卮笠碌男渥由媳鹆朔⑾吕吹谋壅拢炖兜牡咨闲遄乓桓龊谏挠⑽淖帜窹。艾斯普兰萨解释给他们听,这是法文的警察或者宪兵队的第一个字母。他话还没说完,一个对他很尊敬、常跟他一起喝酒的下士壮起胆子反驳说:“算了吧。这个字母代表的意思是傻瓜笨蛋。”这十个士兵全知道,他们是被指派去押送死刑犯的。 “这些士兵也负责执行枪决?”玛蒂尔德想知道真相,想知道她的玛奈克是不是五个人中的一个。她尖叫起来,连她自己都听得到,虽然她已经没声音了。 艾斯普兰萨摇头,他苍老的面容和像雾色一样苍茫的头发也一起摇动着,他恳求她:“别吵,别吵。我们没有枪毙他们!我要说的是,我在你未婚夫生前见到过他。你接到他最后的一封信,是他口述我写的,也是我寄的。” 玛奈克最后一封在一九一七年一月六日星期六写的信,的确不是他的笔迹。信是这样开始的:“今天我不能亲笔写信,这封信是请一个从夏朗德省来的战友帮我写的。” 玛蒂尔德尽量忍住眼泪。她问艾斯普兰萨:“你是夏朗德省人?” 他回答:“对,苏士东城的。” 玛蒂尔德的声音细微,但却深深打动了他:“玛奈克是五个人中的一个,对不对?” 他低下头去。 “为什么?他做了什么事?” “跟其他四个人一样,他们都是因为自残的罪名被判死刑。” 他举起一只被太阳晒成黑褐色且布满了粗大青筋的手。 玛蒂尔德哽咽了一下。她看着这只手,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尽量忍住眼泪。 在浮尘飘扬的阳光中,艾斯普兰萨坐在松树枝叶间,开始说给玛蒂尔德听。 ***一辆卡车来接我们,开到北部二十多公里远的地方,把我们丢在一个已经变成废墟的村庄,好像叫做丹鼓尔,又好像叫做南鼓尔,我记不太清楚。虽然只是三十个月以前,可是这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觉得好像过了三十年,我实在记不住。我们在那里等着这五个被判死刑的士兵的到来。 差不多是下午四点钟。整个乡野都在大雪覆盖之下,天气寒冷,天空很白。虽然地平线模糊不清,但是一直到地平线处,地上都看不到任何炮弹的碎片,空中也看不见任何测风气球,完全看不出战争的迹象。只有我们周围是一片凄惨的景象,这个我记不得名字的村庄中,没有一堵完好的墙,触目所及,全是断垣残壁。 我们终于听到声音了。先是一营从前线撤退下来预备到后方歇息的非洲黑人兵。他们穿着羊皮大袄,包着围巾,分散成一队队的,乱不成序,精疲力竭地从我们面前走过。接着又来了一辆救护车,下来了一个军医和一个护士兵。他们跟我们一起等候。 塞内加尔兵过去一段时间后,那条路上又来了一些人。我第一个注意到的是一个叫做博非的下士。我刚才已经提到过他,他就是那个和我顶嘴的人。有的人叫他“博肥”,不过,他很不欣赏这个绰号。这次,他又多嘴了:“老天,这些人还真不急着去送死呢!”护士兵提醒他,嘴巴这么缺德的人是要倒霉的,结果真的被他说中了。我蛮喜欢博非的。我们常在一起打牌。他五个月以后就出事了,倒不是在炮弹乱飞的埃纳省,而是在后方的一个工地,死在一架起重机的“怪手”下。出事前,他正在翻阅一本黄历。我们的上尉知道这件事以后,发表了一篇悼词,还警戒大家不但说话要小心,连阅读的书也要谨慎加以选择。    
‘黄昏宾果’(2)
听我这样说,你一定感到不快—— 很久以前,玛蒂尔德对跟战争有关的事已经不会感到不快了。 我在讲述这个可怕的下午,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她明白战争包藏着无尽的卑鄙、虚荣与肮脏。 可是我们看够了,也受够了,我们的同情心已经麻木了—— 无边的战场上,长满了虚伪的野草和嘲讽的毒花。 如果我们不拿自己的苦难来开开玩笑,那我们都活不下去了—— 因为只有凡事嘲讽,才能挑战苦难。 请你原谅我的不得已,请你了解我的苦处—— 她完全了解。可是老天啊,请他赶快讲下去。 艾斯普兰萨猛咳了一阵,咳声中带着嘶嘶叫声,好像刀片刮在什么东西上一样。咳完后,终于继续说了下去。 那五个死刑犯是走来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由一队骑兵护送。骑兵也都戴着天蓝色的臂章。领队的军官个子矮小,急着想离开。他在路上遇到了塞内加尔兵。黑人士兵很不情愿地让到路的两旁,让他们过去。在两排不太客气的目光注视下走过,他跟他的下属都感到很不自在。他对我说:“这些黑佬一定以为我们是宪兵,还好没对我们怎样。” 