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徐福的目光落在了男子的眉心处,那里主命宫,徐福道:“命宫,微微凸起,是为丰厚之相。”徐福顿了顿,“紫微星宫有动荡……”
徐福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
那男子胃口被吊到此处,哪里能忍着不问,就是再沉稳的人,也不得不出声追问道:“那会如何?”
“有贵人相助,得攀高位。”徐福这才道了出来。徐福心中还有些酸呢,没想到一个二个面相都如此之好,只可惜他瞧自己的面相什么也瞧不出来。若是这般的富贵命格给他多好,只是那位极人臣的命格并不适合他。他顶了天也就做个国师。
“多谢徐典事。”男子拜道。
“阁下可能道出名字来了?”徐福口气冷淡地问。
那男子终于发觉,自己没有自报家门的行径令徐福不快了,忙道:“在下李斯。”
李斯?是他听错了吗?还是此人真乃那位大秦丞相?
结合方才他所得的面相,似乎很有可能……
就在徐福怔忡时,又听那男子道:“斯还有一事,要求徐典事。”
“何事?”徐福暗自嘀咕,他都已经在那些话中,给出对方想要的信息了,难道对方还不知足?
男子突然又朝着徐福行了大礼,朗声道:“请典事与我做个贵人。”
徐福被惊了一跳,皱眉道:“我给你做贵人?阁下的贵人并非我。”
“不。”男子却是铿锵有力道:“斯的贵人便是典事,如今典事为我卜这一卦,典事的箴言,便是贵人所言。求典事为斯引荐至王上跟前,那典事所言,便立时能应验了。”
徐福:……
他的神色有些复杂。
这人的心思实在太过聪明!
如今看来,算卦是假,引荐才是真。
不过他怎么找到了自己头上来?徐福心中疑惑。
“斯的贵人便是典事,求典事引荐。”男子丝毫不觉得羞臊,再度道。
“我能为你引荐什么?我一小小典事,连朝堂都跨不进去,如何能为阁下引荐?”徐福说完便要转身上车。
男子却并不死心,俯首道:“典事一走,斯便没了贵人,典事的箴言恐怕就此再难应验了……”他顿了顿,又道:“典事在王上心中的价值,岂是用上不上朝堂来衡量的?”
徐福顿了顿脚步,总觉得自从他窥破秦始皇的心思后,便觉得每个人都在秦始皇说好话。
也罢,若真是历史上的李斯,那他也该见到秦始皇。
“引荐可以,但后续如何,便非我能助了。”徐福跨上马车,放下车帘,“明日比这时辰早上一些,在咸阳宫门口等我。”说罢徐福便让内侍驾着马车走了。
那男子松了一口气,眼底笑意久久不退。
他……赌赢了!
……
徐福上了马车,心中暗骂了一声,强买强卖啊!
他给这人看了个面相,最后贵人稀里糊涂地变成了自己,若是自己不伸出援手,好像就要破坏对方的命运了一般。
没见过,你管算卦,还得管介绍工作的啊!
徐福暗自憋闷,但又不得不说,这人实在聪明,知道抓住时机,胡乱搅上一通便达到目的了。
那就让他瞧一瞧,他究竟是不是此人的贵人,而此人,究竟又是不是那个后来位极人臣的丞相李斯!
·
要引荐,自然也要先知会秦始皇一声,徐福如今成了咸阳宫的常客,还成为了秦始皇心上那一点朱砂痣,但那不代表他就可以真拿这里当自己的地盘了。
他比那女子还要不如。
女子以后都是能入后宫的,勉强也算咸阳宫中未来的主人。
他什么也不算,就是个临时的住客。所以很多事还是要按照章程来办,才不会乱了规矩,也不会惹人厌烦。把握分寸,不管在何处都应当如此。
徐福今日回宫迟了许久,嬴政一人沉着脸用过了晚膳,扶苏早一旁照顾熊孩子胡亥去了。等到徐福进殿门时,看见的便是嬴政冷冷清清坐在桌案前的模样。
“王上。”徐福出声叫道。
嬴政抬头朝他看去,眼神柔和了一些,但语气却是有些冷淡,“今日如何这么晚?”
徐福考虑了一下,要不要供出苏邑,但最后还是含糊道:“同僚相邀,便前去赴宴了,回宫时,又遇见一人拦下了马车。”
“谁人这么大胆?”嬴政不悦道,还以为是有人冲撞了徐福。
见嬴政面色不快,徐福担心这边人还未见到,便已经有了不好的印象,于是忙道:“只是那人寻我有事罢了。”
“寻你有事,也不该如此鲁莽。”嬴政皱了皱眉,不过见徐福都未放在心上,便也不再继续说什么了。
“说来,那人求我之事,与王上也有几分关系。”
“是何事?”
