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亲王各店铺网点传来的消息,消息放得广,天下关注的百姓极多,酒店、茶肆之中,大抵在议论这事,而且各地都联系了不少心怀不满的江湖豪客。相州这事只要一爆发,星星之火,即刻燎原。
综合各方面消息,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如果错过这一次,下一次再想等到这样的好机会,可就有些难了。真要等吉庆公主慢慢地祸乱天下,到百姓忍不住大造反,那还不知要猴年马月呢。陈七星等得起,关莹莹等不起啊。真要等到半年,尤其到过年那会儿关莹莹肚子还没大,那可真哄不住了。
陈七星在院中走来走去,迟疑难决,直到东方微明,这才下定决心,召来尸灵子。
“传令,让血影毒杀彭操,要小心,不可露了风声。”尸灵子接令,即刻传下令去。
看着巨鹰远去,陈七星低声叫道:“师父,对不起,我不是存心坑你,但你恰逢其会,而我真的是等不起了。”
回房,关莹莹迷迷煳煳睁开眼睛,看他一眼,腻声道:“怎么就起来了,再睡会儿吧。”
陈七星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你睡吧。”
关莹莹却趁势攀住了他脖子:“陪我睡嘛。”整个人钻进陈七星怀里,小狗一样地乱钻。
陈七星只好抱着她躺下,早间天气凉爽,最好睡觉。不多会儿关莹莹便睡熟了,鼻息细细,香气微闻。她不用香粉,却自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陈七星三个女人中,以她身上的香味最好闻。容华郡主、卫小玉也都是好女子,但人的体味与人的心事有很大关联。心事越单纯的,体味也就越清纯。关莹莹心事浅,很多时候甚至是没心没肺的,心中无忧,体自清香。
奇怪的是,陈七星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不过他可以肯定,如果关莹莹也有狼鼻子,闻着他的气味一定是臭的。
搂着关莹莹香软的身子,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陈七星却是了无睡意。
相州事件,会彻底把关山越卷进去。关山越若不去相州,即便天下皆反,最终杀了吉庆公主,关山越也可以脱身出来,他到底只是个虚名的国师而已,而且他的国师之位到底还是朝廷封的不是吉庆公主任命的。最主要的是,陈七星是松涛宗的弟子、关山越的徒弟,冲着小陈郎中的面子,所有人都会高看关山越和松涛宗一眼,不会像对阉党其他人一样赶尽杀绝。可相州这件事一发生,只要彭操一死,就不用放谣言,所有人都必然认定是关山越杀的,便倾三江五湖之水,也洗不掉关山越身上的嫌疑。
“爹爹!”关莹莹突然在梦中叫了一句,随后咯咯地笑了起来。
在松涛城的时候,关莹莹常常会吊在关山越的脖子上,咯咯娇笑,便是这般的清脆,那是些多么美好的日子啊!回思过往,陈七星心中隐隐作痛。
第三日血影便传来消息,成功地毒杀了彭操。陈七星即刻传令:“把消息尽可能广地散布开去,放出童谣:吉庆不吉,杀之大庆。”
事情的进展一如陈七星的预料,彭操一死,相州立刻就乱了,无数百姓拥向州衙,要给彭操报仇。至于害死彭操的这个大黑锅,自然而然扣到了关山越头上,谁叫他是朝廷派来的呢?关山越百口莫辩。
相州牧没办法,调动大军驱赶百姓,引发大规模冲突,相州百姓当日被驱散。三日后,白马大豪戴平生反,攻下白马郡,随后在相州大败官军两万,打下相州城,在相州城头打出旗号:吉庆不吉,杀之大庆。自号大庆军,一时天下震动。
听得戴平生打出“吉庆不吉、杀之大庆”的旗号,陈七星抚掌暗笑,立刻传令,把消息以最快的速度散布出去,四处煽风点火,同时传令给卫小玉、楚闲文,即日举兵。卫小玉、聂白涛攻泽州,楚闲文攻光州。两帮得令,同日起兵,打的也是“吉庆不吉、杀之大庆”的旗号,也自称大庆军。两帮早有准备,各五万人马,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且以江湖骁勇之徒为核心,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不旬日间,楚闲文第二次打下了光州城,卫小玉、聂白涛则打下了泽州城,而且人马滚雪球似的扩大。卫小玉这边还好一点,五万人变成了十万,楚闲文那边是打过一次的,本来就有基础,所到之处,百姓欢唿雀跃,纷纷要求加入,眨眼便有了三十万之众。
楚闲文、卫小玉的成功在陈七星意料之中,只是把消息借老亲王的商业网点飞速扩散开去。各州郡虽都有零散暴动,但声势还不大,突然继戴平生打下相州后,卫小玉、楚闲文又打下了泽州和光州,这下各地豪强疯了。消息一散开,几乎是一夜之间,天下尽反,虽然各自名称不同,什么混天王、钻天王、出山虎、坐地龙,但旗号都是一样,打的都是八个字,正是陈七星散布的谣言:吉庆不吉、杀之大庆。
南都城不是世外桃源,消息自然也传了过来,虽然还没有人公然扯旗造反,却也免不了小小的动乱,而关莹莹也终于听到了消息,顿时就急了:“爹爹!”
