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他们……完婚了吗…… 我想去看看……”哥哥摸摸我的头,道:“他们已经完婚了,再过几天,他就会带着花雨的牌位回来,音书不要难过 ,哥哥和夏岚都一定会替你出这口恶气的。”
我曾戏弄花雨,说要把她嫁吴涯,她那时又欢喜又羞怯,现在,花雨你终于可以嫁给吴涯了。我当初见那刀锋剑刃上 斑驳的鲜红,就已经有所预感,一直不肯也不敢往这方面想,可是现实却不是我不想就不会发生,花雨死了,如果我 没有想去远一些的地方上香,如果我没有想半路休息,如果我没有带上她……再多的如果也改变不了这残忍的现实。 夏岚为我配了一个新的贴身丫鬟,叫翠鸢,长相甜美,性格可爱,也是个非常仔细的女孩,但在我心里她始终比不过 和我一同长大的花雨。晚上夏岚回来,知道哥哥对我说了一切,很恼怒的和哥哥吵了一架,我知道他是担心我的身体 ,我便安抚着夏岚,哥哥一向沉稳,也没与他计较。
过了几日,吴涯便身着一套白色衣衫回了府,见了我也只是默默的低下头略行一礼便埋头回了自己的房间,我不知道 吴涯和花雨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竟能情深如此,纵使生死相隔,却仍阻止不了他们在一起的决心,只是可惜了花 雨,为了照顾我耽误了韶华,还英年早逝,二九年华终没穿过嫁衣就这样含恨而去。回过头来想,我又有什么资格可 怜她,日后,夏岚也会和吴涯一样,终日守着个牌位过日子吗?第二日吴涯便又开始操劳,我寻了个空闲去找他,问 了几句,他却告诉我,他虽将花雨葬在了祖坟之中,但家中长辈皆不允他冥婚一举,他终是只得带着花雨牌位回到这 里,就算没有婚礼,花雨一样是他的妻子。我当即拍着胸脯表示,我一定会为他和花雨完婚。
不顾夏岚和哥哥的反对,我坚持为花雨购置了许多嫁妆,请了一个大胆的喜娘,跟她说明了情况,她感动于这对生死 相别的情人的感情,便一口答应下来。一切准备妥当后,婚礼便开始了,没有宾客,只有哥哥,夏岚,我,和府里的 仆人们为他们见证。我本想亲自为花雨捧牌位,可夏岚和哥哥狠狠的威胁我,不许我去,并派了翠鸢去为花雨捧灵, 翠鸢不得已为花雨捧了灵,却始终觉得晦气,脸一直垮着,好在是结冥婚,垮着脸倒不觉得怎么样。府里布置的一派 喜气,可是哥哥却在婚礼当日想尽办法将我拉了出去,理由是怕晦气冲撞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恼怒道:“那我是不 是一辈子不用回府了?”哥哥皱眉,恼道:“允你为花雨和吴涯置办婚事已经是极限了,你也稍微听话一点好吗?府 中办完婚事后会用柚叶水清扫一遍才带你回去。”我生气跳脚道:“太过分了!花雨对我如同亲人一般,自幼便和我 一起长大,今天她要出嫁了你却不让我去送她出嫁,还说什么晦气,还要用柚叶水清扫?”哥哥却不顾我的反对,硬 是用马车把我带去了别苑,还让侍卫守住前后门不让我离去。
我放肆的撒泼胡闹着,也许也有着一丝想要发泄出心中隐忍已久的悲愤。哥哥任由我在他身上捶打着,任由我在他胳 膊上咬出带血丝的牙印。直到我胡闹到几乎要弄伤自己的地步,哥哥忽然紧紧的抱住我,低头吻在了我的唇上,我惊 得动也不敢再动,直到哥哥放开我,喘着粗气的转过身去,近乎颤抖的呢喃:“若是早一些知道……若是早一些…… ”我心里明白他的话,若是再早一些知道我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不会把我让给夏岚,我也不会卷入他们派系的 斗争中。