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生!”我心疼地掀起他的裤腿,只见粉嫩的腿上被擦破了皮,但伤口处俨然泛着黑青!
有毒!
、(七十六)宣州停留
若是我不将序生带在身边;是不是他便不会受伤了呢?
为什么,身为娘亲,我总是令我的孩子受伤呢?
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梅弄躺在石堆里的那一幕又一次在眼前闪过,我不禁抱头颤抖。
序生……序生不能有事!我绝对不能让我的孩子再一次……
“序生没事。”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辛夷医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幸好你送来得及时;又将他的腿事先绑紧;毒素没有蔓延。我刚刚已经替他清理了伤口;又配好了解毒的药;他很快就又可以蹦蹦跳跳的了。”
辛夷的话让我如释重负;我抬起头来感激看着她;也庆幸我们恰好在宣州碧门的地盘上遇刺。因为卓逸不是门人不能上山;于是我们一行人在宣州城里落脚后,我立即联系了城中接应的地方,半日后辛夷医女便赶到与我们汇合,及时为序生救治。
“你不必谢我,序生算我半个徒儿,我自然会尽心竭力地医治他。”辛夷一句话推得干净。“只是那毒来得凶狠,也不知是谁想下此毒手。”
是谁?
知道序生无事后,我冷静下来,眯眼回想当时的情景——那拉弓之人在对面的山丘上,身影模糊,只射出了这么一箭,没中便撤了。而卓逸解决了其中两个人之后,本想留下那一开始摆手指挥其余九人的黑衣人的性命,奈何那人下一秒便自尽了,没留下任何线索。
死士!却不知是谁家栽培出的死士!
上一次跟着赵祯被刺杀,我还可以说是冲着赵祯去的。但这次,那箭矢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那么,这场刺杀,也是针对我来的?
为什么,我总是令身边的人遇险呢?
这次若不是卓逸,我定不能护碧蜓与序生周全。
说到卓逸……我转过头,只见卓逸端坐在桌旁,一张脸沉静地眺望窗外,若忽视他紧握的右拳,此人倒真是一张冰山脸,连这种时候都能不露声色。
至于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我家碧蜓小丫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咬着唇,在卓逸的左手手臂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不时有血渗出,然后就可见我家小丫头巴巴又掉几滴眼泪。
若不看那只手,我倒真以为是碧蜓受伤了。
“又没伤到筋骨,哭什么哭。”卓逸沉沉道,声线偶尔随碧蜓的动作不稳。
碧蜓吸了吸鼻子,嘟着嘴给绷带打了个结,然后眼泪汪汪看着卓逸道:“坏人,没想到你这么好……”
“我不允许我保护的人在我眼前被杀。”卓逸平淡地给了这一句解释。
呃?这话听着……
果然,我家小丫头一愣,抽泣霎时止住,眼泪还在框里打转,俏脸却泛起了霞色。
卓逸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尴尬将紧握的右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神色不太自然:“我的意思是……”
“卓侍卫,”我不识趣地打断,“你要保护我家小丫头就明说嘛,小丫头会很感激你的。”
见我越描越黑,卓逸耳根一红,忙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
“还是说卓侍卫崇尚‘大恩不言谢’?啧啧,这怎好,不是明摆着暗示我家蜻蜓别口头谢,直接以身相许了么……”不得不说,我又顽皮了一把,调戏这一本正经的冰山少年着实有趣得紧。
“以身相许”四个字一出,卓逸脸颊刷的通红,下意识用搭在桌上的手一拍桌子,随即痛得抽息,也来不及解释了。
碧蜓原本被我的话绕得一愣一愣的,刚回神就见卓逸自讨苦吃那一拍,连忙起身,心疼地抓住卓逸的左臂:“不要动不要动,伤口又裂开了……”
我回头望了一眼一直同我一起围观这两人的辛夷,与她对视了然一笑,道:“我去看看序生醒了没。”
“一起去。”辛夷明白我的意思,刻意将空间留给碧蜓和卓逸。
“辛夷姐姐,”碧蜓忽然叫住她,“你还有没有其他止血的药,他的手还在流血。”
辛夷摆摆手,“这就是我随身带来的最好的了。”随即声音低了几分:“再说,习武之人流流血又有什么关系。这大红大红的血一染,说不定红通通的喜事也近了。”
“啊?”碧蜓没听明白。
卓逸显然听明白了,想将左手从碧蜓的手里挣脱出来,碧蜓却死活不放手:“跟你说了不要动!”
哟,小丫头开始有脾气了!
