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不明白卢梦生怎么会怕父亲,她笑够了后说:“我父亲性格非常和善,对子女很爱护,特别是女儿,他从来不责骂。你是他的女婿,他一定对你比哥哥们还要好。”
可卢梦生还是一副非常紧张的样子,春花重新正视这个问题,问:“你为什么会怕父亲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他是阁老吧。”
其实卢梦生害怕杨松,不只是因为他是阁老,还有女婿对岳父的一种敬畏,只是他说不出来,而春花也没有理解到,可是她却想起了樊老爷子,“我原来也怕大外祖父,后来,你对他说了我很好,我就不怕他了。我一定在父亲面前说你的好话,你就不要怕他了。”
留儿下了课也换好了衣服过来,看到了卢梦生,高兴地扑过来“父亲!”
卢梦生笑着将留儿举了起来,“听说留儿特别懂事,一路上知道照顾母亲了!”
春花也问:“在杨府上课怎么样?”
“杨府的小姐们真厉害,她们学问都很好,针线也好,说起话来,文文静静的,就像画里的美人一样!”留儿在千户所里,成绩一直非常优秀,可到了这里,总算知道了一山还比一山高。好在,她并没有沮丧或嫉妒,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别人的优点。
春花笑着点头说:“知道自己不如人,就明白应该如何努力了,这样很快就会进步。”
卢梦生也教育她,“先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有了留儿,卢梦生和春花就不提刚刚的话题,一家人说说笑笑地去了花厅。
大太太已经在花厅里摆下了席面,因为是国丧期间,布置很是简单,菜肴也不多,但总是家里的宴席,所有的人都到来了。
杨松和于夫人面前都摆着四个小几,而春花这一辈的都是两几,而再小一辈的只是一几,几个非常小的孩子们不能吃什么,也应个景摆了一桌菜。男昭女穆,分两侧坐好。
席间,春花偷眼看了几次卢梦生,见他最初很是紧张,可过了一会慢慢好多了。再看父亲,正问他些学问上的事情,“你说你认字是跟太太学的?”杨松原以为这个女婿一个大字不识,没想到还曾读过些书,说起话来也不乏见识,倒不是个什么也不懂的粗人。只是听说是春花教的,让他有些不信,春花什么水平,他还不知道吗?
“太太学问很好,只是有些书她不喜欢看。”卢梦生听出岳父话中对春花的不信任,他赶紧为太太说话。
听女婿这样维护小女儿,杨松就笑了,“你的字是什么?”
“我还没有字。”卢梦生回答。
一直注意着这边情况的春花想起来他们成亲不久,卢梦生让自己帮他取字,可自己没敢答应,便想开口说请父亲帮忙,可又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于夫人的侄女,便停顿了一下,没想到父亲捋了捋胡子说:“我给你取个字吧。”
说着让人拿过笔墨来,写了“致远”两个字递给卢梦生,卢梦生赶紧躬身接了,还望向春花这里看了一眼,春花回了他一个笑容。父亲不只是阁老,还是有名的诗人,字写得也好,给卢梦生赐字,这是说明对这个女婿满意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老太爷的意思很明显了;大哥也说:“表妹夫,你若是喜欢读书;有空到我那里去;我收着不少的珍本。”
卢梦生谦虚地说:“我没什么学问,珍本恐怕看不懂。眼下,我按太太说的;正在读史书。”
“读史可以明志;这倒使得。”杨松听了点点头;也不禁看了小女儿一眼;她真能懂得这些吗?
于夫人倒是高兴地笑了;“看来侄女学问不错啊!”
于夫人这样打趣她;春花脸红了;要不是有别人在;她早就闹着不依了。
晚宴后,卢梦生和春花送了留儿回院子;然后两人在花园里走了走。明天一早;卢梦生还要进宫里当值;三天后才会出来。他们约好三天后去看新房。
到了那一天,春花已经跟于夫人打过招呼,卢梦生接着她坐车出门了。
新房子位置不错,离皇城只有半刻钟的路程,距杨府也没多远,只是门前的道路狭窄些,马车进不去。春花扶着卢梦生的手走了过去。
看情况,房子里原来住的人搬走时间并不长,而且搬的还很急,里面乱七八糟的。春花看了看,觉得那些家俱用品都不大好,便说:“我们找个牙行,将这些东西都卖掉,让工匠把屋子里的火炕重新修整一遍,再把墙壁全部粉刷干净,大门也重新上漆。这期间,找木匠打家俱,再将我们带来的东西挪进来。天冷前弄好,我也快生了,正好搬过来。”
每间屋子的用途,春花心里也有了数,与卢梦生商量,“外院给你用,布置一间客厅,一间书房,两侧的厢房留给军士们,内院里,我们住正房东侧,把西屋给留儿用,内院厢房让孩子们住,你说可好?”
