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再理会后面的情形,大跨一步进了卧室,“嘭”地关上了大门……
☆、Chapter 11
再次接到言子书的电话,听着电话那端略带沙哑的声音,Joanne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听说,你和楚放双双出现在济州岛?
这句话,在她舌尖兜兜转转,最终也没法问出口。她知道,比起男人的尊严,她这点压抑后的悲愤,又算得了什么?
最后,她只是淡淡地开口,“你还好吗?听起来似乎感冒了?”
“挺好的。”言子书的声音,带点笑意。
Joanne给进门的林君海指了个位置,冲言子书不耐烦道,“那就快点回来。你说走就走,放着偌大一个景言不管不问。也是该你回来,收拾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了。”
电话那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言子书迟迟没有回应,Joanne急了,“姓言的,你听到没有?”
“Joanne,我想……”
“想都别想,多一天的假都不行。刚和宇翔签了约,公司研发的网络游戏也进入到初期测评阶段,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将什么事情都推给我和阿海。”
Joanne拔高了声音,噼里啪啦一串,闻言,就连一旁翻着杂志的林君海,也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乔娅。”一直到她释放完情绪,言子书才开口,叫的,居然是她的中文名字。
Joanne有些慌神地坐进身后的椅子。记忆中,言子书很少这么正经地叫她的中文名字。仅有的几次,是在他宣布重大事件的时候,譬如在讲完一个故事,他说,“所以,乔娅,这一辈子我都欠了齐景。”再譬如,在他着手筹建景言时,他说,“乔娅,希望你能来公司帮帮我。”
林君海起身,走到Joanne身旁,摁了手机的免提键。
“我想,我已经没有再回B城的理由了。我会把我名下的股份分成三等份,你,阿海,齐景各一份。我相信你和阿海的能力,一定能经营好景言。如果,齐景执意不肯到公司上班,你们,每个季度给他分红就可以了……”
这下,不仅是Joanne,林君海都忍不住要暴怒了,“言子书,你他妈这是在立遗嘱吗?”
言子书明显愣了一愣,“阿海,你也在?那就更好了,我不用再另行通知你了。过几天,我会把签过字的股份转让书寄到公司,剩下的事情,就麻烦你替我安排妥当。”
“你……你可真混蛋啊!”
听到言子书如此不负责任的决定,再看看就要哭出来的Joanne,林君海简直要气炸了。纵然法庭上,他巧舌如簧,面对近十年的好友,他能骂出口的话,也就这么铺陈缺乏。
“对不起。”
言子书诚恳地道歉,顿了顿,然后毫不犹豫地挂掉了电话。
“对不起!”
医院长廊里,楚放神情颓败地坐在言子书身侧,直到他摁了手机结束键,才抬头看着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发自肺腑地说出这三个字。
言子书的视线,从“感染科室”的标牌移到楚放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想不到,第一次听到你的真心,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楚放扯出个无比难堪的笑容,“是啊,生活处处充满讽刺。”
之后,两人同时选择了沉默。
昨夜,就在言子书倒在床上,慢慢说服自己,彻底放弃从楚放手中拿回资料的念想的时候,楚放一脚踢开了卧室的大门。
一言不发地将资料砸到言子书身边的被子上,楚放冷眼看着他在一愣之后快速地浏览着文件。
明亮的灯光下,言子书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欣喜。如果不是楚放眼尖,怕是要错过他脸上这细微的表情。
不过,言子书是得偿所愿了,他楚放可是心里窝着火。
言子书令他不痛快,他就要十倍讨回来。
“我的诺言已经兑现了,现在,该轮到你了,言子书。”
言子书抬眼,静静地看着脸色不济的男人。
楚放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坏笑。转身离开,很快又折回来,手里拎着一大袋东西。一件件取出来,放满了半张King Size的大床。
“这些,这些,今晚都要在你身上试验一遍。”
楚放指点江山般指了指一床的东西,不出意外的,看到言子书的脸,由绿转到黑。
楚放的一夜疯狂与放纵,是言子书人生中最最不堪的回忆。
原以为这已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不幸,谁知,华灯初上,楚放接到的那通电话,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时,言子书正挣扎着穿衣服,身后的楚放突然大声地“操”了一句,然后将手机摔在了地板上。
“嘭”的一声,手机四分五裂。
言子书被吓得不轻,回头,想骂楚放一声神经病,却见他抬手捂住了眼。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仅从那个颓废的姿态,言子书也能猜到,这通电话,肯定没什么好事。
无暇顾及他人感受,他甚至不想再与楚放多呆哪怕片刻。快速地穿戴整齐,就要离开,楚放从床上跳下来,拉住他的手臂,不顾他的挣扎和怒骂,只是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脸,半晌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以前一个伴,查出了艾滋。”
这一字一句,言子书听得清清楚楚。他只觉得世界在一瞬之间安静了,地面却在不停打着转。他险些站立不稳,手指深深掐进楚放的手臂,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他妈不是这样玩弄人的啊!”
