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补偿不是礼物。”聂清然仿若没有听到两人的争执,自顾挑着盘子里仅剩的几根青菜,声音虽小却清清楚楚传到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殿上的人都是多年在官场中摸爬打滚的人精,虽然不清楚具体的事,但都大致能猜出发生了什么,有的人已经止不住轻笑出声。
“不是不是,小清清,你别听凌灏那小子挑拨,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端木渠一见佳人怀疑,马上开口辩解,笑容也收敛了几分,“那珠子绝对是我实心实意送给你的礼物,绝对不是什么补偿。”
“哦,也就是你没有想过补偿什么。”聂清然又似自言自语道。
“哎呀,小清清,你不要这样,别曲解我的意思啊,你怎么跟凌灏一起久了,都学到他那套奸诈狡猾了?”端木渠眉头微皱,双目泛着泪光,可怜兮兮的望着垂首的女子,现在真是越说越错,多说多错。
“国主还是安心参加宴会吧,刚刚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聂清然敛了敛衣袖,温言笑道。必竟是国宴,她也不想把大家都弄得下不来台,这个话题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哎,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心意呢。”端木渠垂头丧气的端起酒杯,忿忿的灌了一口酒,结果灌得太急,差点呛着自己,不禁抚着胸口轻微咳嗽起来。。
“既然国主再无他事,那就继续刚才未完成之事吧。”顾辰凉见无戏可看,便又提起刚刚的话题,“爱卿不愿接受这两名女子么?”
“请恕臣不能从命。”凌灏表面恭谦,内心却在冷笑,这种挑拨方式也太落后了吧。
“若朕一定要赐呢?”顾辰凉收起温和的笑意,冷冷的看着抗旨的男子。
为什么这个男人总要违抗他的旨意,为什么总是那么淡定超然,那种超脱却又目空一切的气质让他恨不得狠狠踩在脚下蹂躏,让其永远不得翻身!
“臣又岂敢抗命?”凌灏却笑了,“这等万众挑一的女子,得之我幸。”
顾辰凉慢慢扯出一丝笑容:凌灏你总算识时务。
众臣都不解何以凌灏的态度变的如此之快,再看看聂清然也面无异色,不由得心下生疑,这是唱的哪一出?
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刚刚聂清然在凌灏的手心写了三个字:我的人。
这两名子女皆是星月宫幽州分舵的人,是常袖舞的直属手下,自然是自己人。而凌灏那句话其实是对聂清然所说,眼线遍布各地各阶层,不是人中之凤怎能做到?
一道怜惜的目光扫来,聂清然抬眸望去却不见了踪影。
这段小插曲过后,一切又恢复平常,一群群舞姬陆续上殿起舞,又是一片歌舞升平。
宫女太监们手脚麻利的把各人桌前的残羹冷炙收走,换上了水果点心和果酒。
凌灏知道聂清然无聊,便一直陪她说话,说朝堂上的一些趣闻。
那个一脸严肃的大学士傅铨有一天在上朝的时候居然睡着了,被皇帝狠狠责骂一顿。有好事者一打听才知道前晚傅铨的正妻发现他在外面有女人,和他闹了一个晚上,家里能砸的都砸了,弄的鸡犬不宁,一晚未睡才会在朝堂上打瞌睡。
还有那个斯斯文文的新科状元徐天泽娶了一个镖局的大小姐,这大小姐什么都好,就是生气了喜欢打人。可怜兮兮的状元郎一介书生哪是她的对手,总是一脸鼻青脸肿的来上朝,被同僚传为笑谈。
这些小事逗得聂清然咯咯直笑,她顺着凌灏所说的故事主人公一个个看过去,不由得心情大好。原来这些或满脸严肃、或假意奉承、或冷若冰霜的官们都有这么多糗事,真是好玩。
可是到了后来聂清然就笑不出来了,居然每个大臣的家眷都献上了才艺,难怪有那么多人带着自己的姐妹、女儿来赴宴,原来是一场变相的选妃大会。不过她既不是凌灏的家眷,也没进宫的意向,应该不用表演吧。
这么多节目中,董淑莲的表演最为出彩,一名歌姬为她伴奏,她随着乐曲翩然起舞,边舞边作画。
曲尽舞收时,一副清雅脱俗的空谷幽兰便呈现在众人眼前。在场之人毫不吝惜的把赞美之词奉上,或是为了巴结董炎,或是为了皇帝看她时的惊艳。
聂清然也拍了拍手,因为她的表演真的很精彩。
面对众人的赞誉,她只是微一福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未知聂宫主有何才艺展示呢?”刚被顾辰凉夸赞教女有方的董炎突然把话题扯向了正和凌灏闲聊的聂清然。
“才艺展示?”聂清然疑惑的望向凌灏,参加这个宴会的所有女眷都要才艺展示?他怎么不早说,现在怎么办?
“素闻星月宫主武艺了得,不如便比划几下,让我等开开眼界?”慕容啸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说道,可那眼神怎么都看不出丝毫敬佩之意,只有无尽的轻蔑。
聂清然认得他,他叫韦德,是文渊阁四大学士之一,董炎一党的人。
比划两下,当她是大街上卖艺的人么?她心中冷笑,小小学士也要在她面前玩把戏,当她是白痴?
