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下过一阵雨,天气有点凉,贺征脱下外套,给沈倾披上。
悍子完成了他的任务,开了自己的车离开了贺家大院。
伊丽莎冲着悍子的背影长长地喊:“晚上要来吃饭!”悍子回过来点点头,要是失约定会被她念叨。
沈倾这次回来彻底改变了贺征,他再也不酗酒再也不凶猛地抽烟,脾气也安静平和多了。
失去的能重新复回,那么他的呢?悍子打开车里的音响,听着老歌。
现在是中午一点,每当这个时候,玉卓都会准时出现在街角一间叫“圆缘”的咖啡店,她总是坐窗边的位置。
悍子每一次都只是在车里默默地观望着玉卓,他的理智告诉他,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中午一点,玉卓果然出现在那间咖啡店,她点了一杯咖啡,一份草莓慕斯,每次都是这样。但是这次不一样。
悍子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接听,里头却是玉卓的声音:“你打算在车里呆一辈子啊?快滚过来!”悍子手里的手机差点掉车上。
于是那个中午,玉卓对面的位置多了一个人。
61 注定要落脚
悍子问玉卓:“沈倾在重明好好的干嘛跑去耀州?”
玉卓答道:“为了赚她爸爸的医药费。”
“沈倾她家就她一个女儿,她离开重明,谁去照顾她爸?”
“她每隔半个月回重明一次。”
重明县隶属耀州市,重明的山就是从耀州这边绵延过去的。
贺家的房子都有这些特点,远离尘嚣依山傍水,曲径通幽,隐藏在密密层层的枝与叶之间。
原本贺征安排沈倾睡在他隔壁的一个房间里,但是伊丽莎风尘仆仆地从重明来,为了不让她看出他俩的破绽,贺征让伊丽莎睡沈倾的房间,沈倾睡他的房间,他睡书房。
于是沈倾发现了贺征房间里的那一排书架,上面放的都是她看过的书,沈倾赤着脚走过贺征的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的工作台,工作台上的模型,走出阳台,那阳台通向她的房间。
昨晚贺征对她说她爸的医药费他已经在重明人医付清了,沈倾知道数目。
“跟我去民政局登记。”等到伊丽莎睡下,一屋的灯光暗了,屋角开着昏黄的灯,楼下客厅的沙发,隔着玻璃茶几,贺征坐在沈倾对面和她协议。
“我都这样了,你认为我还逃得了吗?”沈倾讲到后半句的时候,才与他目光接上,他的目光掺杂着复杂的情绪,爱中带着恨,汇聚到她身上足以燃烧她。
不似从前,她现在总在逃避与他直视。
“就是因为都这样了,干脆去登记。”
沈倾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没等她反应,贺征起身上楼留下一句:“明天九点。”
还爱着,所以拒绝不了。
第二天一大早,伊丽莎在厨房里弄早餐,贺征他爸还没发迹的时候每天三餐都经由她手,这么些年她厨艺并没有生疏。
沈倾一整夜睡不安稳,她想下楼走走,伊丽莎端着早餐出来,“我还打算到楼上去叫你们起床呢,没想到你就下来了,来吃早餐,贺征呢?”伊丽莎说着自顾上了楼梯。
她不知道贺征不在自己的房间里。
“贺征,快起来——”接着是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贺征从书房里出来。
伊丽莎满脸狐疑:“你怎么睡书房?”
贺征随口编:“我在构思一个企划案,开着电脑不想吵到她,就呆在书房里,没想到一干就是通宵。”
“你瞧你,这叫什么,这叫过度沉迷于工作,俩夫妻新婚燕尔本是你侬我侬来一次要多甜蜜就多甜蜜的旅行,你倒好,睡书房?”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贺征还有要紧事要做,他一边扣着衬衫袖口一边下楼梯。
伊丽莎跟在贺征后面,“嗳,尽早给我生个大胖孙子。”贺征看着餐桌旁的沈倾,点了点头。
伊丽莎倒好两杯牛奶放到他俩跟前,最后给自己倒,“你们计划去哪里度蜜月啊?”
沈倾呛了一口牛奶。
就在那一天,沈倾成为了贺征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她拿着结婚证,坐在贺征的车里,曾经在脑海里翻过日历,到底在9月9号这一天还是5月20号这一天呢,而这一天变成现实了,并不在她设想的任何情节范围内。
左上角的交通灯闪着红色,顺便看到了贺征,“老……公?”她默默地在心里念着这个她生命里的新词。
贺征把车开到“六福珠宝”前面。
店员热情地招呼他俩:“欢迎光临,请问两位想要什么款式的呢?”
