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劳烦流霜姑娘了,内子已经准备好晚饭,在下回家去吃即可。”莫言悔道。
他对流霜原本是心存感激的,毕竟她也算凌灏的救命恩人,凌灏将她带回府,好生照料也属应当。但流霜明显流露出对凌灏的感情后,他觉得不妥了。
凌灏是想要天下的,不能将精力更多的放在儿女情长上。好在出了个聂清然,不仅与凌灏情投意合,更能助他一臂之力,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最适合的妻子人选。可现在流霜的出现,却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衡。凌灏感念流霜的恩情,虽然知道她的心意,却不便作出过于强硬的回应,聂清然又无心管这些事。长此以往,必然会出问题。
到时矛盾冲突爆发的话,必然会影响凌灏所图之事
凌灏并没有动筷子,只是淡淡笑道:“流霜你先去休息吧,本侯与莫将军还有些要事相商。”
流霜咬了咬唇,低声道:“是,流霜先行告退。”
待流霜走远了,凌灏才闷声一笑,开口道:“莫叔叔,你说我要如何做呢?娘快回来了,我都不敢告诉她我和清然吵架的事,怕她担心。”
“不如,不如去越州走一趟吧。”莫言悔踟蹰道,毕竟他也不是很懂这些事。他的妻子是青梅竹马的表妹,自小一起学艺,长大后成婚生子,所有一切都水到渠成。直至如今都相敬如宾,几乎从不脸红,他岂会知道如何去哄女人。但为官多年,应酬不少,思量着大抵女人都是喜欢听好话,喜欢别人顺着她们的,聂清然也应该是如此吧。
“去了越州,我要说什么呢?”凌灏忧虑不已,在面对这件事上,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定北侯,而是与平常男子一样,生怕有哪里说得不好或者有哪里做错了,惹得本就生气的心上人更火大。
他的反问把莫言悔也难住了,要说什么呢?说什么才能让聂清然消气,又要消除这句话所带来的隔阂?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下来,听得见微风拂过书页的沙沙之声。两个在沙场上骁勇无比的男人却不知道要如何处理感情上的难题。
“不如,对了。”莫言悔瞬间想起一件事,“忆昔他近日要去星月宫一趟,不如与他同去,有他在旁,也能帮着劝解一下夫人。”
“小莫也要去星月宫么?那不是正好,他交友甚广,必定能帮上我的忙。”凌灏扬眉而笑。
莫忆昔虽然不是风流之人,却也是常出入花丛,红颜知己不在少数,对于女人心里的把握自然要比凌灏清楚许多,星月宫一行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肯定能事半功倍。得到这个消息,凌灏怎能不欣喜。虽然是想不通自己的反常之举,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把聂清然哄回来。临近年关,不能让一个家的人分散着过年啊。
说得再多也不如行动来的重要,当晚凌灏就着人收拾了行李,叫上莫忆昔一起往越州奔去。朝中之事先交由内阁学士处理,刚刚才平息雷劈山崩的事,料想顾辰凉也不会在这个时间再生事端,军营中事就全权交由莫言悔管理,他的能力凌灏很放心。
至于凌灏本人,当下最要紧的事就是把夫人哄回来,然后等着母亲大人一起过年。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哄不回聂清然,自己母亲那张脸色会有多难看。自从聂清然进了门,母亲就把这位老友的徒弟看得比自己的亲女儿还重要,他这个亲生儿子反倒变成第二位了。一旦有何矛盾冲突,母亲绝对先帮她而不是他。这世上能让他多加顾虑照顾的女人只有两个,如果这两个女人都出了问题,那他就真的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越州离京城并不远,若不是顾及到莫忆昔终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凌灏铁定要一日一夜就赶到目的地。虽然尽量照顾到莫忆昔的身体,但一行人还是在第二天的傍晚到达了毓秀山的山脚,打算在山脚客栈休整一下,第二日再上山。莫忆昔已经被这一路奔波弄得面色如纸白,腹泻不止了,再要上山怕是得大病一场。
凌灏思来想去,左右聂清然也在山上不会离开,老友的身子也经不起操劳,索性休息一晚,调整一下再上山,顺便也可与莫忆昔秉烛夜谈,商量好明天见到聂清然后要说些什么,免得一个不慎又说错话了,反而使事情火上浇油,变得更为棘手。
躺在房中休息的莫忆昔一见来者,立马哀叹一声坐卧起来,靠在床头用无比哀怨的眼神望着凌灏,无奈道:“灏,我们好歹也算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你能不能不要如此对我。平日里我要走十天半个月的路程活活被你两天之内就拉到了,你当我是你手下的兵啊,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凌灏不以为意的笑笑,摸索着在桌边坐下,黝黑的眸子盛满笑意:“小莫,多年兄弟,我的性格你最清楚,决定了的事就要立刻做好。即便不能马上做好,也要有十足的把握。我当你是兄弟所有才要你一起来,兄弟的事不就是你的事?身体上的劳累休息休息就过了,兄弟的事才是大事啊”
