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满地不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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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满地不开门-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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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里意思,含星很明白,梁沅自幼丧母,丧母后辗转在多个宫里待过,后来终因“淘气”不得不迁出来,由乳母养育。大行皇帝子息并不单薄,瑞安王独独选了梁沅来扶持,为的就是他与宫中其他妃嫔无甚瓜葛。此时梁沅继位,瑞安王更不希望他与含星这个太后太过亲密,怕含星挑唆。
含星面无表情:“王爷说的是。”她不蠢,审时度势四个字她在冷宫里听那些废妃说过多次,她虽然从未有机会经历宫里勾心斗角,但是听来听去,那些故事刻骨铭心。
瑞安王看她答应了,料想她不会阴奉阳违忤逆他的意思,便告退,正欲离开,忽听含星说了句:“王爷留步。”
“娘娘?”
“我。。。。。。哀家的家人,十年前充军官卖,哀家想请王爷帮忙。。。。。。”十年了,充军之地辛苦,家里父兄不知能不能熬得过。十年前她被关入碧涛馆时,心里无比担心的便是家人,她的罪名是失贞,家人就算不被惩处也会颜面尽失门风扫地,十年自责,竟然有出头之日。含星心里想的头一件大事便是要寻到家人,补偿他们受的苦。
瑞安王的眼神有了瞬间的凌厉,他看着含星,让她不寒而栗,他冷笑:“娘娘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让。。。。。。”含星从未想过自己这个要求竟会换来瑞安王如此神情。
“娘娘莫觉得自己如今大权在握便可以鸡犬升天,就算娘娘找到他们,本王也不会给他们一官半职。”
这人!含星无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只是想知道他们是否平安。”
“臣告退了。”瑞安王却没理会含星的话,拂袖而去。
梁炅出了长春宫,一路疾行,说不上自己生气在哪里,亲随在后面紧赶慢赶,不敢叫他只能自己心里暗暗叫苦。等梁炅快走到重华门时,他终于停了脚步,望着重华门外的那条路怔忪,亲随气喘吁吁终于跟上,小心的说:“王爷,您怎么不走了?”
“派人去寻柳家的人。”梁炅吩咐完,缓缓的穿重华门而过。
重华门外,这条路直达御花园,条石平整如镜,走上去脚底不知为何总有些轻飘飘的,像是喝醉了酒。十年前,他不就是喝醉了酒,险些铸成大错,幸亏将他带大的内侍王全安机灵,将那件事掩过去,否则他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梁炅远远望着御花园,到底没走进去绕路而行,心里轻叹一口气,想着做完这件事,就再不欠那女人什么了吧。


、扶摇青云非所愿(三)

新帝登基,尊大行皇帝为圣德帝,改元长宁,封瑞安王为摄政王,尊柳氏为太后,满朝文武冲着宝座上小小的孤家寡人山呼万岁,摄政王梁炅不必跪拜,鹤立鸡群似的躬身站在百官之首,听着自己身后万岁之声,心神一荡。
含星看看自己面前两个贵妇,衣着华美气宇不凡,一看便知是多年居高位养出的气度,她垂下眼睛,盯着内侍刘宝昨日巴巴换上的地毯。
波斯贡品,毛长足有三寸,当中织着葡萄石榴,四周是缠枝西番莲,一脚踩上去绵软如踩着云朵。含星用脚轻轻去碰一朵含苞待放的西番莲,那花随着长毛挺立倒伏而时而苍白时而艳丽。
萧太妃先绷不住,她本以为太后的位置非她莫属,哪儿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十年前仅承宠一夜的女人竟然一跃而上。
圣德帝出殡那天她一直站在含星身后,胸中厌恶之气难以遏制,今日携了乌兰太妃同来就是想出出胸口恶气,哪知自己气势十足坐在这里半天,含星竟是恍如未见自顾低头沉吟。
“娘娘好待客,我和乌兰太妃坐在这里半天了,娘娘竟然视而不见,真不知娘娘当初是怎么学的宫廷礼节。”萧太妃重重扔下粉彩事事如意盖碗,盖子铛一声落在桌面上,转了几圈差点落地。
“太妃息怒。”含星慢悠悠说,虽是在劝慰,口气却轻慢的很:“太妃今日来到底为何事呢?若是没事就早点回去吧,我不喜欢人多。”
萧太妃听她劝慰自己,还挺胸冷哼,待听完含星这番送客的话,气得几乎跳起来,伸出一只戴了硕大红宝石金戒指的食指,颤抖着:“无知村妇竟敢如此做态。”
乌兰太妃不愿惹事,连忙说:“既然太后日理万机,我们还是该日再来打扰。”
萧氏一门世代簪缨,萧太妃自二十七年前入宫伴驾便是无上荣宠,圣德帝一面是兼顾萧氏家族的兵权一面是宠爱萧氏率真爽冽,多年盛宠,萧太妃如何能够容忍含星此时轻蔑之举,登时怒急扬声:“你算什么?不过梁炅小儿的一只狗,本宫今日拜你不过是打狗看人面!”