看清楚放铁青的脸色,他这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说完这句,他便无力地坐回床沿,将脸深深地埋进手掌里。
☆、Chapter 12
齐景将最后一箱速冻鸡肉搬到大货车上,转身洗了手,这才与同事一道赶着往食堂跑。
DL 是一家大型连锁超市,如今,正在往产供销一体化的经营路线上靠。前段时间,因为产业调整,百分之八十的职员长达半年的时间连轴转,加班加点,造成一名男员工在卸货时突发性死亡。这件事情闹得很大,以至于公司不得不做出一系列的措施来挽救名声并安抚员工情绪。
措施之一便是突然招聘大批员工,男女不忌。正是赶上这个机遇,齐景才找到了这份装货卸货的工作,虽是累点,上班时间长些,却比工地上的朝不保夕的生活好多了,工资也有了保障。措施之二,工资不减的情况下,公司为员工提供住宿和午餐,并且规定每周二全公司歇业一天。
听到录取通知的时候,齐景望了望蔚蓝的天空,终于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阴霾了十几年的心情,总算有了拨开云雾见晴天的兆头。
午餐时间从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两点,因为车间大部分产品是机器生产,产量高,产速快,员工采取轮流制到食堂吃饭,用餐时间在半个小时内。按照安排,齐景今天被排在末班,到了食堂,已经将近一点四十。
端着菜多肉少的餐盘,同事小声地抱怨着运气不好,就吃些残羹剩饭。齐景只是笑笑,低头不紧不慢地往嘴里送饭。
“哎,齐景,你啷个脾气恁个好哎?菜都恁个样了,你都不说一句啊。”
与他面对面而坐的小伙子叫周翔,是个重庆人,长得很是俊秀,就是一张嘴就是一口川普。一开始,齐景一听他说话就有些晕乎,同住了一个星期,现在与他交流,已无半点障碍。
齐景咽下嘴里的饭菜,这才笑着回答,“说了,难道就不是这些饭菜了?”
当初在监狱,夹着老鼠屎的稀粥就着冷硬的大馒头,你还不是要一口一口地往下咽?当然,这话也就在他肚子里绕一圈,可不敢对周翔讲,吓坏了小孩子。
周翔抬了下眼皮,“你倒想得开。”
快速地吃完饭,一群人又风风火火地赶回车间。
齐景走在人群里,远远的,就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喊他的名字,于是循着声音快跑了几步,看见小组长冲他不停地挥手。
跑到跟前,齐景笑问,“王哥,有事?”
“外面有人找你。”王志南手指了个方向,脸上带点坏笑,“是个大美女哦……不过,身旁跟了个大帅哥,哈哈哈……”
齐景赔笑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车间外的长廊上,站着一对精英模样的男女。他们的目光正朝着这个方向看,却没有刻意地张望。他认出来,男的似乎就是林君海。一个多月不见,他对林律师的记忆还很深刻。至于那位女士,他没有什么印象。
齐景冲林君海挥了挥手,然后收回目光,看着王志南,“那王哥,我先去看看。”
“行,你去吧。反正这会儿也不太忙。”
王志南大方地放行。
齐景道了谢,这才一溜烟地跑出了车间。
离DL不远的咖啡馆,林君海从公文包里拿出几份文件,放在桌面。
“我想,阿言应该对你说过,在景言,你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林君海喝了口咖啡,直接切入话题。
对于齐景,他没有什么怨气,但也没有什么好感。即便因着案子的关系,两人有过一些交集,也知道齐景的处境和无奈,可是,想起言子书所承受和付出的一切,他便对齐景好感不起来。
Joanne更甚,自打见到齐景开始,便一直对他冷眼相待。
齐景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小姐,还是她本性如此,看人总带着几分高姿态。那种审视的目光,令他相当不自在。
齐景尽量忽视Joanne的视线,抬头看着林君海,“我和他讲得很清楚了,我不要什么股份。”
闻言,Joanne两条秀美,蹙得更厉害。
桌下,林君海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或许吧,可你也没签什么股份放弃书或股份让渡书。所以,目前,这百分之二十八的股份还是你的。”
齐景愣了愣,想要说什么,林君海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这里,是一份股份让渡书。阿言将他名下三分之一的股份,也就是公司近百分之九的股份,转到了你的名下。这样,你就占了景言百分之三十七的股份,是景言最大的股东。”
齐景看着文件末尾那个遒劲有力的签名,心跳不知怎的,漏跳了一拍。
迟疑了几秒,齐景开口问道,“他为什么要让渡这些股份?”
