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胡浩然等人面面相觑,他们愿意一人做事一人当,可不想连累旁人,“错是我们犯下的,请罚我们就是,不必牵连旁人。”
“就是,我们教官……”
“住嘴!”太子李忠罕见的疾言厉色起来,这一动怒,又是一阵咳嗽,才渐渐平息,“你们以为这是逞英雄抖威风的时候吗?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这里到底是哪里!”
他指着下面的一众新兵,眼睛却望着潘云豹等人,满脸俱是恨铁不成钢的恼意,“这是军营!你们只要进了这里,每一个人的身上,就不仅仅是肩负着自己的性命,你们还肩负着成千上万的同袍,乃至整个国家的命运!
觉得我言过其实了吗?可你们都应该读过书吧,应当知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一场仗下来,很有可能就关乎到整个形势和国运的变化。你们想一想”如果咱们现在是在战场上,你们几个就因为想吃点好的,就私逃出军营。然后你呢,明明看到了,也没有严止,这个性质是不是更加恶劣?而身为你们的教官,却是在你们回来之前才发觉,这样的纪律,这样的作风,怎么来保卫我们的南康?保卫我们的家园?”
偌大的校场,寂然无声,只有军旗猎猎。
太子的话象一句句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发人深省。这一刻的他们,都在扪心自问,自己是否能做到一个合格的将士?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太子李忠以帕掩嘴,又剧烈咳嗽了几声。可没有人再敢轻视这位病弱苍白的太子,因为他的气势,他的胸怀足以引领着他们去追随,去臣服。
旁人都低着头,没有看到,只有离得最近的二殿下李志瞧见,雪白的丝帕上分明染上淡淡血痕。他心中一沉,原来皇兄病体,竟已至此了么?
李忠迅速将手帕藏进衣袖,语重心长的道,“你们现在还是新兵,也许有人会觉得,这么严格的对待你们,是小题大作了。可是西北的锋火已经燃起,我们不打人家,人家却要来侵犯我们的家国。可能随时,都需要你们奔赴战场,若是没有一支铁的军队,怎么才能保卫得了我们的大好河山?”
人群之中,有人带头举起了铁枪,“严守军纪,保家卫国!”
“严守军纪,保家卫国!”千万人一同附合,气壮山河。
潘云豹几人低了头,再没有半句话好说。
六人尽皆脱去棉衣,赤裸上身,就在这高台之上,领受了各自的杖责。然后一同被贬入伙头军,全军最苦最累的地方,干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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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活该
军营里的伙头房,因为要储备粮食物资,防雨防鼠,专门设置了一处单独的院落。这也是加入伙头军的唯一好处,便是不用再睡帐篷,而是有宽敞的瓦房了。
只是这瓦房的住宿条件也着实不咋地,用十几块大木板在房间的东西两侧,以长板凳衔接,各拼了一个简易的超大通铺。一个枕头一床被,就是一个人的铺位了。一边十位,一间房就能住二十人。整个伙头军要伺候上万人的饮食,还有打杂事务,这儿十来间房,也住了两三百号人。
这种大通铺,稍稍挪动或是翻个身,就能听得到床板吱里嘎啦响。可是现在,床上并排趴着五个人,却是一点动静也无。
忽地门帘一动,三殿下李念带着侍从进来,瞧见床上皮开肉绽的五个人,微微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五个人趴着,却没有一个能睡着的,因为身上太疼了,根本睡不着,也没力气说话。听见动静,倒是一齐都抬眼过来,瞧见是他,后头还让人棒着药盒,心里多少都明白了几分。
“三……三殿下……”郎世明那个感动啊,两行猫尿差点就不争气的掉下来了。赶紧眨巴了几下,憋了回去,可看着李念的目光,分外亲切。
想他郎世子一落胎,就是在锦绣中养成,如珍宝般供着,几曾受过如此毒打?可今儿的五十军棍结结实实落在细皮嫩肉的上,打得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虽说有军医前来做了诊治,可用的不过是普通的民间药方,纵然有些效果,背上也是火烧火燎的,简直要疼到每根骨头缝里去了。
郎世明未免有些心生悔意,早知如此,他干嘛来军营受这个罪?从前充英雄装好汉的时候都会说,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觉得自己很够爷们。可是今日实实在在的挨了打,他才知道,屈打成招原来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他会作如此想,那其他三位金枝玉叶的兄弟们又能好得到哪里去?只是面子上下不来,都不敢吭声而已。
李念对身边的侍从使个眼色,他们立即去打了热水,用干净软布擦去他们背上原本敷着的黑糊糊的厚厚一层药膏,换上了从宫里带出来的御药。
这好东西就是不一样,宁幼佳有幸,跟几位公子哥儿享受了同等待遇。就见那侍从取出龙眼大的白色药丸只拿温水调稀了,均匀抹上背上,顿时便有丝丝凉意沁入心脾,背上那热辣的感觉一下子减轻许多,整个身子都轻快不少。
随后侍从又取出一只精致玉瓶,倒出小指头大小的火红丹药一丸,喂每人服下一粒,遇津则化,满口生香,原本口干舌燥的感觉也减轻了不少。宁幼佳心知是好东西心想,能有这待遇,也不枉他多挨那五十军棍了。
等侍从们服伺完毕,李念才揶揄了一句,“这回,可记得教训了么?”
