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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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娘-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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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反应让她意外,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简单,而她本想让他生气的。可他却如此的搂着自己,温柔的问:“你要我怎么还报你?”
垂了垂眸,她靠在他的肩上,收敛了所有的锋芒,温顺的道:“那你对我好点罢。”
我们相处的日子那么的短,所以,在这样短暂的日子里,你对我好点罢。哪怕未来,我们站在了对立的两端,我也会记得,这些短暂相处的日子。




、第四章

北晋原是大武开国九皇子殷傲藩地,因地域偏僻贫瘠而积弱,幸而近年来连遇两代明君,治国有方,国力才逐渐强大,已逐渐超过东卫、甚至紧逼南越。
而带着北晋逐步走向强大的,正是自己面前这个温润柔和的男子,但此时在他的身上,焰娘看不到一丝一毫群临天下的凛冽,纵然眼前无比温和的他举手投足亦是有着帝王之风的。

焰娘曾多次想,这样的男子,只可以是名动天下的公主才能相配的罢,他们在一起,可以琴瑟和鸣,可以举案齐眉。
可他又是一个怎样的男子啊,她和他在一起,整颗心都要化掉了。

自那日后,他便对她极好,在大冬天耐着性子陪她逛街,她兴奋的选着那些珠钗簪花,一支一支的带了让他看,而他就站在小贩的摊边噙着笑容安静的望着她,目光盈盈。
他会执了她的手教他书法,温柔的告诉她每一种字体的来历区别,她性子急躁,将写坏的宣纸揉做一团狠狠扔开,他也只是目光温暖的看着她,替她重新铺平宣纸。

这些都是她许久不曾感受过的快乐。自十二岁以后,她就未在店铺选过脂粉饰物,更没握过宣纸毛笔。
有的时候她会想,他这样对自己,是因为那句你对我好点,还是因为自己长得像洛秋,或许是因为他也对自己有着一丝的情意。
她想,自己曾经也是一位公主罢,曾经,很久以前,久到她自己都忘记了,也不知他是否还记得。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她在享受着这些日子的时候总是不安的,有过曾经那么彻底的失去,她再也无法抱着心安理得的心情去沉溺。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
这半年里,她也从未在北晋听说过有关丹宁铸剑谱失窃的任何传言,若不是自己便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她会认为那剑谱依然好端端的躺在安泰殿。

在那些宠溺的微笑和包容下,她如此不安。直到西临东卫和亲的消息横散于四国的大街小巷,她的不安变成了现实。

那日他沉默的坐在她的房中,不见往日温和的笑容,也极少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将一壶又一壶的铃兰香灌入喉头。
她垂头弹着一支又一支的曲子。

东卫王送了自己最宠爱的洛秋公主于西临世子求取结盟,以期用一个女子的身躯换取大国庇护。她知道他必是悲伤,却不懂如何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她弹得手指红肿,隐隐有血丝渗出却仿若不觉。

他不开口,她便继续,直到墨色的衣袍下摆映入眼帘,拨动琴弦的手指被突地握住。
凝视着她青葱般的玉指,指腹是一片绯红,点点暗红的血迹散布其上,他皱眉,就着握住的手指带她起身,开口:“药呢?”
见她有些疑惑的偏头,他沉声解释:“治外伤用的药。”
她不知他是何意,却依了他的意思拉开床头边斗柜第二格抽屉,取出一只墨绿色的小瓶子递给他。

接过小瓶,他带着她坐于桌旁,执起她的手,将瓶中褐红色的粉末轻轻洒在她的手指之上,末了又将白布撕成二指宽的长条。
她方知道,他是要为他包扎,微微的喜悦泛于心中,却又觉得,为着这指腹的点点伤痕,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包扎好她的伤口,铃兰香的酒气浮于四周,她微微的笑了笑抽回手指,抬眼却见得他眼中尽是落寞,一句话未经思索便脱口而出。
她问:“那么的喜欢她么?”口吻是显而易见的酸涩。

他眼中闪过诧异,而后被更深的幽暗挡住,伸了手去取桌上的酒壶。
只觉得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落魄哀伤,她心脏隐隐泛疼,懊悔自己突兀的问题,忙将手按于他执酒壶的手上。
他抬眼看向她,加大了力气拽着酒壶,而她握着酒壶的手亦毫不让步。

二人僵持许久,他突地笑了,如三月春风,那样的笑容让她呆了呆,却在晃神的一刹那被他反手抓入怀中。
红烛影照,他看着她,目光如水。

喜色纱帘的帐子、烛火在大红的灯罩中微微摇摆、有淡淡的月色透了纱窗洒在地上。他温柔的抱着她,细密的吻落在她的发鬓之上。

他唤洛秋,洛秋。
她的心开始如针扎般密密的痛起来,一会儿似有人在狠命的撕扯,过会又像被钝了的钢刀拉锯般切割。

她就这样半痛半醒的熬了一整晚,第二日他走后,她看着床单上的点点红梅,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即便是那样温柔的目光,也不过是为了透过她能看到另一个人而已。




