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蜻蜓又不是傻子,说那些气话也不过是因为心里不忿,要叫叫屈而已,真正的是非大体她可比章清雅分得清楚多了。
当下挤出几滴泪来,主动靠到章致知的身边,把嗓子压得呜咽了说,“女儿怎么会不知爹疼我的心?只是觉得太过委屈,二姐是母亲生的,从小就压着我们姐妹一头,泣也就罢了。谁让她是嫡出的呢?可是她也不能太过分了!见女儿嫁出去得了几件好东西,她还能嚷嚷着那都是她的,她凭什么呀!莫非女儿真就生得这么贱,非得拣她剩下的东西不成?”
这话说得那个可怜劲儿哟,把章致知的怨气又勾上来了。四个女儿,老二确实是在他面前最得宠的,但那得注明,是从前。
因为其他三个女儿都给林夫人压着,没什么机会到章致知面前来表孝心,唯有一个章清雅是成日过来奉承请安的,嘴巴又甜,章致知自然要多疼些。
可是,女儿养在家中,跟嫁出门去就是两码事了。对于他们这样的官宦人家来说,女儿养在家里是娇花,可以解语,可以解闷。可是一旦嫁出去的,却是娘家一只臂膀了,若是婆家飞黄腾达,和相公相处和睦,连着娘家也会沾光增色。可若是婆家一蹶不振,甚至于和相公反目成仇,那对于娘家来说,那就是实打实的扫把星了。
而今,三个嫁出去的闺女,老三自不必说,算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凭白捡了个大漏。潘家正是如日中天之际.三女婿名声虽差,但瞧他人物长相确实不差,只是性子有些莽撞,但年少之人,血气方刚也是可以理解的。
关键他有个好爹好大哥啊,听说年前连谢家也重又接纳了他们,这可是个极大的助力。
而老大两口子穷虽穷了点,但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合谐,大女婿官品虽低,但翰林院编修却是天下读书人最向往的清正之地。而且冯遇春一介寒门儒子,是完全靠着自己的真本事出人头地的,等他再熬过十几二十年,光凭这份资历,也足够不让人小觑了。要不然,章致知这么一个圆滑之人,怎么可能选他做女婿?
再看章清雅,费尽心思给她攀上门好亲,可她呢?尽知道坐享其成,哪有一点成事的模样?章致知不过问,并不井表他不明白后宅里一些弯弯曲曲的事儿。在他看来,老天把你放在哪个位置,兴许你不能选,但你在那个位置上能做些什么事,却是你自己的责任。
就象大女儿和三女儿,要说起来,她们嫁得都不如章清雅好,可为什么人家都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就你一个这么不争气?
这就象是两军对垒,给你最好的军队,最好的装备,可你偏偏总是打不赢仗,还老要回来拖后腿,这叫什么?这就叫无能!
对于屡战屡败的无能将领怎么办?章致知就算不会彻底的弃子,但起码也对章清雅产生了一定的冷落之心。这就如同扶不起的阿斗,又不是只有她一个选择,若是她不合你心意,怎么就不能把原本该给她的,分给其他人?
而若是家里还是林夫人当家,这又怎么禁得住她不偏心,往女儿那里送“粮草?”可是眼下五姨娘又有了身子,实在不宜太过操劳。刘姨娘是林夫人的应声虫,半点指望不上,哪里还有人选呢?
胡姨娘在张蜻蜓略带撒矫的说出这番话后,就察言观色的猜到几分章致知心中的想法,她才刚州在府中建立了一点权威,当然不愿意就这么拱手让出去。可是现在她也不能直接说她不想放权,更不能说不让林夫人管事的话,那该怎么办呢?
她想了一想,是这么说的,“老爷,您可不要怪三姑奶奶心直口快,就些不中听的话。其实想想,虽说二姑奶奶也是事出有因,罪不在她。可毕竟她还有夫人在,这有个什么委屈了,还可以到娘那儿去微个娇诉个苦。可周姨娘早逝,可怜三姑奶奶孤零零一个人,想说些妇人家的私房话也找不到人。这会子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连着三姑爷也受了气,难免会说几句怨言,还请您不要往心里去。”
张蜻蜓听得也琢磨些道道出来了,你别说,这个胡姨娘还真有点水平,怪不得这么能讨章致知的欢心,可真不是白给的。她口口声声只是为了自己说几句好话,可是却又恰到好处的点拨出自己生母不在,而章清雅的生母仍在,还可以做她坚强后盾的事实,这就更让章致知心生忌惮了。
方才,因为胡姨娘有孕之事给林夫人拆穿了,顿时失了管家之职。可偏偏章清雅跑来闹了这么一出,章致知心里肯定是有诸多不满的,而且听章清雅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应该猜想得到她在家里明里暗里肯定捞了不少好处。
可是,若是管家之职仍是落在五姨娘手里,对张蜻蜓能有什么好处?她们又没有任何的利盖共同点,恐怕也是什么都不金有的。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替自己看得顺眼的人争取一点利益?