含星听了,目光如刀,猛然起身,乌兰太妃见事态如此,悄悄遣了人去通报梁炅。
“我是当今圣上策封的太后,萧太妃你说我是摄政王的狗,是何居心?”含星厉色,几步就到了萧太妃面前,四目对视毫无惧色。
萧太妃原是气急,加之在她眼中皇帝不过一孩童而已,口不则言,含星咄咄之态令她厌恶抬手在含星肩头推一把:“狐假虎威!”
含星却应声而倒,扑跌在地,春桃叫一声:“太后!”顿时一群宫人内侍拥上来,有询问的有叫唤传太医的,萧太妃吃惊:“她自己跌倒,与我无干!”
“怎么回事?”一声喝,乱哄哄的宫人们安静下来,跪拜:“皇上万岁,摄政王千岁。”
皇帝站在门口,看看萧太妃再看看含星,一言不发走上前来,拉起含星的手臂,撩开袖子,只见一截白如藕节的手臂上赫然有一大块青紫瘀痕,春桃低低一声惊呼,含星则是立刻甩开了皇帝的手:“皇儿不可造次。”
跪了一地的宫人为着皇帝还没说话都不敢吭声不敢起身,殿里安静得听得到呼吸声,梁炅站在门口神色如常,皇帝缓缓踱至萧太妃面前,他那身小小的龙袍腰带上坠的香带玉牌互相碰撞,叮叮作响,他缓缓站定,开口:“刘宝,刚才发生什么事?”
萧太妃见他死死盯着自己开口却去问下人,不由得一怒:“陛下,方才。。。。。。”
“狗奴才,我问你话竟不回答,还要劳动太妃娘娘?”皇帝怒喝,声线稚嫩却别有威慑,萧太妃怒不可遏却不得不闭嘴。
刘宝急忙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当着萧太妃的面自然不敢过于添油加醋,但是萧太妃说的话却是一字不落。
皇帝听完,声音更冷:“平身吧,传太医为太后看看。”宫人谢恩平身,搀扶含星入内。
含星躺在床上,耳听外面不紧不慢:“萧太妃以下犯上,禁足永福宫三个月。”
春桃低低一笑:“好。”
含星看她一眼,没说话翻了个身闭目养神。
闹了半天外面才终于安静下来,太医瞧过之后给开了活血散淤的药方,皇帝宽慰过含星:“母后不必怕,有儿子护着你。”之后也走了。
梁炅站在含星床边,神色冰冷:“你不要自做聪明。”
含星似笑非笑:“我哪点聪明,拼着命想护着脸面罢了。”
梁炅转身离去,含星坐起来,抱膝望着金鹤回头帐勾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春桃忽然进来低声:“娘娘,乌兰太妃来了。”
含星嗯一声,并未挪动,看着门口衣衫迤逦,乌兰太妃进门,盈盈拜倒:“参见太后。”
含星示意春桃:“快扶起来。”
乌兰太妃道谢起身落座:“娘娘今日旗开得胜。”
“太妃客气了,哀家很好奇,为何太妃要献计帮哀家呢?”含星盯着乌兰太妃,她神色平静,没有分毫刚刚陷害过别人的内疚:“因为乌兰的心愿只有娘娘能够达成。”
含星问到:“什么心愿?”
