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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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争锋-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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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英豪冷冷道,“既然一次性还清不可能,那就分批还好了。”

“可是……”

“可是什么?”陆英豪倏然盯住他脸,锐利的视线似乎要在他身上戳出透明的窟窿,“刘森,你何时学会妇人之仁了?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青鸟最近有一笔不大不小的货款进帐?”

刘森悚然一惊,赶紧肃容垂眸,不再轻易吭声。他当然知道青鸟最近有货款进帐的事,只是李振得早已谋划好了那笔钱的用途——用于支付员工工资,毕竟快年底了,很多外地民工要回乡过年,他们平时仅拿三四百块的生活费已经过得够清苦的了,现在还不得巴巴盼着这笔钱好回家过个好年?想起那些张饱受风吹雨淋的朴实的脸上那渴盼的目光,刘森一向冷硬的心有时也会禁不住颤抖,生活就是这么不公,对某些人来说或许只是一顿饭的钱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可能便是一整年的盼望,现在让他生生剥夺这些人的盼望,叫他如何狠得下心?

陆英豪冷峻的目光审视他片刻,似乎看透了他心底的犹豫和挣扎,忽然轻叹口气道,“刘森,并不是我铁石心肠,其实我又何尝愿意眼看着这些事发生?只是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难处,有时候你不对别人残忍,便是对自己残忍!”

刘森心头一震,浸淫商场多年,他自然深切明白这句话背后暗含的沉重和无奈,只是陆英豪行事一向冷硬,有时候甚至给人一种冷血的感觉,现在乍然听到他说出这样伤感的话,可见他心中的煎熬其实远胜于自己,刹那间,刘森沉默了。

陆英豪默然望着空白的墙壁,似乎心事重重,自己手中的股权只有区区3。5%,远远不够要求的4。3%,如若这次没法将抵押比例降低到自己可以承受的3。5%以内,那么问题就大条了。这不够的0。8%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动用已赠给邹颜的那部分?

那一夜,儿子清冷的话犹如火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心上,“若果真这样,爸,你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这一刻,陆英豪明白自己已没有任何退路。

既然不对别人残忍便是对自己残忍;那么,与其对自己残忍不如对别人残忍!

陆英豪眸中闪过一抹冷酷,不容置疑道,“好了,追款的事就由你全权负责,这次可别再让我失望。”

“是。”

刘森应一声,目送他冷凝硬挺的背影离开会议室后便开始低头收拾自己桌前的文件,动作冷静干练,似乎刚刚的心软只是情绪的偶然失控而已。

此刻,在会议室窗外,夜色早已深浓。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平地风波(十)



邹颜忽然惊醒,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寂静中,只听见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急促的似乎就要跳出胸膛,冷汗涔涔,湿透重衣。

夜,沉沉,压抑的让人窒息。

她安静了几分钟,等心跳稍微平缓些,这才缓缓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的灯,喉咙火烧火燎的疼,邹颜苦笑一下,这个身体还真是残破啊,稍微吹一点点冷风,就受不住了。

小楼里万籁俱寂,没有一丝人声,邹颜掏出枕头下老旧的上海手表瞄了瞄,凌晨两点十分,这个时间,小丝一定在隔壁房间睡熟了吧?

可喉咙实在烧得难受,身上也微感潮热,经验告诉她自己在发烧,若不赶快吃些抗生素把热度压下去,明天只怕连肺也会出问题,邹颜打量一下药箱和床之间的距离,决定不叫醒陪护小丝自己去拿药。

慢慢挪到床边向药箱伸出手,邹颜尽力将身体前倾,三寸,两寸,一寸……手指和药箱间的距离慢慢的一寸一寸拉近,忽然扑通一声闷响,邹颜从床上跌到了冰冷的地板上。

摔得有点懵,她对着近在咫尺的药箱怔怔的发了一会呆后,拖着一双病腿缓缓挪到放药箱的书桌前,勉强支起身子从药箱中取出药瓶随意倒出两片抗生素药片就这么干吞了下去,做完这些,身上已经密密出了一层虚汗,邹颜*着略略休息一下,再缓缓的一寸一寸爬回床前,可再要上床是无论如何不行的了,一双病腿虚软无力,即便每日*也无法阻止肌肉的萎缩,别说站立,就是稍一使劲都会钻心的疼,正常人做来很平常的一个动作,对此刻双腿几近残废的邹颜来说无异于难如登天,她咬牙试了几回都失败之后,邹颜只有望床兴叹了。房间里虽然供了暖,地板上还是极凉,时间稍久,邹颜就有些受不住了,情绪也随之低落起来,一种自厌的情绪狠狠攥紧了她的心房,这样一具千疮百孔形同废物的躯体,自己瞧了都觉厌憎,别人就更不用说了吧?渐渐,有晶莹的水光在眼中流转,转了几圈,在即将倾泻而出的瞬间,又被她生生压抑了回去。