哥哥曾和我说过,若是可以,他想去青山绿水间做个游侠,快意恩仇,或者男耕女织,幸福的过完这一生, 只可惜造化弄人。哥哥冷静下来以后,歉意的望着我,我安静的坐在一旁,再也不敢闹了。见我似乎对他疏远了些, 哥哥自嘲的笑了笑,道:“一直这么干瞪眼也不是办法,我会去和我娘好好谈谈,彻底断了对你的威胁。这辈子不能 好好的爱你,就让我用我的生命来守护你的安全。”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玉弦解人意,碎玉送别离
我坐在窗口托腮发呆,哥哥也始终没再说过一个字。怪异的沉默弥漫着,让我心里万分不安,他是我哥哥,虽然没有 血缘关系,但他始终是对我最重要的亲人啊,现在又该怎么去面对哥哥的那份情呢?爱是非得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可的 ,我的心已经被夏岚给满满占据了,不可能回报哥哥什么。哥哥一直都孝敬父母、疼爱妹妹,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他 ,他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一个人啊。我偷偷的用余光看哥哥,哥哥脸色并不是很好,可是看起来很平静,只是抱着手闭 目养神。我想说些什么调节下气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在这别苑内也大半日了,时间已近黄昏,也不知 道吴涯和花雨的婚事办得如何。轻叹一口气,肚子却发出了咕噜咕噜的抗议声,哥哥睁开眼,看着我,我羞红脸狠狠 回瞪过去,哥哥笑道:“是我疏忽了,这一日竟没有想到音书还没吃东西,是哥哥的错,不管音书想吃什么哥哥都会 尽力办到的。”我眼珠转了转,坏笑道:“我要吃梅香卤肉,金玉芙蓉肺,玲珑玉菜,最重要的是——凤、舞、九、 天!”哥哥苦笑:“音书,我可以收回刚才的话么?”
这四道菜,听菜名就知道非一般菜色了,梅香卤肉是以腊月盛开的梅花连蕊摘下,阴干过后装于坛中置桃树下埋至第 二年春天桃花开时掘出,若是不用就继续埋于桃树下,不管什么时候要用,掘出时间都必须是春天桃花开时,而卤肉 也并非猪羊牛肉,而是细嫩的梅花鹿肉,这梅花鹿还得是不及成年,自出生起就喂食梅花的花瓣及花蕊调制的饲料, 因此这道菜只能在春天享用,是宫里春天时节最受欢迎的一道菜。金玉芙蓉肺这道菜则是必须将猪肺用秘法揉制三天 三夜,将一副偌大猪肺缩得仅不足巴掌大,端的是像朵芙蓉花一般,再配上特别熬制一夜的高汤配佐,味道极美,只 是在宫里若想吃到这道菜需要提前十天去和御膳房说好,御膳房仅有一位大厨能做得出这道菜来。玲珑玉菜听起来名 字不比其他几道菜有名,可做起来的困难程度却绝不低于其他几道菜,首先这玉菜便不是市场上所能常见的菜,而是 别国进贡而来的稀罕物,每年进贡也就仅一篮子而已,初时先皇见了这玉菜,直道色泽鲜翠欲滴,散发异香,由跟随 进贡而来的别国厨子亲自做来给先皇品尝后,先皇当场拍案叫好,从此便只有帝王才能享用,若非当日皇上在我生辰 小筵时赐下这道菜,我此生都没机会品尝到那般美味。而最最名贵的就是凤舞九天,那是只有皇家在大典时才能享用 的,这凤指的是形似凤凰的一种鸡,名为凤鸟,羽毛五彩缤纷,长长的尾翼,端的是好看得紧,但菜的做法却极是残 忍。凤鸟喜酒,因此喂养时,要辅以好酒参入饲料中才肯吃,每每吃醉,便翩翩起舞,煞是好看,久而久之,凤鸟周 身的皮肉皆散发出酒香,这时期要将近十年左右,十年一到,这凤鸟便会被灌下大量的好酒,直到彻底醉过去,再绑 在特制的架子上,做成展翅欲飞状,活活的蒸煮。这菜曾有一次大典上,哥哥留了一小块给我尝,我觉得残忍不愿吃 ,哥哥好说歹说我才尝了一小块,那肉入口即化,滋味醇厚香浓,只怕人间再无美味珍馐可比。
