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渠忍不住插嘴问道:“你给她取了什么名字?”明丽回头看了眼鹤轩,眼中闪过一丝狡诈:“恩,就叫卿卿。”
苏墨染听明丽说完那个名字后,清渠神情越发恍惚,可偏偏明丽却像什么都没瞧见似得,拉着薛小小的手:“走,你可以再陪我一会儿呢。过一会你就陪着你主子去吧。你可要记得我今日的帮忙。”薛小小抬眼轻轻看了记明丽,低低应道:“是,主子。奴婢只有誓死报效。”苏墨染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又见薛小小连眼角都不带看自己,只是浅浅笑着,虽收敛了之前的张狂冷淡,但那笑反倒让苏墨染觉得手足冰凉。
也不知是不是苏墨染此时煞白的脸色让清渠回过神,苏墨染就觉得从手上传来一股温暖的气息包围着自己,扭头看去,就见清渠和自己并肩站着,适才那股恍惚神色早已一扫而空,满脸温和关怀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
苏三两在旁用力咳嗽,苏墨染却不知为何,非但没有甩开清渠的手,反而反手握紧。看向苏三两瞪了一眼,又恳求着看向苏夫人。苏夫人无声叹了口气,似乎也是在这一时刻下了决心,还是决意要偏袒自己女儿,狠狠跺苏三两一脚,苏三两瞪大眼睛,却把呼疼声给咽个干净。这一家三口,不过在几个转瞬间,便做了无声的交流,倒是让清渠在旁看的目瞪口呆,心里隐隐泛起一股羡慕。可此时见苏墨染不顾他人眼光,牢牢握紧自己的双手,倒让他觉得自己已经融入了苏府,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
清渠只觉淡淡舒了口气,这眼前两人必定是京中权贵,可要是真心想要认自己回去,哪里用的上如此试探,直接说清楚就是了。何况就他本能的感觉,这种试探并不是带着善意。转念一
想,可见自己之前过得必定是苦日子!轻轻捏了捏苏墨染的手,柔柔软软,带着温暖而且真实的味道,这是他在自己偶尔出现得记忆碎片中从没有过的经历。在自己记忆中,唯一出现得,便是那只纯黑的猫咪,和一个面目模糊的卿卿。
刚刚念及此处,就听苏三两咳咳两声招呼道:“前面就是苏家的月湖。请公子小姐先上船。”明丽皱了皱眉头看向鹤轩,低低嘀咕:“你真要去水中亭?”鹤轩回头看向清渠,招手道:“我和清公子一见如故,不如同坐。明丽,你陪苏小姐坐吧。”苏三两见鹤轩安排自然毫无疑义,明丽往后走了几步,一把挽住苏墨染的手臂:“苏姐姐,你们苏府真大,比我在京城中看到的有些做官的庭院都要大上许多。”
苏墨染刚想谦虚几句,清渠看了眼明丽冷冷说道:“小姐何必说这些话出来。兴州府地大,苏家又是首富,花钱买些地,造个宅子还能有什么罪名不成。”明丽不理清渠,摇着苏墨染撒娇道:“苏姐姐,清公子他误解了我的意思。你可别见怪。只是我有件事情正巧问问姐姐。”顿了顿,回头得意瞥了眼鹤轩:“那青野竹山的笔墨,苏家是从何处得来的?据我所知,那可是如今太上皇最心爱的东西。
苏墨染口呆目瞪,这个,难道是把苏家给绕进什么私藏皇家物品的罪名上?手心隐隐冒汗,咬唇看着清渠,苏家将那笔墨送给了徐大人,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能和张腾龙彻底脱离关系,可不料,却反倒要将苏家害了。正在愣神间,就听鹤轩在前唤了声:“清先生,一同上船吧。”