张蜻蜓想及此,便委委屈屈的走到顾绣棠的跟前,暗地里捏了她手心一下,“嫂子,你素来是个最明白事理的,我从前我在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也愿意提点着我。就算我跟二姐比,跟你差了那么一层,但我今儿倒是就想请你当着爹的面,来给我评评这个理,二姐她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她主动和大嫂的靠拢,让平素不显山不露水的顾绣棠一下子置身于众人的目光中心,顾绣棠虽说是静默寡言,可并不表示她就听不懂张蜻蜓的这一番弦外之音。这个小姑表面上是难为她,其实是在给她机会在全家人面前展示,若是这个问题她答得好,只怕连公公也要高看一眼了。
章泰宁见她一下给问住了,以为她不知该如此应答,却是有些着急,忙忙的站了出来,“三妹妹这说的是哪里话?什么近的远的,你跟二妹都一样,可都是我们的妹子,爹娘的女儿,不分彼此的。今日之事,当然是二妹的错,一会儿大哥一定替你作主,让她给你赔礼道歉才是!”
“相公,你这话可就太过了。”顾绣棠思虑再三,终于笑着开了口。可谁都没想到,她居然一开口就驳斥了相公,让章泰宁脸色为之一变,就连章致知也有些诧异,且听这个媳妇到底有何高见。
顾绣棠微笑着,落落大方的看着众人,“要依我说,二妹妹和三妹妹不过是从前在家斗嘴斗惯了,这竟是一时积习难改,故此才闹了方才那一出。就好比我从前在家和我妹子也是如此,有了新衣裳要争,有了新首饰要争,不管怎么说,总是得到手里的不好,给她抢去的才是好的。何尝会是做父母的偏心,只偏疼一个,就不疼另一个了呢?”
她这轻描淡写的,不仅把话圆了过来,还把林夫人和章致知的面子也全都一一补足,不管实际情形如何,起码表面上来说,还是个和睦的大家庭。
章致知听到这里,不禁脸上就松了三分,眼中也有了三分喜色。到底是礼部侍郎的女儿,名门闺秀,瞧这谈吐说话,真是滴水不漏。
顾绣棠故作嗔怪的笑拍着张蜻蜓的手,“今儿这事,二妹妹的错有三分,三妹妹竟也有三分!”
“这却为何?”张蜻蜓知道她肯定偏好了说辞,佯装生气的追问。
“谁叫三妹妹你生得好呀?怪不得二妹妹要拿你说事。你不知道,就连嫂子我私下里都很妒忌着你呢!”她拉着张蜻蜓走到潘云妁的身边,“三妹夫,你可瞧好了,我们家最漂亮的一朵花可是给了你了。难道你还能怪岳父偏心,不重视你这女婿么?”
这话说得章致知大有面子,潘云豹脸上也十分光彩,原先那阴沉沉的脸也不好意思再摆下去了,赧颜露出一丝笑意。
顾绣棠转而笑道,“世人都知道,这牙齿和舌头最亲,可还时常有咬到的时候。二妹妹和三妹妹年纪相近,从小又一处长大,虽说这一路肯定免不了吵吵闹闹,但真要是有个什么,最心疼的还是始们姐妹自己。所以二妹妹在婆家受了委屈,一回娘家来,看见三妹妹和三妹大这么形影不离,恩爱有加的,肯定心中暗暗生气,所以不管这有的没的,就乱说一气。”
她掩嘴一笑,“大伙儿可细想想,她方才说那话,可不象是小孩子家拌嘴赌气么?二妹夫再怎么说也是世家公子,饱读诗书的,怎么可能说出那样话来?多半是二妹妹自己心里抠气,就这么顺嘴说了。倒是咱们乍然一听,就大惊小怪的。反逼得二妹妹更加生气,就象是我和妹妹小时候拌嘴,要是爹娘在其中说了一句半句,那可就一定要说,爹娘偏心,喜欢谁不喜欢谁是一个道理。公公您想,可是不是这个理儿?”
章致知听得非常满意,点头微笑,“你说得很是,倒是咱们都太急躁了,反不如你细心。”
胡姨娘却越听越不高兴,她好不容易设下一个陷阱,居然让顾绣棠捡了漏子,如何心服?当下也未思虑周全,便笑着讥讽,“大少奶奶,您既方才已经想到了,怎么不早些出言提醒,害得我们白担了老半天的心!”
章致知听了这话有些不悦了,顾绣棠好不容易把场面冉合下来,你上来凑什么热闹?到底是风尘女子,太不民懂事!
顾绣棠应得从容,“请五姨娘莫要怪罪,实不是我有意隐瞒。方才爹娘妹子都在气头上,连相公都拦不住,哪有我说话的份儿?虽是心中着急,却怕越帮越忙,也不便出言。现在眼见着大伙儿都消了些气,三妹妹又来问我,才敢出来。否则,咱们一个妇道人家,老是在人前插话,这成何体统?”