卢梦生自然同意,又说:“眼下,皇太子并没有发话,我还一直跟在他身边,也不知什么时候去京卫指挥司里。在宫里又不能随便出来,我就让小武他们几个先搬到外院,帮着照看工匠做活。”
卢梦生从定辽前卫出来时,身边带着十几个军士,其中就有小武一个,他已经袭了勇子的总旗,成了一名正军了。
春花自然同意,又问:“他们现在住在哪里呢?”
“宫里不能随便进,他们就在一家客栈里。”
“那我让陈妈也过来吧,帮着他们做饭、洗衣服。”
两人商量妥当,也不再多留,出门时,看到隔壁的小院院门大开,有下人正在搬东西。卢梦生便说:“这便是温同知的院子,想来是他们夫妻过来了,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
春花与他携手走了过去,见牛妈妈正指挥着下人收拾整理东西,见他们,赶紧过来行礼。春花便问温太太在不在。
“太太在侯府收拾呢,让老婆子先过来把这里打扫一下。”
春花见这院子里的情况与自家相差不多,知道温太太非常讲究,就问:“总得先将屋子里修整一遍再搬,不知温太太打算怎样做?我们也要收拾好搬过来,看看能不能借鉴一番?”
“九月初七是个好日子,宜搬迁,我们就定在那一天搬家。”牛妈妈说:“只是先将屋子打扫一下,再把墙壁粉刷一下就行了,别的等搬过来再收拾来得及。”
现在都已经是八月末了,离九月初七只有不到十天,这样急着搬家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春花想明白后就笑着说:“温太太的嫁妆里什么都是全的,家俱也不用重打,想搬家自然快。”
牛妈妈听卢太太这样说,放松了下来,她最怕卢太太问她为什么急着搬出来。赶紧回答道:“是这样,是这样。”
卢梦生见温峻不在,便没有说话,他和温峻各自轮值,也不常见到面。
回了杨府后,第二天,琼花又回来了,她对春花说:“听说你正收拾房子,准备搬出去?”
春花点头,又怕在一旁的于夫人不高兴,便说:“皇太子赏的房子里面很旧,我打算重新收拾一遍,再打些家俱,等收拾好了,我也快生了,那时候再搬出去。眼下我还要住在府里陪母亲。”
琼花赞成,母亲就是再想把妹妹留在身边,妹妹生孩子之前,也要搬出去才好。她告诉春花说:“皇太子赏的房子是做皇太孙时的属官住的。先帝的时候,皇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处境艰难,皇太孙虽然得皇上的喜欢,但也是小心翼翼地做人,他的属官们也都不敢张扬,那几间房子很差,马车都进不去。”
“但院子离胡同口还很近,离家里和皇城也近,还算不错。”春花说:“我去看过了,也打算好了如何收拾。”
“你不要住那里,”琼花胸有成竹地说:“我已经给你看好一处房子,本想等些日子再说,如今就告诉你吧。你还记得苏侍郎家吗?”
“苏侍郎?”春花想了想说:“是不是我们去过他家花园里赏海棠花的那家?”
“正是。”琼花告诉她,“前两年苏侍郎的儿子在外面鬼混,被人套了麻袋打了一顿,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苏侍郎夫妻查了许久也没查到是谁下的黑手,又加上年纪大了,又急又气,没过多久也都跟着去了。苏太太带着个庶子过活,没个进项,硬撑了两年撑不下去了,便想将那院子卖了出去,托了我帮着打听,我想妹妹买下来正好。”
春花想起来那个喜欢海棠花的美丽的才女,不禁唏嘘不已,“苏少奶奶,啊现在叫苏太太了,她还好吗?那时她还送我好几盆花呢!”
“她娘家早就没了亲娘,否则也不能将她嫁到苏家去。现在一个人守着孩子过,能好到哪里?”琼花说到这里,又看了看春花,当初,春花的处境也很不好,甚至不如苏太太,可是她就是敢跑了出去,几年后再回来,依旧明艳动人,而苏太太却憔悴得不成样子了,其实她们俩人不过差三四岁而已。
于夫人听了琼花的主意,非常赞成,说:“苏家我去过几次,房舍虽然一般,但园子比我们府里的还要大,里面有个大花房,海棠花长得尤其好。你若是嫌贵,我帮你出买房子的银子。”
“我们有银子,我不是让常妈妈告诉母亲和姐姐了吗?我在辽东开了二十多家酒店,还养了上万头的牛羊猪鸡,再加上福记的收入,我的银子够用了。”春花赶紧解释。
“绸缎商行的收益也是你的,妹妹不必再推让了。”琼花告诉她说:“既然妹夫调到了京城,总要置办好房子,这可是件大事,你若是在那个小院子里住,家里没有马棚,车子也没处放,等有了孩子,出门都不方便。所以一定要选个差不多的,好好修缮后搬进去,孩子长大前就不用再动了。”
琼花能力强,但也特别喜欢做决定,但她的决定春花觉得很对,“以前之所以想住皇太子赏的房子,主要是梦生忙,没有时间去找新房,既然母亲和姐姐说苏家的房子好,那我就买苏家的房子好了。”
“只是有一点,苏太太舍不得满园子的海棠花,她想留下园子西面的一个院落,从苏府隔出去,带着孩子住在那里,而且请主人答应她平时可以进园子看花。
“这倒没什么,”春花回忆着苏家花园的情况,“我们也用不上那样大的地方,隔出去一些也行。”
于是,皇太子赏的院子还没开始动工,春花和卢梦生又去看了苏府的房子。卢梦生看到后非常满意,他原来就觉得那个院子太小,又没有个花园,太太和孩子将来没有个玩的地方,但初到京城,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置办。他本就想先搬到小院里,过些日子等他不那么忙了,再换个大房子。
如今大姐为他们想得这样周全,他感激地给大姐行了礼说:“我从辽东镇压来,对京城不熟,要不是有大姐,我们哪里能找到这样好的房子!”
