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常天极尽讨好的将凌灏与聂清然迎上主座,然后又讲了一大堆客套话,无非是称赞凌灏以及贬低自己,弄得聂清然烦不胜烦,只一个劲的与徐亦游挤眉弄眼,传递想法。
徐亦游开始只是一味的抱怨林霁轩如何无赖,刚刚死拉活拽的把陈玉灵赶走,然后自己大大咧咧坐下,若不是没有适合的地方,她定然不会和这个死皮赖脸的林霁轩坐在一起。聂清然却认为林霁轩是真性情,再者说林霁轩一向对她不错,何必如此厌恶他?徐亦游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面露苦涩。聂清然见她动作,知道她是说自己的身体太弱,不知何时就会撒手人寰,无谓去连累别人。
见她如此,聂清然不觉难受,都怪自己没有能力治好她的身体,让她如今连接受别人感情的勇气都没有。
“想什么呢?又笑又犯愁的?”凌灏的声音传来,不知何时宴会已经开始了。美艳的舞姬在场中翩翩起舞,可惜聂清然却没有心思观看。
“你说亦游美么?”
“嗯。”凌灏扫徐亦游一眼,“确是少见的美人,怎么突然问这个?”
“是不是红颜注定薄命?她连别人的爱慕都不敢接受。”聂清然声音带着淡淡愁绪,“若我能有用点,治好她的身体该有多好。”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看徐姑娘也非薄命之相,应该会有一番福运。至于林霁轩那小子,我想他也不是一个浪荡子弟,既然他喜欢徐姑娘,自然不会这么轻易便放弃,你不用替她担心。”凌灏递给她一个半透明的杯子,“这是西域的葡萄酒,据说跟极西极西的地方的人学了技术,比一般的西域葡萄酒好喝很多,你尝尝。”琥珀色的半透明夜光杯,盛满了暗红色的葡萄酒,折射出一种诡异的妖冶。
聂清然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葡萄酒特有的清香便在齿间蔓延开来:“果然好酒!”
凌灏笑笑,也给自己斟上一杯。不断有官员上来敬酒,凌灏却不起身,亦不做表情,只听完那些人的赞美之后,微举酒杯,一饮而尽。一番敬酒下来,他已喝了三四十杯酒,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对着聂清然时笑容依旧温和。
“燕儿,那位便是定北侯凌灏?”蒙面独坐的女子低声向身后的丫环道。
名唤燕儿的丫环躬身回道:“是的,小姐。”
“那他身边的女子真是星月宫主聂清然么?”女子又低声问道。
“是啊,刚她进来之时很多人与她拱手示意,若不是星月宫主,那些武林人士又怎么会如此有礼?”丫环又道,“而且世传星月宫主与定北侯爷关系密切,若不是她,定北侯又如何与她如此亲密?”
“世人皆说定北侯冷酷无情,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他也是一个谦谦君子呀!”女子声音温柔,眼含欣喜。
“啊,小姐你看他对那些官员那样傲慢,怎算得上是君子?”丫环惊讶道。
“燕儿,那些官员无非是溜须拍马,我见着就烦,定北侯自是也不喜欢,如此相待够好了。你看他不对着那些官员时不是很温柔么?”女子指的是凌灏与聂清然交谈时的模样。
“哦,燕儿知道了,小姐你怕是喜欢上这年轻英俊,惊才艳绝的‘君子’侯爷了吧!”燕儿笑嘻嘻地说。
“燕儿,乱说什么呢!”女子轻嗔,但眼中的娇羞却一览无余。随后,她又慢慢叹气:“即便喜欢又如何?他的身边已有佳人,星月宫主何等身份,我怎么比得上?”
“小姐怎可妄自菲薄呢。依燕儿看来这星月宫主的样貌可比不上小姐你十分之一,再说她不过是个走江湖的女人,怎比得上小姐你世家出身的身份?”燕儿略带鄙夷,“况且她与定北侯并无婚约,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热,实在有伤风,目无礼节。如此行为不检点的女子,又如何与小姐你的玉洁冰清相比?那些江湖人士将小姐你与她齐名并称,真是有损小姐你的身份。”
半缘修道半缘君 第73章 夜宴(2)
“燕儿不得放肆。”女子虽语带斥责,实则被这番话说的心花怒放,细细想来自己是比聂清然强多了。
这名女子真是和聂清然并称为武林双姝的慕容家大小姐慕容宛,她此时来锦城是拜访一位古琴名师,恰巧听说巴蜀总督宴请定北侯,便动用家族的关系拿到了请帖,来见见这定北侯是何模样。
谁料刚见到凌灏第一眼时就暗暗喜欢上这英伟高贵的男子,待到见他对聂清然所展现的温柔,便更加深沉的迷恋上他,也不管凌灏是否有心上人。
她若是知道自己与凌灏本该有段姻缘,却被她哥哥给阻拦的话,不知会作何感想,而且她自小被保护得极好,根本不知道自己家族与凌灏的冲突。
“小姐,你若是喜欢定北侯就该让他注意到你啊,不然宴会一散,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燕儿低语道。
“可是,我用什么借口呢?”慕容宛犹豫着。
“小姐你的琴弹得那么好,不如弹上一曲?”
