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春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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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春弄-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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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防卫严密,对方大约是借着今日宾客入门才得以潜入,但人数也绝不会有很多,只是身份和身手都不明,终究让人不踏实。
侍卫齐齐调动,一层一层将内院围得水泄不通。师雨往住处走,路上经过南居正院,见其中灯火通明,门口侍卫也个个严阵以待,料想即墨无白也已经收到消息了。
刚转头要走,院门打开,即墨无白走了出来。
师雨看过去,他一身窄袖束腰的胡服,手里提着长剑,见到她站在廊下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与门边侍卫交谈了几句,带着一队人朝另一边回廊走去。
跟在师雨身后的侍卫道:“听闻保护少卿大人的都是皇家大内侍卫,对付此类宵小定有经验,如今他肯出手相助实在再好不过。”
师雨点点头,一言不发,继续朝前走。不想转了个圈,到了花园竟然又撞上了即墨无白。
这次彼此离得还不足两丈远,他终于朝师雨拱了拱手:“听闻府中潜入了刺客,代城主最好还是回房避一避。”
疏离有礼,远似高岭之花,仿若初见。这才是外人眼中遥不可及的太常少卿。
师雨回了一礼:“多谢少卿大人,哪有让客人护卫主人的道理,还是请少卿大人回去休息,城主府自会护你周全。”
即墨无白侧身而立,似一张蓄势待发的弓:“新城主刚刚继任便潜入刺客,我若不现身,只怕会有误会。”
师雨抿唇不语。
二人站在一檐之下,谁也没开口。远处蓦地一声高喊,侍卫们齐齐冲了出去,对面房顶上人影一闪而过,灯火下似有箭矢破空而至。
师雨未及回神,被一只胳膊拉着周身一转,抬头一眼看到的是即墨无白线条明朗的下颚,再转头看一眼自己原先站的地方,地上果然落着一支箭矢。
即墨无白松开她,仿佛刚才救她的举动是幻觉,走过去捡起箭矢看了看,皱眉道:“沙陀族的用箭,有可能和当初你入中原时遇到的一样,是一支来历不明的雇佣兵。”
师雨看着他的侧脸:“你认为幕后主使是谁?”
即墨无白从袖中取出方帕子,将箭矢包好,口中却道:“墨城已与我没有干系,我又何必关心这些?”说完转身就走。
一夜忙碌,刺客们抓到了,但还未审问就全都吞毒自尽了,果然是沙陀雇佣兵一贯的作风。
师雨一夜没有合眼,特地叫人注意着即墨无白那边的动静,果然,将至午时时,听说阿瞻派了人去南居正院。
不出一个时辰,杜泉便出现在她眼前,来替即墨无白传话,说要即刻告辞归都。
师雨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其实她昨晚就想劝即墨无白离开墨城了,她太了解阿瞻,他一定会借此机会向即墨无白施压。刺客来意不明,追查不到幕后主使,即墨无白是最容易背黑锅的人。
即墨无白说走就走,毫不停留,和他来时一样干脆。
没想到第二日墨城竟然迎来了今冬第一场大雪,他一路走到府门外,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一路驶出城门,地上已经开始有了积雪。
杜泉怕火上浇油,这几日都小心翼翼不敢多话,此时终于忍不住劝道:“公子,要不还是等一等再走吧,这天气不好赶路啊。”
即墨无白揭帘朝外看了看,大雪纷纷扬扬,像羽毛织就的帘帐,无法远视。他却一眼就看到了十里亭外站着的人,披着厚厚的大氅坐在马背上,远处是一队森严的侍卫,天际是模糊不清的山峦。
下了马车,迎着风雪走过去,身上的披风在凛凛风中猎猎作响,他伸手拢了一下,仰头看她:“怎么,代城主来送我?”
师雨面纱后的双眼依然弯弯的似天边月:“是啊,昨日刚刚有刺客闯入城主府,也不知是否有余党在墨城附近,我至少要将你护送出墨城地界才行。”
她转头看着那队侍卫,没有明说其实那不是她带来的,而是她赶来拦截的。墨城形势不稳,其实没有几个人乐意再多一个即墨氏的血亲留在世上。
即墨无白伸手接了片雪花在手中,轻轻捻成雪水,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不用了,我带了那么多侍卫,只要不被当做心怀不轨就好,哪里有资格再由你亲自相送。何况你已与即墨倓有婚约,最好还是不要落人口舌了。”
师雨笑了一声,说不清什么意味:“我骗了你,你竟还为我着想,真是叫人惭愧。”
即墨无白深深看她一眼,抬手朝她行了一礼,转身离去,最后一句话残留在风雪里:“我只知道成王败寇,终是你赢了……”

、第三十五章
大雪下了半个月也没停;西域边塞已经是一片银白。过了宁朔,即墨无白暂时停在了驿站,道路难行;只能等待天气好转再上路。
早晨起床,杜泉打了热水过来给他洗脸,却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朝门外左瞄右瞄的;端着水出去时还特地鬼鬼祟祟地将门掩好;生怕他发现什么一样。
即墨无白看到;故意不动声色,等他离开,走到门口猛地一拉门,愣了一下。
门边倚着师雨;鼻尖冻得泛红,妆容比平常要艳丽许多,整个身子都罩在披风下面,看起来有些臃肿。
他太过错愕,呆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师雨凑过来靠在他胸前,轻声道:“你就这么走了,我实在是舍不得。”
即墨无白原本涌动的心绪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压下,抬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仰起脸,笑眯眯地道:“其实我也舍不得你呢。”说着就要低头吻她。
师雨猛地推开他,一面“呸呸呸”地躲到房间角落,咋咋呼呼地喊:“演不下去了,你还真下得了口啊!”竟然是道清亮的男声。
即墨无白哼了一声:“你真是装女人装上瘾了,就不能正常地来见我?”