沈倾低着头,在一片银光闪烁之中,她认真地挑了一枚戒指,无名指被套上那一环白金的瞬间,她心头一热。
贺征默默地在她身后,端详她的认真。
62 注定要落脚(2)
“Ineverhadadreametrue,tillthedaythatIfoundyou。”这是一首老歌,这一句歌词,打中了沈倾的心。
秋天的落叶在空中打几个转翻飞到地面。
玉卓抱怨她又得加班了,伊丽莎隔三五差致电贺征叮嘱他别老顾着工作别老是呆在书房里,多想想老婆,贺征猜测她大概又路过母婴店,店里可爱的婴儿衣服触发了她一直以来的期盼,经过伊丽莎的熏染,他本人也渐渐想要有个宝宝了,特别是有了老婆之后,确切来说,是他名正言顺地拥有了沈倾之后。
这是很自然的,恋爱,结婚,生子,相伴到老。
生了儿子起什么名字,如果是个女儿又叫什么名字?可以的话生两个,一男一女,刚刚好。贺征在电脑前预想着未来的可能。
以前他就有想过,只是那时候沈倾还在念大学。
悍子提醒他今晚有饭局。
贺征撇了他一眼说道:“要不你做我的代表?”
悍子说:“明白,你要回家陪老婆。”
贺征笑着反问他:“你呢,什么时候有你的好消息?”
沈倾穿上外套拿了包就出门,约了玉卓在百代购物广场碰面。女人最大的消遣就是逛街,衣服鞋子包包,保养品,护肤品,各种类型各种牌子都要细细追究,时节不同,用的东西也不同。
琳琅满目的商品在聚光灯下发出极致诱人的光芒,令人身心舒畅。
化妆品柜台前,整整齐齐地排着口红,颜色从浅到深,玉卓挑了其中一管对着镜子涂起来。
沈倾不想买口红,她的抽屉里就放着一管浅色的口红,估计到过期也用不到三次,但她看中了一款耳钉,她不买耳环,不要那些又大又累坠的,她只要小巧精致,简单之中又有设计理念的。
提着大袋小袋的进了星巴克,一人叫了一杯咖啡加一份小蛋糕。
就这么一个晚上过去了。
沈倾自己打车回家。
外套脱下往衣架上挂,与贺征的外套紧挨着,洗漱台上她的护肤品放在贺征的剃须刨旁边,造成两个人共同生活的景象。
她逛商场逛到双脚快分离出去了,往床上一躺,动也不想动,就躺这么一下,完了就起来洗澡,她这样想着,却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贺征回到家,边上楼边解开领带和衬衫扣子,习惯地进了他的房间。
放下西装外套,他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拉起被子替沈倾盖上,俯身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脸。
秋天夜晚清冷的风夹着些许雨丝。
玉卓在单身公寓里窝在沙发上捏着手机,过几秒就划动一次屏幕,打开微信,寻思要跟微信里的悍子说什么话,“今天过得怎么样?”问号才打上去,没按发送,公寓就停电了。
糟糕,她还没烧水洗澡呢,这可怎么办,她用的是电热水器。
不得不搬救兵,而唯一的救援是悍子。
“整栋楼就你家没电。”悍子说。
“不可能。”
“不信自己到楼下瞅瞅,楼上楼下灯火通明。”
莫非是烧开水的时候漏电了?
悍子帮她接好了电路,“水壶不要装太满,漏电就不得了了。”
“哦。”
“我再检查一下屋子里其它线路有没有问题。”
“好的。”
垃圾桶里都是泡面的包装袋,悍子忍不住又说:“别老是吃那些没营养的泡面。”
“哦。”玉卓忘了自己在他面前曾经是多么的伶牙俐齿。
63 注定要落脚(3)
茉妍在柳于飞的衬衫上发现了好几条烫染过的女人发丝,她不染也不烫,由此断定柳于飞有了别的女人。
她好几天没见过他了,相信他都在工作,一天到晚陀螺一样忙个不停,上午在北京开会下午在香港签合同。
柳于飞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茉妍试着说服自己,直到他演变到夜不归宿,直到如今证据确凿。
怎么用逢场作戏来为他开脱?
连那上面的香水味都那么明显,简直可以想像得到那女人是怎样如猫一样贴着他骚痒。
她要找到那个女人。
茉妍跟踪柳于飞,她的车尾随着柳于飞在公路上飞驰,她从来不晓得自己的开车技术这么好。
高档旅馆,茉妍苦笑,这男人连偷吃都不忘奢侈。
等到他进了电梯,她下车,记住他上的楼层,“顶楼?那可是总统套房。”茉妍按电梯按钮时手开始颤抖,一会儿她就会看到她不想面对的画面。
血液全部往大脑奔涌,此时她真希望手里握着一柄枪。
透过虚掩着的门她听到里面的对话:
“把门关上。”柳于飞说。
“等一下,我叫了一瓶红酒。”
“也行,反正我今天就是你的。”
接着是女人妖嗔的笑声。
这时茉妍嘴角浮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她已经越过了生气这个程度,她在笑自己,笑自己选了这样一个男人,她有眼无珠,嫁给他之后又抓不住他,可见她何等失败。
服务员端着一瓶红酒来了,茉妍掏出几张大钞低声道:“这酒让我送进去。”
那女人正等着喝酒,因此门是没有锁的,茉妍就扭开了锁。
女人耳尖,听到了动静,于是问道:“是送酒来的吗?”