“这——”慕容宛略一迟疑,见一人走上前向聂清然敬酒,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她拿起酒杯施施然走到聂清然跟前:“久闻星月宫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聂姐姐,宛儿敬你一杯。”
聂清然愕然,这名女子是何身份?怎么一上来就姐姐妹妹的?她的姐妹可只存在于星月宫里面。但是人家过来敬酒,她又不能失礼,只得站起身,举杯道:“姑娘真是折煞在下了,在下何德何能,能担得上姑娘的一声姐姐。未知姑娘芳名?再下也好称呼姑娘。”
“小女子慕容宛。”轻轻的六个字,却引来无数人的目光,江左慕容世家的大小姐慕容宛!慕容宛很高兴的看见凌灏也抬起头看着自己,虽然面无表情,但至少是看了!她伸出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摘下面纱,露出如月光般皎洁的美丽面容,白净的脸庞,柔细的肌肤,双眉修长如画,双眸灿若星辰,朱唇不点而红,整个面庞细致清丽,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好一个绝色佳人。
凌灏只瞥一眼,又低下头自顾喝酒。
“原来是慕容小姐,失敬失敬。”聂清然歉意道,虽然自己与她齐名,但这却是第一次见面,不想竟是如此美人,比之亦游都毫不逊色。
“聂姐姐严重了,小妹在家之时常听到爹爹和哥哥说起姐姐,言语之中对姐姐你赞赏万分。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可人儿呢,难怪以前江湖中人总说姐姐你与哥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惜世事难料,宛儿也甚是叹惋。”慕容宛一脸纯真,似乎真的为这两人惋惜,只可惜这话说出来让聂清然觉得她根本不是如表面般清纯,这里句句都在讽刺她聂清然是被慕容昊抛弃的人。
“敢情慕容小姐是来替令兄叹息来了?或是来为我们宫主遗憾?”徐亦游起身冷笑,“慕容公子有这么好的妹妹,真是令我等羡慕的紧呢。”
“这位姑娘是?”慕容宛面带笑意问道。
“亦游是我宫中副宫主,姓徐。”聂清然忙道,她知道亦游的小姐脾气上来了可是什么都不管的,一旦说了什么话伤到这娇滴滴的大小姐就不好了。
“原来是徐姐姐,宛儿这厢有礼了。”慕容宛微微一福,神情甚是尊敬。
“慕容小姐如此大礼,亦游怎生受得起?”徐亦游同样还以一福,然后在聂清然的眼神示意下坐回座位。
“慕容小姐,亦游性子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哪有,宛儿前来除了敬酒还有别的事要劳烦聂姐姐呢。”慕容宛笑意盈盈,“据闻星月宫主文物俱佳,宛儿今日得一名师指点,学得几首粗浅曲子,故此想弹与聂姐姐听,请姐姐为宛儿指正一二。”
“在下不过初通音律,怎及慕容小姐,这等提议岂不是要让在下于在座诸人之前丢人么。”聂清然微微一笑,推辞道。
“聂姐姐太谦虚了,燕儿,上琴。”慕容宛柔声道。
“是。”燕儿麻利的为她搬来古琴,小几,矮凳,慕容宛便当中而坐,轻轻调几下音色,素手轻拨,宛如山涧清泉的音乐自她指下泻出,渐渐充盈于大厅之中,清新脱俗的声音冲散了刚刚浮华急躁的脂粉之气,配以江面上吹来的阵阵清风,就连夜晚都温和了几分,众人无不沉浸其中,觉得全身都放松下来。
聂清然却在犯难,自己的琴艺不比慕容宛差,可若当真比起来,故意输,输掉的是自己以及星月宫的名声,赢的话却可能得罪这位大小姐,只单评价更是不知如何说才好。不是怕了慕容世家,只是实在无谓这么早便起冲突。
在场之人见识过聂清然琴艺的人无一不是暗自发笑,她这举动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她的琴音太过软弱,在一些换音的节奏把握不是很好,有些许生硬,但都被她以巧妙的琴音掩盖过去,不是对音律有颇高造诣的人是听不出来的。
至于聂清然的琴音,见过落雁城那一战的人才会知道什么叫做琴弦响处鬼神泣,素手拨出天地惊。以内力伴以琴音,奏出那首令天地变色的《破阵子》,每个音符,每个起承转合都被赋以极大的力量,闻者热血沸腾,自心底生出上阵杀敌的迫切欲望,更使得狄戎的狼马大军意志崩溃,嘶鸣慌乱,天瞾不战而胜。
那等气魄,那等能力,那种惊才艳绝、天下无双的气势又岂是这样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所能比拟的?