“乌兰离家二十载,无一日不日思夜想家乡风土,如今先帝大行,乌兰又并无子女,孑然一身,乌兰想回家乡怡养天年。”
含星听了,默默转过脸去:“太妃怕是要失望了。”
“太后?”
“这种事情有违祖制,恕哀家无能为力。”含星欲送客,乌兰太妃却猛然起身:“都退下,我与太后有话说!”
春桃吃惊,见含星同意,方迟疑着退出去。
乌兰太妃压低声音贴近含星:“柳元宗是你什么人?”


、扶摇青云非所愿(四)

萧太妃禁足的第二日,萧铁龙在朝堂之上便给了梁炅一个下不来,云州三关的守将齐齐告假,或病或老或丁忧,按道理边关守将三月轮换休假,哪儿知道这一次三关守将一同告假,朝内休息的将领竟同样告假,上疏朝廷说自己同样或病或老或丁忧,总之不能去替换。 
萧铁龙将这个麻烦扔给了梁炅:“摄政王座下能人无数,随便调几个将领过去替换不就得了?”
梁炅心里明白,事情怎能这般轻易。云州三关之外是北羌,西凉各部,圣德朝五年一战之后,大禹险胜却伤筋动骨,北羌同样动了元气远退千里休养生息,如今二十多年过去,据探子来报,北羌的势力再次壮大,跃跃欲试早有南下之意。三关守将都有多年抗敌经验,而且云州兵防一直在萧铁龙的手里,突然换帅,一旦出了变故,梁炅难辞其咎。
皇帝坐在宝座之上,如同一个小小的傀儡木偶,看着朝中武将分为两排斗鸡一般瞪圆了眼睛,就差撸袖子上来肉搏,文官则闪在一边,做出渔翁之态观察形势,他冷眼去看梁炅,看他面上同样阴云密布,不由得暗暗的好笑,两只小脚便在御座之上荡来荡去。
李保在一边,压低声音道:“陛下,不可如此。”
皇帝冷了脸,压低声音呵斥:“轮得到你来说话?”
李保微微一怔,旋即赔笑:“奴才知错。”
桌上放着整个犀角雕刻而成的酒杯,犀角尖端还用一颗硕大的东珠塞口,犀角杯上雕刻着竹林七贤,七个小人细看去吴带当风颇有仙人气度,含星拿在手里把玩,一边看一边笑,笑过了放下说:“春桃,把多宝阁上的白玉屏风撤掉,把这个摆上去。”
春桃答应着接过去,看春桃去替换摆设,李保在对面笑着说:“多谢娘娘厚爱。”
“公公客气了。”含星看着这个老奴,看着他脸上每一道写进笑容的皱纹,那些笑容里包含着别样的思绪,像是他正在竭力遏制自己的情绪,又像是他全然没有任何情绪。白玉屏风放在多宝阁的最上面,春桃领着宫人爬高上低,又要擦拭又要摆放,含星低低的说:“看样子要弄一会呢。”说着,她打了个哈欠,端起茶杯来无意似得说:“有话这会子说。”
李保表情无丝毫变化,身姿都未曾变过,嘴唇微微颤动,话语低沉却又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十年前的事情,娘娘可有疑惑?”
