“做得不错。”张蜻蜓很是赞许。
今儿真是幸亏彩霞心细,发觉兰心的不对劲,格外就多留意了她几分,果然就发现她今天鬼鬼祟祟的往厨房的汤里加药了。
彩霞却不敢居功,“今天的事情能被发现,其实是榴喜的功劳,我只是瞧出她今儿有些不对劲,却没有亲眼看到她下药,是榴喜心细,她掌管饮食,每日姑娘吃的东西,她都要反复查看几回的,所以才发现了汤底的药渣。”
榴喜发现之后,没有声张,过来回禀了彩霞一声,问是否要把汤悄悄的倒掉,却是彩霞灵机一动,顺水推舟的要她另炖了一模一样的汤,做好记号。然后趁张蜻蜓回来更衣的时候,私下回禀了上去,张蜻蜓当即就带了真汤走,留下有问题的药汤,再到卢月荷那儿一商量,就演了这出好戏。除了她们寥寥数人,谁都不知道真相,所以演起来也格外逼真。
见彩霞毫不居功,张蜻蜓更加满意,“两个都该赏。对了,我让你问她,关于她的终身大事,她有说法吗?就凭她这次的功劳,我就要赏她一套好嫁妆。”
彩霞行了个礼,代榴喜谢过后道,“她说,谢谢姑娘的好意了,她现在在厨房干得挺好的,暂时还不想去想那些事情,若是以后想起来了,再来求姑娘的恩典。”
张蜻蜓点头,这个榴喜,也是个心里有主见的。别的不说,光从她发现出事之后,知道来找彩霞,而不是去找绿枝,就知道她是很有几分眼力劲儿的。只是从前在章府里,估计在林夫人手上没讨着好,人才堕落成那个样子,现在她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往后也不一定就配不着好夫婿。
“那你呢?老困在这屋子里,也认不了什么人,往后要不要跟我到铺子里去走走?”
彩霞明白她的意思,脸上飞起两朵红云,“现在……现在还不急。”
可张蜻蜓一看她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道这丫头还是有些动心了。
她从前差一点就做了那玉书的姨娘,虽仍是个黄花闺女,但于男女之事肯定是知晓一二的。
张蜻蜓琢磨了一下,“绿枝成天泡在铺子里,也挺累得慌,这样吧,往后有些事情。我让她教教你,以后轮到她休息的时候,你就去顶她的事情。好好干,也是为你自己日后谋个出路。铺子里的伙计们虽谈不上多好,但都是正正经经过日子的人。跟着我,往后也不会让你们日子难过,要有合适的,就别太挑剔了,知道么?”
“谢始娘赏识!”彩霞这句感谢是诚心诚意的,经过那玉书和章清雅的打击,她其实已经不做那些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了。
远的不说,现成的兰心就是个例子,她跟了潘云祺能讨着好?打死彩霞也不能相信。这回要不是张蜻蜓出手,那丫头恐怕这辈子也别想做上潘家的姨娘,可即使就是张蜻蜓把她扶持上去了,往后的日子也是艰难的。
彩霞自己想通了,心态就平和了,她也不求能找个多么好的。就想找个自己看得顺眼。又踏实能干的就行。
张蜻蜓有一句时常挂在嘴边上的话,守多大的碗,吃多少的饭。自己不过是个丫鬟,别成天瞎想了,老老实实找个知疼着热的人,两人一块儿好好过日子,也未必就是不好的。
象她哥嫂,那样一对不成材的东西,现在张蜻蜓手底下,不知道干得多欢。就是想偷懒,可看着别人都这么卖力,自己要是一懈怠,那摆明的就没钱拿,这样一来,谁还敢偷懒?
手上有了余钱的日子过惯了,谁都舍不得再过穷日子。况且自己有了钱,日子过好了,腰杆子硬了,别人自然也高看几分。
彩霞感受得非常明显,她哥嫂自从张蜻蜓的猪肉铺开张之后,再也不来她这儿打秋风了。倒是过年的时候,彩霞主动给了几个小侄子一人一份压岁钱。
就算哥哥再不成材,毕竟也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指望沾他们的光,可也不希望他们过得不好。
所以,就凭这一点,彩霞也是感激张蜻蜓的。
所以有一件事,彩霞必须跟她说实话,“姑娘,兰心下药之事,碧落似乎也知道,上回兰心收拾床铺之时,她也是在场的,只不知她为什么也不跟我通气,也没提醒厨房。只是到那时候才跟您暗示了一下,连我也不大猜得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在绿枝试探自己到底识不识字时,张蜻蜓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若说碧落没安好心吧,她完全可以不闻不问,甚至助纣为虐,但她没有,可若说碧落是忠心耿耿吧,那绝无可能,她要是真的那么忠心,早就该揭发真相了,可她却是按兵不动,只在那时候提醒了张蜻蜓一下,她这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难道她也想跟潘云豹做姨娘,不可能吧!她都嫁人了,说句难听点的话,就是爬上了潘云豹的床,也不可能争取到名分了。
那她到底想干什么?张蜻蜓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暂且搁下,只让彩霞留心她的举动便是。
翌日天明,潘云祺这回不再亲自登门造访了,先打发了个丫头过来问话,要求见张蜻蜓。
张蜻蜓呵呵一笑,“传我的话,等到早饭过后,让他来吧!”
