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血流出来,就像井口似的,不断往外渗血,本就惨白的面孔更模糊得要消散般。
“是、是。”大夫强自镇定的拿过药粉和纱布想要为她止血。可药粉刚倒上就被血水冲散,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见此状态,大夫也慌了神,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滚、都给我滚出去!”凌灏见他们惊慌失措,却没有任何办法的模样就怒火中烧,这种一无是处的人活着干吗的。
那些大夫见他如今这模样哪还敢逗留,全都连滚带爬的跑出大帐,生怕跑慢了脑袋就丢了。前一刻还人头涌动的帐篷马上静了下来,那些将士也在凌灏的示意下离开了。
冷静下来的凌灏伸手封住聂清然的几道大穴,防止她失血过多,虽然他失忆了,可是做起这些来却是轻车熟路。随后他解开聂清然的衣服,拿过干净的棉布轻轻的擦掉伤口溢出的血,虽然血未止住,但明显流的很少了。
一旁的小几上是大夫们带来的止血药,他将瓶子打开,轻手轻脚的洒在伤口上,一层被冲散了就再洒第二层,他极有耐心的做着这事,仿若手下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他一遍又一遍的涂抹,直到血不再把药粉冲散,这才拿过纱布将伤口细细的裹上。
凌灏突然瞄到她左手上两道很深的伤口,看那伤口似乎是自己划的,而且还故意不让它愈合。她是怎么了?为什么自己弄伤自己?他几不可查的微皱眉峰,随手拿过伤药和纱布为她把那两道伤口也处理了。
“公子,吃点东西吧。”流霜端着托盘轻轻地走进大帐。
“流霜,一赶来就发生这么多事,都忘了安置你了,是我的疏忽。”凌灏歉意的笑笑,目光很快再次转移到躺在床上的人身上。
“没事,李将军他们已经安顿好流霜了。公子安心照顾好这位姑娘就好了。”流霜声音轻柔,似乎怕打扰了别人休息。
“她好像就是我要找的人。”凌灏轻轻地说着,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疼惜。
“应该,应该是吧。不然怎么这里这么多人都认识你呢?”
“看见她受伤我会心疼,看见那些庸医治不好她我会生气得想杀人,似乎她早就融入我骨血中,与我不可分割。”凌灏以手抚额,带着淡淡的倦意,“可是我记得那个女子让我觉得心中安宁,那双眼睛也很清澈。她却让我感觉到无边的杀意,眼眸里满是残忍。根本是天壤之别,如果她就是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能是发生什么事了吧,既然公子记忆中姑娘是那样,那肯定她原本就是那样的,等姑娘好了你再问她不就好了。”流霜斟酌着安慰的话语,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称呼聂清然为夫人。
“或许吧,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守着她就好了。”凌灏苦笑。
“公子,你脸上全是血迹,流霜给你擦擦吧。”流霜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缓缓走到凌灏身边,抬起手中的丝巾细细为他擦去血污。
凌灏没有阻止她的动作,黝黑的眸子深深看着她,倒把她弄得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不敢看他。
“好,好了。”流霜胡乱的擦完后,红着脸退去一边。
“你的眼睛和她真像。”凌灏似是叹息道。
“流霜何德何能,能与姑娘相似,公子真是折煞流霜了。”
“何必自谦,你有你的好。”凌灏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聂清然,眼中是无边的宠溺,“既然她就是我要找的人,那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会认定她。”
聪明如他,岂会不明白流霜的心意,虽然忘记了当初的事,但他一向相信自己的选择,以前选择了聂清然,那么不管如何都不会改变心意。至于别人的情意,他要不起,也不想要。流霜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可以当她妹妹一样一辈子照顾她,但给不了她任何承诺,因为他不想耽误她。
虽然她的眼睛真的很像梦中的那双眼睛,但不是就不是,他要找的是整个人,而不是一对眼睛,毕竟,当初他爱上的肯定是那个人,而不单单是那双眼睛。不管那个人变成什么样,只要是那个人便好。
“嗯,流霜知道,公子对姑娘的心思自然没人比得上,不然不会刚醒就念叨着姑娘了。”流霜亦是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眼眶瞬间就红了,只是一直咬着唇不让眼泪滑落。
“呵呵,我现在记不得她,她肯定会很生气,我得想办法快点让记忆恢复才行,不然的话怎么对得起她这么护着我。这一箭,本该是冲着我来的。”凌灏没有再回答她的话,自顾的望着昏迷的人说话。胸口微微渗出的血迹让他的心一紧,若是知道谁做的,他定然不会放过那个人!