我们双方把犯人的名单对照了一遍。他要我查证每个人的身份,确定一切都合乎规章。他要我在他的犯人名单上签名,注明日期时间,表示交接完毕。战争教会我不要随便在文件上签名,谁知道这些文件以后会落在哪个机关的官僚手中。但他是我的上级,而且中尉医官声明,他的任务只是照料犯人的伤口,此外与他无关。我只有乖乖签了名。骑兵领队满意地上了马,要我此后多保重。其他骑兵跟在他身后也上了路,他们口中呼出的气形成一团白雾。 我下令让犯人松绑。他们分散开来,在旧梁上或者倒塌的墙垣上坐着休息。有人给了他们一些水和饼干。他们各自安静地留在自己的角落,几天没洗澡,又脏又冷。 我一直保留着指挥官交给我的犯人打字名单。名单就在这儿,在我的浴袍的口袋里。一会儿,我会把名单和别的东西都交给你。你在名单上可以看到他们的全名。但是旧习难改,我还是用他们战时的绰号称呼他们比较方便。 五个人中最年长的一个三十七岁,是个住在巴黎巴士底一带的木匠。大家有时叫他“巴士多”,但是更常叫他“爱斯基摩”,因为他年轻时曾到北美洲闯天下。我们在村庄废墟里等待时,我没有跟他多聊。他脚上穿着一双德国大兵的军靴,我看到了觉得很奇怪,他们居然没命令他脱下来。他告诉我:“他们就是这样把我抓来的。我要求换靴子,可是他们不理我。”我也觉得奇怪的是,他并非本土保卫军的正规兵。他告诉我,因为他是从美洲回来服役的,所以比别人晚了三年。无论如何,现在军队缺员,连年龄比他大的人也难逃被征召的命运。我对他说:“哎,你这样做真是太不聪明了。”他反驳我说他什么也没做,完全是个意外,判他死刑根本莫名其妙。他这样说的时候,眼睛牢牢地盯着我。 第二个人三十一岁,是个被降级的下士,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叫他“六分钱”。他郑重声明他故意朝自己射了一枪,如有必要,他会再来一遍。他无视我的级别,称我为“吃饱饭没事做的杀人犯”。他是巴黎郊外的一个焊接工,也是工会的激进分子。他发着烧,伤口的疼痛使得他连续几天都无法入睡。中尉医官替他们一个个清洗伤口更换绷带时,我一直跟在他后面。五个人之中,“六分钱”的伤势最惨不忍睹。帮他治疗包扎后,中尉医官对我说:“算他运气好,有这场大雪。如果是夏天,伤口的坏疽早要了他的命,还等到现在!” 另一个来自马赛,二十六岁,是从监狱里放出来的,绰号叫做“普通法”。他脸色苍白,筋疲力尽。因为名单上没有注明,我问他平时从事什么职业。他回答说:“我没有职业。我是个移民的可怜孩子,在我的军人身份证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如果我根本不是法国人的话,你们有什么权利杀我?”他接过我请他抽的烟,接着说:“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你能等多久就等多久,千万不要急着枪毙我们。总统一定会大赦我们。”他的眼睛湿润,非常黑。我可以从他眼中看出来,他其实也不抱任何希望了。我告诉他,我们不是来枪毙任何人的,只要他跟我们的人在一起,就不用害怕。他听了我的话以后,似乎安心多了。 出于本能,“普通法”总是待在一个从多尔多涅省来的高大汉子身旁,一个大约三十岁的农人,沉默寡言,可是把什么都看在眼里。他没有一个真正的绰号。“爱斯基摩”和“六分钱”后来告诉我,在营地和换防时,他们偶尔会遇见他。他以孤独出名。虽然他接到包裹时,会像大家一样分给其他人,可是他把希望和沮丧都留给自己。很多次在作战的时候,他都表现得很灵活,但也只是为了存活下去而已,没什么特别的。谈到他的时候,大家就用“那个人”来称呼。没有人听过他有其他的绰号。 我试着跟“那个人”说话。他听我说,可是眼睛不看我。我告诉他我老家离多尔多涅省不远,我请他抽烟。他对我没兴趣,对香烟也没兴趣。当我离开他身边时,我注意到“普通法”一等我走开,就立刻用脚把地上的一个东西踢到他身边去。“那个人”用没受伤的左手把东西捡起来,看了一眼,又丢回去。几分钟后,我们就离开那个村落了,可是在离开前,我特别回到他坐的地方,看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那是大英帝国军队制服上的一颗纽扣,上面有一头加拿大驯鹿的图案,周围印着英文和法文的“纽芬兰”。我心中很高兴,虽然你听起来一定觉得很无聊,可是不用他告诉我,从他用左手捡东西来看,就猜得出来他一定是个左撇子。我猜不出的是,他捡起脏纽扣后,那有点惊讶又若有所思的眼神,究竟在想什么。可是不用我说,他自己也猜出来了一些事情,一些他因为太骄傲或太谨慎而不愿意问人的事情。    