可是当潘云祺整理好思绪,过来准备虚与委蛇,把兰心弄过去的时候,就见二嫂这院子里叽叽喳喳来了不少人。
奶奶大娘,就连潘云胜的媳妇计腊梅,还有潘云露都跟过来看热闹了。昨日之事委实太过一波三折,当晚就传遍了整个潘府,大家都在翘首以待,看此事如何结局。
世人都有八卦之心,而卢月荷被人下毒一事因为并没有什么大碍,所以比起潘云祺的风流韵事来,还是略逊一筹的。
其实张蜻蜓还请了爷爷和大伯他们,只是他们都觉得这事男人掺合不太好,故此都没来,只有女眷过来瞧热闹。
奶奶潘高氏瞧见潘云祺就乐,“我说云祺,你这是怎每回事?怎么不声不响就把你二嫂丫头的肚子给弄大了?敢情一个媳妇还不够你使的,非得多弄一个么?”
潘云祺窘得满面通红,可待要退出去,却见叶菀瑶也白着脸,带着丫头过来了。
见了他面,也不吵也不闹,只静静的道,“是二嫂打发人请我来的。”
“是啊!”张蜻蜓笑眯眯的热情上前招呼着,“三弟妹,快请进来坐。今儿这事,我还要先向你陪个不是,怎么说,也是我没看好自己的丫头,让你受委屈了。”
她还当真就在众人面前给叶菀瑶赔下礼去,叶菀瑶心里原本憋着一肚子的气,见她此举,倒是消了三分。
按说,相公在外头偷食,她身为妻子,应该是最需要人安慰的。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来安慰她,关心她一句。
婆婆不闻不问,相公冷言冷语,让叶菀瑶的心简直都要凉透了。就连张蜻蜓今儿请她来,叶菀瑶也以为,这是为了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你看,我的丫头爬上你相公的床了,还说出那样的话,你该有多么差劲?
叶菀瑶是真怕遇到这样令人难堪的场面,可她又不得不来,如果不来,那明显就是怯阵,往后她在这个家里,更加的抬不起头来。所以她强打起精神,必须挺直了腰杆过来。
可是她真没有料到,张蜻蜓居然一照面,应给自己赔礼,还给自己道委屈,不管她这话是否是出自真心,却实在是给了自己一个极大的面子,起码能让她堂堂正正的走进来了。
可是为什么,在这时节还知道顾忌着自己心情的,偏偏是这个跟自己素不对盘的二嫂呢?
张蜻蜓的一句话,让叶菀瑶不觉心中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强咽了回去,回了一礼,“二嫂说哪里的话,这事,原本应该是我们对不起你才是。”
她这话,就把潘云祺也拉进来了,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既然敢做下这等丑事,就不要怕人家笑话!
“是……是。”潘云祺真没想到张蜻蜓如此的多此一举,弄得他极为尴尬,叶菀瑶话已出口,他也不能不跟着附合。
幸好张蜻蜓倒是大度,及时打住,把他们夫妻请进厅中,有她这么带头,众人也不好当着面太过讥笑。除了潘高氏打趣了几句之外,倒也安分。
张蜻蜓见差不多人已到齐,故意看看左右,问旁边的丫头,“怎么婆婆还没请到?”
丫头机灵的回话,“夫人身边的丫鬟说她有些不适,来不了。”
真的么?众人无不在心中偷笑,知道是小谢夫人折了面子。所以无颜见人。
张蜻蜓假意皱眉踌躇,“哎呀,这婆婆不到,今儿这事能不能办呢?”
“没事没事!”潘高氏最喜欢摆谱,尤其是这个二媳妇不在的时候,就更喜欢摆谱了,“不过是纳个妾。又不是明媒正娶的大事,哪里非要她来不可?既是你婆婆不舒服,我就作个主了。有什么呀?”
话虽如此说,但她还是甚没底气的补了句,“咱们把大事定下,回头给她补杯茶,磕个头也就完了。难道还要让孩子生下来没名没份么?”
“奶奶说得很是。”张蜻蜓本来就没指望她们,只是让众人来瞧个热闹,壮壮声势而已,真正的正主,还没出来呢!
清咳了两声,张蜻蜓让人扶出了兰心,命她在叶菀瑶面前跪下,冷着脸道,“你还记得我这儿立下的规矩么?做丫头的就应该谨守丫头的本分,可你却私下背着主子,做下这等丑事,现在还不快求二少奶奶开恩,饶你一条狗命?”
兰心当即照做,磕头不止。
张蜻蜓的态度城恳无比,“三弟妹,你我都是女人,知道做女人的苦处。这个丫头是我的人,她犯的错是罪无可恕,我不求你原谅她。只要你不乐意,我立即就把她打发出去,永世不出现在你面前,你看如何?”
