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让小姐下车。」
言隐逸略带戏谑的低语,令桑貂儿整个背脊都发凉。
天呐!她竟然没发现前座有人。
喀喳一声,中控锁猛地弹开。
微启的车门,让桑貂儿毫不犹豫地跳下车,火速逃离,奔向角落一处不起眼的红色小车中。
就见红色小车在发动引擎后,竟不断地撞击着停在她左右的豪华轿车;最后,才加足马力地冲上圆弧形的跑道,留下阵阵白烟。
「先生,要拿回桑小姐所拍的那卷底片吗?」
「啧,既然她喜欢何少微,不如——就让她留作纪念吧!」
桑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隔日。
若不是一声声极为刺耳的电话声响,桑貂儿根本不愿醒来。
「呀,不要再响了!」她拨拨凌乱的长发,挫败地大叫一声,对于脑海不断拼凑着言隐逸的五官更是感到万分无奈及厌恶。
高分贝的电话声从没停歇,彷佛要与她来个长期抗战似的,桑貂儿终于忍受不住地转身拿起电话,劈头就对话筒大喊:「老编,我今天不去上班了。」她需要让头脑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她下一步的动作是放弃还是……
「你今天不来,以后你就别想再来上班!」
话筒传来的激昂咆哮,以及挂上电话的重重声响,让桑貂儿瞬间错愣;下一秒钟,她心知大事不妙,马上滑下床,冲向浴室。
杂志社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因为老编几乎不曾用过这么严厉的口吻同她说话。
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情,桑貂儿匆忙赶去杂志社。
一路上,她极力排除是「凯萨事件」导致老编发怒,不过,从她愈来愈沉重的脸色来看,她也知道肯定和自己脱不了关系。
果不其然,当她一踏进老编的办公室,室内的温度便急遽降低到零下十度。
「老编,社里是发生了什么……呃,社长。」坐在办公桌前的不是老编,而是最前线周刊的大龙头——社长。
连社长也惊动了桑貂儿微讶地瞥了眼满脸阴沉的社长之后,便把视线移至站在左前方的老编身上。
「怎么做,你应该知道。」对老编丢下这句话后,社长便起身离开,在经过桑貂儿身边时,还对她冷哼一声。
「老编,社长他——」
「你还敢说?我是叫你去采访人家,而不是去得罪人家,现在好了,言大总裁生气了、不爽了,大家可以一起去喝西北风了!」老编突然冲上前,指着桑貂儿的鼻子破口大骂。
「喝西北风?你的意思是说……说杂志社会……」有那么严重吗?
「关门大吉!」老编吼得更大声。
「关、门、大、吉?」桑貂儿脸色丕变,惊讶地凑近他的脸,失声地重复一次。
「现在要解除杂志社的危机只剩一个办法,那就是你亲自去向言总裁道歉。」他平常虽疼她疼得紧,但此事着实闹得太大,连一向跟政府高官走得近的社长也无法挽救杂志社即将面临被搞垮的命运。唯今之计,只有让祸首去扛下这个责任。
「要我去向他道歉」她不可思议的惊叫。
「对。」老编的口气不容置喙。当初硬叫她去采访言隐逸,的确是他的疏忽;但他并不了解桑桑到底闯了什么祸,所以得要她自己去收拾这个残局。
「我不——」她又没做错,凭什么要她道歉。
「你不干也得干。」
「可是我……」
「桑桑,你脑子可要想清楚,你若是不去,那社里的所有人将会因此而丢掉饭碗。」老编再次截断她的话,歛住气,苦口婆心地对她说:「我知道要你低声下气地跟人家道歉确实很难,但不管你有多少委屈,都必须看在我,以及更多同事的份上,马上去言氏向言总裁说声对不起。桑桑,你要知道你这样做,我们杂志社才会有一线生机呀!」
她还能说不吗?
这可恶的臭男人,该死的言隐逸!好,要我道歉是不?那你就等着看好了。
走出老编办公室之后,桑貂儿便不顾众人的眼光,拿起背包甩上肩头,迅速搭乘电梯下楼。
一走出骑楼来到人行道,刚要招手叫计程车时,一辆黑亮到刺眼的宾士轿车缓缓地滑过她的身边,诡异地停了下来。
「桑小姐,请上车。」驾驶座传来无高低起伏的男声,同时,车门也轻轻弹跳开来。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姓桑?」她不认识车里的男人。
「桑小姐不是正要去见言先生吗?」
桑貂儿猛然一惊,双拳不自觉地握得死紧。
好哇!姓言的是算准她一定会去言氏大楼向他磕头道歉喽?
