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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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国师-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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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并不太能理解赵毅的硬气从何而来。

秦始皇调查所得的结果不可能出错,那只能说明,要么赵毅心理素质的确太过强硬,要么便是他背后有所依仗。

赵毅此人虽然与秦王室有些渊源,但早不知道要数到多少年前去了,何况王室之中何言血脉?赵毅不会蠢到依靠这一点。

那赵毅能依仗谁呢?

徐福微微垂下眼眸,他此举定要将背后之人引出来才是,免得一时手快处置了赵毅,后面却留下一个祸患,算命之人难算自身,不知何时爆发出来,万一危及到自己身上,那便是大麻烦了。

若徐福像狱卒那样疾言厉色,赵毅定然还会梗着脖子,硬气地演下去,偏偏徐福如此不冷不热、不急不缓的模样,反倒令赵毅心头有些没了着落。

“这是自然。”赵毅压下心中不安,一口咬定道。

……

此时奉常寺门外也来了一位客人,那人从马车内出来,笑眯眯地将手搭在一旁的侍女腕臂之上,慢悠悠地走到了门口。

奉常寺内有人瞧见他的模样,失声道:“熊典事?”

青年生得俊俏,笑起来时,身旁侍女都不禁红了红脸。

青年无视了称呼他的那人,直接进了奉常寺中,他身后之人都没资格跟进去,便守在了马车旁。

进了奉常寺后,那青年便径直寻刘奉常去了。

待他一走,便有人忍不住摇头道:“不曾想,他又回来了……”

“能不回来吗?那两人,一死一走,他父亲便又能得宠于秦王跟前……”有人低声说了一半,便又戛然而止了。

……

对付无耻之人,徐福并不介意也无耻一些。

他没理由命人直接抄到赵毅家中去,取不到竹简来,但要以此为证,并不难。

徐福突然转了话题,问道:“如今蜡祭已过,今日恰好又是赵太卜所择之日,赵太卜不如说一说,谁所择之日更为恰当?”

赵毅已经装足了硬气耿直的形象,此时犹豫片刻,便也不再装下去了。

既然徐福要他说,那他便只有照直说了。赵毅心中暗笑不已,当即不客气地道:“我自然更喜欢我自己所择之日,虽不知徐太卜为何此时问起,但徐太卜有问,那毅必然也会大胆直言。徐太卜择了二一日,二十一日,赵太后薨逝,可能否算作吉日?”赵毅顿了顿,心中嗤笑更胜,甚至脸上差点直接表露出来,“徐太卜明知此日不妥,却仍旧固执地选了此日……”赵毅顿住,不再往下说去。

无非是给旁人造成一个,徐福心中有所图谋,故意选在这一日的假象。

徐福难得笑了。

清冷的面容一经破冰,就盛开如繁花。

赵毅滞了滞,心中不屑更甚,他不像其余人那样对如今的秦王怀有极大的敬服。瞧徐福这模样,怪不得能将秦王迷得,连蜡祭吉日都顾不上了,昏昏然便选择了这么一日!可笑!

他选的今日又有何不妥?

“哦?赵太卜怎么知道,我在竹简中不仅写了福,还写了祸呢?莫非赵太卜早已看过我那竹简,所以才会说出,我明知不妥,却固执选择此日的说法来?”徐福就知道赵毅不会放过这一点,赵毅肯定会紧紧攥着这根小辫子,企图在紧要关头保住自己,顺便将脏水往徐福身上泼,不管怎么样,反正先将徐福塑造成一个有所图谋的人便足够了。

赵毅全然没想到一点。

他已看过竹简中的内容,思维当然会不自觉地跟着竹简中的内容去走,没有再深思,一个没有看过竹简的人,如何能说出这般话来?

赵毅当然不会轻易承认,他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不解道:“徐太卜何故如此污蔑我?我分明只是见到这一日并不吉利,所以才……”

徐福直接打断了他,“若你只是见这一日并不吉利,那代表我卜算出错,你该指责的难道不是我水平不足,故意卖弄,导致蜡祭出了差错吗?怎么却指责我,明知有祸,还固执选择这一日呢?赵太卜,这可说不通啊。”

徐福将赵毅的话堵了回去。

赵毅额上隐隐渗出汗珠来。

徐福平日里都是个孤傲冷淡的模样,哪怕是被王柳欺到头上,也没见他将王柳生撕了啊,这样的人,能有几分口才?又懂几分谋算?在奉常寺中坐在太卜令的位置上,那也得被他治得死死的啊!

但是,就是他心中小瞧的人,撕去伪装来,却也并非是口齿笨拙,高傲到不屑与人争的。

没等赵毅想出辩解之言来,徐福突然又问道:“如今赵太卜还是坚持自己是清白的吗?”徐福声音夹杂着几分笑意,像是在嘲讽赵毅的不自量力。

赵毅不明所以。

徐福为何又要重复问起来?

他心中不安更浓。

突然见徐福抬手遥遥一指,“赵太卜,那是何物?”

