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是秋庄主的女儿,那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明是鄙名楼将傅红雪和叶开带来,为什么会正好在这里遇见她?
叶开想不通,也没打算问。
“这个人,是不是你杀的?”他只是突然指着地上的头颅,说。
秋香月似乎现在才发现地上有个血淋淋的人头,她惊叫一声,向后一退,却绊上椅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你能不能小声点。”叶开神情紧张地去看傅红雪,还好,平缓的呼吸表示他没有被打扰。
秋香月全身都在发抖:“那……那是谁?”
叶开冷笑:“那是谁,你难道不是最清楚么?”
秋香月因为惊吓和委屈,一撇嘴揉着眼睛叫:“我清楚?我怎么可能清楚?!”还好,她还没忘记压低声音。
接着,一连串的话象钢豆子一样从她的口中蹦出来:“我受家父的委托来请傅大侠帮忙,谁知道会遇到你这个难缠的流氓,不但喜欢坏别人的事,还喜欢给人摆脸色,现在你又拿着个人头来吓我,你……你……你莫非以为我好欺负不成?!”
她本来就是家里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什么时候听到的都是纵容与宠爱,可是在叶开面前,她却连连被堵,不由得放任自己的脾气闹起来。
一只干净温暖的手捂住了她的口,叶开的语气里带着温柔与安慰:“真是,不是告诉你小声点吗?”
就是这语气和亲密的动作让秋香月的心跳得很快,刚刚她看见傅红雪时,心也不正常地跳动了一下,但绝对没有现在反应这么强烈。
傅红雪的相貌确实很好看,很吸引女人,可是他太冷,让想亲近他的人望而止步。
叶开是不一样,他讨人喜欢,而且有浪子似的多情,阳光般的笑容让人想聚到他身边。
虽然他一直给她气受,可是奇怪的是她从来没有真正的对他动气,有的只是得不得他的安慰的委屈。
现在他的温柔让她的心狂跳不止。
“我……”她没有察觉自己的语气中的娇羞。
叶开放开手,笑嘻嘻地看着她:“那么,秋庄主找傅红雪有什么事呢?”
他想早点打发了这个大小姐,再这么一惊一咋地,傅红雪不被惊醒才怪。
秋香月被这笑容闪了眼睛,不由得呆呆地看着他。
叶开干咳一声,又问了一遍。
秋香月顿时红了脸,说:“家父,想请傅大侠去做客。同请的人还有很多,家父说,傅大侠比较难请,所以……所以……让我来……即可以掩人耳目,也许还可以……”
“也许还可以让傅红雪做他的上门女婿?”叶开凉凉地说。
“家父绝没有那个意思!”秋香月突然激动地反驳:“江湖上谁不知道傅大侠的名声……傅大侠的名声……”
“既然你父亲认为傅红雪的名声很差,又何必请他?”叶开说。
秋香月不知所措:“那个,家父也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的家父是什么意思。”叶开努力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什么不耐烦。
秋香月一跺脚,怒道:“我……家父只让我来请傅大侠,我怎么会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说着说着便委屈地瞪了叶开一眼:“我知道你嫌我烦,好!那我就走!”她转身跑出房间。
叶开苦笑:“哎……女人……这算什么事啊!”
“你不该让她走的。”傅红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半坐在床了,他的神情平静,好象他并不是昏迷醒来,而是只是睡了一觉后醒来了。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叶开吓了一跳,忙问。
傅红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不想说话时就会做这个动作。
“我知道她肯定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让她走了,下次再问就会很难——可是,刚刚那种情形,我也没办法对付。”叶开笑道:“以后总会有办法的。”
傅红雪没有答话,叶开柔声安慰道:“别多想了,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先顺其自然吧。对了,你现在饿不饿?我们去吃饭?”
“不知道傅公子介不介意我来请客?”猎一就在这时回来了,他依然清冷冷的样子,只是声音里多了几分恭敬:“在下猎一,鄙名楼楼主。”
傅红雪起身,道:“本来就是猎楼主将我们请来,怎么办猎楼主说便是。”
猎一的目光温和一些:“不用那么客气,叫我猎一便是。”
他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以这种方法勉强傅公子来很失礼,可是……我也确实有重要的事想拜托傅公子。”
他很直接地说:“我知道孔雀山庄向傅公子发出了邀请,所以希望能和傅公子同去。”
傅红雪看着他。
很久后,他慢慢地问:“我为什么要去?又为什么要带你去?”
猎一道:“你为什么不去?又为什么不带我去?”