“那人名李斯,曾为他国小吏,后拜师赵国荀卿,之后来到秦国做了个小官,他心怀抱负,施展不得,便请我为他引荐给王上。”徐福半点也不添油加醋,那人说的什么,他便转述什么。免得有故意推举他人之嫌。
这李斯如果真有本事,想来秦始皇也不会错过这样的人才。
“拜师荀卿?”嬴政来了几分兴致,荀卿在七国之中也算分外有名气了,只是嬴政对儒家理论感官平淡,不然会对李斯兴趣更浓厚。“那他见寡人,欲发表何大论?”
徐福摇头,“没问,并非我所长,他就算说了,我也听不明白。我便让他明日到咸阳宫外等我。”
嬴政点头,“寡人知晓了。”
他自然会另命人去查一查这李斯,届时李斯背景查出无误,便将人叫到跟前来一问,那腹中才识如何,便能知晓了。
且不说这李斯真才实学如何,光是徐福提了一次,嬴政也愿意给徐福这个面子。
说完李斯之后,徐福便去沐浴更衣,上了床榻。
嬴政坐在这头,皱了皱眉。
李斯这名字……上次似乎……是从扶苏口中说出?但扶苏一幼童,如何会知道李斯?若非徐福向他提起,他也不知此人。扶苏上次应当是随口一说吧?身处王宫,哪里会知道这等无名小卒?嬴政站起身来,正准备也去沐浴更衣,然后同徐福舒适地睡在一张塌上,谁知嬴政还未来得及脱去衣袍,便又有内侍快步奔来,言,华阳太后病危。
嬴政眼底闪过一道暗芒,立时夺门而出,带着人往华阳太后宫中去了。
徐福今日有些疲累,并未注意到嬴政未上床来,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翌日晨起,徐福才见到嬴政刚刚沐了浴从帘子后走出来。此时已经入春,宫中又烧着炭,并不冷,嬴政只宽松披了袍子,徐福便乍然看见了嬴政裸露在外的大长腿,还有宽松衣袍后半掩的胸膛和腹肌。躯体之中仿佛隐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徐福不得不客观承认,挺令人迷醉的。
但就是这般的秦始皇,竟然也有小老婆给戴绿帽子。
难道是床上功夫不好?
看起来挺强健有力的身躯,那方面应该也不弱才对……
嬴政就这样看着徐福盯着自己的身体,露出诡异的表情来。嬴政上前两步,霸道的气息将徐福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内。徐福有点心疼自己,在秦始皇跟前,还是矮了点儿。
“可休息好了?”嬴政一边问他,一边伸手去揽徐福。
徐福不经意地闪躲开了,心里又一次认定,这又是秦始皇的阴谋!晨起沐浴还穿得如此勾人,就等他起床,这不是阴谋是什么?呵,天真,他徐福像是那种会被肉体诱惑住的人吗?
“王上昨夜也离宫了?”徐福装作不着痕迹地将话题挑开,将发问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嗯,太后病重。”说到这里,嬴政才褪去了脸上的笑意,神色变得低沉了些。
要说对这位华阳太后,嬴政尊敬有几分,但未必有更多了,华阳太后是他父亲的义母,正是因为华阳太后,他父亲才得以登上王位,而他也因此才能继承秦王的位置。不然他那祖父那般风流,膝下子嗣甚多,哪里轮得到他们这一脉?嬴政并非是个不知恩的人。所以至今他都给予了华阳太后足够的尊重,王宫上下无人怠慢她。
但谁能想到,华阳太后病重,竟是被与她同出一国的昌平君给吓的?
若是华阳太后这一去,那昌平君头上冒犯太后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但嬴政却暗自摇头,如今还不到昌平君死的时候,他刚任丞相,能力还未发挥出来,没将此人身上用处压榨干净,嬴政觉得就这样轻易放过他,都是便宜了他。
“王上这几日繁忙得紧,好些休息。”徐福突然转过身来,将猝不及防的嬴政硬生生按在了床榻上坐好,然后他自己转头便跨出殿门去了。
没想到徐福不按套路来的嬴政:……
徐福径直去了奉常寺报道,随后便找到了侯生跟前去,其余人都暗自惊讶不解。
如今驱逐令已下,眼看着侯生便在奉常寺留不久了,从前侯生身为太卜丞时,偏偏徐福总与他起摩擦矛盾,如今侯生的位置一文不值了,偏偏徐福又像是与他交好了一般,真是教人看不透。
侯生见徐福到了跟前,马上站起身来,低声问道:“徐典事,可是有疑问?”
徐福摇头,“并非有疑问,我是来告诉侯太卜一声,那人我已经选定了。”说着徐福便扬起手中竹简,“批语在此,先交于侯太卜过目。”
“……徐典事如此之快?”侯生微微皱眉,有些难以置信,他接过竹简打开,见上面所写,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此时相面之法并不盛行,甚至是少有此说法,那侯生所学乃正统卜筮之术,自然对竹简上所写觉得陌生至极。
“这……”
“侯太卜慢慢看,哦,那人名李斯,相信不久之后,侯太卜应当就会见到此人了。”徐福说完便离开了。
徒留下侯生面对着竹简,惊疑不定,心中不敢相信,如此粗糙之法,怎能卜卦?