胡姨娘没想到居然被她反将一军,窘得脸通红。
只听顾绣棠淡淡笑道,“我说的这些粗浅道理,其实公公心里最是明白不过,只是一时气上来了,所以也就不肯说了。二妹妹今儿这错处,其实不在她无中生有的冤枉三妹妹,倒是大过年的回了门,居然连个礼数也不懂,年也不拜,实在可恼!这一点,公公无论如何是要罚她的。”
章致知不住点头,这个媳妇说得真好!依她这么一说,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入情入理,避重就轻,让大家都能下得来台了。章清雅再不好,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她若是闹得个灰头土脸,受人唾骂,那他这个做爹的,又有什么光彩?
不由就问了下去,“那依你说,该怎么罚你二妹妹才是?”
顾绣棠笑道,“既是不懂礼数,就罚她一会儿出来,给我们每人重行个大礼便完了。只是三妹妹三妹夫那儿,得好生赔个不是。都是一家子,难道只为几句口角,就非得逼着她磕头认错不成?那也未免太生分太小气了!”
她笑看着张蜻蜓,“三妹妹,你既信我,让嫂子来评这个理,我这儿可得劝你一句。这大节下的,姐妹们斗气也得有个分寸,虽说是二妹妹起的因,但你也不可生气。否则一来气坏了自己身子,让爹娘担心,这就是你的不孝。若是因此气坏了爹娘身子,就更是你的不孝。再若是因此让姐妹失了和气,那也是错上加错了。所以,今儿这场气,漫说你不许生,就是连三妹夫,也不许生!”
众人听得无不心服。张蜻蜓皱着小鼻子,故意轻哼一声,“嫂子你都挑了我这么多错处了,我还能说什么?行,我不生气了,也让相公不许生气了。只是,你方才明明说这些错有三分在二姐,三分在我,还剩下四分在哪里?”
这话问得很是,大伙儿都很好奇,顾绣棠还能掰出什么歪理。
就见她低头轻笑,对章致知行了个礼,“请公公恕罪,这还有四分的错处,恐怕就应在您和婆婆身上了。”
章致知不恼反笑,“那你倒说说,我们错在何处呀?”
(忘记介绍鸟,谢素馨,是由白素素扮演滴,这是个双重性格,能文能武,和小蜻蜓做姐妹的千金小姐。再谢谢水中妖鲸的打赏和朱安娜的催更,么么大家,节日快乐。)
第147章 我才不稀罕他 '求粉红~ 求上榜~'
顾绣棠把错处推了四分在章致知夫妻身上,也是有理由的,“就因为公公婆婆平常太宠着几个女儿了,所以才养得她们这般娇惯,个个都是小姐性子。这不是您二老的错,又能怪谁去?”
一屋子人哈哈大笑,满天云彩尽都散了。
章泰宁又惊又喜,似是头一次才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妻子。本来只觉得她虽说也是知书识礼的,却嫌太过沉静,总是不言不语,跟个书呆子似的,真没想到关键时刻,她竟然如此顶得住事。就这份水平,不说多,做自己贤内助真的是很够格了。
章致知心情大好,吩咐儿子,“你还不快进去,把你媳妇的话说与你母亲和妹子听?看羞不羞死她们!还有玉书也真是的,明知道今儿是回门的日子,居然喝醉了,你回头去骂他一顿,问他是不是瞧不起我这岳父。。。。。。”
话还没落下,就听门外回禀,“二姑爷来了!”
厅中众人无不哂笑,冯遇春打趣,“这可是说曹操,曹操到了,肯定是来赔礼道歉接媳妇的。”
果然邝玉书一进门,就跪下给章致知行礼,“昨晚多贪了几杯,早上起的迟了,又跟媳妇口角了几句,气得她先跑了回来。实在是小婿的不该。还请岳父责罚!”
其实,章清雅回来说说并非谎言,她确实是在婆家受到排挤,也听了许多冷言冷语,甚至,邝玉书说不喜欢她,心仪张蜻蜓的话也是真的。
这些话,邝玉书确实是说来故意气章清雅的,甚至他是故意把她气回娘家。他知道,以章清雅的性子,一定会吧这股子怨气抱怨给章致知夫妻知晓,而他的目的也正在于此。
都是官宦人家,之于人情世故谁的眼里都揉不得一粒沙子,章府从一开始对他的敬若神明,到现在奉若上宾,表面上看,是没什么礼数不周到的地方,却是差了好几级台阶的。
若是输给了别人,邝玉书心里只怕还好想些,可是偏偏输给了那个京城的着名纨绔,他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了。只觉得岳父一家太过趋炎附势,见潘家势头一旺,便冷落了自己。
而出于世人普遍的心态,什么东西都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更加将种种不如意变本加厉的归结为林夫人硬拿亲女替换掉他原本看上的张蜻蜓一事,而不去反思,明明是他们家贪图林夫人答应的丰厚嫁妆才应允许更改的这门亲事。就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听说张蜻蜓只是个地位卑微的庶女,又见章清雅确实有几分颜色之后就变了心?
只是,邝玉书万万没料到,章清雅居然如此之大的气性,竟将些事原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