那还能不知道么?潘云豹等人俯首认错:“三殿下,我们知道错了。”
李念呵呵一笑,“若是吃个亏,能买个乖也是好的。要说你们,也实在太骄纵胡为了些。既然当初决意来这军营,自是要吃些苦头的,这才几天就受不住了?纵是受不住了,来找我不行么?世明你往常在父皇面前都敢讨要御膳,怎么这回却不知来找我,偏要偷跑出营去?正好撞在枪口上,也活该你们几个被罚。”
虎豹豺狼现在全成病猫了,哪里还有脸说话?乖乖的听人教训。
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李念也不便多说,只好言安慰,“都好生将养着吧,明儿我再打发人来给你们上药。这棒疮之毒可大可小,幸好这天儿还冷着,不至于化脓,赶紧静下心来养上三五日,也不至于落下什么毛病,只是往后可再不许如此莽撞了,知道么?”
“知道。”这一回,倒是应得齐整。
李念微微一笑,带人走了。
身上好些了,人的话也多了。宁幼佳悄声道,“这三殿下,人还不错啊。”
“那当然,脾气好着呢!”郎世明刚好一点,又活泛起来,“他是几位皇子当中……”
正打算讲几句李念的好话,胡浩然却忽地插了一句进来,“都少说两句吧,你不休息,别人还要休息呢!”
郎世明讨个没趣,瘪了瘪嘴,不吭声了。
蒋孝才斜睨着郎世明,轻笑了一下,闭上眼睛一声不吭。潘云豹在一旁瞧见,觉得老三的笑容大有古怪,可他也学聪明了没有问,只是闭上嘴,用心琢磨。
张蜻蜓可不知道这几个倒霉蛋的悲惨遭遇,她陪着卢月荷瞧完了大夫,就照常去了铺子,董少泉见着她,关起门就是一顿好说。
他伶牙俐齿的张大姑娘说不过,只当耳朵生了虽,老老实实听他唠叨,并赌咒发誓绝不再带胡惜容去那种地方,董少泉这才作罢,转而却问,“那张三公子就是阁下吧?”
张蜻蜓一怔,想起昨晚之事,不觉莞尔,“莫不是那个牛杂汤来了?”
“可不是?”陆真一掀门帘进来,横了她一眼,“一早就巴巴的来了,说是张三公子说了,让他来找少泉和我,要赊些东西回去。我们还道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闹了半天还是您哪!”
张蜻蜓嘿嘿赔笑,“虽说他的生意不大,但咱们总也有钱赚啊!我这总不能把上了门的买卖往外推吧?”
“你是不能往外推,可你也不能总把什么事情都往我和少泉身上推吧?”陆真没好气的暖着她,“也不知你长不长脑子的,咱们这店开这么久了,何曾赊过一单生意?全是银货两讫。若是给你卖个面子开了这个口子,后头那么些大主顾可怎么办?万一全都压起钱来,你得拿出多少银钱才够?”
张蜻蜓还当真没想得这么深远,她只是想着,从前自己杀猪的时候也有些主顾一时手头不方便,就除上几日也无妨的。却没有考虑到,现在这个店可不是以前几文钱的小买卖了,要是都赊起来,她们确实承担不起。
不由得讪讪认错.“这是我没想周全,不如我去把他推了吧?”
“推什么推?这上了门的买卖怎么能往外推?”陆真现学现卖,又抢白了她一句。
张大姑娘不说话了,怎么都有错,还让她怎么说?
见她老实了,陆真才道,“我从你帐上支了五十两银子,让他去做了,若是日后做得好便罢,做得不好,亏的可是你!”
“不就五十两么?没事!我就知道,还是陆姨最会办事了。”张蜻蜓眉花眼笑的上前拍马溜须。
陆真可不吃她这一套,绷着脸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据,“自己看吧。”
张蜻蜓在他们跟前,可不隐瞒自己粗略文墨之事,认认真真看了半天,看出问题来了,“这……这是何意?怎么赚了钱就是铺子的,亏了却是我的?”
字据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张记猪肉铺借了田记牛杂汤纹银五十两,作为借款的唯一条件,只要张记猪肉铺不倒,往后田记牛杂汤就必须得从张记猪肉铺进货。当然,价钱方面以市价为准,只要张记给的价钱不高于正常价格,田记就不能改变进货商。
张蜻蜓看明白了,这是拿着她的钱,给铺子里招徕生意,赚的大头是铺子,吃亏就是自己一人。
陆真得意一笑,“你不夸我会办事么?会办事的人,当然不能吃亏啊!”
