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早就知晓自己跟嬴政有一腿吗?此时竟然还敢叫自己上前?蒹葭竟然没气得将他扛起来砸墙外去?
就在徐福脑子里飞速刷过这些话语的时候,龙阳君和蒹葭从那树后出来了。
龙阳君脸色蒙着一层胭脂色,看上去迷蒙醉人,像是情动至极了,而蒹葭的脸色却是微微发白,眉头紧皱,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徐福脑子里瞬间就蹦出了一个想法。
……难道是叽叽卡在龙阳君的菊花里了?
啊,没想到啊,没想到龙阳君竟然会是下方啊……
“徐先生!”龙阳君有些恼怒地喊道,“那物可是你的?”
什么我的?徐福微微茫然,将龙阳君和蒹葭此时的姿势打量了一番。蒹葭的手搁在龙阳君的衣袍里,龙阳君衣袍滑了一半下来,香肩半露,平心而论,还是很诱人的,只是龙阳君比蒹葭高出一个头,看上去实在诡异。
而徐福的目光微微下滑一些。
嗯?
下面没挨着啊。所以……他们只是互相摸了摸?
龙阳君真是豪放不羁啊……
“先生……帮忙啊……”蒹葭也绷不住露出了一脸吐血的表情。
“帮什么忙?”徐福不紧不慢地问道。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有些破底线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先生,有个影子从屋子里蹿出来,缠上了龙阳君,那个影子钻进龙阳君衣服里去了,我捉了半天,捉不着它……”蒹葭哭丧着脸,恨不得将那影子拽出来,分尸才好。
影子?
徐福的脑子顿时清明了起来。
难道是小布条?
徐福快步上前,理了理龙阳君的衣袍,见龙阳君面色痛苦,脸上出了一层薄汗,模样实在动人得很……但是蒹葭压根没注意到,他那只手还在龙阳君衣袍里没拿出来呢。
徐福捏了捏指尖,有些为难,“蒹葭能肆意摸索,但我……似乎不大合适。”
龙阳君阴着脸道:“那玩意儿是徐先生的,徐先生便没有什么法子将它叫出来吗?”
徐福装模作样地沉思一会儿,开口叫道:“小布条?”
龙阳君还是面色难看,他的衣袍底下半点动静也无。
那换个叫法。
“小影子?”
龙阳君的衣袍鼓了鼓,他的脸色顿时更白了,徐福甚至注意到他的双腿微微颤抖了一下。
然后只听得“咻”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衣袍底下飞了出来,然后乖乖躺在了徐福鞋履之上。
红得发黑,正是那块小布条。
徐福也惊了一下,虽然他已经从这玩意儿的身上见识过神奇之处了,但从来没有一次,是这样亲眼看见它动作的。
龙阳君陡然松了一口气,随后目光冰冷地盯着那布条,“先生,这是何物?”
“巫术傀儡,可以驱使来保护自己的。”徐福答道。
龙阳君皱眉,语气更阴森了,“既是个傀儡,怎的会跑出来捉弄于我?”
徐福根本不畏惧龙阳君身上那点寒气。
此时蒹葭已经抽回了手,听龙阳君的语气像是怀疑徐福在使坏一样,蒹葭顿时就不乐意了,立刻继续敬业地扮演起了自己的忠仆角色,道:“龙阳君会遭到捉弄,或许是不小心得罪过它……”
“我见也未见过,何来得罪的说法?”见蒹葭这么护着徐福,龙阳君有点心碎。
徐福的目光有些复杂,直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龙阳君,你曾经踩过它一脚。”说完,徐福斟酌着又补上了一句,“它很记仇的。”
龙阳君:……
“敢问他是如何捉弄龙阳君了?”徐福态度和气,“若是过于自主,擅自行动,做出这等过分之事的傀儡,那我便毁去好了。”
龙阳君神色怪异,却不答。
而蒹葭脸色也红红。
徐福实在想不出这小布条,小小的身体,能干出什么事来?
此时他微微一低头,却见那小布条在他的鞋履之上慢慢摊开了身体,露出“怀中”的……毛发?
徐福的脸色顿时黑沉到了极点,颇有嬴政之风。
他的布条太丧德了!!!
徐福一脚踹飞出去,“……辛苦、不,委屈龙阳君了。”
那布条似乎感受到了徐福的嫌弃,直直飞进了院子的水缸里,来了个全身洗浴,然后才抖了抖身上的水,又朝着徐福飞了过来,磨磨蹭蹭趴在了徐福的脚边。
龙阳君难得有这样尴尬的时刻,丢过脸后的龙阳君倒是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大大方方将蒹葭往怀中一带,“徐先生的傀儡不懂规矩,那便让蒹葭替它向我道歉吧……”
徐福迟疑半分,点头,“好。”
蒹葭就这样被他出卖了出去。
龙阳君搂着老大不乐意的蒹葭出了院门,那头蒙恬却是突然间快步进来了,和龙阳君擦身而过,冲着徐福遥遥喊道:“魏军从驻扎地撤离了!魏王吐血病重,连夜撤离赶回去救命去了。”
蒙恬脸上神采飞扬,眸光生辉,几乎是转眼的功夫便到了徐福的跟前。
徐福看着那布条不死心地飞起来,恰好啪嗒落在了蒙恬的头上。
蒙恬懵了懵,将那布条扯了下来,“这是何物?”
