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云蒙山的土匪。”那夫人大惊,指着她的食指也颤抖起来。
她话音刚落,顿时满院的男人、女人都痛哭起来,谁都知道云蒙山的匪徒心狠手辣,刀下向来不留活口的。还有人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大喊着:“好汉爷饶命。”
李浅被他们哭得有些心烦,冷声道:“放心,今天爷们开心,不打算开杀戒,只要你们不抵抗,就不会有事。”
李我也喝,“都不许哭,谁哭就先杀了谁。”
这话比李浅那假安慰的话好用多了,立刻都止住了嚎哭。只是一时刹不住车,虽不大声哭,却小声啜泣着。
“老爷呢,老爷怎么了?”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疾呼。
李浅忍不住暗叹,这么半天都没人问过沈白鹤一句,她还以为他人缘已经臭不可闻了。这会儿终于有人想起他了,她睁大眼睛看着,倒要瞧这难得的好心人是谁。
人群豁然分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三十六七岁的妇人,她穿一件式样简单的紫色衣袍,身上没有任何饰物,头上也只是别着一只缠花金簪,虽年纪不小,但姿容秀丽,风韵犹存。
不过这不是李浅对她的第一印象,她对她的第一印象是:这妇人很眼熟啊。
很像,很像……,沈致他娘,那个见着她就撇嘴,直说她是野人投生的段阿姨,段秀兰。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满腔的疑问还没问出来,那个状似大夫人的女人已经先一步指着段秀兰大骂,“你这个娼妇,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是老爷什么人,连个名分都没有的外室,还敢出头,要是惹恼了这些人,我先扒了你的皮。”
外室?谁的外室?沈白鹤?这个问题就像小猫爪子一样抓挠李浅的心。正所谓关心则乱,她差点冲口问出,“你男人是谁”之类的话。
自从记事开始似乎就没见过沈致有爹,也没听说过关于他爹的任何事,只是以为他跟她一样父亲早亡。
可事实呢?她的爹抛弃他们母子三人,又成家立业了,貌似过得还不错。
而他的爹呢?那又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好奇,实在太好奇了。她几乎是满脸热切地盯着段秀兰,希望她再说一点,再多说一点。
可段秀兰没说话,她只是看着李浅,眼神里隐有期待。
李浅被她的执着打败,只好淡淡地声音道:“你们老爷在厅里,还活着。”现在活是活着,至于以后就没准了,万一一时想不开自杀了,也怪不得她。
段秀兰松了口气,提出要进厅去看看,李浅没答应,她怕她受不了刺激。
就这说话的功夫,紫衣卫们已从各处抬来无数箱金银财宝,放在院子里,满满当当摆了半个院子,足有上百箱那么多。
沈白鹤真是巨富啊。李浅叹息一声,伸手打开一箱,不由皱了皱眉,东西虽好,可惜都是些华而不实的。
“捡些真金白银好变卖的,至于那些不好销赃的就不要带了。”
“诺。”众人领命。
或许是摄于云蒙山土匪的威名,或许是紫衣卫太强势把人都镇住了,也或许李浅那番话发生了效用,除一开始放倒了几十人之外,再没一个敢抵抗的。
第三十九章 追逐打闹官匪游戏
过了一会儿,马车也准备好了,紫衣卫动作迅速,手脚麻利的抬箱、擂马、整饬人质。带来的马车不够用,又把沈府的套上几辆,才勉强装完。
李我突然过来,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李浅皱了皱眉,“真就这么少吗?”
李我点头,比他们预期的少太多了。
“先装上再说。”
“诺。”
李我下去传令。趁还有点功夫,李浅伸手抓住一个靠西边站在角落里的仆人,“说,那个紫衣夫人是沈白鹤什么人?”
那仆人立刻吓晕了,被她一个巴掌抽过去,才缓醒过来。
一睁眼又看见“李魔头”怒瞪着的眼,和额头狰狞的疤痕(这是为了伪装,贴的假的),又是一惊。
“再不说就杀了你。”
这句话特管用,仆人哆嗦地声音道:“是老爷……的外……室,听说早年在……府里当丫鬟来着,后来被夫人……赶出去,好像还在外边……生了个儿子,最近几天……才接回来。”说完很华丽的又晕了。
李浅甩手扔了他,心里虽已有九分确定沈致是沈白鹤的儿子,可那么一个混账爹生了这么好一个儿子,还真让人无法相信。而沈致呢?他知不知道这事?