明丽歪头看着苏墨染,似乎很满意苏墨染此时的表情,一转话题,轻快拉着苏墨染的手:“苏姐姐,咱们快些,瞧,轩哥哥比我快呢。这可不行。“苏墨染听明丽语气转换,适才那冷冰冰的试探似乎从没发生过一般,不敢再对明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换了副戒备的心思。
苏家月湖或是苏三两无意间以孔方兄为原型而造,虽然透着铜臭,却架不住周围美景环绕,倒是让那孔方兄湖,在此时临近午间时,被阳光斜照,波光凌琳中,显出几分脱俗的仙气来。要是此时此刻这些人不是各怀心思,又是试探又是戒备,倒真是美景似画,再配些美酒佳肴,也是相得益彰的很。
“清公子在兴州府多久了?”鹤轩似乎随口问到,清渠淡淡一笑,“恩,我在苏府不过几月光景。倒似我这辈子都该在这儿似得。”鹤轩一怔,挑眉笑道:“听闻清公子忘记前事,难道半点都不想记起吗?”清渠看着鹤
轩,却从心底里冒出一股不耐烦出来,心里仔细盘算一番,看这鹤轩的样子明摆了就不想让自己忆起往事,又看了眼苏墨染倒猛的生出一个念头:“前事如何,我倒没什么在乎。不过我最最在乎的,就是现在。”笑了笑,拉起苏墨染的手,“我和苏小姐刚刚订了亲,不久便要成亲。要是到时,轩公子还没回京,那倒是要请你和明丽小姐赏脸,喝杯喜酒的。”
鹤轩一怔,他还没反应,明丽却快速咯咯笑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呢。大家都如愿以偿。可喜可贺。”苏墨染见她转过眼波,真心实意笑对着鹤轩,似有安抚之意。却又在眼角瞥见苏三两听到清渠刚才宣告,正是脸部抽搐,却隐忍着没有发作,忙勾着苏三两的胳膊,低低说道:“爹爹,清渠他是入赘苏府,我还是你的女儿,而且你还多了个儿子呢。”
明丽上前笑道:“难道苏老爷不知道这回事?”苏三两就算是个老实人,但毕竟也是从一个小小卖油郎做到如今首富,要是不懂的看人,也不知死了多少遍了。眼前明丽虽然心机城府皆深,但总是个小小姑娘,掩饰的再好,也让苏三两能寻到一些不善的端倪。此时又听她问得刻意,忙仰天大笑几声,才说道:“明小姐说的哪里话。我眼皮子底下,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哪里能瞒得过我。不过小姐也晓得,我女儿以前遇人不淑,总觉得是撞了太岁。所以才一直拖着他们,想寻个好日子。”
鹤轩一听,在旁插嘴道:“我来兴州府前,就听说本月十八正是个好日子。如今算算,呀,岂不是三日后。徐大人,”徐大人上前躬身应是,“三日后是个黄道吉日,不如,你帮着点,将苏小姐和清公子的婚事操办的体体面面的。”
、第 33 章
苏墨染没想到自己的婚事,居然就这么糊里糊涂慌里慌忙定了下来。看着苏三两默默咬牙,苏夫人附和随意笑笑,而眼前定下自己亲事的那两个贵人,则笑的一脸奸诈。论起最最开心的,怕也只有身边这个白芍。为何不说清渠,只是因为他在听到和苏墨染三日后便要成亲,神色微变,却忽的抽出扇子慢慢摇着,眼神逐渐高深莫测起来。
可苏墨染自认自家虽然是生意人家,但好歹还有些臭钱,咳了两声,就想直接拒绝这个无理的安排。可不曾想,她刚想开口,苏夫人就击掌笑了起来:“真真是好日子!既然徐大人要帮忙操办,能否就当是清公子的家人,也算是给清公子帮衬。”徐大人回头咨询的看了眼鹤轩,才笑道:“苏夫人可真是客气,举手之劳。”苏墨染不明白为什么娘要把清渠给弄出苏府,倒也识趣的没有出声。只是见薛小小,哦,如今是卿卿姑娘冲明丽稍稍欠身,就走到清渠跟前,低声柔柔说道:“卿卿能再伺候主子,真是卿卿的福分。”