流霜知道他眼中没有她,只得攥紧了丝帕,默然退出了帐篷。
相亲相见知何日 第170章 相伴【慕容昊与董淑菁】
十月的江南还有着几许暖意,不比边塞的冰天雪地,几丝绵绵细雨给江州城带来了温润如春的感觉。花木掩映的慕容大宅花园凉亭里,慕容昊正与董淑菁对弈,黑白棋子行路安详,不像拼杀搏斗,倒有几分相敬如宾。
诞下麟儿的董淑菁除了以往高贵典雅的气质外又添了平和的母性光辉,更衬得整个人安详宁和。她抬起清润的眸子看向正在冥思苦想的慕容昊,柔柔的开了口:“相公,你已经想了半盏茶的时间了。”
“啊?”慕容昊如梦初醒的睁大眼,随即歉意笑笑,“我这棋艺是越来越差了,让菁儿见笑了。”
“相公你心中有事,岂会有心思下棋?”董淑菁淡淡笑道,口气却是不容置喙的肯定。
“对不起,我又——”慕容昊不知如何开口。这个女子虽然不是他所爱之人,但自从嫁进门,却是事事都为他处理妥当,不让他慕容家折损丝毫颜面。虽然知道他心中有人,却从来没有微词,还处处在慕容啸跟前维护他,若说这辈子他慕容昊最亏欠的人就是她了。
董淑菁微笑着摇摇头,不让他把后面道歉的话说出口,夫妻三载,她岂会不知他心中所想。道歉的话她不需要,既然当初同意了这门亲事,那不论如何她都不会后悔,更不会有丝毫不满,她是堂堂丞相府大小姐,她的使命就是要维持相府的荣耀,她的人生不允许出现后悔二字。
“相公不必跟我道歉,谁没有年少轻狂过,更何况是聂宫主那样的女子。”董淑菁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侯爷失踪后她的所作所为天下可见,那般坚贞不屈,真让世人敬佩,便是菁儿也是佩服不已。”
“菁儿……”慕容昊张口欲言,却被董淑菁打断。
“如今侯爷平安归来,两人又能琴瑟和鸣岂不妙哉。可惜天妒有情人,聂宫主突然中毒,侯爷广发告示延请天下名医都不见效,时至今日都昏迷不醒,谁不替他们着急?且相公你与聂宫主又是旧时,担心自是应当,不如去见见爹,让爹派人去探望一番吧。”董淑菁三言两语便说中了慕容昊的心事,还反客为主的为他提了意见。
得知聂清然身中奇毒后慕容昊立马要冲去京城见她,结果被慕容啸严惩一番后软禁在府中,限制了自由,更别说探望了。也因为此,慕容昊一直情绪低落,董淑菁天天伴着他,岂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菁儿,对不起。”慕容昊深深看她一眼,心中对她的愧疚更深一层,“当时我们那般算计,并非我想。我更没有想到凌灏出事后聂宫主会变化那么大,如果没有当初的事,她也不会拼着砍头的危险去迎战端木渠,更不会……”
“相公,生在这种家族,我们没得选择。”董淑菁薄凉的笑笑,站起身子走到凉亭边,伸手接着檐外的雨滴,沁凉的感触从指间直入心扉,丝丝蔓蔓的缠绕住跃动的心脏,“从小我就明白,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是家族给予的,如果没有家族,我也就会和那些贫民百姓家的女儿一样,整日辛苦劳作,可能一辈子都不懂何为琴棋书画,指不定还会被卖给人当丫环,我亲眼见过府里丫环的凄惨,如果没有家族,我可能就那么凄苦的过一生。”
“家族?呵呵——”慕容昊的笑容更显寒凉,“真是一幅光明正大的枷锁。”
“或许的确如此,可我们就是挣不脱,不是么?”董淑菁望着无奈又无助的男子只觉得那些凉意如有毒的触手般死死裹住她的心。
他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慕容大少,平易近人的公子如玉,也是她的相公,可也只有她知道他有多难受,有多不甘,有多想要逃离却挣脱不开。她爱他,却也知道他心里有别人,即便如此,她还是狠不下心把他当做单纯的合作伙伴来看待。
“这世上没有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报酬,既然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荣耀,自然也要担负起家族的荣辱兴衰,一旦家族不再,我们这种已经习惯于依附家族的可怜虫要如何存活?”董淑菁缓缓开口,“相公,你说我们要如何选择?除了接受现实,还能有何办法?”
“接受现实,呵呵,我要如何接受现实?我觉得我快窒息了,这些虚名有什么用?公子如玉?天大的笑话!就我这等坏事做尽的人怎么配得上如玉二字!荣华富贵?功名利禄?还是虚伪的名誉?”慕容昊惨然一笑,“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抛开这里的所有东西,去当一名山野村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比现在压抑着自己,每天都做着那些让自己良心不安的事强!”
“相公你。”董淑菁愕然,他居然想逃离!
“难道你不想么?带着澈儿,我们一起去山中隐居。”慕容昊朝她展露出温柔的笑容,温润的面庞泛出柔和的光彩,“这里这么污秽,难道你希望澈儿步我们后尘,这辈子都生活在身不由己么?”