“什么?”赵毅愣了愣,没能反应过来,怔然地顺着徐福指的方向看去。

这一垂头,赵毅却显些被吓得飞了魂。

怎么会在这里?不,不可能!赵毅身子陡然僵住,连碰也不敢碰。

他那宽大的袖袍之中,掩藏着一节竹简,那竹简飘着一节黑色带子,露在外面,所有呈到秦王面前的奉常寺竹简之上,都会有此标记,这黑布带,乃是奉常寺中所发,规制严格,绝不可伪造,不会多也不会少。

那里面会是什么,已然不言而喻。

狱卒面色轻蔑,走过去,手上使力,直接将赵毅双臂拉开,强硬地从他袖袍中抽出竹简来,抖开一看。

落款为福。

狱卒讥笑道:“如何?赵太卜还不肯认么?如今不仅人证已在,连物证也在了!还是当场捉获!赵太卜还想强辩下去吗?赵太卜若是仍旧不服,那便到王上面前,只是那时,等着赵太卜的,说不准是处以五刑还是处以死刑了。”狱卒的声音仿佛浸在冰寒之中,语气又阴毒非常。

赵毅心中陡然一凉,心中心虚得更加厉害了。

莫说他,那董由都吓得面无人色了,好似那五刑会用在他身上似的。

赵毅死死咬着牙。

承认?不认?

那竹简为何会诡异地出现在他袖袍之中,他说不清楚!他为何会说出那番斥责徐福的话来,他也说不清楚!看守人与董由说辞一致指向他,他也依旧说不清楚!

若是只有看守人和董由一番指认,他强辩一番,或许还有机会保全自身,但如今三番加在身上……

赵毅面色黑沉,脚下发软。

但他与王柳一样,怎么肯认输?他固执认为徐福所择之日不对,他怎么甘心就这样被徐福踩下去?

气氛僵持之时,一阵脚步声近了,顿时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徐福心中暗道一声。

终于来了!

他转过头去,只见刘奉常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仓促而来。

刘奉常不是与王柳才有几分交情么?之前不是避得挺快,也学聪明了吗?怎么如今又站出来为赵毅出头了?徐福觉得不对劲,目光又扫了一遍,瞬间,他的目光就不由得滞住了。

刘奉常之后还站着一年轻人,那人身着黑色袍服,面如傅米分,眼若桃花,正是时下女子最爱的美男子。

见徐福打量他,那人还冲徐福翘起嘴角,微微一笑,脸上漾开勾人的味道来。

好生俊俏的男人!

徐福收起目光。

赵毅的依仗,难道就是他?毕竟奉常寺中,徐福只发现这人是个生面孔。

“徐太卜,我有事要问你。”刘奉常冷声道。

徐福心中不屑地道了一句,墙头草。

那刘奉常可不是墙头草么?见谁厉害便往谁那边倒去。现在也不知是受谁驱使,马上又到他跟前来作妖了。刘奉常也不长个脑子想一想,如今被人拿着当枪使,之后又能有何好下场?得罪来得罪去,最后坑的是自己!

“刘奉常,我等奉王令审问赵毅、董由二人,徐太卜乃是事主,恐无法随刘奉常而去。”狱卒马上站了出来,无畏地与刘奉常对上了。他们这些个常年呆在牢狱之中的人,平日里是会对官位高的人尊敬几分,但那又如何?并不代表他们畏惧了这些人。在他们瞧来,别管你当了多大的官,若是到了下牢狱那一日,不众人都一样么?谁管你之前是丞相还是小卒?

狱卒态度太过强硬,硬生生将刘奉常给堵得面色发黑。

此时刘奉常身后的男子也开口了。

“这位可是徐太卜?”男子看向徐福。

徐福点头,“阁下是?”

刘奉常迫不及待地接口道:“此乃太祝署典事,曾也为太卜令。”

官位比自己高?而且应该不是一般的高!徐福心中迅速反应过来。

男子并未炫耀自身官职,而是笑道:“熊义。”

胸衣?徐福暗道,真是个好名字。

熊义这才无意识地从赵毅身上扫过,道:“恰巧,刘奉常寻徐太卜有事,而我也寻赵太卜有事,审问一事,不如暂搁如何?”

徐福原以为那几名狱卒会出声呵斥熊义,谁知道他回头一瞥,却刚好看到狱卒脸上来不及退却的惊异之色,狱卒们对视一眼,方才连刘奉常都敢呛声的他们,此时倒是变得犹疑起来了。

怪不得那样赵毅那样有依仗了,这人应该地位不低吧?徐福不熟悉秦朝历史,也猜测不出熊义能是个什么身份,熊姓又代表了什么。

不过他今天打定主意要把赵毅的脸打得啪啪的,那就一定要打得啪啪的,绝对不会退却半步!

“哦,熊典事,真是不凑巧,赵太卜行窃之事证据确凿,如今恐怕只有两个地方能去了。”徐福淡淡回应。

熊义脸上闪过一分兴味,“哦?哪两个地方?”

“一是牢狱,二是王上跟前。”徐福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冷漠,赵毅在一旁忍不住心中微微打鼓,倒是熊义半分都不受挫,又笑道:“何须如此麻烦?若是已经定罪,想必也不耽误这一会儿吧?”