张蜻蜓知道她是故意逗自己的,越发的呼天抢地,以博一笑。
匆匆几日过后,便是军营旬假之日。
刚好赶上白骜书院要开学的之时,张蜻蜓提前回了一次章府,在家吃了一顿饭,又带几个弟妹出来逛了一回,给他们买了些各自喜欢的小礼物。还答应小胖子,往后潘云豹上书院去找小舅舅谢尚贽求学之时,会偷偷给他带些喜欢的吃喝和不太违反书院禁令之物。
小胖子自是意满心足,这次回家,张蜻蜓还明显感受到,大哥章泰宁对她的态度亲善了许多。
他上回得张蜻蜓引荐,与冯遇春赴了一回谢家公子们的文会,使足平生之材,才勉强入得了那些世家公子的眼。倒是冯遇春,肚子里当真有些墨水,与那些人颇为投契。
这功夫拿出手,方知有没有。
从前章泰宁并不甚看重这个大妹夫,觉得他不过是死读书,一朝撞上鸿运当头,才博了个功名。可实实在在的拿到人家的地盘上去一交锋,可就看出一个人的学问高低了。
当下章泰宁自己也很是感慨,觉得自己从前确实是轻视了这个翰林妹夫,对他的态度在不知不觉中就变得友善尊敬了许多。
回首从前,章泰宁结交的友人,最好不过是邝玉书了。可他在京城之中的才名,其实有大半是因为性喜卖弄,还有附着于身上的国公世子光环所赋予的。
但是,谢家那些名门世家可非一般的官宦人家可比,那一种几百年的沉淀与积累熏陶出来的腹有读书气自华,真名士自风流的潇洒与气度,却是名声在外,但华而不实的邝玉书所无法比拟的。
章泰宁就感觉自己象是从一个别致小院,忽地来到皇家园林一般,整个人的眼界打开了,看到的、听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了。才觉得自己从前是坐井观天,妄自尊大了。
他又不蠢,既有了这样的见识,当然就会加紧上进。一些乱七八糟的应酬能推就推,整个人沉稳下来之后,倒少了从前的不少浮华之气。
顾绣棠瞧在眼里,自然高兴。她本来就是礼部侍郎之女,自小也是熟读经纶,从前老给林夫人取笑是个女秀才。可是现在,却可以趁着与章泰宁关系日渐亲近之时,去红袖添香。
虽然谈不上给章泰宁指点一二,但谈论探讨却是绰绰有余,还不时的能给章泰宁以小小惊喜,让他愈加看重这个妻子。
而此时,顾绣棠的孕期已过三月,见夫妻日渐琴瑟和谐,便含蓄的透露出来,章府上下无不欢喜。
而冯遇春呢,他是确实有材,却因为门弟所限,很难有机会结交这些名士文客,是以满腹才华也没太多的人赏识,可是现在不同了,张蜻蜓无意之中给他打开了一扇门,让他有机会走出去,展现自己的才华。虽然他已经是官员了,但身在官场,名声和人脉仍是最重要的两条,等渐渐积累够了这些东西,他想要再上一层楼,亦非难事了。
章致知见到这些变化,极是开怀。亲生儿子自不必说,就是在这个大女婿身上,他也会得投钱了,想要借着这股势,把他们各自捧上一个台阶。毕竟,孩子们好了,章府自然也随之水涨船高。
从前刘姨娘只敢偷偷拿自己的私房去贴,可是现在,章致知会主动关心,让她关心下大女儿的家计,若是有些捉襟见肘的时候,一定要跟他说。并暗地里开始筹谋着,若是冯遇春真的能名声鹊起,日后纵是再分给他们些田产,也不无不可。
章致知是深深觉得,把张蜻蜓许配给潘云豹,这一步棋走得极妙。若非有这个女儿打开局面,章府何至于此?
林夫人跟他多年夫妻,如何不解他的心思?她一旦分清了利害,可是最精明的一个人。当即瞅准时机,借事说事,提醒章致知,当年把张蜻蜓嫁给那个纨绔,最早可出自于她的接意。当然,最后归功于还是得落在章致知身上。只是你不能说,她这个嫡母就没有功劳的不是?
章致知也知道,他能有今日,这个发妻还是功不可没的。虽说私心太重了些,但总体上说,还算是个不错的主妇。
他可以宠胡姨娘,但绝不会宠妾到灭妻的地方,林夫人能够悔过自新,他就会给足她面子。
夫妻俩似乎又回到从前的日子,一派和乐。
至于章清雅,估计是在忙着收拾家里的小妾,张蜻蜓那次回去也是临时决定,并没有见到她。只是林夫人倒替女儿给她问了个好,她也就虚套了几句,如此而已。
等着军营放假那日,小谢夫人倒也记在心上,一早就打发人来提醒,让张蜻蜓在家等候,说是中午要吃个团圆饭。
张蜻蜓让人回话,“只怕相公还要去书院听舅舅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