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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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国师- 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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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这时又开口打破了僵局,“哦,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卜,怎会祭祀呢?”

昌平君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恶意的笑容,道:“徐奉常何必如此谦虚?徐奉常只需备着人便是了。”

“备着人?”

“这是自然,自古祭祀都是用人祭,徐奉常应当是知晓的。”

呵呵。

“其实依我看,谁人来殉祭,都不如徐奉常……”

这句话刚好踩中了嬴政心中那颗地雷,他脸色骤变。

“熊启!你好大的胆子!”

一句话,却是有三个声音同时朝着昌平君吼了出来。

大臣们浑身一抖,低头装死。

第122章

昌平君熊启原本是个极为知趣的人,他极能审时度势,不然他也不会坐到如今的位置上了。但是人老了,便难免生出一些不该有的野心,丧子之痛更是让他失去了最后的理智,眼看着嬴政一日凶狠过一日,他的内心便如同有千万蚂蚁在啃噬一般。要让他就这样轻易放过徐福,昌平君心中实在不甘心。

不过是个小小奉常……

莫说以前他未曾将徐福放在眼中了,就是如今他也照旧没将徐福看在眼中。这次是老天送了大好的机会到他手边,昌平君怎么舍得就此浪费?自然是要好好利用一番,从徐福身上撕扯下一块肉来,哦不,是要将徐福这条命都给送了,那才能令他平息心中怨愤。

若是换做往日,嬴政这样发怒,昌平君早就俯身示弱了,但是今日他挺直了背,坐在那里动也不动,神色阴冷,目光里甚至还充斥着偏执的疯狂。

只见那昌平君慢悠悠地笑道:“秦国遭受如此大灾,难道不应该祭祀吗?人殉用奴隶是殉,用染病百姓是殉,不知徐奉常何等金贵,就不能殉了?我听闻城中多有传言,说徐奉常乃是神仙入了凡尘,那依我看,便更应该用徐奉常来祭祀了。”昌平君脸上笑容越加灿烂,道:“如此神仙,若是能舍身祭祀,说不得漫天鬼神都要为之感动,好庇佑我秦国长长久久呢。”

昌平君的话乍一听是有几分道理,似乎好像还是全心全意为秦国在着想,但是细细一听,他话中对徐福的恶意实在是掩都掩不住。

殿中官员尴尬不已,谁也不敢来接这个话,若是接错了话,被扒皮拆骨,谁来救他们?

见殿中寂静无声,除了尉缭等人冷冷盯着他以外,竟是无一人应和,昌平君心中更是恼怒不已,直暗骂秦国官员个个墙头草,半点硬气也无!不过一个娈宠,何至让他们如此小心?

不过一个娈宠……不过娈宠……昌平君心底越是默念,心中的戾气就越重,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他的目光一定将徐福从那高台上拖下来,随后又以怒火灼灼的目光将他烧死了。

昌平君今日是铁了心地要将徐福从嬴政为他造的神坛上拖下来。

他站起身走到殿中央来,站定脚步,慷慨激昂道:“想来为了秦国,为了百姓,为了王上,徐奉常定然是乐于奉献的!日后秦国百姓也必将铭记徐奉常今日大恩!”

尉缭气得差点上前直接把昌平君打趴下,然后带着他去为秦国做奉献。

要祭祀?行啊,先拿你祭祀!

嬴政半晌都不曾开口。

尉缭快气疯了。

而昌平君脸上却浮现了几点笑容。

他就知道,一个娈宠,到了这样的时刻,最后不还是会被抛弃吗?若是用一个小小奉常,能换来城里城外的安稳,秦王肯定知道这笔买卖是划算的。

他等着嬴政开口,等着嬴政亲口说出来准许的话,然后他再看徐福的脸色有多么难看,多么苍白,多么崩溃和绝望……

左等右等,他却没能等到嬴政开口,反倒是徐福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并不动怒,看上去甚至沉静得有些诡异。

“好啊。”

昌平君还要再出声继续刺激徐福,甚至是将高帽子一顶又一顶地往他头上扣,但是突如其来的,轻飘飘的两个字,让昌平君蓄积得慢慢的情绪,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好……啊?

他答应了?!那一刻的悲喜交加来得实在太过突然,昌平君脸上的表情来回变幻了数次,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才三两句话而已,就让徐福妥协了。难道徐福脑子有问题?还是他根本不知道人殉的含义?昌平君看向了徐福,心头冷笑连连,果然年纪小,脑子也天真!平日里装出的高高在上,都是秦王教的吧?现在一出了大事,就兜不住了?