此番场景,我与辛夷极有默契撤了。
直到看见序生安静躺在床上,脸色不再如方才那般苍白,我才舒了口气,心头的大石头落地。
留序生一个人静养,我与辛夷一起踏出房门,辛夷悠悠道:“我听姿说,你仅仅是为了赎罪才带着这孩子的。怎么感觉你是真的……”
“是真的,”我点点头,“真的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或许是投缘吧?收留了他之后,随即便传来了宛宛活着的消息。我真的以为是上天对我的奖赏,所以倍加对序生好,希望宛宛的病能快些好起来。然而,这孩子一语一笑,令我欢心。一颦一哭,令我难过心疼。直到今天,我在刺客出现时下意识将序生揽在自己怀里保护……我这才意识到,我是真的真的,将他当成了自己亲身儿子在呵护。”
“没见你这么‘以德报怨’的。”
我摇摇头:“我报的不是怨,是我自己的真心,和序生的依赖。冥冥之中,或许我与序生的这段母子情就注定了吧。”顿了一下,我思索再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辛夷:“辛夷,我想将序生暂时留在你这儿。”序生受伤不宜再奔波,但那边小受哥哥的生辰……而且,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场这样的刺杀。这孩子,不喜欢跟生人接触,却与辛夷投缘,留在辛夷这儿,我亦放心。等这段时期过了,再将他接回好了。
辛夷愣了一下,然后洒出一抹笑:“也好,跟着你受伤,跟着我受教,保准你下次来领时,会是一个完好无损机灵乖巧的序生了。”
完好无损就够了……机灵乖巧?我真怕下回抱着序生时,他连梦话说的都是药材名。
辛夷急着回去,而我恰好也找碧真有些事,便抱着沉睡的序生一同上山了。
交涉完了种种事宜,序生还没有醒,看着他红润的脸颊与均匀的呼吸,我心头半是欣慰,半是不舍。
自从领养他开始,这孩子就几乎没跟我分开过,也不知序生醒来后发现娘亲不见了会不会哭泣?
想到这里,心头就一阵抽搐的疼。
辛夷推门进来时,我正暗自难过,她逆着光叹了口气:“当娘的还是不要太疼儿子,这样儿子永远无法独当一面。”说着,递给我一封书函。
我接过,低头打开。“这是……?”
“你拜托杭州阁碧萱做的事情,现在有结果了,恰好你又在宣州,于是信阁的门人就直接送到我这儿来了。”
还真省事。
将几张信纸摊开,一目几行,大致便了解了。
即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信上的结果,还是忍不住小小震惊了一下。
回到杭州时,我便让碧蜓替我带话给碧萱,让她替我查孟青竹在那半年间到底去了哪里,被谁收留,又被谁告知我假扮杨青玉害得黄家家破人亡的真相。
当然,最后这一点几乎不可能查到,但若查到前两点,便足矣推断出这个揭发者是谁。
信上说,孟青竹在去年十二月的时候被一女子安置在庐州,因为神智不太清楚,所以邻里也不太来往,直到今年二月中旬左右,她忽然消失了。邻里间对安置孟青竹的女子是如此形容的:生得娇美亮丽,旁边跟了个不说话的男人。
据说,还有人偶然听到孟青竹与这名女子的谈话,孟青竹似乎处于弱势,“姐姐”长,“姐姐”短的,还听到娇美女子冷哼:“姐姐?你从前欺压我的时候可不这么认为吧?”
然后便听孟青竹连连赔罪。
以上这些,便够了。
足以证明唆使孟青竹来找我麻烦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在黄家,最先侍奉黄大富的便是兰姝,然后才是孟青竹。孟青竹为家中长女,并无姐姐,外加上受过孟青竹欺压这点,恐怕除了我这个正室“姐姐”,就只剩兰姝了吧。
即便兰姝是我的对头,对于她这场翻身仗,我仍是忍不住叫声好。
最后一页信纸是哥哥的字迹,我敛神仔细一读,才知道哥哥在我走后去光顾了一趟关着梅枝的疯人院,也不知哥哥用了什么办法,竟能让梅枝冷静下来,说出对我下药那天晚上其实是收到了一张写着“黄家正室在书房行不轨之事”的字条,才会兴致冲冲地带着人去堵。
谁会知道那个时候我在书房呢?
我记得,当时一直有一种窥视的感觉,再联系当日兰姝自己承认在那夜杀了黄峰……通风报信的,是兰姝?
