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苏业哥哥的这个身份将盛斌困在了一个很尴尬的立场,一方面他心知肚明跟苏式闹上台面没有任何好处,一方面又因为这种持续增长的压力更越发的排斥苏式的存在。
没人喜欢自己的生活节奏被打乱,尤其是盛斌这种本身主导性就很强的人。
其中无数次他都认为自己对苏式的忍耐达到一个极限了,等真正再跟对方交上手,又发觉已经习惯了这种诡异的模式,很像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当你意识到不可能有本质改变的时候,除了接受,也没什么其他选择。
只不过盛斌相比一般人,更难妥协一点。
在很多人眼里,盛斌都活的很克制,似乎任何时候都是理智压倒性的战胜情绪,哪怕是内心翻江倒海表面上他依旧不动声色。就连苏式和苏业,多少都是这么觉得的。但事实上,盛斌自己很清楚他是个很遵从自我感情的人。他不会过多的跟内心的需求较劲,只要有了想这种想法,他离实施基本上就不远了。不然他也不会在苏业旁边守了这么多年。
这世上没有感情是真的完全斩不断的,他做不到,不是因为割舍太难,而是他根本不愿意割舍。哪怕是单方面的付出,这种感觉对盛斌来说,也是充实和满足多过难受的时候,他将苏业当成一个值得付出的对象,所以就算对方毫无回应,甚至毫无察觉,他也没什么埋怨或者不满。
只是感情积累的久了,偶尔会失控。
苏式就是在这种失控的时候突然插一脚进来的,打乱了盛斌的生活,也将局面搅和的乱七八糟。
说是朋友,他们之间有着理不清楚的感情,□关系。
说是情人,两个人都知道绝对不是。
就好像他们彼此手上系了一根绳子,搞不清楚到底为什么要一直绑在一起,但也一时半会儿的扯不断。
非要盛斌为苏式对他而言的立场找一个形容。
他只能说,他并不想看见苏式痛苦。
平时更多的时候是互不关心,但是真到了某些时候,盛斌甚至会选择用妥协的方式来尽量减少苏式情绪上可能出现的问题。
包括这次跟狄瑞忠之间的较劲。
最初的拖延时间也好,后来亲自找到苏式说明
一切也好,包括现在站在对方面前,说出那句“我能保证”,盛斌做这些并没有带着特别强烈的目的性,他并不介意两个人的关系因此而改变,只是不希望苏式一直带着这种激烈的情绪离开。
如果问题的症结在他身上,那他甚至可以解释。
“苏氏的项目真的取消,我确认之后会告诉你。”盛斌皱着眉,声音很平稳:“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是因为我认为这个文书有问题,但是我没打算瞒着你。”
这是盛斌少见的解释,所以苏式一时之间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话来回。他心底其实不太相信如果项目真的取消了盛斌会告诉他,但依照他对眼前这个男人的了解,盛斌也不是会说违心之论的人。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僵持着,谁也没再开口。
太阳的热度攀升的肆无忌惮,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段,不要说站在外面的盛斌和苏式,就连车里的狄瑞忠也基本上有点扛不住了。
他最后忍无可忍的按了两下喇叭:“我说,你俩激情完了没有?”
再不走真的要赶不上飞机了。
但是他眼前的两个人谁都没搭理他,苏式不动,盛斌也不动,地面上两个人的影子被压缩成不大的一小团,紧绷的气氛甚至降低了一些他们身上的热度。
狄瑞忠喊了一句不起作用,索性长时间按着喇叭不撒手,在这样空旷的道路上,效果极其惊悚。
他还就不信了!
这俩要是不怕变成聋子就继续掐。
终于,最后是苏式先扛不住,他转头冲狄瑞忠吼了一句:“别他妈的叫了!”然后很不爽的往车上走。而盛斌略微停滞了一下动作,事情还不算解决,他不太想这么结束,但是继续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一时之间,他难得的心里也开始有点蹿火。
只是人还没走到车边上,就听到身后的有一阵非常近的汽车碾压土地的声音。
他脸色变了一下,两步冲到车边,上车发动车就直接挂上了倒车档。
狄瑞忠和苏式都有点莫名:“你干嘛?”
难道真是被气疯了准备把苏式拉回酒店继续吵?
但是盛斌的脸色却跟他的动作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他只是死死的盯着倒车镜,然后猛的打过方向,挤出三个字算是解释:“有车队!”
