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奶娘应命而去,押着兰心走了。张蜻蜓又进去瞧了一眼卢月荷,就见嫂子一直没睡,神情肃然的歪在床上正等着她。
见她进来,也不跟她客套,径直就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张蜻蜓如此这般做了一番交待,卢月荷轻轻点了点头,“很好,就这么办吧。”
张蜻蜓有些不解,“大嫂,你不怪我下手太黑?”
“你下手黑?”卢月荷凛然道,“那今儿要不是你房里人提前识破了婆婆的奸计,你我误服了那堕胎药,咱们又怪谁去?你可别以为,你没有身子的人喝了堕胎药也没事,那药性极烈,最伤女子根本,婆婆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啊,伤了我腹中的骨血,也让你不好过!咱们就是出手重一点,她又怪得了谁?”
她本能的抚上自己的小腹,脸上焕发着身为母亲,不容侵犯的光辉,“当我失去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就曾经立过誓言,无论如何,绝不会再让人有机会伤到我的孩儿。必要的时候,我也会杀人的!”
张蜻蜓看得一怔,这样的大嫂可是还让人很有些怕怕的。
卢月荷只嘱咐她一句话,“回去之后,大门紧闭,逼着兰心写份口供出来,把今儿之事前前后后都交待明白。老三性子阴狠,比婆婆能忍,他要是一会儿就上门来要人,一定不能给他。就说瓜田李下,不得不防。给人也得请了爷爷奶奶、大伯大娘,等到明儿天光再说。他既然做了此事,咱们就让他这辈子也抵赖不得。”
张蜻蜓灵机一动,“那明儿要不要再请个人来做个见证?”
卢月荷瞅她一眼,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思付一阵道,“这事素馨表妹一个姑娘家出面也不大好,不过可以这么办。你打发个人在门上守着,安东安西抓药还没回来,一会儿见着他们,让他们再上谢府跑一趟,就说我这儿想要几粒府上自配的安胎药,让人明儿送来。外公舅舅听了,定然知道咱们府上出事了,明儿肯定会打发人来看看的,到时咱们就有人证了。”
张蜻蜓应下,火速安排去了。等回了屋子,立即把兰心提到内室,摒退旁人,要问她的话。
碧落听说事情经过,好容易盼到张蜻蜓回来,想表表忠心,奈何张蜻蜓根本没心思听,今儿又刚好没轮到她当值,只虚应了两句,便把她打发回去了。然后立即吩咐关门闭户,不放人进来。回头就只带着绿枝进屋,问兰心的话。
张蜻蜓话不多,主要意思就一条,“兰心,你的卖身契在我手上,不管夫人怎么压我,我要是不给,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丫头。现在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在汤里下药,我知道是夫人指使的。现在你把事情经过老实交待出来,我也不会揭发你,只是留个把柄往后去要胁他们。要不你一个小丫头,我费得着为难你么?你要是愿意,我明儿就保你顺顺当当做上潘家三少爷的姨娘。往后你在那边要是受了欺负,我还能给你做个主。你要是不愿意,那没什么好说的,我明儿把你往夫人那儿一交,她的手段你可是知道的。”
兰心给张蜻蜓这么连唬带吓的一折腾,再想想小谢夫人今天的举动,自己若是全然把宝押在她一人身上,万一将来出了事,自己还真没说理的地方。倒不如听三始娘的话,留个退路,于是老老实实把事情说了。
当小谢夫人离了蓝院,回到上房的时候,潘云祺已经听到风声,在这里守候了。不仅是他在这儿,就连叶菀瑶,潘云霜姐妹俩也在这儿。
见她进来,都问,“大嫂怎么样了?孩子有没有事?”
当然,其中有些人是好心,有些人是无心,也有些人不怀好意。
小谢夫人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面目跟他们说起此事,尤其是儿子,该怎么对他说?可待要他人转述,恐怕更加的让人难堪。况且,今儿这事闹得动静挺大,听到看到的下人颇多,只怕时候不长,整个潘府都会传遍。
小谢夫人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堵住这攸攸众口,于是只得亡羊补牢的吩咐了几句,“你们没事的,都下去吧,记得管好自己的嘴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许乱说!”
打发了下人,才告诉子女媳妇,“你们大嫂没事,都回去吧,云祺留下。”
听了这话,潘云霏暗自松了口气,第一个往外走,潘云霜见娘气色不好,跟妹妹一块儿走了。叶菀瑶心下却有些狐疑,明明婆婆出去的时候是势在必得,怎么最后竟失了手呢?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她人出了门,却暗中命自己的心腹丫鬟走慢一步,唤来一个跟着小谢夫人去办事的丫头,塞了一锭银子,悄悄去问话了。
时候不长,丫鬟回明白了回来回答,关了门,就落下泪来,“姑娘,姑爷也实在太过分了!居然跟那贱人这么说您,往后您在这府上可怎么抬得起头来?”
叶菀瑶吃了一惊,“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她听完,气得好玄没晕过去。潘云祺,你欺人太甚了!