上了马,一路奔城门而去,李浅的心依然有些闷闷的。好歹他是有爹的,可她的爹又在哪儿呢?她娘连爹叫什么都没说完就咽气了,她只知道是姓花的,住在京都,高门大户。其余的竟一概不知。
这些年,她只想找弟弟,没想过要找爹,不过看到沈白鹤忽然很想知道自己爹是什么样子,若是跟那老畜生一样,干脆踢爆了权当给她娘报仇了。
这么想着已出了城,因为有郡守大人放水,一路畅通无阻,很轻易就出了城门。
到了城外十里的地方,队伍停下来,等着李是、李美等人汇合。这一次行动,他们分了五处同时进行,每处四十个紫衣卫,再加上齐曦炎另派来的侍卫兵丁,一处也凑了六七百人,阵容绝对强大。
等了一会儿,另四队也到了。富商们抵抗的不算太厉害,伤亡都不太重,尤其是紫衣卫,都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马车上也是满满的装载了很多钱粮。独他们这一队银多粮少,好在其余几队收获尚可。
李浅很是满意,吩咐兵丁带着所劫东西和接运粮草的人汇合,她则带着二百紫衣卫又回了城。好容易干这一回,只干一票肯定不行,这里的人富商太有钱了,怎么也得多出点血,给军队凑出一年的钱粮来。
经历了一夜的洗劫,浙州并没向预想的一样人心惶惶,虽茶楼酒肆很多人都在谈论云蒙山劫匪洗劫了五大富商,但大多数百姓还是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毕竟有钱的是少数,而害怕的也就是那些财大气粗的富商。
李浅翻了一下人名册,发现值得劫的人还真不少,她从里面挑了几个富得流油的商人,又找了个几个存粮丰厚的世家,大约划了十来家,扔给李我,“就照这个名册来吧。”
李我数了数,有些迟疑,“时间上来得及吗?”
“速战速决,尽量快吧。”横竖就这么一回了。
因为粮食辎重,所以在时间上会多耽搁一些,否则就他们这些人,把全城富户全劫一遍都没问题。
中午吃过午饭,她抽空去了趟郡守府,庞文正抱着脑袋犯头疼病呢。昨个儿半夜五大富商家里就派人来堵门口,吵嚷不休。尤其是沈家,沈白鹤成了废人,一百多个媳妇哭得嗓子都哑了。想必哭得也不是他,而是她们今后的出路吧。
今天衙门里更是人流汹涌,城里有点身份,有点身家的全来了,都要求让他派兵守宅。庞文一个劲儿的劝,说土匪们来过一次肯定不敢再来了,说一大早就派兵去追了,说现在守军营里没人啦。总之,吐沫耗尽了,喉咙说哑了,才把这些人给哄走了。
这会儿看见李浅,他自然没什么好气,沉着脸,就好像她欠着他多少钱。
李浅仿若没看到他的冷脸,嘻嘻笑着坐在他对面,还拿起桌上的茶壶自顾自的倒了一杯。
“庞大人,昨天多谢您了,今天再干一票,我们晚上就走,咱们在云蒙山会面如何?”
“不行,昨天造成的恐慌已经够大了。”
“昨天那点东西远远不够,庞大人肯定得行方便,否则王爷那边可要遭罪呢。”她说着又拿起桌上一个苹果“嘎嘣——嘎嘣”嚼着。
庞文看着她混没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李大人,没人说过你脸皮很厚吗?”
“有啊,很多人都说过。”李浅答得理所当然,“不过我不是脸皮最厚的一个。”
脸皮最厚的是齐曦澜,她只能屈居第二。
庞文冷哼一声不再理她,试问对于一个脸皮厚至如斯的人,除了无语还能奈何?
李浅却不管这些,依旧笑着跟他讨论如何布兵,以及在江州城接应的事。
按她的计划,他们抢完东西逃出城,浙州兵丁装作抓捕追上去,然后转道江州,等在江州大干一票后,再去云蒙山剿匪。到那时有紫衣卫相助,攻上云蒙山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庞文本不想借助紫衣卫,但云蒙山他几次派兵强攻都久攻不下,而这次剿匪是势在必得,绝不能出一点差错。他权衡半晌,只好采纳李浅的建议。心下却暗暗惊叹,王爷身边的人都不能小视啊,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子就这么有勇有谋,比自己家那个混不懂事的小霸王不知强了多少倍。由仆及主,或许他跟了雍王,还真是个不错的决策。
商讨完毕,李浅嘻嘻一笑,“庞大人想必不会留饭了,那李浅就告辞了。”
“不送。”庞文强扯出一丝笑意。
李浅则一副受惊过度地捧着心口,“庞大人还是别对李某这么友善的好,不然李某会误以为您要留饭呢。”
庞文:“……”
李浅哈哈一笑,飞身纵上房顶,消失在万千屋宇之间。
※
是夜。
一切都照计划进行着……。
十几家虽多花些时间,但总算在天亮前顺利解决了。庞文亲自带着浙州兵丁追出城,在城外十里的地方和劫匪们来了个“偶遇”。
官兵追,劫匪逃,足追出几十里,却一直保持着不上不下的距离。劫匪快,他们快,劫匪慢,他们也慢。有兵丁觉得奇怪,难免小声嘀咕:“这到底是追人呢,还是闹着玩?男女打情骂俏也没这么磨蹭吧。”
就这一追一跑,还真像恋爱中的男女在追逐打闹。但不管大伙儿心里怎么疑惑,庞大人的话却没一个不敢听,就算他们自认脚程很快,也得跟在庞文身后,跑的憋憋屈屈。
眼看着到了南道,再往前就是江州地界,庞文突然停了下来,高呼一声,“且住。”
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庞文看着跑的龟速的劫匪,眉头皱的死紧,虽说是做戏,但他们这么跑也太不像话了。
其实这还真怨不得劫匪,无论是谁,带着辎重的金银、粮食,恐怕都不能与兵强马壮的骑兵比速度。
庞文没心情再玩下去,一挥马鞭,“改道西南,去云蒙山。”
第四十章 假劫匪遇上假劫匪
李浅也跑的很郁闷,她真的很想打马扬鞭一路赶到江州,可带着这么多东西,能跑得快还真他妈有鬼了。运粮的官兵还没回来,齐曦炎应该不会只派了这批人接应,而第二批接应的人,奶奶的去哪儿了?