林君海轻声叹息着,“这个,我也想知道。”
齐景沉默了,目光扫过Joanne,只见她咬住了唇,看着他的目光,从最初的冰冷,此刻带上些许怨恨。
齐景的心底,突然腾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没出什么事吧?”
压抑不住自己,齐景还是将话问出了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君海看着他,没有回答。
一旁的女人露出抹嘲弄的笑,“这个时候才来关心他,你不觉得有些太晚了吗?”
☆、Chapter 13
齐景放在桌下的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左手。他控制不住心底的恐慌,无视女人的嘲笑,直直地看向林君海。
沉默了片刻,林君海摇了摇头,“事实上,我们也不知道。半月前,我接到阿言最后一通电话。之后再打过去,便是关机状态。那次通话中,他交代了股份让渡,以及其他财产的安置问题。除了这百分之九的股份,阿言还将他在府溪雅苑的套房过继到了你的名下。”
从“关机状态”四个字开始,齐景的心思已经有些漂浮。之后林君海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唯一的感觉,全涌向心脏的地方,那里传来鲜活的痛感。
自从看到言子书奔跑的身影消失在逆光的铁皮门那刻起,齐景每次想起他,都会控制不住地心脏痉挛。
齐景抬起手,狠狠地攥住心脏的地方,DL的工作制服面料很硬,隔得他手心疼。B城的深秋凉意明显,寒性体质的齐景早早就穿上了秋衣,中间还套了一件薄毛衣。抓不住胸口,治不了拿到绵延的清晰痛感,齐景使劲了捶了捶胸口,额面已经开始冒汗。
“你没事吧齐先生?”林君海有些担忧地看着脸色瞬间苍白的齐景。
齐景的左手摆了摆,“没事,老毛病了。”
抬眼,正对上Joanne有些复杂的目光。
“先喝点热水吧。”林君海快速地倒了半杯柠檬水,递给齐景。
温热的水流,顺着吼道,一直暖到胃里。齐景这才感觉好了许多。扯过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渍。
这时,铃声突兀地响起,林君海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摁了拒听键。看向Joanne,“事务所的事情。”
希冀幻灭,Joanne沉默地将后背靠在椅背上。
林君海将一支钢笔放到齐景面前,摊开两份文件,指了指需要签名的地方,“所以,齐先生,我的时间不多。”
齐景愣愣地看着白纸黑字,没有动弹。
林君海的手机,又坚持不懈地响起来。
“阿海,你先回事务所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再说,我也有一些话,想要对他说。”
林君海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Joanne,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快速地收拾了东西,起身离开。
林君海走了,雅间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Joanne侧脸望向窗外,街对面是一栋有些年头的九层灰色住房楼。齐景抬眼看了看这个神情飘渺的女人,见他没有开口的迹象,便垂眼看着言子书的签名发呆。
打小,言子书就写得一手好字。后来在言雅雯的要求下,又练了几年书法。他给齐景设计过艺术签名,漂亮的连笔草书,却一直将自己的名字写得遒劲有力,规规矩矩。
他说,这样,即便你到了七老八十,老眼昏花,也能看得清我的名字。而你的艺术签名是我设计,我自然也认得。老来留念,或许我们在老得走不动的时候,可以静静地靠在一起,牙掉了,用兜不住风的嘴说,羊来我们也神嚷满锅。
齐景永远都记得,言子书将“原来我们也曾浪漫过”说成这句听不出本意的鸟语时,自己夸张的笑声,吓飞了一群在树间嬉戏的雀鸟。
如果没有遇见言子书,他或许不会知道,男孩子动起心思来,也可以这么浪漫。
似乎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说着明白或晦涩的甜言蜜语,而自己,没有发达的文字细胞,即便也感到幸福,却是觉得男人之间如此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