一曲完毕,凌灏率先鼓掌称赞:“慕容姑娘好琴艺,如此美人,如此佳曲,这瑶台水阁才算名符其实!妙妙妙,震荡浮一大白!“他端起酒杯,向慕容宛道:“这杯本侯敬姑娘,先干为敬。”随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其余之人或是攀附凌灏,或是真心赞美的也都鼓起掌来,一时间掌声如雷。
慕容宛见凌灏开口赞她,不由得心花怒放,一时脸上娇羞无限。她轻移莲步,来到聂清然座前:“宛儿已弹奏完毕,未知聂姐姐有何指教之处?”
半缘修道半缘君 第74章 夜宴(3)
“慕容小姐琴艺无双,在下实在不敢妄加评论,以免贻笑大方。”
“聂姐姐太过客气,若姐姐对宛儿的琴音没什么可说的,那不如请姐姐也来演奏一曲,让宛儿开开眼界?”慕容宛笑容甜美,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真诚。
万俟琮突然轻笑出声,原谅他的不厚道,可是场上的这名女子实在是太不自量力,可怜的蠢女人,别人步步退让,她却要死死紧逼,非要让自己出丑于人前么?
大厅中人的目光都被他这一笑吸引过去,万俟琮见这么多人看着自己,马上敛了笑意,若无其事的端了杯酒细细品尝。慕容宛见是万俟世家的公子,也就不多做计较,仍是等着聂清然的反应。
“这怕是不大好吧。”聂清然迟疑,这慕容宛为何对自己步步紧逼?
“聂宫主,既然慕容小姐想见识下你的琴艺,你便弹奏一曲吧。说起来本侯亦很久未听你弹琴了。”凌灏见她仍有疑虑,便道,“慕容小姐想知道你的真实水平,你可千万不能藏私,否则本侯都要替慕容小姐鸣不平了。”
见凌灏句句维护自己,慕容宛更是欣喜,她满怀期待的看着聂清然,不是期待她有多高的水准,是期待她能出丑于人前。
“聂姐姐,既然侯爷都如此说了,你便弹奏一首让宛儿见识见识吧。”慕容宛自信自己的琴艺必定会强过聂清然,是以极力要她上场演奏。
“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聂清然看看凌灏,他仍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那眼神却分明在说快去赢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闺阁小姐吧。
从小因为太过顽皮,所以前任宫主叶澜就让她练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来修身养性,不想这些东西学了个全,性子还是没好多少,照样带着一群师姐师妹到处搞破坏,比男孩子都淘气。在外人面前还能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跟自己人在一起那些小毛病坏脾气就暴露的一览无余,好在她处理正事时很是严谨,一丝不苟,没有白费叶澜的一场教导。
聂清然坐在琴边正在思索如何将自己的水平压下去,以使与慕容宛的水平相齐,好使两方都保存面子。凌灏见她半晌没动,开口道:“聂宫主怎得还不演奏,是不好意思在众人眼前献艺么?无妨,本侯今日心情好,与你合奏一曲如何?有笛子么?”他最后一句是对常天所说。
“有。”常天立马差人送来一根通体碧绿的玉笛,恭恭敬敬的递给凌灏。
凌灏接过笛子,试了下音色,又道:“本侯今日可算舍命陪君子,与你一道出丑了,你要弹奏哪首曲子?”
这下聂清然来了兴趣,凌灏对音律的精通她早就知道,不过他似乎还没在这么多人跟前演奏过,当然醉月楼那次除外。殊不知在场之人都甚为好奇这定北侯是否真会吹笛,连一直低头喝酒的万俟琮都抬起头,饶有兴致的看向凌灏。
“广陵散。”聂清然脱口而出,这《广陵散》的大部分早已失传,但前朝一位乐师根据与其同时代同类乐曲的风格配以自己的见解而谱了一曲新的《广陵散》,知道的人很少,聂清然也是由一位古琴大师传授而学来。
可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记得以前在竹林中与他谈论过这《广陵散》,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这首曲子如何弹,若他现在仍旧不知,岂不是在大庭广众下失了面子?堂堂定北侯在众多宾客面前下不来台,太那个啥了。
聂清然略带歉意的看着凌灏,事已至此,她也不知道如何做才能挽回这局势了。
“好。”凌灏只是微微一笑,面上并无为难表情。
聂清然心有疑虑,但事已至此,已是骑虎难下,只得抬起双手拨起琴弦,凌灏也在她动的同时横笛而吹。聂清然欣喜的发现疑虑是多余的,凌灏对这《广陵散》的把握程度甚至在她之上!
一念至此,她不由得心态轻松,曲子更弹得得心应手,美妙绝伦的琴声配着悠扬悦耳的笛音飘荡在江面上,在座之人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瑶池仙乐。
事到如今,聂清然也不得不佩服起凌灏来,不论节奏如何多变、崎岖,他的笛音总能不徐不疾地合着琴音。此时的凌灏目光柔和,修长的手指灵活而奏,碧绿的玉笛映着他俊美的脸庞,减少了平日里的冷峻,整个人更显清润。
慕容宛诧异的看着聂清然,直到一曲完毕,潮水般的掌声响起,她才回过神,也才发现自己真是小看了聂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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