最是伤心处,无处话凄凉。

忽然手掌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邹颜低头,只见掌上有些破皮,可能是刚才掉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蹭破的吧,有淡淡的血丝顺着破损处缓缓洇开,衬着苍白没有血色的皮肤,诡异的出奇,然而邹颜的注意力却在手里紧握着的那只老旧手表上,笨重的款式,冰冷的金属质感,牌子却是上海牌的,记得那时候,中国人眼中最好的轿车是“红旗牌”的;最好的国产手表是“上海牌”的。周恩来总理不论什么场合都戴着上海生产的手表,每当有人问时总要称赞一番,在那样的环境下,全国老百姓都以戴上海牌手表、骑永久牌自行车、听红灯牌收音机为荣,于是结婚那会,陆英豪专门托朋友给她搞了块上海牌手表,算是顺应潮流。

想起过去的甜蜜,邹颜唇角微微上扬,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擦拭表面,皮肤接触处一片冰凉,如同她此刻冰凉的心境。

青山绿水间的相识相恋,清贫生活中的相濡以沫,白手起家背后的默默支持,一直以为那抹坚韧挺拔的身影会是自己眼中永远的风景,想不到———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空中蓦然划过一道银亮的弧形流光,刹那间清脆的窗玻璃破裂声惊天动地,陪护小丝惊慌失措的从门外冲进来,身上还穿着睡衣,脚上棉拖鞋都穿反了,“太太,太……”

惊魂不定的声音在对上邹颜眼睛的瞬间被生生咽了回去,小丝激灵灵打个寒颤,不禁愣住,那样的目光……

一股寒意倏然从脊背处升起,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邹颜却面容沉静,淡淡扫她一眼,淡淡道,“玻璃冻裂了。”

“啊……”小丝回神,扭头看看窗户,果然有一处玻璃破了个大洞,刺骨的冷空气正从破口处呼呼的灌进来,冻得她忍不住又抖了抖。

“先去穿衣服。”

清冷淡漠的样子,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小丝愈加狐疑,难道刚刚看到的那个眼神是错觉吗?

还有,半夜三更,窗户玻璃怎么会无缘无故碎裂?太太又为什么会裹被坐在地上?

可仅穿着睡衣的身子*在零下十几度的空气中实在是冷得够呛,小丝再次打个寒颤之后,冰冷最终战胜了好奇心,她忙不迭回房去加衣服。

第二天,即便夫妻关系淡漠的陆英豪也听说邹颜病了,于是极其难得的踏入专属于妻子的白色小楼探望,一进门,一股药水混合着霉味的奇怪味道便直冲鼻端,他忍不住不适的皱皱眉。

邹颜正无力斜靠在床头看书,感觉空气的异常波动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正好捕捉到他脸上的不适,她淡漠的眼里顿时泛起淡淡的讥嘲,双臂抱胸冷冷瞅着他。

陆英豪讪讪的,“听说你病了……”

“烧退了吗?”

她淡淡睨着他,似嘲似讥。

陆英豪尴尬的环顾左右,感觉自己像正演着一部糟糕透顶的独角戏,荒诞的可笑,可,还是尽力的无话找话。

“看什么书呢?”

伸出去欲翻看书页的手被她的目光一刺,顿时尴尬的停在半空。

“别碰我的东西。”她目光如刀,淡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轻启,冷冷吐出一字,“脏!”

刹那间,陆英豪僵住,脸上血色尽失,凝目注视她三秒,忽然惨然一笑,转身离去。

邹颜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苍白枯瘦的手指死死揪住被单,眼里,却是一潭死寂。

小丝在旁无声看着,莫名的,心里竟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平地风波(十一)



接下来几天,陆英豪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不见踪影,邹颜的病情却反反复复不见好转,体温总徘徊在三十*度间,怎么也压不下去,连带肺也出了些问题,偏偏她脾气又犟,无论如何不肯去医院,急得陪护小丝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却又拿她无可奈何,只得央求医生多给开点好药,一边急急找人商量对策。

“嘉铭,你说这可怎么办哪?真急死人了都……”小丝急得都快语无伦次了,“再这样下去太太会出事的。”

“小丝,先别急,有事慢慢说,有我在,嗯?”醇厚低沉的男声通过话筒稳稳传来,带有一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小丝忍不住鼻子一酸,眼中已有了几分泪意,彷徨不安了多日,如今终于找到主心骨,她的心终于感到踏实了些,于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噼哩啪啦将最近发生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嘉铭只是静静的听,偶然状似不经意的淡淡插上一句,不消一刻,嘉铭便获得了全部他想知道的信息。

“你说她已经约好了律师?”嘉铭脸色沉重,无意识的将手中的计算器按来按去,至于刚刚核算了大半的数据有没有记录下来,早已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嗯,我在太太讲电话的时候偶然听到的,具体约在什么时间不太清楚,我想就在这一两天吧。”

嘉铭眼神一黯,这个家,终于等到真正分崩离析的一天了么?

