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轻盈,香风微动,有人走了过来,陈七星转头一看,不禁一愣,居然是乔慧。
“孤绝公子雅兴不浅啊!”乔慧一身男装,微微抱了抱拳,含笑卓立。陈七星一愣的原因,一是乔慧突然出现在这里,二就是因为乔慧的这一身男装。乔慧穿男装,竟似乎比穿女装还要打眼,长身卓立,风神如玉,再怎么样的美男子,见了她,只怕也要自惭形秽。
“乔大小姐,”陈七星抱拳回了一礼,“有什么见教吗?”
“见教不敢。”乔慧抱拳欠身,“前几日的事,是我孟浪了,这里给公子道歉。”
“不敢当。”乔慧这姿态摆得怪,陈七星心中犹疑,回了一礼,且不吱声,看乔慧还有什么后招。最初见乔慧,他没什么见识,听了邱新禾吹,他真以为射日侯府是天一样的存在。但这会儿却知道了,像射日侯这种虚名的侯爷,在京中权贵眼里,其实什么都不是。无论是阉党还是权奸,他们射日侯府一个都得罪不起。现在陈七星明摆着是公然打阉党的脸,阮进可以看笑话甚至公然送酒想结交,射日侯府可没这个本事。乔慧来见他,想做什么?
乔慧何等聪明的人,陈七星不冷不热,她也并不绕弯子,道:“我受人所托,想请公子一晤。孤绝公子若不见怪,能否移步?”
“请。”陈七星一口答应,心下思量:“这又是谁,居然支使得动乔慧来帮他请人,难道是那个什么皇十九子?不可能啊,那小屁孩据说十岁还不到,玩什么?”
射日侯无权,但勋荣清贵,乔慧自身又是绝世美女,还传闻与皇家有婚约,一般人还真支使不动她。京中势力,权奸、阉党、清流,算是三大主流,还有各种小势力,例如各大皇子之间,也是拉帮结派,明争暗斗。射日侯府既不靠权奸、阉党,也不属清流。因着传闻中的婚约,乔慧应该算是十九皇子党或者说皇后党,所以陈七星才猜是十九皇子,可那小屁孩也太小了点儿啊。
乔慧领路,绕回廊,到了西侧一座雅间。这雅间极大,临窗摆了一席酒,并不见人。
“孤绝兄,请。”乔慧言笑晏晏,称呼也换了。
陈七星也不客气,坐下。乔慧斟上酒。她先前说代人相邀,这时却不见人。陈七星也不问,小酌一杯,微听得脚步声起,却没有直接过来,而是进了隔间。有丫环移开屏风,竹帘后,站了一个女子。乔慧道:“孤绝兄,这位是容华郡主。”
“容华郡主?”陈七星微微一愣。
京中王公亲贵车载斗量,公主多,郡主更是数也数不过来。血影消息收集得再全面,也不太可能知道到底有多少郡主,更不可能知道每位郡主的名字,但这位容华郡主,陈七星却还真是知道。容华郡主是老亲王最宠爱的孙女,今年据说还不到十八岁。不过容华郡主居然请乔慧约他,还真是让他想不到。
“容华见过孤绝公子,贸然相邀,还望见谅。”说着容华郡主已在帘后行下礼去。
“不敢。”陈七星起身抱拳,还了一礼。
“公子高义,照理当亲奉水酒,但容华尤在孝中,不好便见生人,还望公子见谅。”