怒极反笑的桑貂儿潇洒地坐上车,只是在途中,她曾经下车,并推说要去买一件礼物送给言总裁。
言隐逸,我这份陪罪之礼,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桑貂儿目前所处的位置正是台北市的最顶端,也就是言氏大楼那位扼断别人生机,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般容易的男人的地盘上。
「桑小姐,请进。」
原木大门被悄悄地推开,此时,桑貂儿的心突然漏跳了半拍,背脊甚至感到微微的凉意。
她没有退缩的余地,只有昂起首、挺直身,踏入这将近三十坪的私人办公室。
呈正方形的办公大厅高雅、贵气,还有种迫人的王者气势,的确很符合此刻正坐在黑色皮椅上、面无表情却又隐约散发出诡迷之色的言隐逸。
当原木门一合上,她竟然有种想拔腿就跑的冲动,可她怎么也不甘心在他面前示弱;更何况,她所准备的好礼都还没献出来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二人似乎都在等待对方开口。
「我的时间宝贵,有话就快说。」言隐逸安适地斜靠在皮椅内,一手轻敲着桌面,一手优闲地托着腮,整体的感觉虽然优雅、从容,却又带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虽然他的名字有段时间曾经在她心头伫留许久,然而,她却从未「真正」见识过他本人。如今仔细一看,她才真正见识到何谓好看的男人。
他的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好看,就连下颚也长得很好看,她这种形容词虽然很笼统,但都很实际。不过,也许是他的五官都长得太俊美,所以她偏要在鸡蛋里挑骨头。
他的眉眼虽好,可惜组合起来,就显得犀利而冷漠;鼻梁太过挺直,显得严苛;而那单薄的嘴唇,摆明了他就是个无情之人。
「桑小姐,你研究够了吗?」啧,若不是此刻的她犹如圣战中的雅典娜,他还以为她会扑倒在他跟前,像个花痴女般舔吻他的脚指头呢!
「谁在研究你?」
「如果没事,你可以下去了。」她似乎已忘记来此的重点。
「你。」她很想送他一记白眼,可惜当视线一接触到他的黑眸时,偏偏就是送不过去。轻咳一声,她警告自己要沉得住气,「言总裁,那些场面话我们就省下了,反正你在意的,不过就是那三个字罢了。」她的话里夹杂着讽刺。
言隐逸没有说话,他只是眉眼一挑,气定神闲地等待她会有什么出乎他意料的惊人之举。
「不过在我说那三个字之前,我有件小礼物想送给言总裁。」她的话里充满着兴奋,连带使得她极美的五官,也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光彩。
言隐逸的俊眉挑得更高。
经过昨夜那段特殊的相遇后,他就知道桑桑绝对不同于一般女子,即使她要挑战的对象比她强上数百倍,她也不想居于弱势。
就像现在,她笑意盈盈地把一个牛皮纸袋放在他桌上,然后双手环在胸前,双脚微开,一副得意洋洋地瞧着他。
虽然,他是挺欣赏她这副性感又天真的可爱模样,可说真格的,他很想将她那层高傲的面具给狠狠撕掉。
当清高圣洁的雅典娜臣服于他时,那种画面绝对趣味无比。
「总裁若不敢拆礼物,就由我来替你代劳。」嗤,怕了吧?桑貂儿眼见言隐逸连看的勇气都没有,便暗讽地走上前,从牛皮纸袋中倒出一张张十分火辣养眼的半裸照片。
而照片上的女主角不是别人,正是昨晚与他有一腿,嗯,应该说是有好几腿的美丽尤物——何少微小姐。
「言总裁不会不认识她吧?」她嘲谑地问。
「你拍得不错,角度也取得很好。」言隐逸以眼角扫过一遍后,很快便做下结语。
「当然,我可是——」傲然的话语在瞥见他眼中所闪掠过的戏谑之意后,戛然中断,「在伺候男人方面,这位何小姐大概是挺不错的吧。」话锋直转急下,桑貂儿瞬间眯眼,反讥道。
「我还没试用过你,所以我很难给你答案。」
「言隐逸,你把我桑桑当成什么人了?」桑貂儿的脸色霎时青白交错,整个人更是气得频频发颤;怒不可遏的她,就差没有冲上前拍桌大骂。
「你不是最前线周刊的记者?」他顺口地笑说。
不过这抹笑容看在她眼底,却显得万分讽刺。
对,是她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场,她应该向他卑躬屈膝,外加磕头陪罪才是。
哈,如果她会这么做,那她的名字就让他倒过来写。
「言总裁,是我太小看你的能力,你行,根本不怕你的女伴丢人现眼,更不怕这些照片流出去之后会损害你的声誉,一切都是我太多虑了。」她尽量把微笑挂在脸上,而唇角仍止不住地抽搐着。
「你的顾虑确实太多。」他笑得轻柔,瞬间缓和了他严厉的表情;他笑得无害,让人觉得还有点商量的余地。
然而,桑貂儿却突然感到浑身不对劲。
铃——
手机的乍响,当场桑貂儿吓得整个人差点弹跳起来。
「喂!」在他诡谲的凝睨中,她拿着行动电话的手掌心正微微冒汗。
「桑桑,你到底跟言总裁道歉了没?我们杂志社快要被查封了。」
第二章
手机掉落在波斯地毯的刹那,几近无声。
天呐,她是不是就快失去尊严了?当她一发现言隐逸根本不甩她所送的陪罪之礼时,她就应该有所顿悟才是。
头一遭,她痛恨起自己的无能来。
以为随便几张裸照就可以威胁得了他,结果呢?反倒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现在恐怕不是她下跪磕头就能了事,这个没度量的臭男人准会将她整得死去活来才甘愿吧!