“兄弟?明明是重色亲友”莫忆昔没好气的呸了一声,丝毫不顾自己儒雅君子的形象。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247章 兄弟交心
第247章 兄弟交心
凌灏尴尬的笑了笑:“随你怎么说吧,反正你也陪我来了。小时候你偷偷溜出去学画画,我也没少在莫叔叔跟前帮衬你,如今你帮我也是应该的。”
“你真的是凌灏?”莫忆昔突然敛去无奈之情,神色严肃的看着他。
微一楞神后,凌灏也收起嬉闹的表情,很认真的一字一句道:“我是凌灏,从未变过,以前未变,以后也不会变。”
“可是以往的凌灏不会有如此感情用事的一面。”莫忆昔摇摇头,肯定的说,“以往的凌灏除了母亲以外不会再去顾及别的女人,以前的凌灏只会花时间在政事上,以前的凌灏更不会如此紧张一个女人,以前的凌灏杀伐决断,行事作风绝不有丝毫犹豫。你摸摸你自己的心,你现在遇事还能做到果决狠辣,绝不容情么?”
凌灏愕然无语,对着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久久没有说话。他突然觉得其实在某些事上,这位兄弟比他看得更清楚,更明白。那些事有的是他认为不重要的,有的则是被他刻意忽略的。
半晌后,凌灏松开紧握的双拳缓缓的开了口:“小莫,你没有错,我的确不是以前的那个凌灏了。那个凌灏不会为别人考虑,视人命如草芥,只要无关于己的人通通可以除掉,所有对他有阻碍的人都不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现在的凌灏不是如此了,每杀一个人之前他都会思量再三,他会想那个人若是知道了会不会生气,他会考虑这般行事会否影响到那个人,他会希望能将那个人的担子接过来,即使那个担子会严重影响到他自己所图之事。”
“灏,我并非这个意思——”莫忆昔蹙了蹙眉,正欲开口,却又被凌灏打断。
“以往那个凌灏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以为没有什么事可以影响到他,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担心。他以为自己是神,坚不可摧,所有的事都在他掌握中,所有的事都会随着他的意愿发展下去。只要他乐意,这天下不过是囊中之物。”凌灏继续说着,眸底的浅雾对那双黝黑至极的眼睛没有丝毫影响,仍旧是如古潭般深沉一片,“可是那个人的出现让他改变了。或许最开始、最开始——但是,一路走来,经历过这么多风风雨雨,有些事情已经悄然改变,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他的思维,他的想法,他的一切都被那个人渐渐地改变了。”
“他会去站在那个人的角度考虑,他会去为那个人打算,他想要为那个人遮挡所有的风雨。他只希望那个人能轻轻松松的活着,不用去承担任何责任,不用对任何人负责,只要像她偶尔流露出的那般没心没肺,但却发自内心的快乐的活着。也是那个人让一直视女人如玩物的他第一次有了改观,不再去轻视女人,而是想好好的守护一个女人。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感情能够深入骨髓,能够让两个原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融为一体,成为对方的一部分。爱她所爱,想她所想,护她所护,为了她可以奉献一切。”
“可是,小莫你知道吗?从某种意义来说,凌灏也没有变,他还是在按照早就定下的计划在一步步的走;除了那个人以外,他还是能对别的人毫不留情;他想要的还是没有变,只是多了一个不同,他想要和那个人一起站在最高处,一起被后世铭记。”凌灏仿若陷入自己的思绪,也不管莫忆昔是否在听,只管一句句的说着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对那个人说的话,“凌灏现在想要变得更强,因为他需要保护的更多了,而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力才是最有力的保障,想要护住自己想守护的,就只有获得无上的权力。”
“上天待我不薄,或许我是幸运的,因为我爱上的那个她不仅不是个普通的女人,更能助我一臂之力,因为我与她有相同的目的。若只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人,恐怕我就不只是如今这个样子了。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我爱她所以才变成这样,还是她能帮我我才会爱上她。但是不管是什么,现在她已经在我心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了。”