虽然知道后面那些跟屁虫只是假装追,可能不能追的别那么冲,没瞧见她手下的兵丁都跑得快断气了吗?而且拉车牲口也太不配合了,连什么叫“听话”都不知道。
正咒骂不已的时候,庞文终于停止了游戏,带兵转道了。
“劫匪”们都松了口气。
李我一催马,来到李浅身边,“首领,接下来怎么办?”
鬼才知道怎么办?她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没敢说,只笑了笑道:“你先带一队人去江州查探一下,其余的隐藏起来待命,咱们只能在江州逗留一晚,一切都要谨慎。”
“诺。”李我应了一声,却没亲自去,而是让李是带了一队人先走。
李浅也没说什么,反正谁去都一样。
又等了两天,终于接应的人来了,是两千西征粮兵,带队的是一个叫萧雄的校尉。
对于这个萧雄,李浅没什么好印象,双眼下垂,眉角耷拉,长得阴沉沉的,还一点衰样。或许不当校尉,做个棺材店掌柜更让人信服。
第一批押粮的都是齐曦炎的亲信,而这一次虽然萧雄手里拿着西征军的粮官印信,但李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是因为校尉的长相,而是这些人看向粮车和装满财物箱子的眼神,是探究,是审视,还带点贪婪。
这是军粮,财物也是要由专人换成粮食和军需,然后再运到军营,这不属于任何一个人,而属于整个军队。这些,他们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可为什么看这些财物就好像这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有问题。
李浅的心一沉,假装要验印,转身面对李我时,却趁机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
李我皱皱眉,好歹没算太笨。
“校尉大人,都验妥了,您这就都拉走吗?”她笑着递过印信,却在一反手之间手腕叼上他的脉搏。
“你要做什么?”萧雄大惊,回手要打她,却只觉半个身子都麻痹了。
“说,是谁叫你来的?”
“是雍王啊。”
“狡辩。”李浅手下用劲,硬生生把他两手手骨都折断了,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下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只听“苍啷啷”一阵轻响,全是抽出兵器的声音。
刚才李我得了暗示,立刻用手语通知紫衣卫戒备,待对方兵器刚抽未抽之际已经动手。萧雄被李浅一下制住,几个身着官服有品阶的军官也被紫衣卫押住。虽然两边人数相当,奈何官兵群龙无首,再无意抵抗,被砍倒许多,其余都吓得四散逃走了。
连萧雄在内,十几个军官都押在地上,刀架脖颈。
李浅把萧雄交给李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暗道,果然长久不运动,错骨手法都生疏了,差点闪了她的筋。
“萧大人,现在可以说了吗?”
萧雄重重哼了一声,“既被你们看破也没什么可说的。”
李浅冷笑,吩咐紫衣卫,“用刑。”
紫衣卫手脚利落,几下就卸了军官的手脚,内力催动下,惨呼之声不绝于耳。有的受不住,在地上翻滚不止,满脸痛苦之色。
李浅一直冷眼看着他们受刑,这一次行动,每个人都是堵了自己全部身家的,齐曦炎的命,她的命都押在这儿,怜悯这种东西,还是留给自己吧。
萧雄还算有几分硬气,硬是咬着牙不肯说,另外几个却没这么大忍性,不一会儿就有人狂呼,“说,我说。”
李浅吩咐押过那人,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看服饰应该是个伍长。他的胆子虽是几人中最小的,口齿却很流利,不一会儿就把知道的全倒了一个遍。
他们的上司是西征军的左将军董和,本来是大将军派来接应粮草的,昨天军粮由齐曦炎的粮兵交到他手上时,因为不慎,粮车里有一箱金子没运走,被他们瞧了出来。董和乃是贪财之人,没收了金子,就开始动起歪心思来了。
那么大箱的金子足有上千两,是谁放到粮车上的?或者这粮车原来运过什么?越想越觉心痒难耐,当即扣下了齐曦炎的一千多粮兵,从他们口中得知接应地点,便派了自己人过来。隐隐觉得这次定能抓条大鱼,发笔大财。
萧雄等人自然知道是来抢钱的,待看到李浅等人和车上满满的辎重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