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呻吟了一声,吓得他慌忙向后退去。那双原本紧闭着的双眼随即慢慢张开了。
真是好险,不过也好可惜。
“妈、妈子叫你快点出去吃早餐。”
以防让对方看出他脸上的动摇之色,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一海就匆匆离开卧室了。
喜欢那个人,却只得把自己满溢的爱意藏在心中,在暗地里妄想着和对方甜甜蜜蜜地结为一体。太压抑,太痛苦,太悲惨了。仿佛陷进在深不见底的泥沼之中,只能任由自己一步步走向毁灭。
“啊,一海。”
在走回客厅的途中,他被从主卧室里走出来的妈子叫住了。回头一看,只见妈子手中拿着一本封面斑驳的老旧本子,笑眯眯地向他走来。
“哎呀,都说我还保存得好好的嘛。来来,你看,这就是你们小时候的照片。”
一听到“小时候的照片”几个字,原本总算稍稍平复下来的心脏再次兴奋地狂跳起来了。他连忙一把夺过那本散发着些微霉味的相册,迫不及待地翻开来了,同时当然不忘口甜舌滑地拍一下妈子这位功臣的马屁。
自从那天万分邪恶地做了性骚扰幼年老哥的春梦之后,他就怎么也无法抑制心中想再次看到小时候的老哥的冲动。现在回想起来,他不会也有一点恋童癖的倾向吧。
硬邦邦的封面被翻了开来,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老旧黑白照片马上映入了自己的眼帘之中,然而……
“那个啊,妈子。”
原本还笑眯眯的妈子在听到自己不悦的语气后,疑惑地侧了侧头,嗯地反问了一声。一海叹了一口气,指向有点皱起来的黑白老照片。
“怎么老哥小时候都剪着这种难看的小平头啊?”
“什么叫难看的小平头?这看起来才舒服,也不会长虱子。德本听话。你就调皮多了,死活不肯把那堆杂草理了!”
简直可称得上是义愤填膺的语气。再抱怨下去,他恐怕会被这位审美观有着严重偏差的家庭主妇提着耳朵,就N年前的烂帐大训一顿。
他再次叹了一口气,用指腹轻轻抚过照片上那个总是站在边边的小平头男孩。
没有想象中那样甜美讨喜的外貌,但这种拙拙的感觉确实很有老哥的风格,叫他越看越感到怜惜不已。
妈子也凑过来,一副深有感触的样子细细看起这些尘封多年的老旧照片来。
“话说,你以前可真是野猴子,还特别爱欺负你哥,总是抢他的玩具玩。不过德本自小就很懂事,不然可就会像现在陆大婶家那样,两个化骨龙整天上演武打片呢。”
“我……抢老哥的玩具?”
毫无记忆。或者说,在他的记忆中,老哥始终是一个乖乖地坐在角落里看书或做功课的好孩子,周身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叫他总是不怎么愿意靠上前去。他又怎么会去对这样的老哥做小恶霸的行为呢?
但妈子斩钉截铁地咬定确有此事,而且还开始细说起那么多年前的小事来,明明平时是个连上一秒把钱包搁哪里了都会忘记的迷糊大王。不过无论当年的这件往事是不是真的都好,至少他现在的心情是真真切切的。
低头看着照片中那个表情僵硬的小孩,一海低声地自言自语道:“我巴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啊……”
解
“还没回来啊?”
墙上的八卦镜造型时钟上时针已经慢悠悠地走到了11这个位置,但大门方向始终没有传来熟悉的咔嚓声。
等人实在是天底下最枯燥无味的事情,但他还是像被下了咒一样,不受控制地在那个人会回来的晚上,一直等待下去。
不过今晚有点特别。为了追那部没什么新意的电视剧大结局,总是准时入睡的妈子现在也坐在自己的隔壁,津津有味地盯着闪烁着各色光彩的电视屏幕看。
“什么还没回来啊?”
本以为全副心思都被电视剧里几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吸引过去的妈子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虽然视线仍然笔直向前就是了。
真不想告诉妈子自己在等老哥回来。既感到不好意思,又怕招来任何充满了疑惑的问话,于是一海只是随便敷衍了一句“没什么”,就打着哈欠从米白色的沙发上站了起来,打算到厨房去沏一杯咖啡。
然而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这时候妈子突然说道:“是了,今天德本熬夜工作,不回来了。”
正要踏出去的脚蓦地停在了半空。一海咦了一声,低头看向仍把目光紧紧黏在电视屏幕上的妈子。
“不回来?”