“郡主客气了。”虽然隔着竹帘,但以陈七星的目力,还是大略能看清容华郡主的相貌。容华郡主十七八岁年纪,个头与乔慧差不多,瓜子脸,虽然看不清细貌,但轮廓非常优美。因在孝中,一袭白衣,头上也无饰物,却更见清雅,亭亭而立,有如水中白荷。
“世间俗物,有辱公子清目,容华习得一曲,献与公子下酒。”“孤绝兄,请坐。”乔慧肃手,“我替容华妹妹敬公子一杯。”“不敢。”陈七星坐下,那边容华郡主也坐下。
叮咚两声,琴声响起,若以陈七星的出身,他是没法欣赏的,但在尽力地吸收了幻日血帝的记忆后,他已经有了欣赏的水准。容华郡主琴艺颇佳,陈七星渐渐沉浸在琴声中,把酒低饮,击节轻叹。乔慧冷眼旁观,心里暗叫:“观他之行,狂野甚至是粗俗,想不到竟是个雅人。”一曲奏毕,容华郡主又施一礼,就从隔间退去,再无一言,乔慧也同时告退。阮进派人送酒还好说,容华郡主身为郡主之尊,亲自献曲,这事绝不会那么简单。名义上,似乎是阉党打宫九的主意,陈七星仗义出手,所以容华郡主出面感谢,但真的只是这样吗?陈七星在窗前坐了半天,嘴角边泛起一丝笑意:“阮进送酒,她又来献曲,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纷纷冒出来,这事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这天阉党还是没动,陈七星第三天又去,终于动了。来的是赵轨,尚方义的大弟子,两魄师,魄力仅次于死了的邱新禾。赵轨带了两名家丁,上楼到陈七星桌前,冷冷打量两眼,道:“你就是孤绝子?”祝五福若要插手,不可能派赵轨来。看他玩什么把戏。陈七星斜眼瞟他一眼:“你是什么东西?”
“大胆!”一名家丁怒叫。
陈七星眼光如刀射去:“再说一个字,我杀了你。”他眼光有若实质,那家丁给他一扫,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涨红了脸,嘴唇颤抖,不敢再吱声。赵轨却是神色不动,道:“我是松涛宗第三代弟子赵轨,奉师祖之命,向你问话。去年十一月,我师叔包勇在双鱼郡离奇被害,有射日侯府乔慧乔小姐提供消息,当时你在桐子城鬼祟出没。我现在问你,你须老实回答,十一月七日到九日,你去了哪里?”
陈七星愣了好一会儿,猛地仰天狂笑。他明白了,祝五福还是那种心理,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他不好公然出手给吉庆公主帮忙,于是找了包勇这个借口,还拉上乔慧做旁证。
陈七星若是怕了祝五福,老实答话,那在魄京就呆不下去了,还是灰溜溜地滚吧;若是不肯老实答话,祝五福的借口就找到了。陈七星有害死包勇的嫌疑,当日乔慧乔大小姐就提出了质疑的,祝五福就可亲自出手,拿问陈七星。
“你笑什么?”赵轨眉毛竖起,眼发锐光。
“我笑祝五福好不要脸。”
“大胆!”赵轨暴怒。陈七星斜瞟他一眼:“我不想杀你。你回去告诉祝五福,明日午时,我在这里等他,想要问什么,但凭本事。”
“很好。”赵轨目的达到,一抱拳,“告辞!”