对方解掉披风,作为女人,身材瞬间就显得太过高大了,随手用披风擦去脸上的妆,原本的相貌稍稍显山露水,除了邢越还能有谁。
“我就知道你跟师城主有一腿,嗬,还真被我诈出来了。”他在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即墨无白坐到他身边,贴近看了看他的脸:“我一直想问你,你这一手化妆术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若非身材太明显,声音不够细,光看脸的话还真能唬人。”
大约是心有余悸,邢越退到他对面,一副不乐意靠近他的模样,“这可是我吃饭的家当,如何能告诉你?不过你说得还真对,我的确总是栽在身形和声音上,所以从不轻易扮女人。”说着他猛地一拍桌:“别打岔啊,咱们来继续谈谈你跟师城主的事。”
即墨无白高声唤道:“来人,有刺客!”
“诶,别别别!”邢越连忙摇手:“不提了,不提了。”
即墨无白笑了一声,自顾自地用早饭:“若非你装扮成这样,还真混不进来。我得提醒侍卫们注意些了,若你真是刺客,我的命可没那么长。”
邢越托腮:“说到刺客,墨城最近出入盘查的十分紧,师城主似乎就在追查刺客,听说都下令要将所有沙陀部族赶尽杀绝了,她对那位新城主可真是没话说。若是性别换一下,我是女子的话,真恨不得嫁给这样有魄力的男子才好。”
即墨无白勾了勾唇角,没做声。
邢越又凑过来:“你就没好好查一查这位新城主的来历?当真就如此放弃了?”
即墨无白搁下碗筷,起身走去屏风后面,片刻后返回,手里拿着一本册子:“我离开城主府前,去城主夫人以前居住的吹雪阁找了一下,这里面记载了她的一些起居备注,据我推断,即墨倓并非是城主夫人所出,可即墨彦又只有一个妻子,想必他是私生子。他的相貌做不得假,不过多了解一些总是好事。”
邢越昂了昂下巴:“可要在下相助啊?”
“正等着你这句话呢,不过……”即墨无白一边转动心思,一边斟酌道:“这次得换个法子,即墨倓被藏了那么久,一定不只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
邢越看他这模样就后悔了,闲着何必来招惹他?唉,总没好事!
大雪第二日就停了,即墨无白不愿在驿站多留,下令弃车骑马,继续赶路。
邢越和他都是南方人,但不及他习武身强力壮,遇到这天气实在吃不消,骑在马背上直哆嗦,看到官道旁有人支着篷子卖热汤,连滚带爬地凑过去要了一碗。
即墨无白耐心等着他上路,侍卫首领走到他身边小声提醒,似乎有人跟了他们许久了。
他调转马头,四下看了看,没看到什么人,心中备感警觉,打马去摊子前,一把将邢越提溜起来。
邢越吃了一惊,狼吞虎咽喝完最后半碗热汤,翻身上马,裹紧披风跟他继续上路。
全队悄无声息地走了许久,擦黑时进入中原腹地,即墨无白故意没有在驿站落脚,顶着严寒继续前行。
后面渐渐显露跟踪者的行迹,侍卫禀报说对方应当只是一人一骑,看马蹄轻浅,有可能是女子。
月色明晃晃地照着雪地,四下透亮。
即墨无白命令所有人藏进树林,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那跨马而来的女子,策马冲出去,对方立即亮剑,极为机警。
他勒马停住,上下打量她一番,笑道:“看身形似乎是乔姑娘啊。”
马上的人揭去头上帷帽,露出一张冷冰冰的脸。
即墨无白叹息:“乔姑娘有事不妨大大方方地现身,至于这么一路尾随么?险些叫在下误以为是不轨之徒了。”
乔月龄冷哼:“我尾随你?你还是省省吧,我不过是要去中原,恰好与你同路而已。”
即墨无白撇撇嘴:“那好吧,当我多此一举。”
他调转马头,回到队伍,乔月龄仍旧在远处不急不慢地跟着,没有上前同行的意思。
邢越打马过来,哆嗦着问:“这姑娘对你有意思吧?”