昌平君心中快意跌宕,恨不得马上就举行祭祀才好。但他也知道,心急只会出纰漏,若是秦王心头不痛快,认为自己要越过他去做决定,那说不定就算徐福自己答应了,那秦王也会一句话给阻拦下来。

昌平君斟酌一番,面上只露出了不阴不阳的笑来,道:“徐奉常果真心怀大义,我便在此替满城百姓谢过徐奉常了。”

嬴政微微垂下眼眸,遮挡住眼底冷厉的光芒。

昌平君实在太不知好歹了,他何等地位?有多大的脸,胆敢代表满城百姓?何事轮得到他去谢徐福?嬴政胸中如有一团火在灼烧着,嬴政实在担心自己一个忍不住,将昌平君在殿中就生生宰了。

“哦,对了,我对祭祀之事了解甚少,不如便由昌平君与我讲一讲,这祭祀究竟要做什么。”徐福突然出声道。

昌平君面上的表情僵了僵。

让他去给徐福讲祭祀?徐福配吗?昌平君胸中怒火熊熊,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昌平君倒是又自己想通了。他压了压向上翘的嘴角,既然徐福主动要求,他自然不会推拒,到时候他可要好生吓唬一番徐福,让他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多么愚蠢的路,而那个时候徐福后悔也来不及了。昌平君心中快意更甚,仿佛已经见到徐福被气得呕血的模样。

若非是在朝堂上,昌平君当真恨不得拍手称快。

他却不知,自己如今这副躁动的模样,落在旁人眼中,实在是个笑话!

嬴政冷冷地扯了扯嘴角,语气淡漠,“既如此,那便由昌平君去帮忙吧,寡人便也在此替秦国上下,多谢昌平君为秦国做的贡献了。”

这话初时听没有什么不对劲,但昌平君脑子里兴奋的余热一退,顿时就知道自己方才代表百姓的姿态,令嬴政十分不快。昌平君心头冷笑不已,也是,他不过是个楚国王室,想来秦王也是处处提防他的,言语间都是在提醒其他人,他昌平君就算再拥有爵位,那他的血统也改变不了。

他是个楚国人。

昌平君用劲儿捏了捏手掌,无事,秦王在他身上宣泄的,他这不是很快便能从徐福身上找回来了吗?昌平君露出了个自以为隐蔽的阴沉沉的笑容。

第123章

十个想要坑徐福的人,一般情况下,这十个谁也讨不了好。

昌平君极为不凑巧,现在他就属于在一般情况下,只可惜胜利的愉悦占据了他的头脑,让他麻痹了自我,失去了最后清醒思考,一步步筹谋的机会。

大朝很快便散去了,因为昌平君这么一打岔,众人倒是都忘记询问那蜀地的境况了。

昌平君心情愉悦地随着人流往外走,哪怕是尉缭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锐利得仿佛要生生割下几片肉来。昌平君丝毫不畏惧,他反倒还在心底嘲笑起来,如今也就只能拿目光瞪一瞪我了,哈哈,到时候他那师弟死得连具尸首都不全,且看他还如何有力气来瞪我?

这一出闹得,实在划算!

终于能去除那心头大患了!

有人瞥见昌平君脸上那再明显不过的神情,心头冷笑不已,“这昌平君年纪大了些,连脑子也变得钝了,竟是不分场合要与王上争执起来,就算他赢了又能如何……他那长子,死得不冤……”

旁边也多有人对着昌平君离去的背影,露出鄙夷的神色,明显摆出了不屑与之为谋的姿态来。

这头忽见徐福迈着步子慢悠悠地出来了,众人心中惊了惊,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宽慰对方两句。就在他们迟疑的时候,尉缭已经上前去了,沉着脸便道:“你为何在殿中应下?若是你不愿答应,自有我来替你周旋,何苦委屈自己!”鬼谷的弟子,断没有“委曲”这二字。

其他人虽然目光放在别处,但耳朵却是竖起来仔细听着的,莫说是尉缭不解了,他们也是不解得很啊。

众人都能听出昌平君的不怀好意,那这徐奉常为何还要上赶着往前扑,跟生怕被坑不死似的!这是何苦呢?说句过分的话,光是靠着背后有个王上,他就完全可以将昌平君抵回去了。

徐福并未直接应答尉缭的话,只含糊地说了一句,“懒得推拒。”

或许真的是年轻人心性,经不得激吧……这徐奉常再如何本事高强,也终究年少啊!众人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转身陆续离去。

尉缭还要再关心两句,便见一米分面男子笑嘻嘻地过来了,朝尉缭躬身道:“国尉,奴婢这边领徐奉常去见王上了,多有怠慢,还望国尉见谅。”说罢,男子便风风火火地领着徐福走了。

尉缭轻叹了口气。他这师弟招上了秦王,便是招上了个大麻烦,终生都难摆脱。

回过神来,尉缭又忍不住咬了咬牙,暗恨嬴政实在太过霸道,竟是护食护得这般厉害,连自己这个师兄,都难以与徐福一同待得久了。其实尉缭还真是将嬴政想得太小心眼儿了,嬴政命人将徐福请过去,只是为了迅速与徐福讲一讲,祭祀的个中厉害,免得让他真被昌平君抓住了把柄。

嬴政原本也不希望徐福应下这桩事的,但是现在徐福已经应了,他自然也不会去指责徐福,更不会用自己的想法去强求改变徐福,他迅速冷静了下来,为徐福思考起昌平君可能会动的手脚。

赵高作为嬴政的心腹人物,因为秦国上下大旱,平日里倒也不往外跑了,似乎少了许多事儿。于是此时他就正好站在嬴政的身侧。听见二人对话,赵高低声道:“无非不就是,昌平君想要令徐奉常去人殉么?”