清脆的掌声一声声响起,坐卧在床的莫忆昔突然抚掌而笑,温润的面孔越发俊朗:“灏,你知道么,我说你变了,并不是说你变得不好了。恰恰相反,我为你的这些变化感到高兴,很高兴。世人都道我莫忆昔不仅是妙手丹青,还为穷人请命,又不爱出风头,是如何如何的好。其实我自己知道这些不过是假象,我骨子里根本就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我做这些也只是为了赢得一个好名声,让世人都称赞我,而我就在这些赞美之词中飘飘欲仙,满足我自己可怜的虚荣心。”
莫忆昔的话让凌灏愣住了。
这位兄弟从小和他就与他特别亲厚,虽然时间长了能感受到一些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但终究是少年之交,多年的友谊加上没有利益上的冲突,所以与他格外亲密,没有多想别的事。今天倒是第一次听他正面提起他的心迹。
“其实灏,我一直知道我们是同类人。都道物以类聚,我们这么亲密是因为我们都想要太多的东西,需要太多的东西来肯定自己。不同的只是你要的是权势,而我要的是誉满天下的美名。我天生对行军打仗或者权力斗争都没有兴趣,单单喜欢画画,因此我特别刻苦的学画,就为了能让天下人都知道我的名字。事实证明,我成功了,妙手丹青莫忆昔这个名字在天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可以自夸的说一句,即使百年之后,莫忆昔这名字都会在丹青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但是光会画画有什么用呢?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欣赏我所画的东西,有太多的穷人甚至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丹青。所以我又选择了帮穷人请命这条路,这样的话,即使是最底层的穷苦人,也会知道我莫忆昔的名字。我并不如世人看到的那么好,我之所以敢为穷人请命,不过是仗着自己的爹在朝中举足轻重,还仗着你定北侯是我朋友罢了。若是生在一个百姓的家里,我是断断不敢与那些贪官酷吏作对的,因为我怕死。”莫忆昔冷冷一笑,张开如玉雕般的双手,语带嘲讽,“你看我这双养尊处优的手,哪是做粗活的手,没有依仗,我又能做成什么?”
“还记得当初我随了一个流浪画师走了的事么?”
不等凌灏回答,莫忆昔又自己把话接了过去,“教过我画艺的师傅不在少数,可是我真心佩服的却只有那一个,他才是真正的高人,他所画的才能配得上妙手丹青四个字。因为那是真正的沉浸在丹青中,没有丝毫杂念的作品,我所画的不过是一些污秽之物,没有任何灵气可言。最后分别时他对我说,若是我摒弃不了心中的痴妄,那这辈子都别想画出真正的丹青。当时的我年轻气盛,哪里听得进去,只道他是怕我在画技上超越了他才编话来诳我。”
“后来我见过很多人,也见了很多画,其中很多的画,我第一眼就能看到很重的浑浊之气,那些都是下下品。世人都称赞我画中带着天地之灵气,纤尘不染,其实那只是因为我比一般的画者更会隐藏自己心中的污浊。”莫忆昔淡笑着望向凌灏,“灏,我们都是执念太深的人,为了那份执念可以不择手段。可是见过的人越多,经历的事越多,我越觉得那份执念不应该有,我们不能为了这份执念而放弃原本很多美好的东西,所以我在慢慢调整自己的心态,希望自己能把目光放去别的更值得的地方。”
“如今我看着你不在执着于那个念头,有了别的更重要的事,我为你开心,至少你的人生不会再单调无趣。你有你想相伴一生的人,虽然人生路途艰苦,但至少有人分享,这很好。这样的你更像个人,而不是一个冷冰冰的权力傀儡。我当你是我的最好的兄弟,你能有此改变,我很高兴”
一直面色凝重的凌灏突然笑了,他点点头,语带轻松:“小莫,你说的是对的。当初的我们都执念太深,活着的目标就是为了那唯一的念头,许多更重要的事被忽视。清然出现后,在她的潜移默化下,我在慢慢地找回来,也希望你能跟我一样,找到那个能让你改变的女人。”
莫忆昔好似想起什么,扑哧一笑,拍了拍凌灏的肩膀,声音中有着强忍的笑意:“我说灏,明**就把今晚对我说的话再对大嫂说一遍,她绝对会感动的眼泪直流,然后很开心的跟你回京城,你的危机不就化解了?”
“好你个小莫,居然敢调侃我了?”凌灏笑骂着一拳打在莫忆昔的肩上。
莫忆昔哼了一声道:“兄弟我可是在给你出主意,好心没好报”
“那还真是多谢你这个‘兄弟’了”凌灏没好气的说,开什么玩笑,让他去对聂清然说这些话,还不得被那小妞子笑死啊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248章 哄妻大计(2)
第248章 哄妻大计(2)
冬日的毓秀山褪去一身青翠,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黄色,即是在深冬,也很少有光秃秃的树枝挺立着在寒风中,枝头上或多或少都有几片金灿灿的叶子在晃悠。上山的大路上是一层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如在鸣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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