陈七星忙安慰她:“师父没事。戴平生一反,师父就回京里去了,这会儿应该已经进了魄京城。”
“可他们冤枉彭操是爹爹杀的啊,那怎么可能,爹爹怎么可能会用那么下作的手段害死彭操?”
“是,师父绝对不会做那种事。”
“可他们都冤枉爹爹呀!”关莹莹说着眼中已经含了泪,“爹爹回京一定会力证自己的清白。师弟,你说朝廷会不会相信爹爹的话?”
“应该会信吧。”陈七星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大大摇头。官府的嘴脸他太清楚了,这事突然闹大,当然首先就要找个替罪羊,这事是关山越处理的,而且相州百姓都说杀彭操的就是关山越,那还不顺手推舟把帽子往他头上扣。
“只不知吉庆公主会是什么反应?是杀了师父以息民愤呢,还是暂时先押起来看看风声?”陈七星虽命血影随时传递消息,但到目前为止,朝廷似乎还没作出反应。
正文第五十四章推手
“不要,我要进京去,我要跟爹爹在一起。”关莹莹闹起来了。
陈七星吓一大跳,忙道:“这时候正乱着,还不知朝中会怎么反应呢,你这时候去,不是更乱吗?”
“什么叫更乱?”关莹莹纤手叉腰、杏目圆瞪,“爹爹出了事,你难道要我远远地看着?陈七星,你说,你什么居心?”
“师姐你听我说。”陈七星知道麻烦了,慌忙解释,“不是远远看着,只是暂时别给师父去添乱。”还是不对,忙又补上一句,“我去,我立刻进京去好不好?”
这句话终于起了点儿作用,关莹莹狠狠地瞪着他,眼圈儿却已经红了:“你立刻迸京去,要是爹爹有一点点事,我告诉你,陈七星,我——我死给你看!”
“好了,好了。”陈七星轻轻搂住她,“师父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下的毒害我爹爹,你给我把他揪出来,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是,干刀万剐。”陈七星附和,心中苦笑。
陈七星即刻进京,其实却是先到卫小玉那边溜了一圈。照事先安排的,卫小玉、聂白涛打下泽州城就停了下来,楚闲文那边也一样,先整顿兵马,看看形势,等待全国造反的浪潮形成。
陈七星到泽州,卫小玉、聂白涛接着,说了形势。自然是一片大好,泽州、光州的郡兵差不多都已经扫荡干净,附近州郡本身也有暴乱,自己都顾不过来,更不可能调兵来打。来也不怕,卫小玉、聂白涛十万人可是精挑细选的,而且装备精良,战斗力非常强。楚闲文那边则是胜在人多。
聂白涛道:“关外郡兵,很少有一个州能有两万人以上的,朝廷想靠地方是不可能了,除非调禁军出关,或干脆调西军人关。”
陈七星的消息面自然比聂白涛广得多,点点头,道:“天下皆反,想从各地调兵基本上没有可能了。这些兵其实也打不了仗,吉庆公主自然知道。调西军?”他略一沉吟,摇头,“暂时不可能,阮进才死没多久,吉庆公主还没能完全掌握西军。所以唯一的可能是,禁军出关。”
天魄帝国军力分为三类,一类是各地方郡兵,总数四十万左右,散在全国二十一州,总量不小,战力却不强,尤其散得太开,小规模的暴乱还可以应对,这种大规模的反叛,郡兵完全无能为力。第二类是禁军,总人数二十万,由朝廷直辖,全部驻扎在天魄原内,东面赤虎关两万,虎视帝国广阔的内陆,西面黑鹰关三万,锁钥西北,是防止狼族攻入帝国心腹的最后一道关卡,余下十五万人驻扎在魄京周围。禁军无论是训练还是装备都是最好的,照道理来说也应该是整个帝国最强有力的军队,内部有乱,东出赤虎关;西部有警,西出黑鹰关,二十万禁军,便是帝国藏在鞘中的利剑,长剑出鞘,将斩碎一切幻想。
设想是美好的,但事实往往是残酷的,最初威慑天下的禁军其实早已经是个花架子,装备虽然依旧精良,可也就只是装备精良而已,他们不缺武器,却缺乏战斗的精神。当年阮进率十万西军入关,二十万禁军噤若寒蝉,屁都不敢放一个,便是明证。
第三类是边军,总数六十万,守御着帝国广阔的边疆。其中规模最大的就是西军,总数三十余万,西军守御着帝国最孤寒僻陋的西北,与西北狼族千年苦斗,锤炼出了最强悍的筋骨,这是整个帝国最苦的军队,却也是帝国战力最强的军队。当年幻日血帝席卷天下,打下了黑鹰关以东所有疆土,可就是过不了西军扼守的黑鹰关,最终败亡。
但阮进新死,吉庆公主还没能彻底掌握住西军,所以调西军入黑鹰关暂时是不可能的,吉庆公主唯一能用的,只有禁军。
“应该是这样。”聂白涛赞同,“以禁军为主,纠合各地郡兵,实力也不可小视。”