又对苏太太说:“我平时不在家中,您可以随便到花园里看花,正好陪着太太,她一个人也寂寞。”
事情就说定了。
琼花背地里对春花和卢梦生说:“苏太太与我相识很久,是个可怜的人,这宅院,加上屋子里的家俱摆设,花园里的太湖石,她要了八千两银子,并不贵,我想我们就不要再压价了。”
春花和卢梦生自然答应。
很久以后,春花和苏太太才知道,琼花在中间两面瞒着,给了苏太太一万两银子,而只收了春花八千两,她自己添了两千两,让两边的人都觉得很划算,又避免了两面对着讲价钱伤和气。对于自己关心的人,琼花从来都是非常用心关照,所以她的朋友才那样的多。
琼花又帮他们找了人,将宅院重新修缮一番,并将园子西面苏太太指定的院落隔了出去,新建了角门,平时锁着,用时打开,方便出入。眼下钥匙就放在苏太太手中,他们夫妻总要再过些时候才会搬过来住,所以一并将花园及花匠都交给苏太太帮着打理,而苏少少奶奶正喜欢做这些。
卢梦生和春花重新买了新房,还没来得及动工,先收到了温同知乔迁新居的帖子,请他们夫妻二人做客。
☆、第二百二十九章
九月初七;卢梦生特别从宫中请了半日的假出来,到了杨府接了春花去了温府。温同知和卢梦生一样;在京城没有多少熟人;女眷更少,除了春花外,还有三五个现在同僚的太太;一个温家远房亲戚;温峻称为表姐的。
温家表姐嫁到了京城;丈夫是个举子;可一直没有中进士;快到四十岁了;还是在寒窗苦读。可能是因为压抑;温家表姐并不多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大家。
而几位同僚的太太就要活跃得多,她们间很熟悉;在一起有说有笑;有意无意间便将温太太和春花隔到了圈子外。
不过是十几天没见到温太太;温太太就没了分手时的意气风发。春花从她这样急着搬出来就知道她在侯府碰了钉子,便一句不问侯府的事,随着几位女眷将院子里看了一遍,赞上几句。
温太太从定辽前卫到京城把她的嫁妆全部拉了过来,眼下,这些家俱又重新布置起来,新居收拾得虽然有些急了,但还看得过去。
一位姓张的同僚太太看得尤其的仔细,然后笑着说:“温太太这些好木材真真可惜了!”
这是说家俱样子不好了。定辽前卫那边最好的样式,在京城的人们看就是过时的,张太太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嘲笑。
在哪里都有这样的人,明明可以说几句好听的话把场面混过去,可是这类人一定要让别人心里不痛快。而温太太偏偏又是最要这个面子的!
春花看着她涨红了的脸,想着总是一同从定辽前卫来的,便笑着说:“定辽前卫那边的人们都特别喜欢这些样式,温太太的嫁妆当时让整个卫城的的人都羡慕不已。如今急着过来,还没时间打新家俱,这些先用着也很好了。”
温太太马上接着说:“等有了时间,我嫁妆里还有一些好木材,就按京城这边的样式打起来用。”
张太太看了春花一眼问:“不知卢太太什么时候搬家,是不是也要请我们去吃酒席呢?”
春花见张太太把目标转到自己身上,便笑着说:“已经打算收拾房子了,但还要过些日子再搬家。”
温太太也说:“卢太太现在寄居在姑母家,怎么也要在生之前搬出来吧,现在就在收拾呢,我在这边能听到声音,没多久我们就是邻居。”
春花不好将自己不搬到这里的事情说出来,便想含糊过去。可是张太太却盯着不放,“听说皇太子一同赏了两位同知房子,就是隔壁,不如我们一会儿去卢太太家看看?”
虽然春花和卢梦生不想住院隔壁的房子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