苏墨染脑中灵光一闪,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对明丽拉出小小后,那么不安急躁。当初自己将清渠送到林大夫那里,他醒过来时,就是抱着自己喊“卿卿”,心里难免对明丽突生一股怨恨。眼波流转间正好与她对视,见她探究的看着自己,忙掩下恨恨神情,却见明丽也不过瞬间,似乎就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咬了咬牙,一改适才略有些埋怨疏离的神情,再抬起头时,已经扬起灿烂笑意。
走上几步,笑吟吟的一个侧步走到清渠身边,也不管清渠是不是在和卿卿说话,直接插嘴道:“三日后咱们就成亲,你现在又要离开苏府。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清渠低头拍了苏墨染记额头:“替我照顾好我的猫。”咦,我是你老妈子吗?苏墨染抿抿嘴,不由自主扫向低眉顺目的卿卿,犹豫片刻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下。清渠看了眼苏夫人,转过眼神,笑道:“你现在倒舍不得我了。三日后,咱们呢就是夫妻。娘子还别心急。”
鹤轩淡淡在旁看着苏墨染和清渠话别,觉得手臂被明丽轻轻摇动。扭头正见明丽向他递了一个狠戾的眼神,犹豫片刻,看向清渠,对明丽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苏墨染他们自然没有看到鹤轩和明丽之间的互动,她此时正满心烦躁那个卿卿姑娘,恨恨觉得这凡是叫卿卿的,都是和她作对的,不管是此青青那卿卿。好在事情没有苏墨染想的那么糟糕,三日后,是的,居然太太平平过了三天。这三天里,苏家上下忙疯起来,嫁女儿的嫁妆要重
新准备。原先和张腾龙住的院子,全都去堆杂物,给苏墨染和清渠换了新的三进小院。苏府上下自然也是披红带绿,粉饰一新,只是俗礼的那些定礼就彻底放在脑后。反正苏墨染也是二嫁,就不管什么规矩了。
等吉日到了,苏墨染被包装成一个红包,被张嬷嬷给背着送到了轿子上,而苏墨染会坐着轿子绕城一周,然后再回到苏府,那个时候,清渠就会在苏府门口相迎。苏墨染突然意识到,自己当初和张腾龙成亲时,根本就没享受过如此待遇。不晓得是不是徐大人刻意为之,这场原本该安安静静低调行事的成亲,被搞的满城风雨,妇孺皆知。
既然妇孺皆知了,那个被全财接出去的青青自然也知道的清楚。她一大早就梳洗整齐,听全财说了那轿子巡城的路线,早早候在那里。说真的,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只知道她心里有股恨,一定要苏墨染也尝尝她心中的恨意,才会让她舒服一点。候了也不晓得多久,青青听到远处锣鼓开道的声音,又听周围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却含着笑意和贺喜声,活生生像是对着她心里撒一些细钉子,刺着生疼。
过了片刻,青青果然看到一顶红色八抬喜轿,慢慢从远处而来。前方鼓乐路开道,又听媒婆吉利话不绝口。心里恨恨道,凭什么她苏墨染嫁了一次,休了一次后,还能那么风光大嫁。自己却要窝在全财那个鄙陋的狗窝里苦捱。不由自己的摸了摸滚圆的肚子,心里却按捺不住越发恨起苏墨染了,要不是她那么恶毒,自己早就能和张腾龙在一起了。双手握紧,指甲掐进皮肉,眯着眼睛,要不是她说出这么个有孩子就能开脸的话,自己又怎么会孤注一掷,让全财占了自己身子,还有了这个孩子。而如今,当初能给自己铺起平坦之路的砝码,反倒成了现在拖累自己的绊脚石。