卫小玉道:“光禁军就有二十万人,装备还是最好的,怕要请楚帮主来,联手应对才行。”
陈七星微微一笑:“禁军不会全部出关的,首先黑鹰、赤虎两关的五万守军是无论如何不会动的,然后总还要留几万人镇守魄京。估计出关的,最多十万人,不过如果凑上周遭的云、平、梅、济数州郡兵,凑个二十来万人不成问题。”
“要只是二十万人,不要盐帮,仅我两帮就包打了。”聂白涛豪气十足。
“不过我估计禁军用兵的第一个对象不会是我们。”陈七星想了想,道,“首当其冲的应该是相州。一则相州近,二则事起于相州,相州平灭,具有象征意义。”
“也是。”卫小玉、聂白涛一起点头。
“你们多作点准备,我去京中看看,随时联系。”说是走,其实待了一晚上。与卫小玉分别了一个多月,不能不抚慰啊。第二天一早陈七星骑鹰人京。
有鹰大在京中,消息其实是畅通无阻的,陈七星去不去京师妨碍不大,但他挂着关山越,不知吉庆公主会不会翻脸无情把关山越推出来做替罪羊。当然,有一点很明显,关山越这黑锅是背定了的,关键是力度的问题:是把帽子扣在关山越头上,还是干脆要砍关山越的头?陈七星担心的就是后者。
还在中途,陈七星就收到了鹰大传来的消息,朝廷果然将罪名扣在了关山越头上,废除了关山越国师的称号,将关山越押进了天牢,整个松涛宗也全被软禁了起来。朝中也有杀关山越以平民愤的提议,不过给吉庆公主压了下来。陈七星明白,这不是吉庆公主好心,而是吉庆公主不傻,知道百姓造反主要是冲着她的,那“吉庆不吉、杀之大庆”的口号便是明证,杀关山越,平不了民愤,却只能是寒了手下的心。
“这女人倒也不是太傻。”陈七星心中冷笑,只要吉庆公主不想杀关山越来顶罪,他也就放心了,思绪放开去,却突地找到了出路,“对啊,这正是个机会啊。”
以陈七星对关山越个性的了解,要关山越原谅他,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死,这个结解不开。可阴差阳错,关山越带着松涛宗绑在了吉庆公主的马车上,现在更被扣了个替阉党卖命害死彭操的大帽子,关山越便有心从吉庆公主的马车上跳下来也是不可能了。而只要造反成功,随着吉庆公主这架马车的倾覆,关山越带着松涛宗也会沉下去,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翻身,光明七宗之一的松涛宗就此完蛋。身为松涛宗现任宗主,关山越怎么向死去的祝五福和松涛宗列祖列宗交代?
但陈七星却有办法救得了松涛宗。
这就好比一个天平,一边是包勇、祝五福的仇,一边是整个松涛宗的覆灭,关山越要哪头呢?是誓要杀了陈七星,然后整个松涛宗全体覆灭,还是放过陈七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是后者,他心爱的女儿关莹莹便可以获得幸福,整个松涛宗也可以得救。
“师父会怎么选择?”陈七星一颗心一时怦怦乱跳。
他不敢肯定,但与先前的乌云压顶相比,他眼前至少看到了光明。
巨鹰带来的消息毕竟比较简略,进京后,获得了更详细的消息。关山越处事不慎,激起民变,朝中反应非常大,那个酒色皇上甚至都大发了一场脾气,若不是吉庆公主一手撑着,还真有可能要掉脑袋的。现在关山越进了大牢,尚方义和松涛宗所有人都给软禁在府中,惶惶不可终日。至于朝廷方面,已经作出决定,以禁军殿帅鲍义夫为统帅,率十万禁军出关,镇压民变。后面的事,就要看禁军出关的结果了。如果禁军能把民变压下去,那么关山越最终当然也不会死,吉庆公主卖了这么大一个人情,关山越不论心里觉得冤枉也好委屈也好,以后都只能死心塌地地给吉庆公主卖命;但禁军若败了呢,那完蛋的也不仅仅只是吉庆公主,也包括关山越和整个松涛宗,正和陈七星想的相同。
“京中的戏,还得去关外唱。”陈七星心中兴奋,暗暗击掌,不过先给关莹莹发了封信,大致说了关山越的状况,当然是捡好的说。只说关山越虽然被关着,其实没什么大事,更没受罪,而且保证,朝廷真若有害关山越之心,他立马再劫一次法场,必定救关山越出来。有这封信,关莹莹自然也就能稍稍安心了。果然关莹莹随即回信,大大地夸赞了他一番,让他就留在京中,时时留意,决不能有半点儿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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