好一个兰姝!干净,利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玩弄所有人于鼓掌之间,而自己却始终隐匿在最不起眼的位置,坐收渔翁之利。
对于这样的人,不敛起十二分的精气神,恐怕是斗不过的。
我立马书信一封,送往信阁,让他们细查兰姝身份。
从来没有如此庆幸自己多少是个阁主,这恐怕也是目前身为苒阁阁主给我带来的最大便利——调用信阁查非门人的资料。
然而,饶是敛起了精气神,到了京城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岂止是慢了一步……
、(七十七)拜见公主
就在十日前;皇帝下旨,唐介由监察御史升为殿中侍御史,赐婚宰相吕夷简之女。
京城一大抢手的美男子要成家了,一时间;京城百姓沸腾了。
有人说;唐御史与吕小姐郎才女貌;早已相识暗生情愫。
又有人说;唐介此番高攀了吕相;前途必定一片光明。
还有人说;宫中的小道消息盛传唐御史倾慕吕小姐已久;进宫面圣时;圣上论功行赏;唐大人什么都不要,只要圣上一道婚旨,可见对吕小姐至情至义。
总之,我又一次觉着,自己成了那个无关紧要的路人,无从插足这二人的世界。
真相到底如何,只有问了当事人才知道。但无论如何,这一次我愿意相信唐介,相信这个迎接我进京的“惊喜”并不是由他策划出来的。
考虑到身份尴尬,当卓逸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进宫,我便婉拒了,于是他先一步回宫复命。
婉拒了后才发现,我身份尴尬,不但不能进宫……貌似,当下这个态势,也不便去找唐介。
“荷花池”现在的老鸨小乌鸦与我不是特别的熟,况且也不能带着碧蜓去那种地方。
这下我发愁了,京城的客栈一家比一家坑钱,我现下的银子,能够我姐妹俩住几天?
“染夕?”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男子声音,我身子下意识僵了一下。京城认识我的人并不多,张士逊大人被下放了不在京城,赵祯在皇宫里面,唐介……声音不像。
是谁?
我回过头,只见舅舅陈嘉南惊喜地看着我:“真的是染夕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看见舅舅,我便知道,我的住处有着落了。
舅舅在京城买了个子城使的官,自己凑合着有处小院子,养了两房妾室在家,我与碧蜓搬进去倒也不显挤。
“染夕怎么想起进京城来了?”晚饭间,舅舅第三次问起这事。
我一直吱唔着没他进京的目的,见他再三询问,只得坦白。当然,坦白之前,我先瞟了瞟我的两位舅娘,舅舅明白过来,挥挥手就让她们出去了。
一时间,房里只剩我与碧蜓和舅舅端坐。
忽略上京找唐介的那条理由,我捡了次要重要的,零零碎碎道与舅舅听。
“圣上竟然要见你?”舅舅大惊,难以置信道:“染夕你竟然得圣上青睐?”
我微笑摇了摇头:“只是小时候与他玩到一起,算是儿时的好友罢了。”
说完这句话,我明显觉察出舅舅的目中闪过一丝精光。
第二天我才明白,那道光是商人见到商机与财源的光。
我,便是他的商机,而第二天到来的赵祯,就是他的摇钱树。
舅舅三叩九拜,一直不敢抬头直视赵祯,弄得微服而来的赵祯很是不自在,尴尬对我笑道:“染夕,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我爽快应答,知道他只是想离开这里,又不好呵斥舅舅出去伤我的心。
其间站在我身旁的碧蜓看着赵祯身后的卓逸几次欲言又止,偏偏卓逸冰山脸低着头,就是不看过来。跟赵祯出去何尝不是为他们制造机会呢?
临走时,舅舅把我拉到一边,千叮万嘱让我在赵祯面前多提提陈家的生意,让他勾勾手指头把陈家的茶奉为官茶,顺便开通几条商路云云。
我表面不便拒绝,含糊吱唔。直到出了门才叹息,跟赵祯这段友情终究不能平常而待。
本以为赵祯是为了躲舅舅才托辞要带我去一处地方,结果他真的将我带到一处地方——他的姑姑魏国大长公主的府邸。
说到这大长公主的府邸,我年幼时候,倒是跟着娘亲来过几次。公主出嫁前因缘巧合与娘亲成了好友,直到她与娘亲双双嫁人了,两人联系也还一直未断,一来二去,我便也见了这公主不少回,印象中是位贵气又安静温婉之人。
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的公主府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直到赵祯带我从后门进了,我才知道今儿个是公主的寿辰。
赵祯幼时没受过刘太后多少母爱,而杨太妃权利有限,有些不该管的也只能看着。倒是大长公主每次进宫都会来看赵祯,特别关爱他。因而在赵祯心中,这位姑妈多少落了半个娘亲的地位。
这不,姑妈寿辰,做侄儿的,即便贵为九五之尊,也亲临府邸贺寿。
而寿礼,一份已经命人提前送到,另外一份……是我?
呃,听他跟大长公主介绍我身份的语气,就有那么几分把我当成惊喜送给她的意味……
饶是一向温婉平和的公主,听赵祯介绍完也忍不住喜形于色握住我的手,“嘉如的女儿……染夕?”
我笑着点点头,屈膝一弯,“给公主请安,公主殿下寿比南山。”
公主忙不迭将我拉起,与赵祯寒暄了几句,便请辞将我单独拉到小厅,热泪盈眶道:“想不到染夕已经生得如此亭亭玉立了,那会儿你才这么高呢。”说着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胸口。
“公主还是那么的庸雅年轻。”我客套回敬。
公主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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