言隐逸不动声色地噙着笑,彷佛十分享受她的慌乱与无措。
她,本来就应该要有这种表情才对。
「言总裁,虽然我一点都不晓得自己错在哪里,但你若坚持要我的道歉,我也不会逃避。」即使此刻的她是又恼又悔又气,但眼前的路只有一条,她已经没得选择。
啧,她要是不说,他还以为她是要找他打一场呢!
呵呵,事情的发展确实愈来愈有趣了。
「不过我的道歉词很长,可否请总裁高抬贵手,先拨空打通电话,请那些要拆我们杂志社的人先离开?」桑貂儿尽量表现出一副很谦卑的模样。嘿,在校时期,她可是学过戏剧的。
她表情的千变万化,瞬间逗乐了言隐逸。
他身边的女人,从来没有一个像她这般有活力、有胆量,能不断地与他周旋,就为了这点,他——一个弹指,示意她可以说她的道歉词了。
什么?
弹一下手指头就可以解除杂志社的危机
然而,桑貂儿却不得不相信他这二根手指的力量,因为他手腕之强,她已经彻底见识过;更何况身为商界帝王的他,恐怕没有那种闲情逸致去欺骗她这位卑微的小小记者。哼!
「在道歉之前,我有一句话憋在心头很久,想请言总裁容许我一吐为快。」桑貂儿在弯腰捡起手机的同时,水眸迅速闪过一丝恶意。
「嗯。」他可以再包容她一次。
「为什么这些照片的主角,不是总裁你呢?」
杏眸就算微合,也难以掩饰其中迸射出的熠熠精光,冶丽的脸蛋就算微歛,也难以遮盖双颊泛出的异常红晕。
她或许会为这句话而付出惨痛的代价,也说不定会害得杂志社再度社毁人亡,可是她真的憋不住,所以她很快便接下一段话:「言总裁,桑桑为自己的出言不逊,郑重向你说声对不起。」就算他气得半死,也不至于会在她道歉之后,野蛮地叫人把她拖出去砍了。
「呵……」
这令她手脚突地发寒的笑声是出自他那张嘴没错。行四十五度恭敬礼的她,缓缓挺直身,全面进入警戒状态。
太不寻常了。
他愉悦的悠扬恣笑,大大超出她的想像。
她以为他会怒吼、砸照片,了不起就是因为要保持总裁的完美形象,只露出一副要咬死她的冷戾表情。
不过,他未免也笑得太久,久到让她误以为自己是个天真的傻瓜蛋,正好可以拿来做蛋炒饭,吃不完就直接倒进馊桶就好。
她不由自主地抡起拳头,并不是想揍他,她有自知之明,心知还没有碰到他的身体之前,她可能就会多出个「熊猫眼」的绰号,她只是想捶捶有点发麻的双脚。不知何故,她总觉得自己的抗压力愈来愈薄弱。
「我希望这句道歉,能化解总裁对我的不满。」她软化了,因为她想尽快离开这间有他在的办公室。
「你希望?」他的眉尾挑高,深邃的眼,明明白白地漾着极度深沉的笑意。
「是……的。」她的舌头突然打结。
「桑小姐,很遗憾,你的希望我恐将无法替你实现。」
此时的他,并非摆出一张冷苛的严肃模样,但他那双乍然犀利的眼,却使他浑身散发出一种矜贵、不容人侵犯的强悍感觉。
这一回,她真的把自己给臭骂个十万八千次。
「言总裁,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杂志社?」看,这就是她逞一时之勇所铸下的后果。
「过来。」嗯,识相的女人。
暗暗深吸口气,桑貂儿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命令自己的双脚移动,在要走至他面前时,他又马上下了一道命令:「坐上来。」
坐?要她坐到哪里去?这里又没别的椅子。
倏地,她看到他原本跷高的单脚,缓缓放回地毯上,这个暗示很明显,所以她的脸色也在瞬间变得极度难看。
「你要我坐在……坐在你『那』上头?」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他说得轻描淡写,桑貂儿却在刹那间惊吓不已。
「可是我今天穿的是——」她来不及把话说完,便把窄裙往上一撩,不假思索地跨坐在他的双腿上;而导致她不顾后果的原因,正是她……她突然撞见他的眉梢微微扬起。
就因为他这么一丁点的变化,她便做下如此不堪又羞死人的举动,此时回过神的她,除了感到羞愤交加外,只剩下全然的无助。
她的下颚快低到胸前,无力抬起螓首的她,生怕在见到他倨傲得意的俊庞时,会忍不住地想……
「把头抬起来。」她挫败的神情,错过可惜呀!
不要!垂在两侧的纤臂,僵硬得有如两根钢条。
「你总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