眼前闪过母亲苍白清冷的脸,她瘦削单薄的身子在轮椅上脆弱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这十几年来,她就是靠着对父亲的怨和恨活到了现在,而将来的路还很长,嘉铭不禁担心,一旦母亲连怨和恨都要放下,没有了精神支撑的她今后又该靠什么活下去?她又能活多久?

窗外的天空阴霾重重,如同他此刻愁肠百结的心境,嘉铭单手支额,英挺的眉峰紧紧锁起,虽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天真正以倒计时的姿态到来,他心底的难过还是难以言喻。

“Lu,你的咖啡。”Mary不知何时进来,替他端来一杯香气醇厚的咖啡,嘉铭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对着满桌的文件发了很久的呆,而更让他暗暗吃惊的是,一直很懂规矩的Mary此次进门居然没有敲门!

“谢谢。”

到底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嘉铭一惊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抬眼向她微微一笑,不动声色收拾起面前的重要文件,即便是自己最信任的秘书,有些东西也是不适合让她知道的。

“现煮的焦糖拿铁,口感很好,用来提神是最不错的了,你尝尝。”Mary笑容可掬,将咖啡端到他面前,立刻,一股浓郁的咖啡浓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嘉铭注意到她今天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将头发扎起来,而是随意披在身后,淡金色的秀发泛起微微的细小波浪,显得她格外明艳照人,见他只是温文微笑不语,Mary笑容更加真切,将香浓的咖啡刻意送到他近前让他闻那诱人的香味,“Lu,我知道你喜欢白开水,只是生活本来就有很多种滋味,你偶然换一换口味或许感觉会更好,来,试一试,浇糖拿铁,真正热恋的味道。”

那劝诱的口吻和神情,让人不自觉联想到圣经中引诱夏娃吃苹果的蛇。

嘉铭笑意更深,眼中多了几分戏谑,好整以暇看着她,那样魅惑的笑容,即便是共事多年免疫力一流的Mary也不由有些失神,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别这样看着我,Lu,你知道你的笑容会引人犯罪。”

嘉铭笑笑,神情颇有些无奈,“这次你们又赌了什么?”

Mary一怔,随即失笑,“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秘书室的几个女孩子最近忽然找到了新乐趣,她们发现他似乎从不碰别的饮料而独独对白水情有独钟之后,就变着法子弄来很多不同口味的饮料尝试着让他接受,结果却每每失败,嘉铭几乎对除白水以外的所有饮料敬谢不敏,发现这个事实之后,女孩子们乐了,隔三差五变着法儿往他这里送各种饮料,嘉铭对此很头痛,因为一方面不想勉强自己尝试这些奇奇怪怪的口味,另一方面在拒绝人家好意的同时还得顾及到不伤人家面子,于是总是找出各种理由婉转谢绝,想不到拒绝了这一次,下一次女孩子们又使出了别的招,一来一往间,倒像极了古代武林人士过招。

嘉铭后来才知道,女孩子们还真把这当作了现实版游戏来玩,并美其名曰“和BOSS斗智斗法”,据说为提高游戏的趣味性和刺激性,她们还会根据饮料的不同口味设置不同赔赢率的赌注,令嘉铭哭笑不得。

无视他的无可奈何,Mary兴致**怂恿,“Lu,给个面子,事成之后我请你吃饭。”

嘉铭戏谑,“这算是变相的贿赂吗?”

“不算,这是合作,互惠双赢!”

两人相视而笑。

经过Mary这么一闹,嘉铭心底的沉郁终于消散了一些,他很给面子的接过咖啡轻轻嗅了嗅,笑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哦。”

“好。”

咖啡入口香浓柔滑,口感浓郁醇香,果然像极了热恋的味道,嘉铭不由自主又抿了一口,望着Mary渐渐模糊的笑颜,打趣道,“你确定你的咖啡提神很有效?它不会让人神志模糊吧?”

Mary一怔,干笑道,“Lu真会开玩笑,哪有咖啡会让人神志模糊的?”

嘉铭深深望着她,漆黑的瞳眸深不见底,或许是咖啡的浓香混合着焦糖的甜让人迷醉,也或许是现在温暖的氛围令他身心放松,他模糊中竟有了想睡的欲望。

自己果然是不适合喝刺激性饮料的,嘉铭暗暗苦笑,偷偷在办公桌下狠狠拧了自己大腿一把,尖锐的痛感立刻刺激末梢神经苏醒,嘉铭抚额轻叹一声,向Mary挥挥手,“你先出去吧,我现在有事要忙,告诉外面暂不接听电话。”

“好的。”Mary捧着空了一半的咖啡杯,笑得心满意足,“我这次赚到三百英镑,有空请你吃饭啊。”

“好,听说楼下新开的那家法国餐厅的牛排很地道,我们就去那吃吧。”

“Oh,My God!”Mary惨叫,“Lu,你的祖先不是维京海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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