“他敢。”嬴政沉声道。

赵高将身子躬得更低,表现出畏惧来,这才道:“昌平君近日所作所为,不正是因为胆子大了,便敢了么?”

嬴政忽地沉默了。

赵高说得没错,他身为君王,自然也是有所察觉的,若说他没有半分纵容,那都是假话。

昌平君打从蜀地回来以后,嬴政为了防止他怀恨在心,弄出不可收拾的乱子来,便命人时时盯着昌平君府上了,后来因为大旱瘟疫,嬴政这才将人撤了回来,不过这也仅仅只是让他迟几日知晓昌平君的消息罢了。因而昌平君背后做哪些事儿,十桩里头,起码七桩嬴政是知晓的。

嬴政就等着昌平君按捺不住,自己撞上门来寻个死路。

徐福听他二人说话,反倒将倦意都听出来了,他强忍着打呵欠的冲动,有些想要往嬴政身上靠,毕竟人形靠枕不靠白不靠,只是今日赵高还在跟前,徐福总是有两分顾忌的,于是他身子晃悠了一下,又猛地稳住了。

嬴政的眸光动也未动,但手却是无比自然地将徐福揽了过来,徐福本来就有些没劲儿,也就顺从地跟着倒下去了。

原本还有一肚子话等待着滔滔不绝的赵高,顿时僵了僵,十分识趣道:“王上,可要奴婢等退出去?”

“出去吧。”

赵高张了张嘴,“那祭祀之事……”

“想来徐福心中已有主张。”嬴政淡淡道。

赵高费尽了力气从嬴政脸上去寻找不快之色,但他愣是半分都没寻找。难道这徐奉常暗地里还有什么布置不成?想到从前徐福的那些手段,赵高便觉得好玩至极。

如此倒也值得期待!只不知届时那昌平君可否会后悔。

赵高摇摇头,啧啧出声出了宫殿。

走了不远,赵高便见一熟悉的身影,坐在一隅,看上去憔悴得很,赵高心下一惊,赵姬如何又来了?赵高忍不住回头去看。也是,扶苏公子还在里头治病呢,如今连父母都是难得见了。赵高正感叹着呢,便见一小娃疾步朝着扶苏所在的偏殿而去。赵高仔细瞧了一眼,这才瞧出来那是胡亥公子,且不论人家出身如何,如今他都是秦王挂在名下的儿子,更是徐福的干儿子。那赵高如何能怠慢?

赵高马不停蹄地追了上去,口中叫喊着:“胡亥公子勿要再进去了!胡亥公子……”赵高哪里比得有幼童身形灵巧,待他跑过去时,胡亥已经轻车熟路地摸进了宫殿之中,与扶苏依偎在了一块儿。

如今扶苏昏迷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要多得多,那侍医也直言这极可能是病情加重的前兆,因而偏殿之中看管才更加严厉起来,更勒令不许胡亥入内的。偏偏胡亥个头小,要藏起来实在容易得很,稍不注意,待到宫人们去给扶苏换药时,便能看见趴在扶苏胸膛上的胡亥了,胡亥张嘴直笑,口中还滴滴答答流出口水来,把扶苏的胸前给湿了个透。

赵高站在殿门外依稀瞧见了“兄友弟恭”的一幕,叹了口气,只能让人去回报王上了。

其实不止是扶苏,咸阳城中染了疫病的人,都有些加重了,眼看着夏天离去,秋天也要来了,疫病不仅未退,反而一日胜过一日,咸阳城中谁人还能展露出欢颜?莫不都是面色苍白,一副行就将木的模样!

徐福知道,这个时机到了,哪怕昌平君不来坑他,咸阳城中也已经有乱象。

吃饱喝足有衣穿有屋住,只是许多普通百姓的所求,如今这几样都难以供应,百姓们如何不怒?如何不怀疑秦国?有时候,或许只是一口水就有可能激起人的凶性。

所以徐福是不会给昌平君可趁之机的,不仅如此,他还会借机提升自己的名望。

再度平息民怨,或许对于别人来说,是难以解决的棘手难题,但对于他来说,实在是胸有成竹得很。

嬴政本就信任徐福,见徐福这副模样,也不管是真放下还是假放下,他都先将脑子里的担忧抛开了,免得让自己的情绪转而去将徐福影响了。

转眼进了八月。

秦国各地都显露出疲色来,他们都有些支撑不下去了。时日漫长,谁知道何时才是个头?从前家贫但却不愁基本吃喝的百姓们,忍不住生出了怨言,他们都期待着这位徐奉常能来解救他们,但同时他们又有些抵触徐福,隐隐中也有些认同昌平君散播出去的谣言。

从前秦国可没遭过这样的难,这次遭难,难道不是神灵对谁心有不满吗?

而那个被心有不满的对象……

他们自然而然地将头衔落到了徐福头上,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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