即墨无白笑笑:“大概是吧。”
“啧,依我看,她比师城主好。”
即墨无白瞥他一眼。
邢越讪笑:“你别怪我多嘴,说实话,你太聪明,就该配个这样的姑娘,看着冷了点儿,但绝对翻不出你手心去。师城主太精明,两个精明人在一起不累么?”
即墨无白笑眯眯地拍拍他肩膀:“好了,就别套我话了,我是不会上当的。”
邢越脸一垮,嘀咕着走开了。
墨城如今全城戒备,固若金汤,别说西域各国,就是中原本土要出入也有些困难。
附近的沙陀族近期开始悄悄迁徙,谁也没想到她一个柔弱女子会下这样的狠心,虽然明令说了不会伤及无辜百姓,大家还是不放心。
嘉熙帝收到消息,心里有了些盘算,恰好即墨无白回到了长安,他只能暂时放下此事,召他入宫来见。
即墨无白连家也没回,直接入了宫,官服也没来得及换,一身常服因为赶路而沾染了风尘,进了御书房便一掀衣摆跪倒在地。
“微臣无能,未能完成陛下密令,请陛下责罚。”
嘉熙帝上前扶他起身,“这不怪你,是朕太心急,一道诏令反倒给了他们机会。”他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不提也罢。”
即墨无白垂着头:“谢陛下。”
嘉熙帝遣退所有宫人,对他道:“如今墨城也算是大局已定,只是即墨倓被即墨彦保护了这么多年,只怕是另有目的。”
即墨无白与他不谋而合,却没说什么。
嘉熙帝见他消瘦不少,一时感慨,拍了拍他的肩:“罢了,不提墨城了,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如今回来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朕自有计较。”
即墨无白道了声是,退出了殿外。
长安的月亮似乎总是离得很远,看起来朦朦胧胧,像是一笔点画出来又浸了水雾。不像墨城,近在眼前,又大又圆,永远给人一种触手可及的错觉。
他缓步走出宫门,不想又遇到了乔月龄。
“咦,乔姑娘,这次又是顺路啊?”他似笑非笑。
乔月龄翻了个白眼:“我入宫觐见太后而已。”她走过来,像是随口一提般道:“我都听说了,墨城丢了就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做太常少卿也没什么不好。”
即墨无白点了点头,笑道:“多谢乔姑娘开解,只是你我见面不再动手了,还真不习惯。”
“你……”乔月龄刚从宫门侍卫手中取过自己佩剑,当下就拔了出来,即墨无白连忙爬上马背溜了。
还有不久就是年关了,阿瞻作为新城主,必然是要有些活动的,在全城官员和百姓面前都要体面。
刺客的事依然毫无进展,师雨一筹莫展,只好暂时压下,着手准备年关事宜。
朝廷却在此时送来了诏令,全国各地官员都要入都述职,新城主刚刚上任,理应入都觐见陛下。
师雨捏着诏文一筹莫展,阿瞻连多走几步都会气喘吁吁,如何能一路颠簸去长安?何况现在还有人想要他的命,出行危险更大。
皇帝简直是强人所难。可若是不去,就是和朝廷明着对立,对墨城实在不利。
她再三思量,唯有自己代替他去最妥当,当天便去霍府和霍擎议定此事。
即墨无白就在长安,她担心阿瞻会胡思乱想,只能瞒着他,只说是这趟出行是要去巡视一下周边镇口,顺便查找刺客线索。
出行当日,阿瞻一路将她送出府,依依不舍:“早些回来,我可不想今年过年再一个人了。”
师雨笑道:“不是还有霍叔叔?”
“那怎么一样,你是我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师雨神情微动,安抚他道:“好,我会早些回来的,放心吧。”
阿瞻将她送上车,还牵着她的手,手指被冷风吹得冰凉。师雨给他拉下袖子遮好,松开手指:“回去吧,别冻着。”
他摇摇头,直到车马离开视线才由娟惠搀扶着回了府内。
一旁的霍擎暗自点头微笑,这么多年两人感情一直这么好,他也就放心了,连带之前对即墨无白和师雨的那点怀疑也抛诸脑后了。

、第三十六章
各地官员年底入都述职是惯例;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墨城城主地位不同寻常;不能与其他官员相提并论;嘉熙帝对此自然更重视一些。
新城主继任的消息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大多官员不愿意蹚浑水,关于接待事宜也是能推则推。最后有人将事情推到太常少卿身上,反正与新城主是亲戚,由他接待再好不过。
嘉熙帝体恤即墨无白;原本是打算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子的,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只好将命令送去了他府上。
即墨无白知道他是有心试探墨城是否忠心,这也无可厚非,坦然接受下来;叫人关注着墨城行程,随时准备出迎。
等墨城的队伍到达,除夕早已过去,已是立春之后了。
“公子,您要是实在不乐意就推了吧,何必勉强自己呢。”杜泉一早伺候着即墨无白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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