见哥哥一脸窘迫相,我才笑道:“逗你玩呢,就算你拿得来,我也不想吃,我现在只想吃暖锅,最辣的那种。”哥哥 狠狠的揉了揉我的脑袋,才温润道:“暖锅可以,很辣的就不行,明明都快当娘的人了,还这么贪嘴不顾身子。”说 着,牵起我的手走出别苑,上了马车,往皇城中最享有盛名的暖锅店“一品香”慢慢驶去。一路上,哥哥似乎一扫之 前的芥蒂,和我有说有笑,直取笑我现在不如出嫁前那么乖巧守礼,被夏岚宠的越发不守规矩,尽胡闹。我便回嘴道 ,难道他便没宠过我么?要论宠我,只怕夏岚也及不上云别月啊。哥哥便假装捂头大呼后悔,笑得我挥起粉拳捶了他 好几下,只是于哥哥这般武艺高强者而言,我的拳头比瘙痒还不如。马车驶到一品香楼门前,哥哥便扶我下了车,然 后和车夫耳语了几句后,便带我进了楼里。楼里人满为患,也对,现在正值冬日里,暖锅大受欢迎,只怕要寻个位子 都难了,哥哥却只对笑脸迎来的小二说,九王爷要来品尝暖锅,要一清幽上房,小二便领了我们上到楼上雅间入座, 哥哥说等九王爷来了再点菜,小二便哈腰退了出去。我很得意的对哥哥道:“运气真好,竟还有一间空房。”哥哥笑 道:“你以为是运气好?这一品楼的老板极会做生意,不管店里如何客满,都会留下三间空房以待贵客,都得是达官 贵人,皇亲国戚才能进来的。”我诧异道:“如此甚妙,少赚那么些许银子,却是等着大鱼上钩啊,这老板可真是个 高人。”
和哥哥说了会话,小二端来上好的茉莉香茶,哥哥却要小二再打一小壶温白水来,哥哥说孕妇不宜饮茶,我喝白水就 好,我嘟嘴瞪他,趴在桌上闻着茉莉香茶的清香,看着哥哥惬意品茶,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条可怜巴巴的小狗一样。过 了一会,传来敲门声,我往门口一望,见小二开了门,将夏岚让了进来,欣喜异常,爬起来扑到夏岚怀里。夏岚急忙 小心的搂住我,和别月对望一眼,无奈的摇头苦笑。夏岚点了乌鸡药膳暖锅,说是对我最好的,又点了些不燥不寒的 肉食蔬菜,没过多久,就全部上了桌来。桌下有个小小的火炉,烧着暖锅噗噜噗噜的翻滚着,我悄悄用肘子戳戳夏岚 ,小声问:“婚礼怎么样了?”夏岚笑了笑,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花雨很风光的嫁给了吴涯,我出来前吴涯 还要我代他向你道谢,说是来世做牛做马都不足以报答你的恩德。”我点点头,这就好,有点没话找话的问道:“来 世啊?今生就不报答我啦?这小子真贼。”夏岚叹口气,从锅中夹了片烫熟蔬菜放进我碗中道:“吴涯已经向我请辞 了,他想回乡去守着花雨,也许等他心里的结散了,他就会回来吧。”我愣住,唉,这情伤不管于男子还是女子而言 ,都是致命的,还好时间是医治情伤的良药,只能祈祷吴涯能够尽快走出这个阴影了。