、第五章

第二日她便离开北晋,生平从未有过如此的狼狈,如此匆忙的离去只为了躲避。

回听凤楼她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劫持东卫和亲的队伍。埋伏在沙丘里她执刀的手微微发抖,她已出过许多次任务,却从未有过如此的紧张,当年那个小姑娘长成了什么摸样?而她面对那个男人心爱的女人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而一切的担心都是多余的,骄傲的公主并未认出她,更不知还有那样一个君王如此的恋着自己。
她问:“你真的从未见过他么?”
对面的姑娘只是强忍了惊惶镇定的告诉她,自己的夫君,只能是可以俯瞰天下的西临世子。
她突然很想笑,而她真的就笑出了声来,笑出了眼泪。她的笑声濒近疯狂,袖口上的丝绣海棠随着她的身体颤动,在阳光下反着刺眼的光芒。
无视那个被劫持女子诧异的目光,她说:“洛秋,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彼时还没有听凤楼、没有淑兰坊、更没有焰娘这个人的存在,她还是东卫国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父亲是东卫昭天册封的世子,弟弟是万千宠爱的小皇孙。
在皇爷爷大寿时她遇到了北晋送来的小质子,那时的北晋力图进取却依然积弱。那名小质子被人狠狠摔在花园的泥土里,鞋子掉了一只,脸上、衣服上全是黑乎乎的泥巴,手上有被人踩压过的痕迹,那时的他是那么的狼狈不堪,全然没有多年后一国之君的意气风发。

那些王宫贵族的孩子向他吐着口水,用恶毒的语言攻击他。见到她来,他们低了头恭敬的退开,临末了还不忘告诉她,不要靠近那个质子,他全身上下都是泥土,不要让他碰脏了公主的衣衫。
或许是被那双眼睛里的倔强打动,她拉了他去自己住的宫殿,为他换上干净的衣衫,帮他擦拭脸上的泥土。他问:“你是谁?”
男孩子目光清澈,她的心里微微动了动,有些骄傲的扬起头,道:“我是东卫最美丽最尊贵的公主!”

后来在东卫的宫廷她遇到过那个男孩子很多次,每一次他都毫不避讳的如那日般看着她。

那时东卫宫廷的御花园里还大片大片开满了浅紫色的铃兰,她是喜欢这些花的,小小的紫色的花朵低低的垂着,像极了垂头浅笑的羞涩美人。

一日,她在花园里等弟弟时又见到了那个小质子,他也抬头看向自己。不知为何,在接触到他眼神的时候,她竟然有一丝喜悦。她笑了,大踏步的想走过去,却见得一个宫人狠狠的甩了那男孩子一巴掌,嘴里骂道:“看什么看!公主是你可以放肆看的么!”
一股无名的怒气涌上心头,她冲过去将他护在身后,对着宫人狠狠的发了一通火。那宫人顿时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宫人,她转过头去看着他脸上明显的红肿,心脏微微的缩了起来。她将冰凉的手指放在他的脸上,问:“是不是很痛。”
他却笑了,眼睛微微的弯着,闪动着点点的光芒,仿若夏夜墨玉般夜空中的星光,他说谢谢你。
他眼中的光芒让她莫名喜悦,心绪突地慌乱,面颊渐渐泛红,略微的羞涩之下,瞥见身旁开得极美的铃兰花,干脆抬手摘下递于他,而后垂头浅笑。

那时她已经十二岁了,她想那个男孩子的眼睛真好看,等她再长大点她就去求皇爷爷将那个小质子许给她,这样她就可以天天对着他了。

可是还没等到自己长大点,她就不再是公主了。
那天晚上世子府火光冲天,惨叫声不绝于耳,她捂着弟弟的眼睛躲在墙角,看着无数的家丁仆人在自己眼前倒下,有飞溅的鲜血洒在自己脸上,她瑟瑟发抖。
叔父歧王弑君篡位,世子一家一百八十二口无一幸存,所居住的宫殿也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一位老宫人趁乱将自己和弟弟送出宫外,保住了性命。

离开东卫后的她和弟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生存的能力,她当过乞丐,跪在大户人家的门口磕头说着吉祥的话以换来一碗米饭,同一群叫花子厮打以争抢一个馒头,也因偷人东西被抓而让人打的遍体鳞伤,更因碰脏了不知是哪家千金小姐的衣袍而被绑在大门柱子上让日头暴晒。
她的生命,瞬间从云端跌入悬崖。
有的时候,从公主沦为乞丐,只是一夜之间。

然而她还是想活下去,她在妓院里为那些女人洗衣服赚钱,帮着东门外收潲水的大叔推车,她只知道要活下去,也要养活弟弟。
很多个晚上,她和弟弟躲在破庙或者是废宅里相拥而泣。那时的他们,只有活下去那么一点小小的希望而已。