潘云祺此刻,也一样被气得跳脚,“贱人!简直是无法无天,居然敢这么陷害我们!”这句话骂的当然就是张蜻蜓了。
“这事娘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兰心在下药的时候被她的人发现了,所以故意顺水推舟做了个幌子,又炖了一锅汤出来,只是瞒着咱们。还装着肚子痛,就等着您去闹,她们这才好一网打尽。估计兰心有了身孕之事,她们也早就看破了,只是隐忍不发,一直等到今天,让咱们当众出丑而已!”
此刻没了外人,小谢夫人才尽显本来面目,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甚不好看的脸上余怒未消,“娘真是不服啊!没想到那贱人竟有这么好的耐性,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她从前可不是这个脾气,这回怎么就忍得住?”
潘云祺脸色铁青,“二嫂是忍不住,可是大嫂忍得住啊!咱们这回千算万算,只是偏偏漏算她。真没想到,一个有了身孕的人还这么能算计,倒是咱们大意了!现在算计不成她倒还是小事,麻烦的是,兰心那丫头的事彻底暴露了,回头,二嫂一定会拿她来做文章,咱们得先想个计策才是。”
小谢夫人提到兰心就恨得咬牙切齿,“那个不争气的东西,留着还有什么用,这件事情你就抵死不认,纵然有那丫头的几句话,又没有你的白纸黑字作为凭证,我倒要看看,那女人有什么办法逼咱们收了她!就是她留下她,把孩子生下来,日后滴血验亲,你是孩子的生父不假,可云豹也是孩子的亲伯伯,这血亲也未必就不能融和。横竖是老二媳妇自己的人,咱们一口咬死了,谅她也没有办法!”
潘云祺摇了摇头,“此事不妥。娘您请想,二嫂既然已经在一大家子人面前揭穿了她有孕在身,那么不管咱们怎么抵赖,可旁人都不会再相信了。万一咱们一不管,那丫头再胡说八道,攀咬些什么出来,等爹回来,那可是一场轩然大波。”
他上前一步,神色凝重,“您要知道,她们那儿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把柄,就是给大嫂下了堕胎药一事。”
小谢夫人闻言深身一震,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兰心已经承认,是她下的药,那么她到底是受谁的指使下的药?如果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弃她,那么兰心走投无路,就必然投靠张蜻蜓,等潘茂广回来,她到时把真相全部招认出来,等小谢夫人又要如何自保?
就算她咬紧牙关不说,潘云祺不说,还有那么多在其中通风报信的丫头们呢,能保证她们一个二个都不会说?
小谢夫人想着潘茂广的雷霆手段,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与潘茂广的恐怖怒气相比,那对张蜻蜓的小小仇恨完全就不值一提了。
“云祺,那现在再底该怎么办?”小谢夫人这回是真的慌了手脚了。
潘云祺也一样的紧张,搓着手,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踱了几个来回,作出决断,“当务之急,咱们必须要先把兰心弄回来!二嫂只有她这么一个人证,只要兰心矢口否认,拒不作证,那大嫂和二嫂就没法子在爹面前指认我们。”
“可你爹生平最讨厌人纳妾的。你要是把她弄回来,那你爹……”
“管不了这么多了!”潘云祺摆了摆手,尽量的想给自己把场子圆过来,“娘您想,今日之事闹将出来,已经对我的名声有所损伤了。若是我再不管不顾,那让下人们该如何看待于我?不过是些风花雪月的小事,孩儿可以去先将兰心这丫头接回来,但是不抬房,只是放在房中,名分也只是个丫头而已。不过这事,就要委屈下娘您了,跟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也把这个丑遮掩过去,咱们再慢慢的以图后计。”
小谢夫人迟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潘云祺温润的脸上挂上一抹狞笑,“娘您想啊,今儿不管怎么说,那丫头当众说了菀瑶那样的话,她能不恨她?再者说,生孩子可又是一道鬼门关。她若是到了我的房中,再因为争风吃醋,或是生产出了事,那就怪不得我了。”
小谢夫人听得连连点头,“还是你说得有理。就算是这丫头好命,什么难关都让她闯过了,等到你爹回来,无非是打骂一顿,那时恐怕她孩子也都生了,再怎样也是有限的。”
潘云祺点头附议,“爹现在刚打了胜仗,等到他班师回朝,起码还要大半年的工夫,若是这丫头肚子争气,生个男娃,大嫂又生个女娃,爹到时也气不起来了。”
“对了!”小谢夫人还想到一点,“到时,你可以说,是那丫头趁你酒醉之后,故意引诱的你,还可以说是老二媳妇授意的!在你爹回来之前,就算是咱们低个头也不怕什么,等到你爹回来之后,咱们再反咬一口!”