茉妍应了声:“是。”怕说多几句就会被柳于飞发现,但是她怀疑柳于飞认不出她的声音,他夫妻二人有名无实。
“放在外面的桌子上吧。”女人说。
茉妍放下红酒,酒瓶底部和桌面接触的时候发出玻璃瓶子特有的声响,她侧耳听见一阵息息索索,她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捏着手机,摄像镜头倚着门框,直到那个女人和柳于飞的喘息此起彼伏。
茉妍离开旅馆的时候用钥匙在柳于飞的车上刮出一道长长的痕,然后飙车回家,开一瓶白兰地,手机连接电脑,观赏柳于飞和那女人上演的大戏。
离婚?她冷笑,自从嫁入柳家,她放弃了自己的朋友圈,放弃了自己的事业,除了柳于飞,她一无所有,离婚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躺在牛皮转椅上,仰望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饰,屋子空荡荡的,有钱人的悲哀。
她决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柳家呆下去。
原本她以为退化成寄居蟹的是自己,失去了在社会生存的能力,今日才知负罪的不是她茉妍,而是柳于飞。
那么,就这么活下去吧,带着愤恨。
傍晚,茉妍在人民公园跑了一圈又一圈。
远处射来一只足球,打中了茉妍的小腿,她痛苦地蹲了下来。
“对不起,我帮你看看撞到哪里。”一个年轻的足球健将跑过来。他把药油倒在手心,大手按在她小腿上时,一个念头在茉妍脑海中闪过。
既然柳于飞可以,为什么她不可以?
“我扶你到那边休息。”足球健将说。
于是茉妍挽着他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挨着他,“你这一记球着实厉害,我以前读书的时候吃过不少球饼,但都没这次伤得重。”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继续道歉:“一时没注意,真对不起,要不我带你去看跌打医生。”
为什么不?茉妍再一次让他搀扶。
64 贺征的世界
贺征的堂妹出现在沈倾面前,老成,不爱说话,如她当年。沈倾猜不出这个小女生的年龄,如果她说她十八岁了,她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可她说她十六岁,读高一。
“你叫什么名字?”沈倾摆不出前辈的姿态,问话的语气是平和的,而且她的态度是“你不说也没关系。”
“贺绫。”
零?什么都没有。
“绫罗绸缎的绫,你是沈倾?”
“啊是。”
“嫂子。”
沈倾笑着,脖子生了锈似的点头,留意到她右边耳朵坚着排列的两个耳钉。大概是个很难搞的小姑娘?
“要不要到楼上参观一下?”
“也好。”
沈倾闲时看了一半的书堆在地毯上,她从来不爱老老实实地坐着阅读。贺绫对那些书很感兴趣。喜欢看书的女孩,不会太坏。沈倾让她挑,她一口气挑了好几本。
贺绫捧着书进了贺征的书房,开着音乐,躺在沙发上,完全进入了她一个人的世界。
沈倾也就不便打扰。
当晚贺绫溜了出去,跟着一班人进酒吧,贺征回来问贺绫去哪儿了,沈倾打开书房的门,书打开着,人不见了,“叫悍子帮忙找找她。”
贺征即将要发作之际,贺绫尽兴而归,抬头一见堂哥脸色如乌云密布,立刻躲到沈倾身后拿她作掩护。
“下次再让我发现你泡吧我非打折你的腿不可。”贺征严厉地对贺绫说。
夜里沈倾听见院子大门开动,应该不是贺绫,短时间内她不敢造次,接着是车子低沉的引擎,可能是贺征,但是这个时间点,他出去干什么呢。
一架小型直升机在这座城市的上空盘旋,驾驶着直升机的是悍子,机仓里的是贺征,还有第三个人,被五花大绑的躺着,头上套一只麻袋,贺征一手抓起麻袋,黑暗中那人处于晕厥状态,那人便是子弹。
贺征从一个黑色工具箱里拿出一支警用电棒就往子弹的大腿打下去,子弹立刻睁开眼。
贺征再给他一棍,举着手电筒,而后一字一顿地说:“你认真看看我是谁!”子弹瞟了他一眼,贺征冷笑道:“是不是很意外?本来我就早应该死在山脚下,和我的车一起炸得粉身碎骨,但是你所期待的并没有发生,我还活着。”子弹趴在地上,声音似乎是从胸腔传出来的,特别压抑:“今日除不了你,他日你也活不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在我的车子里动了手脚,谁让你这么做的?”
“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狭窄的机仓里子弹蜷成一团,额头一层汗珠,仍然嘴硬。
贺征把电棒扔到一边,扬起一边嘴角,笑道:“我就是来拿你的命!”正说着,他拉开了机仓的门,一脚把子弹踹了下去!
子弹直往下掉!忽然耀州市的高楼大厦以及大厦里辉煌的灯光定格,整个城市倒了过来,子弹人被倒挂在直升机上,他的脚踝绑着麻绳,另一端系着机仓里的椅子。
子弹浑身吓出了冷汗,一颗心脏破百狂跳,一面暗暗叫苦,又咬牙发誓:一定要报这个仇!
贺征的师父曾说过,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