席间,哥哥忽然说,想用萧吹一曲《著花未》给我听,我笑着点头,哥哥便看向夏岚,夏岚不情愿的唤了声小二,吩 咐他去楼下马车那让下人把马车中的盒子取来,未及多时,那盒子便取了来,哥哥打开盒子取出一支紫竹洞萧,凑到 唇边,深沉悠扬的音色在房间中弥漫着。我只觉以萧来奏此曲,却显得极是悲哀一般,我努力的忍住心里的哀伤,吸 了吸鼻子,用力的拍手叫好。哥哥吹完一曲后,将萧递给我道:“这萧是我之前游历山川时,偶遇一奇人赠与,音书 好生收着,见着这萧,便如同见着我了。”我接过萧,发现萧尾上竟以流苏缀着那半枚蝶佩。我握紧萧,茫然的看着 哥哥,哥哥却只是笑笑,对夏岚道:“好好照顾她,我有些事要离开一段时间,希望我回来时你们一家三口能来迎接 我。”夏岚笑着点点头,哥哥便起身离去了。我顿时觉得素来最爱的暖锅也没了滋味,抬头望向窗外,空中飞起了片 片白雪。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元夕凭栏望星雨,宫柳遥传觅佳婿
一早,夏岚便拉我起床梳妆打扮,只因今日是元宵佳节,也称团圆节,必须进宫面见皇上、皇后及太妃、太后,要在 宫里呆上一整日,各府都排好了进宫的时间,我们是辰初时进宫。我嘟嘴不悦的撒着起床气,夏岚笑呵呵的好言好语 哄着我,为我选出合适的宫装换上,让熟练的老妈子为我挽了个好看的发髻,再将珠花和发钗为我戴好。出了府门, 竟是宫里的双人乘轿来接我们,这种轿子很宽大,能坐两个人,至少需要八个人来抬,专供皇亲国戚使用,夏岚扶我 上了轿,轿夫放下帘子,喝了声起轿,轿便平稳的被抬起。夏岚见我仍然在闹起床气,捏了捏我的脸颊,笑道:“气 鼓鼓的样子真像只小猪。”我一口咬住他的手,含糊道:“你才是猪!”夏岚轻轻把手从我口中抽回,揽过我靠在他 肩上道:“靠着我再睡会吧,到了我叫你。”靠在夏岚肩上,嗅着他衣服上淡淡的松香味,再次寻周公去也。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鼻子似乎被人捏住了,憋了半天没法呼吸,我生气的睁开眼,一巴掌拍开那只狼爪,只见 夏岚笑嘻嘻道:“爱妻,该下轿啦。”我揉揉眼,在夏岚的半搂半抱下出了轿子,软软的伸了个懒腰,发现是在昔日 居住的霁月宫,夏岚似是看出我的疑惑,道:“我向皇上求了个旨意,你身怀有孕,虽是一路轿子坐进来,但确是疲 累,所以让你先来霁月宫休息着,待午时大家都来齐了再去御花园见驾。”我开心的捏住夏岚脸向两边拉:“还是夫 君最疼音书了。”夏岚伸手便向我腋下袭来,我笑着提起裙子躲闪,却忽然撞到了谁,回头一看,竟是素洛。
素洛被我撞的一歪,还好身后的寒露将她扶住,只见素洛皱眉欲发作,但眼望见是我,却上下打量了几眼,转怒为笑 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姐姐,这么久不见,姐姐还好么?”我淡笑道:“挺好的,素洛可还好?”素洛盈盈欠身 道:“素洛谢姐姐记挂,昔日素洛年幼不懂事,害得我们姐妹二人数年竟无来往,素洛于心极为不安,还请姐姐原谅 素洛。”夏岚悄悄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息事宁人。我便扶起素洛,笑道:“素洛这话说哪去了,我可从没生过素 洛的气,素洛如今也出落成亭亭玉立的淑女了,不知可有许给哪家良缘?”素洛面含羞怯,低头甜笑不语,我便心下 了然,这时寒露欠了欠身道:“郡主,您还有要事待办呢。”素洛这才恍然道:“啊,差点给忘了,姐姐,素洛有事 先走一步,午后见。”说罢便和寒露急匆匆离去。
夏岚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沉默了一会道:“爱妻,她撞伤你没有?”我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