“我、我们?”董淑菁难以置信的望着他,盈盈美目中泪光点点,她不敢相信慕容昊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她以为这辈子他都只会看到聂清然。
“当然是我们,难不成我还要一个人走么?”慕容昊起身拥住她单薄的身子,“因为这个身份,这辈子我抓不住的东西太多,更控制不了任何东西,所以我活该失去她。我承认我心里还放不下她,可那又如何,她对凌灏的情谊日月可鉴。我没有那份勇气,我只想抓住我身边仅有的,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试着爱上你,免得以后澈儿看我们的笑话。你会给我这个机会么?”
董淑菁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泪水夺眶而出,她终于等到这天了么?
“傻瓜,别哭了。”慕容昊叹息着抹去她的眼泪,这个女子他亏欠良多,可她还是不声不响的陪在他身边,还不断的开导他,若他再不醒悟,还算得上是个男人么?
亭外的草木经过雨水的冲刷更显青翠,透过蒙蒙雨帘望去,如梦似幻的绿色翩然天地间。
————————————————————————————————————————————————其实一直蛮心疼董淑菁,虽然关于她只有两三句话。所以专程写了一篇关于她的以作弥补。
一入江湖岁月催 第171章 凯旋回朝
在兴岭城逗留一个月后,凌灏终于下令班师回朝。各路大夫看了不少,聂清然却仍处于昏迷状态,毒素暂时被凌灏用内力压制住,目前不会有性命之虞,可并非长久之计。这种毒颇为难办,不能以内力逼出,只能用解药才能彻底解除。端木渠那边也悄然退兵,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就在不知不觉间消弭于无形。
后来凌灏才知道那日送药来的老人是风影,也是端木渠的师傅。他不明白为何端木渠一方面要杀聂清然,一方面却让人送药来。在莫言悔的告知下,他才知道一些关于端木渠和聂清然的事。居然能以一座重要城池为礼贺她新婚之喜,看来端木渠对她的情谊非比寻常。关于这场战争,凌灏也似乎明白了一些原因。
得知消息的顾辰凉大怒,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凌灏的命那么硬,掉下那么高的瀑布都没死,居然还能赶往兴岭城击退端木渠的大军。可纵有万般不甘,他也不能表露出半分,因为聂清然所承诺的都做到了,不仅无罪,还有功于社稷!
凯旋大军回朝,天子亲自在城门口迎接。这是何等荣誉,只可惜,凌灏根本不稀罕。
一路上莫言悔和李铁陆陆续续跟他说了很多以前的事,自然也包括顾辰凉那一伙人如何陷害他。凌灏若有所思的望向马车中昏迷不醒的女子,原来是因为她,他才会被算计到,看来当初的确是很重视她。
说起这件事莫言悔还有着隐忍的怒气,若论真本事,那边一群人加起来也不见得是凌灏的对手。奈何他们深知凌灏对聂清然的重视,故意放出风声说聂清然遭遇不测,他当然不会信,便派出人去打探,结果所有探子全部在半路上被格杀,而飞鸽传书也因为聂清然照顾徐亦游无暇翻阅而没有给他回音。他们让人易容成探子的模样带去不好的消息,趁他失神的时候刺杀他。
关心则乱四个字真是他这次被刺的真实写照。
“无妨,不是都过去了么。”凌灏微微笑道,随即伸手轻柔的撩开聂清然额前的发丝,“有这么个心心念念的人也不错。”
“话虽如此,可他们这次是欺人太甚!”莫言悔双拳紧握,言语间怒气横生。
“我虽记不起以前的事了,但是也不会任人欺辱,更何况他千不该万不该伤了她。”话到最后已是狠厉万分,黝黑的眸子越发深沉。
“启禀侯爷,皇上正在城门口迎接大军凯旋。”车外响起斥候兵的声音。
“本侯不去找他麻烦,他倒是先送上门了。”凌灏微眯着眼,嘴角上的笑容冰冷刺骨,“告诉皇上,就说本侯的夫人身子不适,本侯要陪着,怕是不能向他行礼了。”
“是。”斥候兵接了令,立刻起身去回复。
得知消息的顾辰凉压抑住自己想杀人的冲突,冷笑着说:“既然定北侯与夫人鹣鲽情深,朕便允了,定北侯不必行礼。”
大军缓缓靠近城门,七十二人的仪仗队刺痛了顾辰凉的眼睛,明明他已经下令裁撤他的仪仗规格,他怎么敢,怎么敢还用!指上发白的关节暴露出他的愤怒。
“臣参见皇上。”凌灏含笑从车中走下,怀中抱着呼吸微弱的女子,他淡淡的说着,甚至连头都没点一下,完全藐视了顾辰凉的天威。
“爱卿平安归来真乃我天曌大幸啊!”顾辰凉也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心思,面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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