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林子午抽着烟,像是随口说说。
我的视线有些晃动,烟雾于是变成了恶鬼的模样。
“……彩虹。”
林子午摁灭烟,低头看着我:“终归只是一个孩子么?”
我没力气动弹,也没精力反驳。
他推开我的身体,让我仰卧着,我的体温想必恢复了,但他的温度比我更高。
林子午抬起我的脚:“你流血了。”
他得行为就像在玩弄猎物。
我冷哼,然而僵直的身体出卖了我。
“知道我在想什么?”他问我。
“什么?”我心不在焉的配合他。
林子午抬高我的腿,黑色眼珠的表面隐隐泛起红光:“我想赢。”
他想赢得什么,我的求饶,明天的谈判,他叔叔,还是其他什么我从来没想过的至高点?但哪里存在绝对无法超越的地方,哪里存在着不被威胁的位置,哪里会有令他心满意足的安全?
“停下来……”
林子午的神思不在这里,他听不见。
晃动的天花板,深色厚重的窗帘,林子午坚决的脸带着指向不明确的愤怒,慢慢在分解,类似早期数码相机摄下的充满躁点的图像,并且越发模糊。慢慢的,有一些点重新结合,溶解,整个沉重的暗调开始转向明快的光线……
早秋的午后,天空中飘浮着懒散的云彩。
山坡上是天然的草坪,周围零星散立几株开始变红的枫树。越过山坡,可以看见远处山上的盘山公路,以及半山的老式别墅。
有少许落叶铺在深绿色的草地上,地面摆着蓝白格子的大块野餐布,上面搁置着果酱,香肠,面包,果汁,野外烤炉的铁架上烤着的鸡翅发出噼兹噼兹的诱人声音。
妈妈穿着她最喜欢的带花点的红色上衣,把刚涂好果酱的面包递给妹妹。
我惊喜地看着她:“妈妈你——”
妈妈捂住我的嘴微笑不语,温柔的看向爸爸,爸爸专注的翻烤着鸡翅。
每年秋天,我们一家都会开车到郊区野餐,一切好像并未改变,快乐和睦的家庭野餐。
骆飞——
遥远而刺耳的声音,别打扰我。
鸡翅吃光了,爸爸和妈妈去车里拿料,我和妹妹就坐在原地等着。我们等了很久很久,太阳开始落山了,他们也没有回来。
我应该是忘记了什么,然而并不对他们的消失感觉意外。
一切的景色如同西洋镜中的画片。
妹妹问我: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怎么会呢,爸爸妈妈最喜欢小菲了”,我这样说着,心里却毛毛躁躁的。
妹妹哭了:哥哥骗我,爸爸妈妈不回来了!
记忆跃跃欲试的要钻出脑袋。
我想起了什么。
小妹不停地哭泣,嘴唇开始发紫,脸上现出紫绀:哥哥,我要死了吗?
我惊惶的看着她:“不会的,小菲开了刀就会好了。”
妹妹的眼泪落在我的手上:小菲会死的。
山风吹过妹妹的头发,柔软的孩子的发丝顽皮的在空中舞动。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妹妹的脸颊:“哥哥不会让小菲死的……大不了,把哥哥的心脏给小菲——”
“骆飞!”
不稳定的声音震碎了图像——枫叶,草地,云彩,山风,取而代之的是厚重的绿色窗帘,床,天花板,暖气管中的暖风。
我的手贴在难得显出惊讶表情的林子午的耳侧,就像是谐剧的一幕。
尴尬的收回了手,但林子午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令人心悸的温度,唯一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眼睛丧失了戾气的红光,带着一种悲伤的深蓝。
“那孩子值得你这么做?”
大概是第一次,我感觉林子午真的在提问,并等待我的回答。
你没有被家人好好爱过。
9
林子午睡了,我则维持着别扭的姿势躺着。
无所谓是不是会吵醒他,只不过动弹的代价是以几倍的时间去安抚身体。
“睡着了?”
没搭理他。
厚重的窗帘布挡住了两个空间的黑暗,黎明尚未至,关了灯的室内,漆黑一片。
皮肤的温热落在我脸上,他用手指来回抚着我的眉骨。
“连眼睛也是……在黑暗里放着清冷的光。”
“你以为自己是诗人?”
我的声音很轻,在静寂的夜里,如此清晰。也可能仅仅由于自己对于他绝对控制的抗拒,本身存在的恐惧。
林子午冷哼一声,过了一会儿:“冷么?”
他一碰到我的手,我就神经质的最大限度远离他。
可惜反抗是孱弱的,我能移动得仅仅是床上狭小的空间,他只需触手,即可得。
“过来!”