徐福嘴角微抽,差点维持不住面上的高冷。他总觉得像是龙阳君的屁股和蒙恬的脸来了个亲密接触……
那始作俑者呢?此时正乖乖被蒙恬抓在手中,变回了那个软绵绵的普通布条。
就如人类装死一般,小布条也在很努力地装着死。
大约是蒙恬多与战场打交道,一身血气,小布条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徐福强忍着尴尬的滋味,将那小布条抓在了手中,随手扔进了一旁的水缸里,“好好泡着。”
蒙恬怔了怔,“泡什么?”
“哦,我并未与你说话,我是说那布条。”说完,徐福顿了顿,也不打算隐藏,直接道:“那是巫术傀儡,还记得那日祭祀时的黑影吗?就是它的化形。”
蒙恬听得惊叹不已,道:“徐奉常本领厉害,竟是能做出这等玄妙的物品。”说罢,蒙恬看着徐福的目光越发热切。
徐福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光。
徐福也并未多想。
毕竟用这种目光瞧他的人实在太多了,尤其是在他在咸阳城举行了祭祀过后,说句夸张的话,满城的百姓几乎都拿他当神灵一样供着的。而东郡中人也是一样,从他断定了会下雨之后,城中人看着他的目光也极为热切,还有些女子因为他的厉害本事,决定忽略他小白脸的外表,而去看重他硬汉的内质。
这么多仰慕尊崇的目光,他若是挨个都计较一番,那真是累也累死了。
“本职而已,没什么可称道的,正如将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无人能敌一样。我不过是在此道上,有一些本事罢了。”
后半句徐福谦虚的话,蒙恬倒是没听进耳中,只觉得前面一句听上去实在美妙,就像是他幼年时,第一次拉开百石大弓,得到了祖父赞赏一样,令他觉得心中舒坦无比,还隐隐有些自豪。
蒙恬意识到自己突然闯进来,或许惊扰到徐福休息了,他忙躬身道:“蒙恬这便回去休息了,等两日魏军确实撤离了,我便随徐奉常四处走一走。”
徐福想说,我还是直接回咸阳得了,但是蒙恬面带倦色,已经先转身走了。
徐福只能又暂时将话吞了回去。
等到徐福睡了一晚起来,那布条又系在手腕上了,还干干净净的,不带半点尘土,更没有水迹。
这小东西实在太记仇了……
徐福默默计划着等日后胡亥再长一些,他就转手将小布条送出去。
现在徐福几乎都可以确认,之前他后头做的那些布条,离奇失踪,说不定就是被这小东西给吃了。
虽然布条吃布条,听上来还有点诡异……
徐福摇摇头,将想法扔出了脑海。
过了两日,蒙恬果真履行诺言,以将军之尊,任劳任怨地陪着徐福在城中游玩,好生体验了一番东郡的风情。
蒹葭和龙阳君走在其后,充分扮演了“没头脑”和“不高兴”两个角色。
龙阳君这人,本来也算不得是什么好人,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便也想寻个人同自己一起不开心。蒹葭他舍不得,于是就凑到了徐福跟前来。
蒙恬在那头买东西,蒹葭在看杂耍看得目不转睛。
龙阳君低声道:“徐先生可知,那蒙将军对你有意?”
“什么?”
龙阳君勾了勾嘴角,“据我所知,秦王极为霸道,若是知晓此事……”
若是知晓此事,那还了得!
徐福微微皱眉,想不明白蒙恬为何会对自己有意。他们从前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也不过是一同出来打仗,这才接触多了一些。而且,秦国好男风的人有这么多吗?
不管如何,徐福不免都对龙阳君的话上了心,有意无意便与蒙恬疏远了些。
徐福认为自己是相当有职业道德的,如今他同嬴政在一起,其他但凡有心思的人,他自然就要离得远些。
不久之后旨意下来,令蒙恬早日带兵回咸阳,蒙恬虽然有几分不舍,但还是迅速收拾东西,下令大军开拨回到咸阳去。
而此时已经是近年底的时候了。
这一来一回,着实太耗时间了些。
徐福离开东郡时,还同蒙恬一起接受了百姓的跪拜,徐福是坦然接受了,作为未来国师,就是要有这样的气度,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蒙恬出身不低,也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于是二人便并肩受了,之后才各自上马的上马,窝进马车的窝进马车里去。
蒹葭被龙阳君捞走共乘一骑,徐福顿时就清净了下来,赶路前几日,这样的状况无疑是很适合他安静休息的,但是等那几日一过,徐福就觉得有些难以忍耐了。
尤其是他一掀起车帘,便能瞧见龙阳君和蒹葭共乘一骑的身影,徐福难得有了点儿孤家寡人的感觉,恨不得在那二人脸上戳上三个大字:狗男男!
