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抱病在床的这段时间,主人又开始玩失踪。
当我终于能下床走动,准备去找主人的时候,神之王又一次召见了我。
该说我幸运,还是不幸呢。
我区区一个仆人,居然在有生之年被神之王召见两次,我都可以拿这事四处炫耀了。
想想第一次被召见的情形,那真的不是什么好回忆。
第一次被召见时,我连神之王的影子都没见着,我只听到神之王的左右护法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最后我被定罪了。
那种糟糕的回忆我可不想要第二回。
但是神之王的召见又不能无视,我只能先把主人的事搁一边,屁颠屁颠地去见神之王。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次神之王真的出面见我了。
在这之前,我只见过神之王一面,那就是我出生的时候,每个神创人型都是神之王亲手创造的,我也不例外,那时候,神之王给我的印象,就是太阳。
一睁开眼,我便看见了太阳。
现在想想,我刚出生的时候费了好大劲才把眼睛睁开,于是就把神之王的金发看成了太阳。
我还记得,我刚出生连站都站不起来,是神之王温柔地扶着我教会我走路。
没错,在我的印象中,神之王是个温柔的,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的存在。
而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位伟大的神灵,正如我描述的一样。
金发,金目,浅浅的笑容。
我万万没想到,我这辈子还可以再见一次我的父亲——神之王。
神之王抬起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
“奥斯里斯,果然长大了,余都认不出来了。”
在我震惊到失去语言的同时,神之王还在不停地摸我的脸,好像在确认我的长相一般。
“怎么了?”神之王笑了,“一句话都不说,这么不想见余这个父亲?”
我一下子回了神,赶紧低下头。
“奥斯里斯不敢!……”
我无比震惊。
那个传说中雷厉风行的神之王,居然是这么温柔的吗?
“我听说了哦,”神之王捧着我的脸,让我抬起头看向他,“冰差已经死掉了,对吧?这样一来,余的孩子就只剩下你和洛雷塔了,余明明有那么多孩子,却全部……”
“被杀死了——”
神之王的表情突然间变了。
那并不是因为孩子死去而悲伤的神情,而是另一种
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
“余,最不喜欢有人死去了,尽管这样,余的孩子还是一个接一个被杀死,不可原谅……”
神之王用力抱住我的头,好像要将我的头捏碎一样。
“不可原谅,魔法师,余明明大发慈悲放你们一条生路,为什么却不知悔改,一次又一次残杀余的孩子……”
我看到,神之王漂亮的金目中留下了透明的液体。
那是眼泪吗?
就连无所不知的神之王,也会流泪吗?
“余很悲伤,说不出的悲伤,就连余的孩子,洛雷塔,连他,都想杀害自己的手足,为什么呢?光和暗明明是兄弟,暗却为什么想要杀光呢?”
原来,神之王都知道。
我的父亲是神之王,是神界的主宰者,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神之王突然放开了我的头,然后起身擦干了眼泪。
眼泪消失后,浅浅的温柔笑容又回到了神之王的脸上。
“啊啊,抱歉呢,奥斯里斯,让你看到了余丢脸的一面。”
说着,神之王又蹲□抓住了我的双手。
“余不止一次告诫洛雷塔那孩子,不要制造紫尖兵,不要成为弑神者,但是不管余说多少次,他都不听,余已经没有自信可以说动他了,在他的计划下,魔法师死掉了,梦魇们死掉了,接下来,就连无辜的光之精灵也会死去,余,最不喜欢有人死去了,余该怎么办?奥斯里斯,余的孩子啊,你能帮助余吗?”
听到这里,我不禁百感交集。
神之王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事。
主人想杀弟弟的事,糖姐妹想要紫尖兵的事,神创人型离奇死亡的事。
全部,神之王都知道。
虽然知道,神之王却没有阻止任何一方,而是任凭事态朝最坏的方向发展。
理由,神之王也说过了。
神之王,不愿意看到任何人的死亡。
但是就是因为这个愿望,导致了更多人的死亡。
真的是,要命的温柔。
我犹豫了一下,有些踌躇地回握住神之王、我的父亲的双手。
“……父亲,”我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个称呼,“您,真温柔啊。”
我……我真想铲自己一巴掌,这种时候干嘛说这种话!
“温柔?呵,奥斯里斯还是第一个说余温柔的人呢。”
神之王捧着我的手笑的咧开了嘴。
“呐,奥斯里斯,去帮余说说话吧,那孩子,洛雷塔弑神的理由太奇怪了,那孩子杀了他弟弟后绝对
会后悔的,余不希望光之精灵无辜死去,也不希望看到那孩子后悔……”
“真的……受够了,讨厌,为什么一定有人要死呢?”
最后,为了安抚神之王。
我答应了他的请求。
☆、第 19 章
说到主人弑神的理由,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洛雷塔大人说自己是死亡,所以必须铲除光之精灵白袅。
仔细一想,总觉得主人的话原因结论脱节了。
回到阿努比斯公馆后,我诧异地发现主人正躺在候客厅的沙发上打盹。
而紫尖兵被随意丢在地上。
主人啊,紫尖兵好歹是弑神的危险武器,您这么随便丢……
我边叹气边走到主人身边,收拾好紫尖兵,摇醒睡得迷迷糊糊的主人。
“洛雷塔大人,要睡到床上去睡。”
“嗯……奥斯里斯?”