这三个字很有效果。
让狄瑞忠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唯一还比较状况外的是苏式,他皱了皱眉:“车队怎么了?”这本来就是马路,有车太平常了吧。
这次开口解释的是狄瑞忠:“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没看见市里在搞宗教活动?这条路我们开了大半天车都没遇到几辆,还几乎都是出城的,你见过往入城方向走的?”
巴勒斯坦是中东宗教的中心,这里全民信徒的,这时候不去参加活动的车队,
除非是有紧急情况,不然多数不是什么值得乐观的推测。
苏式理解了狄瑞忠话里的暗示,脸色也开始有点难看。盛斌掉过头就一路油门踩到底的往回开,从倒车镜里,刚才暂时停车的那块矮山后面,没一会儿就掀起了黄土尘的风浪。
“操!”
看见在尘土之中隐隐透出的旗帜,盛斌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们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背,竟然真的撞上了之前新闻里提到的边境武装恐怖分子。
对方开的是军用装甲车,哪怕盛斌的油门已经基本上踩到底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不断的在拉近,盛斌让苏式打个电话给江群,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脱身的机率不大了。
苏式的电话刚拨通就感觉车的后面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后座的车窗就被子弹打碎了。
狄瑞忠反应很快的缩到车座之间的缝隙,盛斌看着后面车上架着的机枪,犹豫了片刻最后选择了停车。
这么下去,他们几个非被打死在车上不可。
盛斌停车,狄瑞忠和苏式的脸色都僵住了,几个人彼此看了一眼,心里不不安开始扩大。
没多久,后面的车就追到了他们跟前,下来四个全身武装的男人,先是往车里看了一眼确认他们有几个人,然后动作很粗暴的踹了踹车门,嚷嚷着:“下车!”
他说的是英语。
盛斌他们动作很慢的打开车门下车,被枪抵着往前走,这几个男人既没有搜身也没有检查他们的东西,只是把他赶到了那辆装甲车前面,然后副驾驶的门打开,有个男人探头出来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是什么人?”
依然是英语,但是比之前让他们下车的人明显要流利多了。
盛斌走在最前面:“我们是建设队的,要去机场接人。”
他刻意把建设队这个词用阿拉伯语又说了一遍,发音很扭曲,表情甚至还有些着急。
苏式戒备的大概判断了一下目前的形式,这一小队人开了三辆车,初步判断不下十个人,每个人都基本上全副武装,不要说他们现在手无寸铁,就是给他们配了武器,想脱身都是不可能的事了。
盛斌给他们假设的身份显然让对方很不满,旁边一个男人不耐烦的用枪捅了一下最后的狄瑞忠,金属戳到后背的感觉疼的他头皮有点发麻。
最后,明显是发号施令的男人让他们把盛斌他们赶到最后一辆车里,然后找个人去开盛斌他们的车,看样子是准备回他们的总部。
而最后一辆其实是辆小卡车。
掀开了遮挡的幔布盛斌他们看到里面已经蹲着五个人,两男两女还有一个小孩,都是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们,等他们三个也上了车,立刻就被按趴在地上,负责看管他们的男人把他们的手反绑着,然后随
手扔在车厢里,其中盛斌被推到的时候还撞到了车栏,发出的声音听的所有人脸色发白。
等他好不容易挣扎着勉强稳住自己,苏式不着痕迹的蹭到他旁边,俩人靠在一起,尝试着想说话。
但是这车开起来动静简直跟打雷一样,因为旁边还有两把枪对着,他们没办法太明目张胆的嚷嚷,到最后,只能是苏式用口型说,盛斌靠猜的。
“现在这么办?”苏式还算镇定。
盛斌本来回了一句静观其变,但是苏式看了半天没看懂,到最后,他只能回了一句OK,然后幅度很小的点点头,让对方暂且稍安勿躁,不要太着急。
这些人绑架他们无非就是要钱,一会儿到了他们的基地,应该会让他们各自打电话找可以筹钱的人准备钱,等收到了钱,就会放了他们。
道理上,不出意外,这些人是不会轻易伤人的。
盛斌微微皱着眉。
——不出意外的话……
☆、第 27 章
车开了很长时间才停。
盛斌觉得好像兜了几圈,但是因为对这边太不熟悉,想记路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感觉到车停下来,车上的这两个人就轰赶他们下车,苏式大概看了一眼四周,几乎没有任何的建筑,感觉上就是在一个山沟里面,有几个搭起来的帐篷,守在周围的人基本上都持枪,盯着他们的视线透着接近残暴的冷意。
在他们被赶进其中一整个帐篷后,狄瑞忠很小声的在后面说了一句:“看样子这里只是他们临时的一个守地,那还好……”
苏式看他一眼:“什么意思?”