“无。”含星丝毫不惊讶李保要提这档子事,李保似乎也丝毫不惊讶含星的回答,微笑:“娘娘聪慧。”
“先帝留有遗诏,如今在陛下手中。”李保这句话很短,说完,恰好春桃笑盈盈的走过来,他便也跟着笑,极欣赏似的看着架子上面的犀角杯。
含星放下茶杯,看着最顶端的犀角杯在阳光下微微透明,惬意道:“哀家要多谢李公公破费了。”
“娘娘喜欢就好。”李保毕恭毕敬:“老奴不敢打扰娘娘休息,这就告退了。”
“春桃送送李公公。”含星笑笑,看春桃送李保出去,再转头去看那犀角杯,觉得被子上的东珠被阳光照射出的光圈有些刺眼,皱眉扭过了头去。
春桃送了李保回来,进门时便看到含星坐在窗口下面的榻上,面前摆了一副围棋,棋枰之上已经摆下一局残局,含星捻一黑子支颐而坐,半天也不下,春桃默默站在含星身后,看她发髻之上的蜻蜓分心盈盈颤抖,蜻蜓的眼睛是以红宝镶嵌,小小的红光一抖一抖,春桃柔声问:“太后有心思?”
“独自下棋无聊的很。”含星随口道:“春桃你来陪我?”
“奴婢不会。”春桃赧然,这纵横之道她的确不懂。
“那去请乌兰太妃吧。”含星淡淡的说,春桃微微一怔:“乌兰太妃是异族,怕也不懂。”
“不懂总有人陪我解闷,难道要请萧太妃来不成?”含星并不抬头,只是口气略有些冰凉,春桃无奈只能去请,出门后招呼来宫人:“去请乌兰太妃来这里跟太后闲话。”见宫人走了,方自己出宫门去了。
入了夜,含星卸去钗环,忽听得宫门吱呀一声响,看到铜镜中春桃的神情有些古怪,也不回头,自顾取了香膏润手。身后衣带碰撞之声传来,含星不等对方开口,自己先开口:“春桃退下吧。”
下人全出了门,含星并不回头,在镜子里看着梁炅的脸:“王爷深夜来此,于礼不合。”
梁炅看她如瀑长发垂在凳子下面,镜子里那张脸模模糊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声音听着却极冷静,甚至还有些讽刺,怒极反笑:“太后看来果然是太闲了些。”
他的话没说完,含星却转过身站起来,素净着一张脸,头发也全无装饰,衣着也不过是素色的中衣,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笑着:“对啊,太闲了,闲起来却又不敢喝酒,怕误了事儿又没人给我帮衬。”这话说的这么轻松,活像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在开玩笑,落在梁炅心里却又别有滋味,心底最深处的一块伤疤被含星戳中,猛地一紧,全身像是瞬间立起无数尖刺,恨不得立刻将含星万箭穿心。
“我劝你不要不自量力,惹火了我对你没有好处。”梁炅手上攥了拳,压抑着一把掐死这女人的念头。
含星却缓缓的走上来,迎着梁炅越靠越近:“王爷说的不错,上一次招惹王爷我就差点命丧黄泉,这一次,我会格外小心。”
梁炅一惊,刚要举手推开含星,她却轻盈的转身回到了镜子前面坐下,若无其事:“摄政王有要事么?”
梁炅哼一声,转身欲走,却又想起来自己本来定了明天要来见含星说的正事,于是又转身回来:“太后若是太闲,这几日会有命妇入宫,太后与命妇闲话打发时间倒是不错。”说完也不告退,转身就走。
含星轻轻一笑,看着镜子里大敞的门口,回过神来盯着妆台上的各色珠翠,伸手抚弄沉吟。
自梁炅知会之后,日日均有命妇入宫,或是来陪含星饮茶或是来陪含星听戏,理由不一而足,均领着五六岁的女孩儿在身边,用意一目了然。
如此一月之后,天气渐冷,命妇也渐渐不再入宫,刘宝呈上了一份名册,说是为陛下选伴读,含星打开了名册一看,男童女童各十五名,家世来历细细写在名字后面,含星一页一页看过去,刘宝在一边赔笑指点:“娘娘您看,这夏吟霜是夏陔的孙女儿,上次夏家的媳妇来陪您赏花,摘了花给您戴上那个小姑娘,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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