一入江湖岁月催 第103章 皇帝寿宴(4)
即便如此,聂清然也不能当众发作,尤其在座的还有一心想抓住她把柄的人,于是只淡淡回道:“民女不知还需表演才艺,并无准备,且民女一介草莽,实在是比不得刚刚表演的诸位小姐,不敢献丑御前,请皇上见谅。”
“无妨,既然聂宫主没有准备,那便如韦爱卿所言,舞几段剑术让朕也开开眼。”顾辰凉笑容祥和,对她的表演表现出极大地兴趣,但眼角的阴冷却把他的意图表露无疑。
“御前舞弄兵器是对皇上不敬,民女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如此为之,还望皇上恕罪。”
“朕怎么瞧着聂宫主今日像与定北侯约好似的都要抗旨呢?”顾辰凉嘴角含笑,面上却已冷如寒冰。
听见他说出“抗旨”二字,聂清然知道今日无论如何都躲不过这一“献艺”,至少到目前为止,她和凌灏都不愿直接和顾辰凉起冲突,尤其是今日时间特殊,若有何闪失,冲撞圣颜的罪名可就要坐实了。
“民女岂敢违抗圣意,既然是皇上的意思,民女只好献丑了。”聂清然谦恭的福了福身,不屑的神情在她躬身的一刹那爬满她眼眸,再次抬起头时仍然是温和的笑意。
“启禀皇上,聂宫主这身装束实在不适合舞剑,不如待她换身衣服再为皇上献艺吧。”凌灏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拱手朝上座的男子道。
“准奏,爱妃你便带华贵夫人去你宫里换身衣服吧。”顾辰凉笑笑,朝一旁侍候的妃子道。
看样子,他是真不打算放过他们了。
“是,臣妾遵命。”
那个一直坐在顾辰凉身边安静的斟酒布菜、如同隐形人的女子正是如今宠冠**的怜妃,一个没有任何实力背景的女人,是皇帝微服出行时带回来的孤女。
她的容貌身段在**都不是最出挑的,但胜在温婉柔顺,待人平和,亦不恃宠而骄,因此宠眷日盛。
若不是没有朝中势力的支持,她恐怕早成皇后了。
聂清然征询的看了凌灏一眼,后者温言笑道:“聂宫主不必紧张,若你舞剑,本侯必定为你伴奏。”
在场众人再次为凌灏对她表现出来的宠溺震惊,同朝数载,谁见过定北侯如此对待一个女人?
当场伴奏,这是何等荣幸?虽然无人宣扬,但私下里谁不知道定北侯因着年少时的事,即使精通音律但终究并不喜好,甚至有些许厌恶,更何况当众表演?
曾经有个颇受先皇宠爱的公主心仪于他,在生辰那日要他为她演奏一曲,结果不仅没有如愿,还被他当众羞辱一番,丢尽颜面。公主气不过找先皇告了一状,先皇心疼女儿,狠狠训责了他。
不过那个公主下场很惨,先帝驾崩不到半年就被凌灏以和亲的名义送去了南疆,自小养尊处优惯的公主怎么受得了那种蛮荒之地,不到两年便染病去世了。朝中也再无人敢与他提起音律之事,没想到他今天居然主动提出要为聂清然伴奏,这是何等荣宠?
一直静静饮酒的慕容昊看着如此般配的一对突然觉得很刺眼,他狠狠的灌了一杯酒,握紧双手。
“切,小清清,你要愿意,我也可以为你伴奏的。”端木渠不屑的斜了凌灏一眼。
聂清然转向他,笑着摇摇头,随怜妃离开了大殿。
怜妃带着聂清然进了自己的怜星宫,又挥退了所有的丫鬟太监,关上大门。
她整了整衣冠,突然朝聂清然抱拳行礼道:“参见宫主。”一扫身上的娇柔之气,变得英气勃勃。
“小怜无须多礼,这两年辛苦你了。”聂清然浅笑着扶起她。
“为星月宫办事,何敢言苦。”怜妃笑道。
怜妃的全名叫程小怜,的确是个孤女,但她另外一个身份是星月宫夜使座下一名香主。
就如聂清然对凌灏所言,星月宫的确在朝中没有任何势力,但**不属于朝堂,怜妃正是她们在**的耳目,直接靠近皇上比打入朝堂方便的多。
女人天生就比男人多一种手段,美人计从来都是屡试不爽的妙策。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怜妃带着打扮一新的聂清然回到大殿中,冗杂繁多的礼服已被一件清爽利落的淡紫短装打扮代替,一头柔顺的秀发从繁复的发钗发型里解脱出来,被一根紫檀木簪挽在脑后,曼珠沙华花样的花黄被三颗水晶代替,整个人从雍容华贵变成清丽可人,干脆自信。
怜妃朝她点点头,走回顾辰凉身边。
凌灏唇角勾起,从侍从手中拿起一根通体碧绿的玉笛,朗声道:“聂宫主,我们开始吧。”
聂清然微一颔首,长剑出鞘,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御前不得带利器,所以这把剑也不过是个未开锋的铁片而已。
星月宫的剑法本就美妙灵巧,只需放慢动作,不运内力,便是一曲上佳剑舞。