倒是蒙恬屡次回头来看他,只是徐福向来放车帘放得极快,所以蒙恬总是很不凑巧的,一转头去看,便正对上那匆匆落下的车帘。
蒙恬心跳微微快了一些,误将徐福的动作当做了羞涩的反应。
徐福若是知道蒙恬心中所想,一定呵呵。
来的时候是因为战况紧急,所以一路狂奔,而回去的时候,大军多少有些疲累,更何况还有些受了伤的战友,想着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众人便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
徐福是再也没体验到那狼狈的滋味了,但是他却觉得马车里的日子,变得度日如年了起来。
同样觉得度日如年的,还有身在王宫中的嬴政,他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却没能算到,徐福迟迟没有归咸阳。
对此嬴政就算心中暗自焦急也没有用。
从前徐福也不是没有在外待过几月,但惟独这次,嬴政觉得心中格外的难以忍受,抓心挠肺般的思念。
那准备到一半的冠礼,也因为嬴政实在提不起几分兴致,便暂时搁置了。
徐福一行人的消息每日都会报到嬴政桌案前,徐福从东郡启程半月后,嬴政也知晓了蒙恬颇为崇拜徐福的消息。嬴政心中颇为自豪,这样令万人喜爱拜服的人,乃是寡人的!
不过很快嬴政就笑不出来了。
山体垮塌,徐福等人被堵在了路上,所幸他们是带了士兵的,只能先就近择个村子休息,然后便组织士兵清理道路,这么一耽搁,等徐福回到咸阳城中时,咸阳已经恢复了欣欣向荣之态。
而徐福很不幸地错过了这一年的蜡祭。
·
“是……是徐奉常!”
“没错!是徐奉常和蒙恬将军回来了!”
城门外有百姓激动地叫喊出声,那守城的士兵也有些激动,忙回转身去通知王宫守卫了。
曾经蒙恬也是城中百姓极为拜服的对象,只是如今徐福还要排在他之前了。对此蒙恬倒是半点异议也没有。
过不久,王宫中有骏马奔驰而出,马上骑的却是秦王政。
不少百姓如今都已经认得嬴政了,见他亲自带人出来,百姓们登时惊喜不已,暗暗道徐奉常果真是不一样的,连王上都要亲自来接呢。
其实嬴政会骑马出宫,只是从侍从口中听见消息的那瞬间,有些按捺不住,一时冲动罢了。后来一想,左右也出来了,那便就这样到阿福跟前去吧……说不得还能瞧见徐福感动的模样呢……
虽然嬴政心知这不大可能。
“哒哒哒——”马蹄声戛然而止,嬴政迎面便撞上了蒙恬目光炽热瞧着徐福的模样。
嬴政的脸色沉了沉。
众人注意到他的身影,忙躬身口呼,“王上。”
嬴政阻止了他们下马的动作,“各自安顿,徐福随我来。”
徐福此时面上依旧高冷,但脑子里却已经疯狂地盘旋起了三个字:七十次。
七十次!七十次!先一晚还两次好了……徐福默默地在脑子里做起了算术题。
嬴政深深地看了蒙恬一眼,然后才收起目光,将徐福拽到了自己的马背上。百姓们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对,他们看着这一幕,倾倒在秦王的英俊神武之下,又倾倒在徐福清冷美貌的气质之下。
在不少百姓的眼中,这就是秦国最厉害的二人了,他们坐在一起,实在令人见后激动不已啊!
嬴政带着徐福迅速回了宫。
蒙恬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失落之色,于是也骑着马调转方向赶回将军府去,他刚到了府中,便听下人道,国尉阴沉着脸上门来了。
蒙恬知道尉缭从来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于是他便露出了笑容,然后才迎了上去。就是尉缭没好脸色,他才越要给好脸色,尉缭才能正好憋得呕血呢。
……
“老师!”扶苏听闻徐福回宫,也绷不住平日里的稳重模样了,一路小跑着到了寝宫前等待,见徐福和嬴政过来,便立刻露出了笑容。
胡亥跟在他身后,一脸迷茫,跟着喊了声“老师”,纯粹就是来凑数的。
嬴政此时心头正酸意四溢,见了儿子也跟见了情敌一样,面色难看,当即不管不顾就搂着徐福进门去了,宫殿的大门无情地在扶苏和胡亥面前关上了。
胡亥小心地戳了戳扶苏的手背,“哥哥,他们怎么不理我们?”
扶苏垂下眼眸,“父王有急事。”
胡亥抓着扶苏的手,跟着他一起走远,“做什么急事哦?”
……
这厢徐福微微瞪大了眼,目光紧紧盯着嬴政阴沉至极的面孔。
他的心情不好?为什么?自己归来了,嬴政难道不应当是开心的么?徐福细细回忆了一番,发现从前嬴政都是面带喜色的。
还未走到床榻边上去,嬴政就已经将徐福牢牢扣在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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