林子午从被子里拉住我的手,用另只手搂住我的腰强硬的往他怀里摁。他把他温热的胸口抵在我胸口上,在我惶惶然的绷紧身体,却没有我预料的动作——仅是抓起我的手附在他的脸上。
“四点钟我走后,会叫林叔带药过来或者送你去医院。”
胡茬在他下巴上微微露出头,触感是粗糙的。
“虽然刚刚你没回答我,但我从你的眼中听到了答案,轻蔑和怜悯的……到我走得这段时间就当惩罚,惩罚你冒冒失失的把这两种情感随便和我挂钩起来。”
听着他的话,在虚弱之余却有一种愈加强烈的愤怒。
我舔了舔开裂的嘴唇:“惩罚?你当我是什么?”
林子午的身体有些僵硬:“别再干蠢事。”
“你养的狗?”
“你什么都不是,”他放开我的手,声音冷硬,“靠着和我上床换取你妹妹的医疗费让你觉得自己很伟大,还是很委屈?在床上温顺完了,就忍不住放出刺来扎人……是什么让你忘记了我给你的报酬,是谁说的‘成交’?”
游动的火球涌到了胸口:“混蛋!”
他靠过来,嘴唇贴住我的耳朵:“你这种虚伪,遗传的么?”
我气得大喘起来,瞪着黑夜里只见轮廓的脸:“林子午,还真把自己当成上帝?玩弄别人的人生,是不是很让你有报复的快感?”
“闭上嘴,否则我拔光你的刺。”
全身的火烫和可耻的地方的疼痛刺激的我的神经兴奋起来,毫不在意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自暴自弃:“很可惜,我和我妹妹和你那不负责任的父母毫无关系,就算弄死我,你也报不了仇。你把每个人都看作敌人,不再相信,也不会爱人,所以你注定是一个人。”
“过上几十年,作为一个疯子死在某个高级的精神病院,你再有钱,周围除了医生和护士就是空气!”
林子午没有打断,我感觉他在黑暗中冷静地看着,好长一段时间,整个屋子静的只能听见暖风声和我的喘气。
“我会拔光你的刺。”他慢慢地说。
抱住我的手慢慢用力,直到箍的我冒出冷汗,另一只手从后面伸进我的裤子。
我咬着牙哼哼着推他,他抱的我越发的紧,手指的动作更大。
他在我耳边说:“还没听过你的呻吟,没关系的,这里的隔音很好。”
林子午恶语中的怒火,就好像被踩着尾巴的狮子,张开嘴巴的杀意。
“骆飞。”
“……唔?”
“到了。”
我蜷缩在后座上。
林叔叹了口气:“不是公立医院,是本地口碑还不坏的私人诊所。”
脸贴着皮质的坐垫,穿过车门上的玻璃,可以看见诊所的上半部,只是普通的白粉过的小楼,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然而我似乎看到里面有洪水猛兽,要扒开我的伤口看到我最污秽的地方。
“别担心。”
……是啊,你至少也要为他的名誉负责。
“结束后给我打电话,我开车接你。”他说。
从医生询问开始我就没有抬头,在我断断续续讲完之后,他也有相当时间保持着沉默。
检查,处理伤口到开药,时间过得很慢。
“不是自愿的吧?”
这已经没法去深究。
“如果想要报警,我可以帮你联系认识的医生做鉴定。”医生说。
我仍然低着头,对他鞠了一躬:“很感激您,可以的话,请把我求诊的记录毁掉。”
林子午几乎在同样晚的时刻进来,避开客人出入较频繁的时间,刻意的在昂贵酒店里订下不同楼层的房间,小心谨慎的来找他买下的容器发泄。
他敲门的时候,我还没有睡,或者说我一直在等着他。
“还是第一次,你用惊恐的眼神看我。”
他把我推到墙壁上,手从后面伸入我的衣服下面,抚摸我的背脊。墙纸擦着我的皮肤,让我想要逃跑。
“其实我以前养过狗,”他的手游移着,“人和动物也没有太大差别,会记忆,会恐惧,只要一次沉痛教训,就很难忘记。”
他慢慢地说,用另一只手撸开我额前的头发。
想逃跑,谁也不顾及的逃跑。
林子午抚在我背脊上的手下行,摁着着我的脊椎往下,探入我的裤子。
昨天痛苦的记忆因为他的举动而被彻底唤醒。
“你哭了?”
他的手停下了。
“我弄疼你了?”
我用手掌遮住眼睛,摇了摇头。
“在害怕?”