“他们绑架我们的时候并没有蒙面,也没有给我们戴头罩,如果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那我们就死定了。”
这句解释是盛斌说的,他们三个被赶到帐篷的边上然后被勒令蹲下。除了车上的几个人和他们,这个帐篷里本身已经有十几名人质了,显然,这批人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
不过狄瑞忠说的没错,看情况,他们也只是求财,并没有杀人的打算。
就在盛斌他们思量着接下来要怎么办的时候,刚才在他们车上一脸惶恐状的小孩很低声的开始哭。
在车上大概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不敢,现在情绪被压迫到了一个程度,竟然也不管旁边大人脸色发白的安慰和劝阻,从很小的哭声发展到压抑不住的嚎哭,整个帐篷里都被这种接近撕心裂肺的哭声充满,无形中,压力也开始加剧。
没一会儿,外面负责看守的一个男人走进来,挥舞着枪很大声的吼了一句。
让这个小孩不要再哭了。
小孩的妈妈浑身发抖的搂着自己的孩子,拼命的想要捂住孩子的哭声,唯恐激怒了这群人换来伤害,但是小孩憋得脸色通红也还是止不住哭声,周围的人都开始下意识的避开,不想被殃及。
果然,持枪的男人愤怒的走过来,一脚踹翻抱着孩子的女人,将枪抵着她的额头:“再哭,就杀了你们!”
女人吓的一直哆嗦,连半个音都挤不出来。
帐篷里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异味,从穿着来看,似乎有些人已经被抓了一段时间了,精神状况很差,蜷缩在角落一声都不敢吭,在整个帐篷的最边上,有三个亚洲人,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楚脸,所以不能判断到底是哪国人。
盛斌一直盯着那边看,苏式很自然的就也注意到了,过了一会儿等看守走出去,他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避开其他人直接朝那边丢过去。
丢的很准。
正好打在其中一个男人的肩膀,他仓皇抬头的时候,刚好撞上苏式和盛斌的视线。
盛斌用嘴型很慢的问了一句:“是中国人么?”
对方惊喜的不停点头。
点头的同时还去撞了撞旁边的人,于是盛斌他们才看清楚,他旁
边的竟然是两个女的。只是因为都是短发,刚才又都一直低着头所以没看出来。大概评估了一下情况,盛斌不是很乐观的抿了抿嘴唇。
正好这时候刚才那个看守又进来了,扔了一个电话给刚才跟盛斌他们一起在车上的人:“你只有两分钟的时间,找人用五十万美金救你,什么时候给钱什么时候放人。”但是很明显这个时间是很微妙的,如果一直凑不齐钱,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捡起电话的男人手足无措的试图解释:“……我,不可能有……这么多钱的……”
这句话得到的回答是黑黝黝的枪口。
“没有钱,就死。”
对方的话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男人颤抖的拨出电话,讲话的时候隐隐带着无能为力的哭腔。
从语言上判断,他应该也是阿拉伯人,这笔金额显然对他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电话的时间说是两分钟,但是其实有些连一分钟都不到就被强制切断了,两三个人打完,就到了盛斌手里。
盛斌拨号码的时候看了苏式一眼,然后电话打出去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句就自己挂断了。
而他打完之后,电话竟然被收了回去。
准确说,是在他们面前被砸烂了。
“剩下的等明天。”
那个阿拉伯人砸烂了电话人就出去了,盛斌皱了下眉,没吭声。
他们随身的东西都已经被搜走了,除了衣服基本上什么都没剩下,手还被绑着,时间一长总觉得手指发冷,有种濒临麻木的寒意。
做为人质,他们的待遇想当然不会多好,让几个人打完电话之后,几十个人就这么被扔在帐篷里,从帐篷的缝隙里看出去,天色有渐渐转暗的趋势,很多人早就撑不住改为坐在地上了,盛斌和苏式就近靠在他们背后的木桩上,都是一脸疲惫。
遇到这种事,都不是简单的用倒霉两个字可以概括的。
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不受控制的在脑海中闪现,到最后,也只是定格在两个人站在大太阳下面,吵得面色僵硬的脸。
“我要是给天蓝打电话说我在这边被绑架了,都不知道他信不信。”苏式这句自嘲说的有点无奈,主要是所有的事情发生得太快,搞得跟拍电影一样,急转直下的任是谁也接受无能。
盛斌一直半闭着眼睛:“放心吧,没事的……”
从他们几个被绑架,到现在他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苏式看了他一眼:“你刚才那通电话到底是打给谁的?”
没有任何称呼,就是用那种面瘫的语调大概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