‘黄昏宾果’(3)
你的未婚夫“矢车菊”,单独留在一边。他喜欢站着,走来走去,喃喃自语。有一次,他抓了一把雪,在手中揉成一个雪球,向我掷来。降职下士“六分钱”对我说:“中士,别理他。有时候他头脑不管用。” 我们让“矢车菊”坐下。医官在帮他治疗时,“矢车菊”把头转过去,故意不看自己的伤口,可是他脸上带着微笑说:“我很高兴要回家了。” 玛蒂尔德忍着没哭,只是问玛奈克究竟不想看到什么。她要知道玛奈克到底受了什么伤。 这时,艾斯普兰萨告诉她,玛奈克的右手被切断了,但那是几个星期以前的事,现在他已经不再痛苦了。 玛蒂尔德把眼睛闭起来,眼皮紧合,用力抓紧椅子的扶手,摇着头,一方面驱逐脑海中的一个影像,另一方面则是拒绝接受命运所做的安排。然后,她沉默很久,低下头,眼睛看着地面。地上铺着砾石,水泥缝间长着小黄花。她记得,不列敦角别墅阳台的石板缝间,也长着这样的小黄花。 过了一阵子,玛蒂尔德做个手势,表示她好过些了,让艾斯普兰萨继续说下去。 军医和护士兵做完医疗工作后,就离开村落了。当他们坐上救护车时,我问军医,“矢车菊”究竟是不是装疯卖傻。他回答:“我也不知道。”又加上一句:“装疯卖傻又有什么用?我们又能怎么样?”他眼睛下有着黑眼圈,我看得出来,他对自己在战场上所做的工作很沮丧,特别是治疗这些就要被枪毙的人。他还不满三十岁,姓圣迪尼,是科西嘉岛人。我后来知道,他两天后也战死了,死在一场发生在巩布勒一带的轰炸里。 我按照命令,叫兵士把犯人的手又绑在背后。我实在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必要。他们全都没力气,我们人又那么多,谁也跑不了。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不能动其他脑筋,我们就不会被逼着朝他们开枪。 我们向布查维纳防区走去。犯人排成一排,每个人分别有两名士兵在左右押队。我们要护送他们抵达的战壕有个编号,可是在战争时,战壕就跟兵士一样,每个都有绰号,这样我们记得较清楚。我们要去的这个战壕叫做“黄昏宾果”,为什么这样叫,我也不明白。 我们在被炮弹打得坑坑洼洼的路上走了两公里,一路上没看到一栋房子,没看到一棵树,除了雪以外,什么都不剩。在接近战壕口处,一个士兵正在跟炮兵谈天,一边在等待我们,要为我们带路。 战壕里弯弯曲曲的小路好像永远走不完。我们在泥泞地里非常困难地行走着,可是,犯人比我们还痛苦。我们必须随时扶他们一把。“六分钱”下士跌到一个水坑里,我们把他扶起来后,他什么抱怨的话也没说。就像那个在村庄里跟我说过话的骑兵队长一样,我对自己的任务感到非常羞愧: 把五个兵士带到前线,五个凄惨可怜的自己人,走过长长的、狭窄的战壕,让所有的守卫士兵注视着我们,他们贴身靠在两边的护墙上,让出一条路给我们通过。冬日的天空中挂着一轮圆圆的红日,散发出没有热量的光芒,照射在我们的阵线上,积雪的平原上,也照射在德军弯弯曲曲的黑色壕沟上。到处一片寂静,透着一种古怪的气氛,是我在战时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远处偶尔传来喁喁声,要大家小心不要绊到电话线,因为不管我们走到哪里,这条电话线是我们跟外界的惟一联系。 在离“黄昏宾果”还有半公里远时,我们走到了一条地下通道和第二线战壕的十字路口。那个战壕的绰号是“歌剧院广场”。一堆士兵正忙着做工,他们之中站着一个上尉在等候我们。他军帽下还戴了一顶羊毛风雪帽,穿着一件长毛皮大衣,从脖子一直拖到军靴的靴尖。惟一露出来的只有一个尖尖的鼻子,苦涩的嘴巴,充满敌意的眼睛。跟我一样,他的营长转达了宪兵队的命令。营长自己不愿意做这种差事,却叫他来执行这件任务。他非常火大。 在一个装了电话的角落里,他把我拉到一旁,命令旁边的下士去别的地方喘口气歇息。 他把怒气一股脑儿地发泄在我身上:“艾斯普兰萨,你是少了根筋还是怎么啦?你不能想个办法在路上给这些可怜虫松绑吗?”我故意装傻。他又继续:“然后撇过头去,让他们赶快逃走。再不然,踢他们屁股一脚,叫他们跑得快些!”我回答:“那我现在不是吃不完兜着走吗?你不想惹祸上身,我的指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