“宗主啊宗主,也亏你想得出来。”陈七星仰首向天,暗暗咬牙。
祝五福一代宗主,五魄降真师,绝不好斗。陈七星又不敢使出幻日血斧,更没取胜的把握。然而此时他心中因怨而怒,却没有半点儿退缩之意。孤绝子约战松涛宗宗主祝五福,这消息甫一传出,立时便如生了脚的耗子,溜得满城都是。
第二天近午时分,陈七星上了醉香居,这时的醉香居已是人满为患。见了陈七星,店中大管事亲自出面接待,道:“孤绝公子,这面请,本店已为公子和祝宗主在中庭安排下场地,另备水酒,为公子助威。”
到西厢雅间,可遥遥看到东面情形,一溜雅间已坐满了人,独留着正中一间,显然是为祝五福备下的。这店东果然精明,主动替陈七星、祝五福安排了场地,既避免了他们两个在酒楼上一通乱打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又赚足了银子。不用说,中庭四面的雅间,今日不会有一间空下来。陈七星堪堪坐下,阮望来了,又送来两坛酒,道:“大将军届时会亲来给公子助威。”
“多谢。”陈七星也不客气,倒酒自饮,也不怕有毒。首先,魄师不怕毒,脏中有灵才能成魄,脏中既然有灵,那么任何食物进嘴,只要有毒,立即就能知道;其次,阮进和吉庆公主是死对头,他既然和吉庆公主作对,阮进就绝不会在他酒水中放毒弄鬼。
陈七星小酌一杯,忽觉香风微动,这味道他熟悉,是乔慧身上散发出来的。他转头一看,果然是乔慧进来了,仍是一身男装。也真是奇怪,她在江湖上跑一身女装,进了京回了家反是一身男装,搞不懂是什么爱好。不过她扮男装,确实非常好看,和关莹莹的好看还不同,是一种很独特的味道,而关莹莹穿男装,就只是好看而已。
“孤绝兄。”乔慧到近前一揖,“包勇的事,当时是我孟浪了,这里给孤绝兄道歉。”
“哪里!”陈七星忙还礼,“我后来知道了,那傻丫头其实是包二爷的家奴,小姐疑上我,情有可原,换了我,也会这么想的。”
“孤绝兄大量。”陈七星一直以一副狂傲之态示人,不想这会儿倒是好说话了,乔惹微微一愣,道,“那呆会儿祝宗主若来,我可以居中说合。”她语气颇为诚恳,难道真的看不出祝五福的本意?不可能吧?一直以来,在陈七星的印象中,她的聪明有若妖孽,这会儿突然就傻了?
“那不必了。”陈七星笑着摇头,她装傻,陈七星也不必去揭穿,“祝宗主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而我也不喜欢跟别人说小话。”
乔慧点点头,不再提这个话题,却忽地说了一句:“容华郡主也来了。”这话什么意思?陈七星有些莫名其妙,乔慧却不再解释,微一抱拳,退了出去。
“这倒有趣了。”陈七星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容华郡主对他示好是明摆着的,但为什么呢?他绝对不会自恋到以为容华郡主喜欢上了他,那种不经世事的愣头青才会这么想,他可不会。难道仅仅是因为阉党打老亲王暗账的主意,所以容华郡主就全力支持他?表面上看应该是这个理,但陈七星总觉得有点儿不对,至于哪里不对却是想不出来。
这时对面雅间中有人影晃动,祝五福率松涛宗弟子到了。关莹莹应该也来了,不过隔着竹帘,看不清楚。随着祝五福的到来,阮进、吉庆公主全来了,这场面大啊。陈七星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身子一晃,到了中庭,背手昂立:“祝五福,下来!”