“是啊,8点多钟的时候才打电话回来告诉我的。哎,还真是辛苦的工作啊。那孩子还是快点换工作好了。”
确实辛苦。明明前天才说终于把手头上的拐卖少女案件解决了,现在又要熬夜……
刹那间,心好像没了底的篓子,在期待掉落一地之后,变得空荡荡的。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我回去睡觉了“,一海就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回自己的卧室了。
靠坐在还冰冷冷的床上,他这才开始感到事情十分蹊跷。怀疑的阴云在心中一点点地笼罩起来。
他们这个小城市就那么多重大犯罪吗?警力就那么缺乏吗?老哥……真的是在工作吗?
心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咬这一样,叫他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身体比大脑快一步行动起来了。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拨下了那渐渐熟悉的电话号码。令人舒心的悠扬音乐在耳边响起,然而他却紧张得指尖微微颤抖。
怎么办?要是老哥真的是工作的话,他这不就是打扰到老哥了吗?更重要的是他该拿什么做借口呢?到时候不就沦落到哑口无言的境……
“谁啊?”
充满了浓重睡意的陌生男声传进了耳中。原本狂跳个不停的心脏像变法子似的,一下子静默下来了。语气也随之变得仿佛从地底传来似的阴沉。
“你是谁?”
“啊?你管我是谁。你自己先……”
“我是机主的弟弟!你怎么会拿到我哥的电话的!”
“咦?弟……”
陌生男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同样能听出是刚刚才醒来的低沉男声慌慌张张地打断了。
“小楠,电话。”
随后,熟悉的男声直接从电话的那头传来,变得清晰多了。
“啊,一海吗?你、你怎么会……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呢?”
一副被妻子捉奸在床的尴尬语气。哼哼,这家伙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吗?
“刚刚那个叫‘小楠’的男人是谁?”
“呃……那个,只是朋友而已。”
“朋友?真亏你说得出口啊,老哥。有亲亲我我地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朋友吗?”
竟然还叫得那么亲热。他确实知道老哥在面对那些下半身同样没什么节操的娃娃脸男人时,总是像变了个人似的,会傻乎乎地让对方扯着鼻子走,但还是觉得很不甘心。他也想被亲热地叫“小海”之类的啊,看着对方温顺地靠在自己的怀中……
“喂,怎么不说话了?做都做得出来了,还害怕承认吗?”
然而电话那头还是一片沉默,真叫他急得快要喷出火来了。
可恶。你真那么饥渴的话,可以找我啊。我可是每天都在幻想着和你做那种事啊。干嘛要跑出去找那种不知道有没有性病的男人呢?
明知道自己的想法反而更加荒唐,然而他早已经脑子一片混乱了。现在的心情大概真的就像发现妻子出轨的丈夫的一样吧。
“话说老哥你还真有精力呢,才刚刚连续好几天熬夜工作的说,现在又去和男人玩滚床单游戏吗?哼,亏你还说什么想和嫂子复合,我看你……”
“好了,你别理我。”
自己的话被唐突地打断了。对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似乎随时都想挂断电话一样。
什么啊?你能花好几个小时去钓男人,就不能浪费那么几分钟和你的弟弟谈一下吗?我不想理你啊。我才不想理你呢。我……
“你在哪里?”
“啊?”
“我问你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一边在心中叫嚣着不想理对方,一边却发狂似的,越来越想见到那个叫他又爱又恨的男人。然而这下子对方却陷入了持久的沉默之中。实在太令人抓狂了。要是那个人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他难保不会冲动得把对方拉进怀里狂吻起来。
“说啊。到底在哪里!”
在不耐烦的啧的一声后,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了熟悉的低沉男声。
“你别理……”
“再不说的话,我就把你是同性恋这件事告诉爸妈。”
在话说出口的瞬间,他就想把自己的嘴给撕了。
他这是在干嘛啊?在绞尽脑汁地向如何让喜欢的人讨厌自己的极限挑战吗?