潘云祺心想,你要是真这么做,那倒好了。那为何还要当众闹将出来?现在众人都知道她怀了我的骨肉,若是再任由你把她赶走,你是做了好人,世人该怎么想我?
“二嫂,万不可如此!”
同样的一句话,由潘云祺和叶菀瑶口中说出,却有不同的含义。
潘云祺不过是客套一句,而叶菀瑶却很感谢张蜻蜓能够体谅她的心情,在她面前说茁这样的一番话,虽然她也知道,现在送出兰心不过是句假话,但是能有这样的一句话总是让人心里舒泰的。
叶菀瑶瞟了潘云祺一眼,面上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小媳妇状,“这事也不能怪相公,全是我自己没用,进门半载,一直未有子嗣,难怪相公着急。现在这丫头有了身孕,总算是一点相公的骨血,当然要留下来。今儿是二嫂请了我来,就是您不请我来,少不得我也得厚着脸皮上门,求您把这丫头赏给我了。”
这话说得,让潘云祺如坐针毡,叶菀瑶的话,是昨晚他用来指摘他的,当时自己说的时候是理直气壮,可是拿到光天化日之下来理论就很难听了。半年未见有身孕就私下勾搭丫头,这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吧?
别人尚可,潘于氏首先心中就有几分鄙夷之色,想你小谢夫人成日多么的标榜自己如何严格管教你的儿子,结果却做出这样事情,你羞也不羞?
潘高氏却已经笑出声来,“云祺你想当爹,也未免太心急了些,就是实在要人,也跟你嫂子打个招呼啊,这么偷偷摸摸的。象什么话?”
潘云祺窘得无法可想,偏在此时,有人一掀门帘进来了,“哟,今儿这可好热闹!”
转头一瞧,他们都不认得,只见一位颇有些年纪的老妇人站在门口,瞧她的穿戴,竟比潘高氏等一干人还强上许多。
张蜻蜓见她来了,当即就笑着上前行礼,“赵嬷嬷,您怎么来了?”一面跟众人介绍,“这位是谢府的管事嬷嬷,外婆身边最侍重的人了。”
一听个谢字,众人忙不迭的都起身见礼。虽说只是个下人,但下人也分许多种。象潘家这样没什么根基的家庭,一个下人没什么。可象谢家这样名门望族,他们家中有身份的下人,却是比许多寻常人家的主子都强上许多的。更何况,这个还是服侍谢老夫人卢氏的人。就更要高看一眼了。
赵嬷嬷还是很懂礼貌的,不因为旁人高看自己一眼,就拿捏起派头来,不卑不亢的跟众人见礼,自己报出来意,“自大少奶奶有了身子,老夫人一直很是挂心,偏听说大少爷在前线冲锋陷阵,怕大少奶奶听了心里不自在,就打发我来送几丸保胎药,再瞧瞧她。我这老婆子虽没什么大用处了,可这方面的事情却还经历过一些。方才已经去瞧过了大少奶奶,便过来也给二少奶奶请个安。没想到,就撞上了,你们这是有正经事吧?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不用不用!”张蜻蜓似是心无城府,心直口快的道,“三弟屋里的也有喜了,我们正商量着要给丫头抬房呢!”
“是么?”赵嬷嬷当即笑着给潘云祺又施了个礼,“那老身可要恭喜三少爷了。只不知老身可否侍老卖老,讨上一杯水酒?”
“当然,当然……”潘云祺呐呐的应着,手心已经攥出一把冷汗。
这老嬷嬷,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赶上这个节骨眼上来了?他可没想过要给兰心过明路,只是先把人弄回去而已。可若是让这老嬷嬷知道了此事,回去必然也是要告诉谢家的。虽说谢家并不跟他们走动,却并不代表他就能随意的得罪谢家。特别是潘云祺往后要是想往文官的仕途发展,那谢家的势力可是不容小觑的。
于是支支吾吾找了个借口,“只是……只是这事才定下,还没办呢!”
张蜻蜓呵呵一笑,往地上的兰心一指,“这丫头是我的人,虽说婆婆不在,但只要三弟你承认了,三弟妹又同意,横竖奶奶大娘都在,我这个当嫂嫂的,就现送一桌席面,咱们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把人送归你处可好?”
“那敢情好啊。”潘高氏本来就是冲着喝酒来的,他们也知道自己上不得台面,甚少在谢府之外的地方应酬,张蜻蜓这儿可有自己的小厨房,多少也算是串个门子了,所以她不管三七二十一,首先就应了下来。
叶菀瑶也不笨,她明白潘云祺心里打的小九九,也明白张蜻蜓当众把兰心送给她的用意。
潘云祺肯定是想把事情拖下去,甚至想往后想借她的手去杀人。而张蜻蜓却想让兰心过了明路的进来,往后有个名份,潘云祺再想甩她,就甩不脱了。
要是搁在从前,叶菀瑶绝对无法容忍潘云祺把兰心收下,可是经过昨晚,她的想法彻底改变了。不过是个丫头,若是不把她收进来,潘云祺说不定还要把她生下的孩子假冒成她的,逼她收养,既然如此,何不彻底绝了他的这个念头?
于是叶菀瑶大度的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