林子午拉开我的手,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并非觉得得意的样子。
“听着,往下我说的话不是威胁,”他用手指擦我的脸,“只是个选择,最后的提醒。”
他收回手:“这样做,值得么?”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
“你妹妹是严重的法鲁氏四联症患者,发现较晚,一期手术滞后,效果也不理想,”他低头迫近我,“也许你用尽全力也救不了她,陪一个男人上床,忍受疼痛也无法让任何人分担,甚至赌上自己的全部可能是在加速她的死亡……”
“这样做,值得么?”
加速她的死亡?
“不是你说越早做手术越好么?”我哽咽着,一字一字的质问他。
“没错,如果要治愈……但即便是医生也不能对你做出治愈的保证,你妹妹的生命和我毫无瓜葛,我只是陈述事实,做决定的还是你。”
我咬着嘴唇,犹豫了,努力筑起的保护自己的堤坝,一旦被林子午掘开口,就开始崩溃。
林子午退后了一步,给我喘息的空间。
“我给你十分钟考虑,如果你觉得不值得,我会给你足够的计程车费还有昨天你陪我的报酬,然后就走吧。”
他取烟,点燃,看上去有些烦躁。
“如果是相反的决定,就表现出诚意。在往后的时间里收起剩下的抗拒。”
说完,他看了下腕表,坐在离我较远的椅子上,安静的吸烟。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你的选择?”
“我……”咽喉干涩,我在犹豫中听从了自己的愿望,“我要试试。”
“为什么?”
“我不能夺掉一个孩子活下去的机会。”
我没有权力给她判决死刑。
林子午抬头吐出一口烟雾,弥漫在整个室内,呛人的沉重。
“手术结果呢,也考虑过?”
我把每个字的音都咬得很重,同时也在试图坚定自己:“不能过那种不知道何时会死去的生活,那种不能跑也不能跳的人生,如果那样,不如让我替她赌一赌。”
就算我的力量薄弱到卑微,也不想未曾努力就让一起去游乐场,一起生活的愿望因此幻灭。
林子午眼中的冰冷在缓释。
按照他的话躺到床上。他关了灯。
背对着林子午,把右手攥成拳头咬在嘴里,但他好像知道似的,把我的手抽出。
“只是抱抱你。”
他让我转身面对他,然后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而将手臂环过我的腰。
“睡吧。”
10
我回来后妹妹就一直缠着我,抱着我的大腿,哪儿也不让我去。
“哥哥,我不喜欢那个护理师么~”妹妹撒娇的揪住我的裤子。
我蹲下来:“他欺负小菲了?告诉哥哥,我替你欺负回来。”
小妹摇摇头,嘟着嘴。
“哥哥知道了,小菲喜欢陈护士,不过陈护士也很忙啊,小菲要懂事——”
小妹一把抓住我的脖子。
“小菲要哥哥,其他谁都不要。”
我抱着她,站起来,轻轻拍着她的小脑袋,小小的身体,让我感觉温暖。
“……小菲会乖,小菲会很勇敢,你别不回来好不好啊?”小菲委屈的发出诺诺的声音。
“好,小菲说什么都好。”我笑了。
但妹妹发了脾气不肯罢休,抱着我的脖子不下来,我哄也没用。
“我们去游乐场好不好?”我抬头看了钟,只有十点。
小妹很快放松手:“真的么?”
“当然,咱们去玩快乐转盘,开小艇子,骑木马,哥哥再给小菲套个娃娃来!”
“好!”小妹弯起眼睛,眯成新月状的缝儿,“小菲要娃娃,哥哥可不准耍赖!”
去年夏天,我们一家曾一起去过嘉年华,套圈的时候我给小菲套到了一个换衣娃娃,她很宝贝的,不过在搬出原来公寓的时候,遗失了。仅仅半年的时间,很多东西就如此消失,所能挽回的,只是一个娃娃而已。
“哥哥才不敢对小菲耍赖呢!”
下午小妹玩得很开心,不过我不争气没有套到娃娃,只好去买了一个来,小菲一点也不介意,真是好孩子。
进来了几个短信,欧阳这两天都给我短信,最早一条是在下火车的时候来的,发件人是林叔,提醒我上药,好心情立即去了大半,我关上了手机。
“哥,是明华阿姨的短信么?”
“……不是。”
我低头看见冰淇淋球已经被妹妹消灭了半个,慌张的抢过来:“大冷天还吃这么多!不是答应只是添舔么?”
“呜,哥哥坏!”小菲伸起手要抓。
我用手指推开她的额头:“不守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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