徐福心道,不耽误才怪。

他若是放手让熊义将赵毅带走,之后他还能将赵毅一口气按到土里去埋着,再也爬不出那个坑来吗?

“熊典事不必再言,无论何人,依律处置便是。”徐福回转头,提醒了一声那几名狱卒,“劳烦几位将赵太卜请走了。”

狱卒们如梦初醒,马上上前将赵毅压住,而那看守人也被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熊义目光阴冷地瞥了一眼董由,直看得董由身子微微发抖。

赵毅顿时就慌了。

徐福并未猜错,他的依仗的确来自熊义,但他怎么会料到,徐福哪怕是当着熊义的面,也敢如此不给面子,强硬地要将他送到牢狱中去呢?

“熊典事……”赵毅终于忍不住了,伪装裂开一个口子来,他的嗓音透露着些微的紧张。

熊义皱了皱眉,目光触及到徐福过后,便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他早从赵毅处听闻,奉常寺中有一人,以色侍以秦王,方得太卜令之位,尔后作威作福,不将赵毅放在眼中,更暗中夺去赵毅入选蜡祭的名额。熊义是见过秦王政的,他并不信赵毅口中之言,哪有人能忽悠得了王上?但他可不知,赵毅口中的人,原来生的是这般模样。

熊义好男色,如今怎么狠得下心来为难徐福?

徐福不留面子,虽让他觉得懊恼,但徐福与赵毅相比较,熊义倒是有些迟疑了,更何况赵毅做了件蠢事,竟是让人抓了个现行!他如何帮之?熊义黑下脸来,“赵太卜那便随他们走一遭吧。”

赵毅呆住了。

他的嘴微张,他就是死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他与熊义不是说的好好的吗?怎的突然变了卦?这里有熊义和刘奉常,那徐福还能翻出天来不成?为什么熊义突然放弃了救他?如果之前便不怀有如此大的希望,那如今赵毅也不会惊觉晴天霹雳。

徐福闻言,也有些惊讶,他还以为会与那熊义好好掰扯一番呢,竟是就这样轻易放手了?

转头见到赵毅眼中震惊慌乱之色,徐福就知道熊义的态度应当不是装的了。

狱卒得令,立刻抓住赵毅双臂,便要将人往外拖,这样一来,赵毅的面子里子在奉常寺内可都是丢个干净了,别说现在他性命都堪忧了,哪怕将来活着从牢狱中出来,他也成为奉常寺中一大笑谈了!

赵毅挣扎起来,终于想起来要自力更生了,他高声喝道:“徐福!你如此污蔑于我!徐福……”赵毅还在拼命演戏,企图维护住自己坚毅不屈的形象来。

徐福脸上浮现一点浅笑。

赵毅以为这就完了吗?那也太不将他当回事了。现在赵毅还能有点心情演戏,等他进了牢狱之后,很快就会没心思演戏了。

思及此,徐福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待他回到王宫之中,还得好好感谢一番秦始皇才是,若没有秦始皇相助,他一个刚来到秦国人生地不熟的人,哪来的本事去恶整赵毅呢?

狱卒们原本还有些犹疑,但见熊义都撒手不理了,顿时凶狠的其实又回来了,他们见赵毅吵闹不休,于是从路过人手中扯过一抹布,随手塞进了赵毅的口中。

被扯走抹布那人愣了愣,眼看着狱卒们将人带走了,这才喃喃道:“……那、那才刚刚擦过门槛啊……”

赵毅吃了满嘴的沙土,他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哪怕徐福对他的精神上进行再大的侮辱折磨,他都不一定会软弱,但是身体上的折磨,却让他觉得难以忍受,甚至是悲从中来……

赵毅刚要跨出奉常寺大门的时候,他忽然听徐福笑了笑,道:“赵太卜精心挑选了今日,那赵太卜可要好生享受才是。”

他什么意思?

赵毅思绪混乱,没来得及深思,便被拖出去了,他再也听不见身后徐福的声音。

等距离奉常寺远了,赵毅才明白过来徐福所言何意。

赵毅掌心的指甲狠狠扎了进去。

他选了今日为吉日。

这般讽刺!他被抓走也是在今日!说是吉日,却是硬生生变成了他的凶日!

徐福是在讽刺他!在讥笑他!狠狠羞辱他!

……

赵毅的身影渐渐远去,徐福也松了一口气,料理完一个麻烦,他也轻松不少。之前从赵毅袖中掏出的竹简也被狱卒拿走了,看守人也被拖走了,空地上除了点点看守人的血迹外,便无其它了。

熊义在一旁盯着徐福慢条斯理拭擦手指的模样,喉头动了动,心中仿佛有一把火在猛烈燃烧。

赵毅输给他,倒也不冤……

熊义不自觉地想道。

唯有刘奉常尴尬无比地立于一旁,脸上火辣辣一片,他原本是想讨好熊义,谁知到了现在,原本要找徐福麻烦的人,却突然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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