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浅接了雄黄粉,来不及道声谢,已见他跑出。只能心里默默道謝。以他的性格,若是她说:“倘有来日你有危险,定要以命相救。”他会冷嗤一声。说她许以性命的人太多了吧。
顾家人见大势已去,瞬间走了个精光,可出去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一阵喊杀声,还有人大叫:“抓住顾家人,绝不放走一个。”
看来这是齐曦炎安排的人到了。顾家有埋伏,精明能干的他又怎么会没有?
李浅跳上佛龛,把皇上扶下来。看他狼狈样子不由扑哧一笑,这还是难得一见的稀罕景。雄黄粉扑在脸上,连他什么样子也看不出来了。
齐曦炎一脸恼怒,狠狠瞪她一眼,“你还敢笑。也不想想我这样是谁害的。”
李浅笑的更欢了,真难得他急得连“朕”也不用了。
“那也没什么,能得皇上只身犯险,被骂也值了。”
齐曦炎被气乐了,大笑几声,忽的紧紧抱住她,口中喃喃:“能看见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从她莫名丢失到现在虽只是一月,可这一月却过得像一年那么长。他每天都揪着心,担心她的安危,经常彻夜难眠。燕州城被他洗过七八遍,那些抓住的顾家人被折磨的肉都烂了,也没寻到她的下落。
后来回到京都收到顾家的传信,真是恨不得把顾家人咬死的心思都有了。按说燕州之事牵扯在其中的不止一个顾家。但他最恨的就是他们,因为李浅,杀的也最多。
李浅笑着给他抖了衣服上的粉末,又拿帕子擦了一把脸,看着他虽显狼狈,却高贵依旧的面容,心里忽然涌起浓浓的情意。这会儿她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才会这么患得患失,因为爱才会担心他的心。
她爱他,就如他对她的心一样。
简单收拾了一下,好歹能见了人。他们出了寺庙,外面的战斗已经停止。十几个顾家人无一避免的全被抓了,还有顾相宜居然也被五花大绑着,正对着庙门笑得格外无辜。
李浅看他这样,心里格外不是滋味儿,有心开口求情,可想到齐曦炎的为人硬生生止住了。
齐曦炎最讨厌背叛,也绝对不会因为别人的恩惠而放弃报仇,更何况刚才顾相宜又故意撒了他一身粉末。这丫的小心眼的不报复才怪。
身为皇帝,不能在危险之地滞留太久,紫衣卫赶来马车,请皇上上车。
李浅故意干呕了两下,然后坚持不舒服,不肯坐进马车。齐曦炎本想陪她骑马,可瞧瞧这一身脏污硬是忍住了,嘱咐她骑马在后面慢慢行。
李浅含笑点头,眼看着他上了车,便拉着马缰向后转去。两个紫衣卫跟着她,小声问她去哪儿,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在最后押解犯人的是齐小刀,二十几辆囚车摆在眼前正在一个个往里推。手镣脚铐一应俱全,还真是准备齐全。
她走上去,含笑着打招呼,“呀,这不是齐大人吗?”
这副难得亲热让齐小刀很不适应,他扯了扯嘴角,强回了一笑,“李头儿您安。”
“你也安啊。”李浅脸上笑容如花,在他错愕中,突然抽出旁边紫衣卫的一把刀向他身上砍去。口中大呼:“齐小刀,咱们的账也该算一算了,你几次三番戏弄于我,真当我是死人吗?”
齐小刀哪料到她会突然发难,也不敢还手,躲躲闪闪的围着囚车跑。心里直后悔接了这差事,早知道让新任御林军的首领来啊,没事跟他争什么功劳?
李浅砍不着他,就胡乱在囚车的木笼上乱砍一气,她打马飞快,大刀飞舞,砍得木头的粉屑满天飞,那囚车里的几个头颅都破口大骂。尤其是彭长老恨不能把她祖宗都问候一遍。
就在走到顾相宜的囚车前时,李浅突然一个劈斩,这一下用尽全力,木笼被她劈成两半,里面的人瞬间解脱出来。
她对顾相宜眨眨眼,他立刻会意,一个纵身跃上马,把她的喉咙一掐,叫道:“都闪开。否则就杀了这个女人。”
旁边的御林军和紫衣卫哪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一时都傻了眼,齐小刀想回过身来救已经来不及了。顾相宜夹持着她冲出包围,向大道上冲去。
这匹马李浅专挑的脚力最好的。撒开了跑一会儿便把他们甩在后面。眼看着马穿进一片密林,李浅拍了拍那只掐紧自己的手,喘息道:“你差不多就得。还真想掐死我啊。”
顾相宜松了手,笑道:“这回多谢你了。”
“这倒不必,咱们算是清了一回,我还欠你两次,容后再还。”她说着跳下马,挥刀斩断他的脚镣。一抱拳,“后会有期。”
顾相宜也抱了抱拳。“后会有期。”
他打马飞去,走了几步忽又转过马头,“有件事我很奇怪。”
“什么事?”