果不其然,对方的声音一下子降了八度。语气也变得冰冷冷的,足以媲美外面呼啸而过的寒风。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威胁你。我只是太嫉妒了。你怎么可以让别的男人碰你?明明有一个比谁都要爱你的男人在你身边……
尽管心中像开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地不断解释着,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支支吾吾了半天仍然没能挤出一个字来的当头,对方再次说话了。
“如果你真想那么做的话,那……”
“思泉区振业路9号的苹果旅馆。”
那道比一般男人的声音要尖细的陌生男声再次传进了耳中。他可以听到老哥惊讶的声音,紧接着手机似乎被强抢过去了。那个男人再次清清楚楚地说了一遍旅馆的地址,然后用满是挑衅的语气说了一句。
“我倒是挺想会会你这位替哥哥着想的好弟弟呢。”
不应该去。去了的话,就代表自己输了。他应该采取更加成熟的方式处理这件事的,不然老哥会更加讨厌自己,可能会再也不原谅自己。
然而尽管心中有一百道声音在拼命呼喊着他,告诫着他,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高涨的情绪。
很想看到那个人。想马上把那个自己喜欢得不得了的人从别的男人身边抢回来。
在这个充满了独占欲的念头驱动下,一海急匆匆地拦下了一辆的士,朝目的地飞驰而去了。
当他在那间有点隐秘的小旅馆面前下车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在隔壁便利店门前站着的两人。只见在高大的老哥站着一个比老哥矮了一个半头的男子。就算穿着厚厚的衣服,还是能叫人一眼就看出那家伙有多瘦小。
而这时老哥正在满脸为难地不断劝说着男子,但对方紧绷的脸始终没有和缓下来。
又是一个任性的奶油小生。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干嘛要我的老哥那么低声下气地跟你说话啊?
实在看不过眼,一海马上气冲冲地大踏步朝两人走去。察觉到正在走来的自己,两人都停止了交谈,一副像大敌来临似的直盯着自己看。然后,在他离两人还有一米多的距离时,男子已经按捺不住,语气讥讽地开口了。
“哎呀,你就是那个好弟弟吧。看起来还真是一表人……”
“回家。”
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德本身边后,一海就抓住对方的手要往回走,但马上就被狠狠地甩开了。两人沉默地互相盯视着。双方的眼中都能看出熊熊燃烧着的愤怒之火。这时候,那个被自己彻底无视了的男子再次开口了。语气也变得更加恶劣。
“喂,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就那么喜欢管别人的事吗?”
“他是我哥。”
“哈哈,你如果真当他是你哥的话,还会说出什么‘把你是同性恋的事告诉爸妈’之类的白痴话吗?”
无言以对。那时候的自己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他怎么会舍得伤害这个男人呢?他甚至宁愿自己断手断脚,也要保护这个男人。
看到自己沉默下来了,矮个子男子露出了更加不悦的表情,冷哼了一声。〆糯~米*首~發ξ
“我说你啊,是不是歧视同性恋啊?”
“……没有。只是现在情况特殊,我这是在替老哥着想。”
“别自以为是了。”
男子说着亲密地搂住了始终沉着脸的德本。
“我们彼此喜欢对方,为什么不能在……”
“他是我的。”
一海下意识地一把拉过了德本,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他。
决
刺骨的寒风刮过耳边,然而一海却觉得自己全身都快要烧起来了。
惨了,竟然漏嘴了。
他咽了一下口水,有点畏怯地偷偷瞄了被拉到自己身前的老哥一眼,只见对方惊讶地微微张大了口,然后马上皱起眉头来了。
“呃,那个,我……”
“搞什么啊?这家伙真的是你的亲弟弟吗?”
矮个子男子长长地咦了一声后,轻佻地笑着抱起了胳膊。
“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弟弟什么的吗?而且还对……”
“是亲弟弟。”
用比现在挂在脸上的北风还冷的语气吐出这么一句话之后,德本再次无情地甩开了他的手,然后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冷冷地说道:“别开那种恶心的玩笑。”
恶心吗?
在这种最糟糕的场合下被当面狠狠地拒绝了。满腔的真意对这个人来说,原来不过是连听到都觉得刺耳的“玩笑”吗?
正在这当头,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走出了便利店,在经过他们三人身边的时候,用诡异的眼光偷偷看了一眼才走开了。
一海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不死心地一把拉住了那只屡次拒绝他的手。在听到对方不悦地喂了一声吼,他故意提高音量,怒吼了一声。
“你还要留在这里让别人看戏吗!”
脑子跟浆糊一样一片混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都在做什么,只知道心中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快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烧成灰烬了。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自己正拉住老哥在深夜大街上快步疾走着。
为什么要傻愣愣地用走的呢?在手指冷得发紫的大深夜,用两条腿走回连坐车都得花半小时才能到达的家里?这是在自虐呢,还是真的傻掉了啊?
不过后面的男人也始终对此没有说出一句怨言来。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清楚地知道对方生气了。那灼人而冰冷的怒气从指尖直传至心脏,让他感到一阵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