让聂清然惊讶的是凌灏所奏的居然是上次在苗疆所唱的《凤求凰》,那次是在苗疆,无人认识他们,这次可是朝堂大殿,不知他为何会吹这首曲子。
曲子清扬婉约,满含爱慕之情,舞剑的人却张扬自信、无拘无束,仿佛两人一个在跑一个在追,天地之间都是他们的舞台,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剑止、曲终,明明没有排练过却配合得天衣无缝,令人叹为观止,众人的赞叹比起刚刚对董淑莲的有过之而不及,最为出彩的当然还是端木渠。
“小清清啊,你果然是最棒的,太完美了!”他高举着双手用力的鼓掌,俊美的脸上满是激动,比大殿中任何人都兴奋。
聂清然朝他咧嘴一笑,对着众人福了一福,长剑回鞘后交给一旁的侍卫,缓缓走回凌灏身边,也带着一路爱慕的眼神。
凌灏自是注意到那一道道尾随的热切目光,他不由得心底轻笑,潇洒不羁、大方自信这种气质正是聂清然所独有的,也是这群在朝为官的人最向往渴望的东西。
有时女子对男人的吸引,重要的并不是外貌,而是是自骨子里散发出那份气质。
一入江湖岁月催 第104章 皇帝寿宴(5)
“怎么样,冷么?”凌灏从侍从手里接过大氅为她披上,这身衣服太单薄,现在的天气已经很凉了。而且虽然漂亮,但他的清然不需要在别人面前展露美丽,更何况他们看见她的舞姿了。
“嗯,有点冷。”聂清然笑嘻嘻地把双手放进凌灏的大章中吸取热量,暖暖的温度就随着指尖传来,很安心。
“晚上回家让下人炖点姜汤,你这身子蛊毒解了后越发受不得凉了。”凌灏无视了所有人,小心翼翼的捧起聂清然微凉的双手,一边呵气一边慢慢磨擦,那神情像捧着稀世珍宝般。
那些个追逐聂清然的热切目光见到这一幕后纷纷转为不甘和自惭而收回。不甘是因为那样美好的女子已有主,自惭是若换了自己,定然不敢无视天子,旁若无人的为一个女人暖手。
“凌灏你不用有事没事的来提醒小清清我害她中蛊吧?”端木渠没好气的瞪着他。
慕容昊几不可见地瞟端木渠一眼,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没有说话。
“今日是朕的生辰,黑水国与我朝又是友好之邦,以往的误会别再提了,继续欣赏歌舞吧!爱妃,替朕斟酒。”顾辰凉打圆场道,他虽然乐见那两人起冲突,可不想那两人抢了他的风头去。
怜妃轻轻应了一声,拿起酒壶,给他斟满酒。
又是一批歌姬上场,众人也迅速沉浸在歌舞中,仿佛凌灏与端木渠的冲突从来未曾发生。
在座之人虽然各有心思,但都很好的隐藏起来。
董炎一直没有说话,本来此次国宴一方面是为了把慕容啸引荐给皇上,以求君臣联手对付日益坐大的凌灏,另一方面则是希望把他的女儿董淑莲送给皇上。
凭借她的美貌与头脑,想要获宠一点都不难,那怜妃无人扶持,岂会是他女儿的对手。
刚刚皇上也时不时飘向这边,应该是上心了。
至于聂清然,董炎没有想到一个女人都能如此狠毒,他派去刺探星月宫的探子无一生还,并且总有人把断臂残腿之类的东西包装精美后送给他,还会附上一句话“物归原主,敬请笑纳,若君执意,厚礼待续。
第一次收到这种纸条时他大发雷霆,派出二十名死士去屠戮星月宫。没想到第二天他书房的桌子上就放着一个盒子,里面是二十只左耳。
想到这里,董炎冷哼一声,恶毒的瞪了一眼那个正与凌灏交谈甚欢的清丽女子,不料却看到皇帝正以饶有兴致的目光看着她。
见此情形,他突然想到了一些事,垂下头阴恻恻的笑了。
“皇上,臣妾有个提议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怜妃突然柔柔的开了口,声音清婉如出谷黄莺。
“哦?爱妃有何建议,但说无妨。”顾辰凉的目光转向怜妃,满是怜爱。
“臣妾想皇上和各位大人都是男子汉大丈夫,待会谈起国家大事来,臣妾和各位夫人小姐肯定觉得无聊,不如请皇上恩准,让臣妾带着各位夫人小姐去御花园开女眷小宴,这样臣妾也可以和各家女眷说些体己话,也不会妨碍皇上与各位大人的交谈。”
“原来爱妃是想与各家女眷聚聚,朕怎会不答应。好,传朕旨意,在御花园设宴招待各家女眷。”顾辰凉宠溺的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
“谢皇上。”怜妃柔柔的一福身,转而向座下的各位女眷说,“各位夫人小姐,随本宫去御花园吧,别在这里听男人们说些无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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