“你这么一路折腾,怎么没见你的孩子掉了?”说完哈哈大笑,一阵扬尘之后。再也不见踪影。
李浅咬了咬牙,这臭小子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过也多亏他提醒,这一心情紧张,她都忘了自己还怀着一个了。看来以后得好好安胎,若是不小心掉了,那才真叫糟糕。
不一刻御林军和紫衣卫追到,见她没事都长出了口气。
回到原处,那被劈烂的木笼还留在原地,所有的顾家人都已经装上车。当然。只除了逃跑的那个。李浅微有些得意,在看到耷拉着头其阿鲁时,又有些不忍,这孩子也不是个心眼坏的,真要死了也怪可惜了的。只可惜她已经没有本事再救一个人了。
一路上齐小刀的眼神不时的在她身上瞟两眼,那里面的意味太明显。稍微聪明点的人应该都能看得出。刚才那场戏演得是多么离奇。
李浅也怕他在齐曦炎面前说什么,故意走到他马旁,笑道:“齐大人,我很喜欢你啊。”
齐小刀吓得一哆嗦,苦笑道:“李头儿,咱们可别开玩笑。”
他叫得是她以前做紫衣卫首领的称呼,不是亲近之人,可不敢这么唤她。
李浅知道他在撇清,阴阴一笑,“你说,我要告诉皇上对你心仪,你会有什么下场呢?”
齐小刀打了个寒战,忙道:“李头儿说的是,是下官没尽责,以致走了钦犯,下官回宫就向皇上请罪。”
李浅深叹,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啊。
回到京都,齐小刀自去请罪,她则回到小院。
这一趟出去走了近两个月,秀姑等得心焦,每天走站在院门前看着。一见她回来,就抱着狠狠哭了一通,还说以为她回不来了。
李浅知道自己被捋走的消息传出去了,燕州城那么大动静,京都里又惊动如此之多,旁人又岂有不知之理?恐怕经此之后,要想安安稳稳的藏在这里是不可能了。
问她这些日子都出了什么事,这丫头颠三倒四的也描述不清,只说皇上来了两次,坐了坐就走了。还有一个叫梦娘的女子也来过,听说她不在很是失望。
李浅猜测梦娘定是燕州出事那天离开燕州城的,可按说她不应该知道她住哪儿的,这是谁告诉她的呢?
齐曦炎是不太可能,她也不可能认识李人,难道会是花倾国吗?
心里一阵纠结,洗了个澡,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静等着齐曦炎上门。
今天朝堂有太多的事要处理,等齐曦炎赶来时已是深夜,她迷迷糊糊睡的正香,也被他晃醒了。
一睁开眼看见屋里多了个耿太医,立刻认命的伸出手。
耿直把了脉,对着她看了半天,不停地皱眉,“可觉身子不适?”
李浅摇头,到目前围住还没什么感觉。
“不适也不能这么糟蹋,你这是头一胎,这么不珍惜,想一辈子生不了孩子吗?”
一连串的骂词把李浅给骂晕了,他骂也就骂吧,何必当着齐曦炎的面说呢?
她垂着头,能感觉到他用眼神把她“问候”了好几遍。她这般不小心,想必身为孩子爹的他也很痛心吧。
耿直又嘱咐了几句孕妇要小心什么,给她熬了安胎药。齐曦炎夺过药碗,坐在床边一口口喂她吃,那脸色黑的几乎可以滴黑水了。
她知道他气得事很多,只不过隐忍不发而已。也真难为他这性子忍着,若是以前恐怕把她整治了一百遍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皇上笑话
瞧着她喝完药,耿直才告辞,临走时特别看了齐曦炎一眼,似有意无意地嘟囔一句,“男女之事慎行慎行。”说完“刺溜”钻了出去,比泥鳅还滑。
齐曦炎脸色差到极点,他这意思是因为他的纵欲,才把她弄成这样吗?
他虽没说什么,不过从这一天开始,李浅就被彻彻底底的禁足了。哪也不能去,每天只能对着院门兴叹,时不时的想念一下花倾国。
据齐曦炎所说,倾国已经被救出来,虽受了些皮肉之苦,大体没多大伤害。他休养了几日后,就在燕州上任了,与沈致一起监督运河的修建。
说起来花倾国获救,还有她的功劳,她让张明长找的那个燕州大流氓,叫皮五什么的,就是他带着人找到倾国的。对于这点李浅很是欣慰,能不假他人之手,心里便也无憾了。
小院里日子清静,但过得实在无趣,时间长了难免气闷。她就让秀姑去沈府送信,把梦娘接过来同她说会子话。
沈致还没回京,梦娘一个人也孤独,也便常来坐坐。而她来得次数多了,难免会碰上齐曦炎。
对于这个男人是谁,李浅根本没做过解释,因为她实在没法子解释他的身份。总不能说这是当今皇上,我现在是他包养的吧?
梦娘自动的把他归为妹夫一类,有时见着面也会含笑着打招呼,一口一个妹夫地叫着。真难得齐曦炎竟都应了,还邀她有空就来坐坐,完全像个男主人似地。
梦娘也好奇过齐曦炎的来历。还曾大胆地问过他。
齐曦炎挑了挑眉,反问:“你看我像做什么的?”