“甚至,可以说,大嫂这次误服堕胎药之事完全是她们自编自演的一出戏!”潘云祺眉毛一挑,神色自若,颠倒是非,“她们先派丫头来勾引我,趁着丫头有孕,就故意弄出堕胎药来闹事,企图污蔑我和娘的清白。若是咱们真的存心加害于大嫂的骨血,娘您随便寻个由头,绑着大嫂打一顿就完事了,何必闹这么多的勾当?”
“对呀!”小谢夫人眼前一亮,“咱们真的要做,必是做得天衣无缝的,怎么能让她们这么容易就逃脱?还明目张胆的来指责我们?”
“可是呢,娘您为了阖家和睦,隐忍不发,甚至让我把兰心接回房里,一切只等到爹和大哥回来才和盘托出,请他们主持公道。”潘云祺嘿嘿一笑,“娘您说,这样她们又有什么办法?”
小谢夫人松了一口气,掩面而笑,“我这婆婆毕竟不是亲的,总要隔着一层,所以有些事也不太好说,只能隐忍,这不也是人之常情么?”
“当然!”潘云祺顺势给母亲捶起了肩膀,“娘这个婆婆当得可不容易。若是她们不知好歹,一定要状告于您,那就请她们拿出证据来呀?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她们又能怎么办?”
小谢夫人愈加放心,“唯一的证据就是兰心那个丫头的口供。可那个丫头纯粹是个二百五,云祺你稍稍加点工夫,她就什么都听你的了。”
“母亲吩咐,孩儿谨记于心。那现在,孩儿就去接那个二百五了。”
“去吧!趁着天黑人少,赶紧把事情料理了,免得夜长梦多。不过一一”小谢夫人冷笑连连,“只不要忘了咱们今儿所受的耻辱,日后必将十倍百倍的讨还回来!”
“孩儿知道!”潘云祺眼神一凛,告退出去了。
只可惜他来到绿院时,虽然做好了赔礼道歉的准备,却无人搭理。
任他如何婉转相求,看门的婆子就是不肯开门。反而还劝起他道,“三少爷,天都这么晚了,虽是一家人,但毕竟是叔嫂有别,又都年轻,这让二少奶奶如何招呼你,只怕是于理不合的,您若是有事,不如等明儿天亮才来吧。”
第189章 赶鸭子上架
潘云祺吃了张蜻蜓一个大大的闭门羹,扫兴而归。
可回到房中,叶菀瑶还在等着他。两眼通红,神情悲愤,“相公,妾身就真的这么让你讨厌吗?若是相公对妾身的美色不满,那不如休了妾身算了!”
潘云祺听得一个头比两个头都大,他还想着回房能有些安宁,却不想把自己的媳妇给忘了,这个女人要怎么摆平?
潘云祺知道,叶菀瑶哪里真的是想要与自己和离,想来也是听说了今日的传闻,所以想要跟他闹而已,也不搭理,也不劝和,袖子一甩,他倒好,自领着丫头回书房了。
叶菀瑶忍无可忍,追上去问,“相公,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你要如此的折辱于我么?”
潘云祺极不耐烦的道,“那你也懂点事好不好?记得我这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肚子不争气,就不要怪别人!我一直都很尊重你,拿你当我的正妻,所以请你也拿出些正妻的气度,不要弄得跟个小家小户的泼妇似的!”
叶菀瑶闻听此言,一颗心似堕进无底的冰窖,夫妻结褵不过半载,相公就榨去自己大半钱财,公然跟嫂子的丫头勾搭上了,他还说尊重自己?他的尊重体现在什么地方?
难道这么年轻,就拿她当个牌位一样供起来,只空占着夫人的位置,却得不到丈夫一点真心的疼爱?又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真心喜欢过自己?
“不要象个小家小户的泼妇是么?”叶菀瑶凄然一笑,忽地深吸了口气,收起了自己的眼泪,带着笑问,“那相公要不要多收几个丫头进房?”
她的脸上带笑,目光扫过他带进房中的这两个丫头,却不带一丝温度,“她们,也早就服侍过相公了吧?不如一起收了,人多,热闹!”
“你!”潘云褀一哽,恼羞成怒的冷笑道,“你要是真想拿一纸休书滚回黔中去的话,我也不留你!如果不想的话,最后收回你刚才说的话,现在就给我滚!”
叶菀瑶默疼的转过身,僵直的挺立着背影,回房了。
她不能回去,一个成亲不到半载就被休弃的女子,这样的命运实在是太悲惨了!她必须留下来,留下来夺回她的一切!
她的嫁妆。她的钱财,她的尊严,她的骖傲。唯一不包括的,就是她相公的心。不过总有一天,她会让潘云祺跪在地上求她的。
叶菀瑶以自己的鲜血起誓!
打发走了潘云祺,收了兰心的供词,张蜻蜓前后看过没什么问题了,妥善收起,打发绿枝带兰心下去休息,命外头当班伺候的彩霞进来。
“做得不错。”张蜻蜓很是赞许。
今儿真是幸亏彩霞心细,发觉兰心的不对劲,格外就多留意了她几分,果然就发现她今天鬼鬼祟祟的往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