见红色轿子越发近了,低头看了眼肚子,咬了咬牙,心道,你别怪我,要怪就要怪那个恶毒的苏墨染!对于青青来讲,现在那种恨意已经到了只要能给苏墨染不痛快,就能缓解她恨意片刻。也就是俗称的,说出你的痛苦,让我痛快一下的心态。
从人群中见轿子到了眼前,一跺脚就要快步冲过去。却不料,嘴巴瞬间被人捂得严严实实,而双手反剪,被重力给往后猛拉。而且显而易见的,那拉她的人,对她有身孕的事情丝毫都不以为意,用力大的就像要将她猛地甩到地上。惊恐中,青青就见两个彪形大汉,再之后,脖颈一疼,便再无知觉。
苏墨染坐在晃晃悠悠的轿子里,自然
不晓得自己刚刚躲过青青疯狂的行为,也不晓得青青如今被带去了哪里。只听耳边喜乐不止,而白芍跟在轿子外,兴奋的不行,一会凑近嘀嘀咕咕“小姐,外头看热闹的人可真多。这次您可真是风光大嫁呢。”一会又说“小姐,啧啧,奴婢瞧着以前一直跟您作对张家小姐也来看热闹。嘿,脸色可真是精彩。”苏墨染抱着个青瓷宽口瓶,心里跟着白芍嘀咕,你个没眼力价的,看不出这场成亲有猫腻吗,不就成个亲嘛,兴奋啥。
话虽如此说,可等这绕城一周后,回到苏府门前,就听媒婆一声“落轿!”苏墨染这心立马狂跳起来,握紧瓷瓶的手心隐隐出汗,那绣着并蒂莲的红盖头,垂在苏墨染眼前,挡着了她的视线,倒是掩盖了此时她慌乱的情绪。可惜,还没等她平复下心情,就听白芍又嘀咕一句:“小姐,姑爷来迎了。呀,今天姑爷,真,真,好看。对了,就是你上次教奴婢的那句惊为天人。”苏墨染好气好笑,惊为天人能这么用嘛,那清渠最多,最多也就是玉树临风。何况,苏墨染看了看自己周身大红色包裹,暗暗好笑,那清渠也比自己好不了多少。
那轿帘被人掀开,苏墨染被媒婆扶出后,就让她站在轿子前,不等苏墨染反应,就听一声箭啸,随之是手上瓷瓶被震动,再就见一尾白翎羽箭“咣啷”入瓶。四周一片叫好声不绝,苏墨染额头却微微冒汗,这个谁安排的啊,站出来!要是没射中呢,这婚礼不是变葬礼的说。居心叵测啊,居心叵测。手中瓷瓶被人拿走,又塞进一条红色丝带让苏墨染拿着。苏墨染低头看着那红线方向,蜿蜒通向被红盖头遮住的地方。红线带动,又被白芍扶着,苏墨染跨过苏府门前火盆,便是要去拜天地。这一路贺喜恭喜声不断,什么天作之合啊,什么郎才女貌啊,什么注定姻缘啊。苏墨染一边不由自主喜滋滋的听着,一边暗暗笑道,自己盖着盖头还没看到脸,就说什么郎才女貌,真是睁眼说瞎话。
三拜之后,苏墨染又跟着那红线被送入洞房。她有经验了,要盖着盖头等到清渠进来。可是她刚刚坐在床沿边,准备当个乖巧的木头人,就听身边白芍扑哧笑了一声,衣服悉索声,苏墨染就见白芍走了出去。苏墨染咦了声“白芍,你去哪里啊?”“我让她出去给你寻些吃的。今日可累了?”清渠声音在苏墨染盖头外响起。苏墨染一听清渠就在跟前,还没发话,就觉眼前一亮,盖头已经被快速掀开,瞪大眼睛,就见那个应该此时在外和宾客喝酒的清渠,笑眯眯站在自己跟前。“你,你怎么来了?”苏墨染脸刷的红透,那厚重的喜服瞬间倒
像是被加了热,让苏墨染紧张的浑身出汗。
清渠黑眸如同星染,弯了弯眉眼,拿出帕子替苏墨染擦擦额头,但是见苏墨染此时粉粉嫩嫩的嘴唇半张半闭,恰似邀请他品尝似的,忍不住低头就是轻啄。苏墨染正在惊讶清渠没有去接客,反倒跑进房里和她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