梦娘真的很用心地打量着,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她似乎还记着李浅的话。看漂亮男人,要理直气壮的看,永远不要觉得害羞。可这样大胆的眼神。竟把一向淡然的齐曦炎也看得颇为不适。
他瞪一眼李浅,那意思似乎是说“有什么样的妹子就有什么姐姐”。
李浅装没看见,反鼓励梦娘,“姐姐怎么想的,但说无妨。”
梦娘性子纯真,也没多想,当真就说了。“我瞧着你不像做官的,也不像行商的,更不像读书人……”
他身上没有官家的威势,没有商人的市侩,也没有读书人的酸腐。自己这个妹夫看起来跟她所想的行当都不搭边。他更像……
那神态,气势,似乎燕州的最大流氓头头就与他一模一样。
花倾国曾经说过,那是他所见过的最精彩的人,有贵族的风采,有草莽的豪气,只可惜他不喜欢女人。
梦娘还记得倾国说这话时的神态,那是崇拜,**裸的崇拜。所以她很惊人的说出自己的猜测。“你一定是京都最大的流氓首领。”
在她的认知里,似乎流氓已成了最可敬的人,就像她的哥哥卢辉也是凉州城的一霸。
齐曦炎的神情完全可以用扭曲来形容了,这是这辈子听到的最可笑的话。他看李浅,后者已经笑得在地上打跌。
梦娘真是有强大的想象力啊,一句话就把她这些年受他欺压的仇全报了。
“对。你说的太对了。”她笑着拥抱梦娘,然后顺便欣赏他的变脸。
齐曦炎有些无奈,总不能因为别人猜错了身份就定罪吧。这笔账他还得和李浅算,这臭丫头不定教人家什么了。
于是,当天晚上李浅身上背无辜中了许多草莓,一个个娇嫩欲滴,新鲜的好似新摘……
※
有了梦娘的陪伴,李浅养胎的日子过得也轻松了许多。转眼已是年下,那些该进京拜年的外埠官员,也差不多要到了。她还想着顾相宜的话,他说西鲁王年下会进京,伸长了脖子等啊等,终于叫她等到了。
西鲁王进京之日,她特意求了皇上,准她去看热闹。
齐曦炎也不知她打得什么主意,只当她对这位传说中的王爷好奇,便也应了。
按他的想法,她想见,就叫西鲁王来拜见她,到时别说见面,同桌喝酒都行。可李浅不同意,说什么要保持神秘,英雄也需远观才能更觉英武。
齐曦炎甚为好笑,若不是西鲁王已老朽,还以为她看上人家了。
他也没阻拦,大约是考虑她在院子里憋得太难受,该出去透透风了。不过怀着四个多月的身孕,总归是不能乱走,人多的地方不许去,危险的地方不能行……他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告诫的话,烦得她耳朵疼。
李浅说想去看西鲁王,只是兵家常说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若是连敌人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能谈报仇呢?她要做的就是好好的认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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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乡楼是京都最出名的大酒楼,它之所以出名,一方面是因为他的鸭子,另一点却是地理位置极好。它坐落在进京必经的街道上,只要坐在这里,凡是有从东西两个城门进来的,都能一览无余。
一大早李浅就叫李人去占了位子,整座二楼都包了下来,只供她一人赏看。掌柜的一看紫衣卫的服饰,吓得连定金都没敢要。李浅甚为愉悦,带着秀姑一起出门,大摇大摆的上酒楼吃鸭子。她四个月的身孕看着还不怎么显怀,用宽大衣服一遮也瞧不出什么,最多只是比平常胖了少许。
掌柜的殷勤,一路点头哈腰的送她上了楼。在临窗的座位坐了一会儿,也没等到西鲁王的仪仗过来,茶倒喝了一整壶。
正无聊打着哈欠时,忽然一楼的大厅传来一阵喧闹之声。有人叫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居然把二楼包了,有本事包下二楼,怎么不连整座酒楼都包下来?”
李浅听在耳里,不由扯了扯嘴角,这又是哪个愣头青在这儿生事?
她俯身向下面看了一眼,那咆哮的人居然认得,乃是她的堂弟花实落。这臭小子经年未见,还涨脾气了。
让人秀姑下去把人请上来,花实落一边上楼,嘴里还骂咧咧地,“请老子,老子还不待见呢。”
李浅一笑,“不待见就滚下去,要不要我一脚踢你下去?”
花实落抬头,看见一女子坐在床边喝茶,神态悠闲,嘴角挂着浅浅地笑。
他一惊,下意识地叫道:“大哥。”叫完,忽觉自己唐突,忙又臭屁地一仰头,“你个小娘真是好无道理,一个人占这么大的地方吃东西,也不怕撑死?”
李浅大笑,“撑死倒不会,就是屁股太大而已,不过也比不上你的嘴大,你一个人还霸占过一口锅呢。”
当年他抢饭的糗事,也只有军营里的人知道。花实落越看她越觉得眼熟,普通女娘怎么会说出屁股之类的粗语?
他盯了他许久,突然道:“你不会是大哥吧?”
这臭小子眼神还听好使,她笑了笑,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