别说观战的场面这么大,更别说祝五福还是一代宗主,就是寻常的江湖争斗,也极少见到这种狂妄之态。偌大一个酒楼,本来喧闹若鸭市,这一刻却是猛然一静。随即便从左面雅间中传出叫好声:“好啊!孤绝子豪气惊人,好!”这声音中气十足,陈七星没有扭头,但循声辨音,应该是出自大将军阮进所在的雅间,出声的很有可能就是阮进本人。据说阮进本身就是两魄师,看来传言不假。
“小子无礼!”身影一晃,祝五福现身中庭。他两眼瞪着陈七星,直若喷出火来。他脾气本就暴躁,再加上陈七星全不把他这个宗主放在眼里,叫他如何不怒。
可陈七星就是要激怒他,先前无礼,此时更是场面话也没有一句,冷哼一声:“有礼无礼,各凭本事!看箭!”陈七星话音刚落,脑后魄光一现,黄、白两星齐亮,黄星中喷出黄雾凝甲,白星中喷出白雾,雾中现出红颜白骨,朝祝五福一箭射去。
祝五福先前暴跳如雷,但陈七星脑后魄光一现,他眼中怒意倏地消失,直盯着陈七星的魄。他眼见陈七星魄上生星,星中喷雾,不由暗暗称奇:“这小子果然古怪,他这魄上生星,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负见多识广,却也实在弄不懂陈七星这魄上生星是什么古怪魄术。陈七星一箭射出,祝五福身子卓立不动,待红颜白骨箭距离他身子最多不过两丈的时候,他脚下倏地一移,红颜白骨箭擦身而过。与此同时,他脑后魄光现出,五道魄光根根如柱,阳光一照,熠熠发光。随着他身子的移动,最中间的那道魄光陡然变亮,直冲上十余丈高,光中现出一把宝剑,正是祝五福的主魄:赤霞剑。
“一代宗主,果然不凡。”是个女声,传自吉庆公主的包厢,不用说,必是吉庆公主。阮进替陈七星叫好,她自然也不能让祝五福输了彩头。而且她这一声里,并不仅仅只是替祝五福叫好,而是公然宣告,她和祝五福是站在一条船上的。祝五福出手,本是找了包勇的借口,但有她这一声,别人就都能想到,祝五福其实是为她出头。
陈七星这会儿却没去想这个,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祝五福的魄。他听关莹莹说过祝五福赤霞剑的威力,一剑之下,可劈开万钧巨岩,剑穗上又有一妙处,能发赤霞万道。敌人与他相斗,往往被他赤光所迷,睁不开眼。因此陈七星此时双眼微眯,心中更是暗暗凝神。
不过祝五福并没有放出霞光,很显然,他有点儿看不起陈七星,不屑于使出绝招。只见赤霞剑奇快无比,倏一下便向陈七星刺了过来,刺破虚空,发出诡异的啸声,由于剑速过快,竞隐隐发出红光。
“倒看你剑上有多大威力。”第一次与祝五福对上,陈七星心中自然有些发虚,却也有几分不服,红颜白骨箭瞄准赤霞剑剑尖,一箭射去。他没有乔慧那种以箭射箭的本事,但赤霞剑的剑尖比一般的箭尖大多了,而且赤霞剑的速度也不可能与强弩劲箭相比。这一箭正中剑尖,魄光飞溅,炸开的却全是白光,红颜白骨箭一撞而灭,祝五福的赤霞剑也是一顿。
“不过如此。”陈七星心下冷笑,顿时就有了底,赤霞剑确实了得,但还略逊于乔慧的第三箭。当然,乔慧的射日弓是个异类,一场战斗,威力最大的第三箭也就只能射一箭,而祝五福普普通通一剑,差不多就有乔慧第三箭的威力。一代宗主,果真盛名不虚,但陈七星曾硬接过乔慧的第三箭,这时对赤霞剑却是不怕。
陈七星心里有底,祝五福却是暗暗吃惊:“沉泥陷甲能硬接乔慧的射日箭,边盘又说这小子的草头魄能硬挡他的开山斧,这白骨箭又有如此劲力,还真是怪了。难道魄中生星,魄力能成倍增强?”陈七星那夜与边盘相斗的过程,祝五福自然是了解过的。
祝五福的五个魄中有两个器物魄,可他同高手相斗,只敢用一个主魄。很简单,若放两个魄,魄力分开,威力反而减弱。可陈七星身上凝了甲,白骨箭还有如此威力,再加上边盘说陈七星头顶的草头魄还可硬挡开山斧,等于是三个主魄了,这也太惊人了。
陈七星复又一箭射出,他的箭可不像乔慧的射日弓只有三板斧,他试过了,三十箭内,箭力不会有多少减弱。他倒要试一试,看能不能射住祝五福的赤霞剑。再说不射住不行啊,沉泥陷甲就是挨打的,幻日血斧化出的山茶花最多发出七成的功力,可架不住赤霞剑。
他连射三箭,每一箭都射得赤霞剑一顿,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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