此时他的语气一点也不象是个清冷的公子说出来的,反而象个疑惑的孩子。
而且这句问话简直毫无道理可言。
叶开以为傅红雪一定会拒绝。
可是傅红雪点点头,道;“我的确没理由不去,也没理由不带你去。”
“那……”猎一透出了欢喜的神色:“你同意了?”
傅红雪点点头。
“太棒了!我真喜欢你!”猎一欢笑起来。
他真的是个猜不透性格的人,明明和叶开见面时那么清冷,成熟的样子,在傅红雪面前,他又变成了和他年龄相符,甚至还要小一点的坦率少年。
“我想和叶开说几句话。”傅红雪道。
猎一听话地点点头,从地上捧起人头,又从窗户出去了。
“呵,他倒挺喜欢走窗户的。”叶开笑道。
“不过还是个孩子。”傅红雪道。
“他对你倒是挺好。”叶开说:“看来你倒是很讨孩子喜欢。”
傅红雪以一种很缓慢的语气,道:“那大概是因为他和曾经的我一样。”
“你是说他……?”叶开犹豫着该不该说出来。
“他也是个复仇者,我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见瘴气。”傅红雪望着窗外:“他不过是个孩子。”
“你要去阻止他?”叶开恍然大悟。
“并不是阻止,我只是想防止他犯下和我当年一样的过错。”傅红雪道。
叶开看着傅红雪,温柔地说:“真好,看来你已经能够正视过去的魔障了。”
傅红雪摇摇头,悲伤地说:“我一直在正视它,只是还无法打败它。”
“总会有办法的。”叶开握住傅红雪的手,露出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
傅红雪扭过头,好象被他的笑容刺到了,他缓缓地说:“你没必要和我同去。”
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针刺了一下,叶开敛起笑容,面无表情地说:“我一定要去。”
傅红雪失声道:“前面那么危险,你,你难道从来没替丁灵琳想一想?”
叶开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丁灵琳了?”
傅红雪也想不通,他其实并不想叶开遇到危险,又不知为什么会有这种顾虑,便下意识地认为,是因为他不想看到叶开犯下和他一样的过错。
叶开显然想到了这一层,他的神色缓和下来,笑道:“你不用那么担心,仅仅是孔雀山庄而已,我的实力难道你还不清楚?你应该相信我。”
看着叶开自信的笑容,傅红雪心中一噔,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他们下楼时,猎一和秋香月已经在吃饭了。
猎一看见傅红雪便高兴地对他说:“这家店的汤真好喝,你也尝尝。”
他像是个邀功的孩子,笑容又天真又纯净。
叶开实在无法把他和一个复仇者联系起来,可是这句话是傅红雪说的,叶开不会怀疑。
秋香月一直板着脸,终于冷笑起来:“你还装什么好人,刚刚你说的话为什么不敢在傅大侠面前重复一遍?”
猎一根本不看她一眼,只是冷冷地说:“我至少知道自己讨厌谁喜欢谁,不像某些人,表面上恭恭敬敬,谁知道私底下在谋划什么。”
秋香月拍桌而起:“你什么意思?”
她本来就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即使是发火的时候也具有一番动人的魅力。
店小二已经在悄悄地看她。
猎一冷笑:“什么意思某人心里清楚,我怎么会知道。”
秋香月咬着牙,恨不得拿起刀在猎一身上狠狠刺几个洞。
她为什么不动手?是因为她根本不会武功,还是她早已见过猎一的厉害?
这时叶开懒懒地说:“既然这家店的汤极好,秋大小姐为什么不尝尝?生气到底是不好的,尤其是对于一个女孩子。”
秋香月脸一红,娇嗔道:“难道女孩子就没有发火的权利?”
叶开笑道:“女孩子经常发火就嫁不出去了,到时候秋庄主岂不是恼得很?”
秋香月并不凶狠地瞪了叶开一眼,嫣然道:“看不出你倒是挺会替人着想的。”
叶开道:“我一向很替人着想,尤其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他故作神秘地向秋香月眨眨眼。
秋香月脸更红了,她本就是个爱幻想的女孩子,现在她的脑子里在幻想什么,旁人一目了然。
但她偏偏还要掩饰一番。
她愣愣地问:“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叶开道:“我倒是很想去,就怕你的家父……”
秋香月急急地说:“家父是不会见怪的,能请到傅大侠是个大荣幸,何况……何况还能请到大名鼎鼎的叶开大侠。”
叶开笑了,笑得很惬意。
猎一叹了口气,道:“叶大侠真是好功夫,小辈长见识了。”
傅红雪有意无意地看了叶开一样,淡淡地说:“在这方面他的功夫一向不错。”
叶开不自在地干咳两声,他只希望傅红雪别再这么看他,因为他差点脸红了。
猎一叹道:“幸好傅公子答应了我,否则看着这个女人说些肉麻的话,我还不如从悬崖上跳下去。”
秋香月反应过来,忙问:“他答应你什么了?”