主人睡眼惺忪地望了我一眼。
我在主人面前晃动着紫尖兵。
“还有,这好歹是弑神的武器,您要收拾好啊。”
“这东西怎样都无所谓……奥斯里斯,你今天去哪了?我一直没看见你。”
“我被神之王召见了,多亏了您,我两次被神之王召见,我都可以拿这事到处炫耀了。”
“哦……是吗?”
……是我的错觉吗?
总觉得主人有些没精打采的。
虽然说话语气和表情与平时没多大差别,但是说话速度总是慢了一拍。
我有些担心地问道。
“主人您没事吧?我养病的时候你又去哪了?怎么一回来就没精打采的?”
“啊……我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嗯,”主人又是慢吞吞地说着,顿了好久,他才接着说到,“嗯,要筹划弑神果然很累啊。”
“主人您还没死心啊。”
这时候我想起了神之王的请求。
于是我就照搬了神之王的一句话劝说主人。
“主人您到现在还是想杀白袅大人吗?我倒觉得您会后悔的。”
“……奥斯里斯,你说了和老爷子一样的话呢,”主人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你被老爷子给收买了?”
“才没有。”
我对主人可是一心一意的!(好像措辞有点不对?)
“只是主人您弑神的理由实在很奇怪,我到现在还理解不能。”
“为什么,我的理由很完美才对。”
主人我真想知道您的这份自信是从哪来的……
“不不,主人您说您想杀白袅大人是因为您身为死亡对吗?”
“没错。”
“但是啊,这不是很奇怪吗?恕我愚笨,您想杀白袅和您身为死亡有什么关系吗?而且,我觉得您非常爱白袅大人。”
“的确是这样
没错,白袅身为我的兄弟和创造材料,是我非常特殊的存在。”
“那就更奇怪了啊,主人,既然您爱着白袅大人,为什么会想杀了他呢?仅仅只是因为你是死亡?”
“这和我爱着白袅没有关系,我说过很多遍了,我身为死亡,所以我必须铲除白袅。”
“……抱歉,我实在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这个理由我觉得完全构不成理由。”
“对奥斯里斯可能有些难理解吧,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我换种说法好了,我身为死亡,所以必须杀死同样身为死亡的白袅,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同样身为死亡的白袅?”我有些疑惑地将紫尖兵好好放在桌子上,奇怪地望着主人,“主人,您在说什么?白袅不是光之精灵之主吗。”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是他同样也是死亡本身,白袅他啊,因为拥有巨大的力量,所以无时无刻都处于死亡的状态,但是正是因为他拥有着强大力量,他连死都不被允许,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白袅都从死亡中重生,又从重生中死亡,白袅他才是名副其实的死亡啊,否则,光之精灵的灵魂碎片,又怎么会孕育出死亡之主?。”
“非常抱歉……我……我不明白……”
我现在有些窘迫,不,应该是非常窘迫,主人不断重复着他身为死亡必须杀死白袅,这个因果关系对他来说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但我始终无法理解。
洛雷塔大人面无表情的望着我,然后摇摇头。
“我之前就所过,就算我说出来,你也不会明白,即使这样你还是点头让我告诉你,你应该早就预料到现在这种情况才对。”
“非常抱歉。”
“不过,现在原因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毕竟白袅已经不在了。”
“非常抱……咦?”
咦?
刚才……总觉得,主人刚才说了很危险的话。
主人拿起我放在桌子上的紫尖兵挥了挥。
“我已经动手了,就在你养伤的时候,我已经动手杀掉了白袅,但是,果然还是很伤心啊,一想到那是我的弟弟,我的制作材料,我就觉得……”
“等等……主人!你已经将白袅大人杀死了?”
“奥斯里斯,你可能没有发现,其实白袅的自我意识早就连渣都不剩了,他只有在我靠近他,为他提供力量的时候才会清醒点,白袅所有的记忆都是假的,他的一切都是虚构的,我身为死亡,必须杀死他,我必须在白袅成为除了死亡什么都不是之前,杀死他
。”
“……”
“你大概不会明白吧,奥斯里斯,我是有多爱着白袅,又是多么的后悔,后悔自己的出生,如果我没有被神之王创造出来,我根本就不会……这么爱着白袅。”
我一直以为神之王所说的后悔,是指主人会后悔杀了弟弟。
难道说并不是这样?
主人后悔的,竟然是他的出生?
“一个世界中不需要两个死亡……”
我突然听见主人低声自言自语。
“没错,一个世界中不需要两个死亡,如果我没有出身的话,白袅也不用被杀了,如果白袅听我的话把我杀掉的话,白袅也不用……既然白袅不愿意杀我,那么就只有……”
在十大梦魇全灭,光之精灵之主被杀,大地精灵之主被流放,弑神兵器紫尖兵再现于世的情况下,故事终于走向了最终幕。
而我,即使故事已经结束,我依旧认为我完全不了解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