直到有一天,一位长得极其好看的男孩子找到了她,他应该和她差不多大吧,却已睿智沉稳,他穿着月白色的袍子,玉冠束发,那已是她很远记忆里的一种装束。
他说我可以给你们另一种生活,保你们衣食无忧,甚至可以帮你们报灭门之仇,但从此以后,你的性命、你弟弟的性命就都是我的了。
望着他,她点了点头。后来,她知道那男孩是四国之中最强大西临国的五皇子,封号睿。
她叫他,主上。




、第六章

自那以后她和弟弟开始习武艺、学制毒,也杀人。
她第一次杀人是用毒,那晚她陪着那个男人喝了许久的酒,中年男人发福的身体死命的靠着她,肥厚的手掌在她的身体上游移。
她略微青涩的对着他笑,适度的配合着他的轻薄。

然后她看着那个男人全身逐渐长满墨绿色的脓包,巨大的痛苦让他的指甲狠狠扣入木质的地板之中,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划痕。而那男人的眼睛却始终瞪着她,血丝密布,鼓出了眼眶。她站在一旁死死的握着剑柄,浑身颤抖。

那晚后她做了很久的噩梦,梦里全是一双双布满血丝狰狞的眼球。
而自那晚之后,她开始成为一个真正的杀手。
后来她杀了很多人。

她换了名字。
于是四国开始逐渐传说着这样一个女子,她喜着红衣,总是在深夜出没,若夏日海棠般妖娆妩媚,有无数人在脑海里幻想着她的模样,渴求着一面之缘。然而她又有着致命的毒性,亦有着无数的人毙命于她的短剑之下。
没人知道她是谁,她是梦绮,也是梦魇。
而与此同时,四国内开始有了这样一名歌姬伶人,她让无数的王公贵族、商宦百姓倾其所有而只为博其一笑,她有着世界上最婉转的嗓子和最柔媚的身姿,眉目顾盼便可让星月陨落。她叫焰娘。

而弟弟,则成为人人闻知却步的听凤楼楼主。世人都道听凤楼楼主嗜血毒辣、杀戮成性。

同时,这在些年里,那个小质子回到北晋,成为北晋最年轻有为的君王,成为北晋国民眼中的神。
她真为他高兴。虽然知道他们再也不会有交集。

后来他终于看到了她,却没能记起她,还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子。她想,她是为他高兴的吧,她对他,有着那么长久的喜欢,纵然不能拥有,看着他好,她也能满心满意的欢喜。
她想,在很多年前,他们就开始走了两条不同的路,方向相反,只能越走越远。

他终是不知道,她喜爱的,依旧是当年大片大片浅紫色的铃兰。立夏阁里,盛开的从来都只有这样素素小小的花朵,只是那样素净的模样,她再也无法拥有。

她没再回北晋,直到北晋国君纳后的消息传来。
他终于得到了他心爱的美人,西临世子曾欠过他一份情,而他用这个人情向世子换了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东卫名动天下的洛秋公主。
那时东卫已被西临所平,东卫王拼死想用女儿换来的大国维护,终于没有如愿。

听说东卫被灭的那天,她正在立夏阁练剑,剑锋的银芒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许多年前,就是这样的剑,取走了自己家里一百八十二口人的性命,而叔父踩着无数人鲜血所换来的王位,坐了也不过十年。
那天她失手砍断了自己亲手栽了许久的铃兰花。

而洛秋,终是幸运的吧。四国皆知北晋国君继位多年来励精图治,从未曾纳过任何嫔妃,这次迎娶洛秋,是北晋的举国之喜,用的是国后之礼,给予的亦是国后的名分。
名誉、地位、荣耀以及所有女人所艳羡的一切,洛秋都得到了。
他恨不得,把全天下都交给这名他心念念了多年的女子,只为她的欢心。

北晋王迎娶自己的王后那日她也去了北晋都城,站在庆贺的人群中潸然泪下。
那时她四周的北晋臣民喜悦欢乐,兴奋的大声倾诉着对自己国君王后的祝福。

在那些喧嚣的祝福声中,她想,当他握着他心爱王后的手踏向十二级台阶上的御座时,是否有一分的可能会想起曾经在教坊弹错了音节的那名女子。是否会想起他执手教她作画习字时她的模样。
那日,是她二十三岁生日,距离第一次见到他,整整过了十一年,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早该结婚生子,有了几个孩儿了罢。

可这是她的命,如同弟弟一样,她曾经看到过很多次那个鹅黄色衣衫的俏丽丫头挂在弟弟的脖子上仰了头说:“你救了我,我以身相许好不好,好不好……”。她看到弟弟眼中的喜悦,也看到弟弟用了微微发抖的双手将鹅黄色的身躯拉离,转身默默走开。

那丫头是西临最大秀庄流云山庄的二小姐,因着弟弟曾救过她一命,便死死的赖在了听凤楼。
然而半月后,她终是离开了。
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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