猎一冷冷地说:“傅公子也没答应什么,不过是答应我和他同去孔雀山庄而已。”
秋香月惊道:“你、你也去?”
猎一道:“叶大侠能去,我猎大侠怎么不能去?”
他缓缓地说:“你以为你们孔雀山庄是什么地方。”
孔雀山庄
“孔雀山庄也不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只不过它可以让你这个‘大侠’有去无回而已。”
这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可是传进来后却在屋里绕了三圈,久久才散。
秋香月惊喜地叫道:“夜伯伯?”
门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他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脚下却踩着一双金靴。围在他腰间的腰带破破烂烂,腰带上插着的刀是黄金做的,而且坠满金银珠宝,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他笑容可掬,好像刚刚那句杀气逼人的话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秋香月欢呼一声,喜道:“夜伯伯,你是来接我们回去的?”
那人点点头,向傅红雪一拱手:“我姓夜,名河,特来接傅大侠和秋小姐。”
傅红雪打量着他,道:“我不是大侠。”
夜河说:“我这次不过是个赶车的,所有的江湖人物在我眼中都是大侠。”
他扫了猎一和叶开一眼。
叶开笑道:“我姓叶,树叶的叶,开心的开。”
夜河脸色一变,但很好地止住了,淡淡地说:“叶大侠。”
“我姓猎,猎一。”在夜河面前,猎一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
夜河理也不理他,向秋香月道:“秋小姐,请准备出发。”
“这么晚?”秋香月犹豫地看着外面的黑夜:“不能等到明天天明吗?”
夜河摇了摇头,道:“本来是可以等到天明的,可是……”他有意地看了猎一一眼。
“他也去。”傅红雪说,有看了看叶开:“他也是。”
夜河一皱眉:“我们并不介意带叶大侠去,只不过这位就……”
秋香月道:“夜伯伯,莫带他去,这人可气得很。”
猎一目光一紧,看向秋香月的目光竟充满令人发寒的杀气。秋香月一时竟不敢再开口。
傅红雪道:“他不去,我也不去。”
这一句话便化开了猎一眼中的杀气。
夜河为难地说:“可是……”
叶开道:“你们庄主既然会请傅红雪,自然是有事找他,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有什么不能带的?”
夜河道:“是没什么……唉……那我就自作主张了。”
“多谢。”猎一向叶开点点头。
“不客气,只要你别再冷冰冰地对我了。”叶开笑道:“太不自在。”
猎一皱了皱眉,直接说:“要我对你笑容相向,我恐怕做不到。”
“哦?”叶开睁大眼。
猎一道:“我不习惯,也不喜欢。”
叶开道:“可是你对傅红雪……”
猎一道:“他是他,你是你。”
叶开闭上嘴,他突然发现燕南飞也好,猎一也好,肯对傅红雪好的人对他的态度都挺差。
第二天的正午,他们到达了孔雀山庄。
夜河在前面领着他们穿过庭院。
猎一简直像个孩子一样,拉着傅红雪的袖子,一会儿指着园中的孔雀,一会儿又让他看那些五彩缤纷的花,连樱桃树他都要乐不可支地向傅红雪评价一下。
叶开开始从心底怀疑傅红雪的判断,如果这样的一个人都是复仇者,那世界上的人全部都是复仇者了。
秋香月走在叶开旁边,也向叶开介绍着,可是她发现叶开根本没注意听,只是瞪着猎一看,她顿时气了,向猎一说:“你吵什么,真没见识。”
猎一不理她,更亲热地对傅红雪说:“你来猜猜看,在孔雀翎没有丢之前,它被藏在哪儿了?”
秋香月的脸色变了,张口就要骂他,却被猎一随后看向她的目光吓了回去。
傅红雪看着猎一,目光闪动,最后他说:“我并不很擅长藏东西。”他看向叶开,似乎意有所指:“叶开会,你为什么不问问他?”
叶开道:“我猜……”
他刚说出两个字,猎一就打断了:“我不会问他的,就问你。”
叶开只好向傅红雪耸耸肩,证明自己无能为力。
“何必要猜,”秋香月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