若是邱机在此,便定会用自身经历来告诉侯生,那都是真的!
·
天边金乌未落,徐福便已经从奉常寺中离去了,昨日因李斯打断,他买的那烤饼都没能多咬上几口,等到了王宫之后,他自然也不能再吃了,于是便被内侍扔掉了。今日他便要趁早再去买一些。
只是今日内侍买了过后,便并未递给徐福。
徐福忍不住掀起车帘,问道:“为何不将那物给我?”
内侍笑道:“这等玩意儿,当心脏了徐典事的衣袖。不过是拿回去喂犬,由奴婢拿着便是。”
喂犬……喂犬……喂犬……
徐福脑中盘旋过这一串大字。
这烤饼长得哪里像是喂狗的了?难道昨日内侍没瞧见,那没吃完的烤饼之上,还有他的牙印吗?
怪只怪平日里徐福出尘的形象塑造得过成功,无一人认为他会是舍下身段,来吃这种食物的人。
徐福只能轻叹一口气,闭了嘴,憋着气。
便宜王宫外的野犬了……
徐福让那内侍赶车回宫,不一会儿徐福便在王宫外看见了李斯的身影,李斯着白衣,打扮得一丝不苟,手执书简,一身书卷气,令人不由得顿生好感。
气质都是能骗人的。
比如他自己,也比如这腹黑的李斯。
李斯向徐福行过礼:“徐典事,不知王上可愿见我?”
还不等徐福开口,便见王宫之中快步走出一名内侍来,那内侍先是笑着叫了声“徐典事”,而后才看向李斯,问道:“可是李斯?”
李斯点了点头。
那内侍便又雷厉风行地道:“王上宣召,随我过来。”
李斯瞬间愣了愣,他没想到过程真能如此顺利,随后便嘴角噙着笑意,向徐福道了别,跟随那内侍进门去了。
看来秦始皇都安排好了?不用他操心正好。徐福回到马车之上,穿过宫门,进了内门去,之后才下马车朝秦王处理政务的宫殿而去。徐福被领着进门的时候,却发现殿中只有嬴政一人。
李斯呢?
见徐福面露疑惑之色,赵高笑道:“徐先生在找那李斯吧?应是有内侍领着梳洗去了。他一个小官儿,进宫来见王上,自然不是那样容易的。”
徐福点头,心道,他当初怎么没有如此麻烦?不过想到当初秦始皇是亲自去大牢抓的他,应当也就省去这一道程序了。
李斯命宫人摆了小榻和桌案在围屏之后,徐福挑眉,这一幕可是熟悉得紧啊。
当初他与秦始皇都彼此心怀提防的时候,他便是日日都留在这殿中,靠在小榻上偷听秦始皇与别人聊天谈事。看来,秦始皇这是特意为他准备的,方便他等下偷听秦始皇与李斯的对话?
有宫女笑着引徐福到围屏后去。
嬴政放下手中竹简,还安抚了他一句,“等上寡人一会儿,今日有别国带来的食物做成的晚膳,晚一些便能吃到了。”
徐福点头,他对晚膳还没执着到那种地步,如今能听个八卦,有何不好?
徐福到了围屏后,不多时,那李斯也被内侍领着进来了。
李斯朝嬴政行了大礼,先表示了自己对秦王的尊重,随后便站起了身,虽然他微微低头,不用目光直视嬴政,以避免冒犯,但他浑身却透着股不卑不亢的味道。
嬴政向来欣赏这等人,初见印象便觉得不错。
“见到寡人,有何话要说,便说个痛快。”
李斯也不掩藏,上前一步道:“斯曾得见王上一面,为王上英姿倾倒……”
徐福围屏后听得心中怪怪的。
这开场白怎么那么像是表白之言呢?
不过古人说话,向来动不动便是青睐,喜欢,倾慕……肉麻得紧。这时候多少古人互相成了知音啊。李斯会如此说话,也不算奇怪。就是心中觉得怪异罢了……徐福静下心,继续往下听。
那李斯先是褒扬了一番嬴政的功绩与作为,随后总结道:“王上此等雄心,怎会仅仅强秦便足以?秦国君主多贤明,其余六国谁能比之?今六国衰弱,正是最好的时机!”
“哦?什么时机?”嬴政并不被他这点粗浅之言所打动,所以仍旧保持着观望着的状态。
李斯还有满腔的话未能说出,如今见嬴政态度淡淡,他也并不失望,继续道:“凡是成大事者,都擅取时机!秦穆公时秦国虽强,却未能完成统一大业,不过是以为那时时机还不成熟罢了。而自秦孝公之后,周天子彻底衰落下来,各诸侯国之间连年战争,秦国逐渐强盛起来。如今秦国势大,王上贤德,消灭六国便如同扫除灶上的灰尘那样容易……”
李斯说得有几分慷慨激昂。
而围屏后的徐福却是暗自撇嘴。
这些话当初他与王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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