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挂断电话,转过身,低头告诉她:“周明这就过来,再等等。”
她红着脸低下头,寒气入体,打了个喷嚏。
应曲和上身只穿了一件衬衣,不能脱下衣服给西米保暖。他又朝前小跨一步,鼻尖几乎贴着她的额头,试图替她挡掉所有风雨。
西米身子微挪,应曲和摁住她的肩:“别动,有雨。”
她鼻尖在应曲和胸膛摩擦,屏住呼吸,不敢再动,更不敢抬头直视他。如果说刚才在酒店是演戏,不得已而为之,那现在又是什么?暧昧的距离让她心跳不稳,微微抬头,受到阻力,额头擦上他的下巴,目光定格在他性感的喉结处,就再也不敢向上游离。
“车来了。”
他的低音炮如磁铁般吸着她的思维,耳膜微微发震,似被羽毛轻刮,微痒。
周明下车递来一把伞,应曲和单手撑伞,另只手揽住西米的肩,护送她上了车。雨滴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周明递给应曲和一只毛巾,感慨说:“这雨够大啊。老板,回应食轩还是?”
“回家。”应曲和双手摊开毛巾,将西米脑袋包裹住,替她擦头上的雨水。
毛巾在西米眼前一遮一过,视线忽明忽暗,她小声说:“我头发上没多少雨水,”目光落在应曲和右肩部位,衬衣湿透,几乎显出肌肤的颜色。她戳戳他的肩头:“你这里,湿透了。”
话音刚落,“砰”一声巨响在大雨中炸开,汽车忽然向下一陷,被迫停住。周明下车检查,上车后浑身湿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抱怨说:“车胎扎了几枚钉子,现在的人也忒缺德。老板,我叫辆出租车,你们先回去。”
出租车很快过来,在路边停下,两车之间距离十米远。应曲和与西米共撑一伞下车,一阵狂风夹雨,将伞盖直接掀翻,接着连带伞骨被风卷走。
两人上车后浑身湿透,出租车上没有毛巾,应曲和只能要求司机将空调温度调高些。西米被雨水浇过后,雪纺质地的上衣彻底透明,应曲和能清晰看见她背后红色伤痕以及黑色胸衣。
到家后西米喷嚏连连,冲过热水澡,裹着毛毯盘腿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播中华至味,镜头掠过观众席,一闪而过的镜头,西米一眼认出光头老板的明亮脑壳。
她往厨房方向瞥了眼,门半开着,应曲和趿拉着拖鞋,在里面来回走。西米脑袋变得沉重,冰冷的脊椎好像有重物挤压,靠在沙发上,闭上眼,便再也不想动。
仿佛过了很久,身旁沙发垫下陷一块,应曲和的身子压过来,灼热的呼吸溅在她耳背上:“睡着了?起来喝碗姜汤。”男人的手臂从她后颈穿过,变成支撑点,将她整个人从沙发里捞起来。
西米懒懒睁眼,看了眼他手里的生姜可乐汤,只一闻,便能感受到它的辛辣。嫌弃地撇过头,“不想喝。”
应曲和扯来一只抱枕,垫在她身后。西米软绵绵的身子得到支撑,坐起来,从他手里接过碗,一口喝掉。
辛辣的味道被可乐冲淡,一碗下去身子果然暖和不少,开始冒微汗。应曲和手伸过来,覆在她额头上,蹙眉道:“发烧了?”
“怎么可能?我身体这么强壮……”她身体的力量一丝丝被抽走,最后软绵绵得靠在了沙发上。
应曲和打电话给医生,却被对方告知在回家路上出了点小车祸,暂时不能过来。他从衣架上取下衣服,一面穿外套一面对西米说:“起来,去医院。”
西米身子无力,不想动弹:“不去,没事儿的。”
“起来!”
应曲和一急之下声音分贝大了些,西米身子明显一抖,愣愣看他一眼,眼眶一红,泪水便啪嗒啪嗒往外掉。
憋了一晚的情绪,终于释放,眼泪决堤,如外面的大雨,无法抑制。
应曲和心一软,在她身旁坐下,双手捧过她的后脑勺,不断揉,心脏拧成一团:“好了,别哭了。”
西米声音有点嘶哑:“难过还不许哭么?反正你也不会心疼,也没人心疼。你们只关心我厨艺如何,比赛输赢。”
应曲和微怔,看她的眼神像一泉氤氲着腾腾热气的温泉水,轻声哄她:“好了,我心疼,这里,真的有点疼。”他用手指戳戳心脏部位。
西米啜泣声仍不止:“你和那老头一样!凶凶凶!凶什么凶!不知道说点好话哄哄么?女孩子的心很脆弱!你们严厉苛刻,就不知道给点糖吃么?”
他倒是想,这是每次,她都没给他机会。
他捧着她的脑袋,拇指在她耳朵不断摩擦,“好了好了,以后好话哄你,实在难过,”他拍拍自己胸膛,“这里借给你,好好哭一场。”
应曲和将她脑袋往怀里揉,西米推开,吸了吸鼻涕道:“好假。帮我擦鼻涕,我就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好好好,擦擦擦。
应曲和扯来一张纸巾,一手摁住她的脑袋,一手用纸巾替她擤鼻涕。
西米通体舒畅,扑进他怀里,环抱住他的腰身,男人结实的怀抱给她足以多的安全感。
她放肆大哭,从未如此舒畅。
应曲和揉着她后脑勺,低声说:“洁癖就是这样被你治好的。”
他的声音被西米的哭声淹没。
第32章
落地窗外,电闪雷鸣,花园的植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暴雨丝毫没有停的趋势。小姑娘鼻涕眼泪蹭他满肩,哭声渐小,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应曲和低头一笑,大手抚上她的后脑勺,擦过她脸颊,感受到滚烫的温度不降反升,觉得不太好。
他将西米放倒在沙发上,去取车时顺便去了一趟后院,后院的小菜园被暴风雨糟蹋地一塌糊涂,ulrica的狗屋进水,它缩在屋檐下一角,看见应曲和,可怜巴巴冲过去,毛发湿透不敢扑进他怀里,只好委屈地摇摇尾巴。
应曲和安顿好ulrica,将车开到门口,取来雨衣,将西米裹得密密实实,只露出她一张小脸,带她去了医院。
清晨七点,街道上一片暴风雨后的萧条。西米口干舌燥醒来,已经身处医院病房,手背上打着点滴,脊背一片清凉。
她坐起身,单身探进后背衣服里,背上伤痕处涂抹的药膏已经干硬。
应曲和靠坐在沙发上小憩,神色略显疲惫。
西米微微一怔。
他就这样……睡了一晚?想起昨晚让他给擦鼻涕,在他怀里痛哭……西米恨不得将自己闷死在被子里。她怕吵醒他,自己伸手去够床头的凉开水,指尖刚触碰到透明的玻璃杯,听见男人轻咳后清朗的嗓音:“有力气够水杯,没力气喊人?”
应曲和起身走过来,倒掉杯中凉开水,重新替她接了一杯温热的开水,加了点蜂蜜,递给她:“想吃什么?”
“豆浆油条。”西米双手捧过水杯,低头喝了一口,不敢抬目直视他。
“油腻。”应曲和临走前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等着,我去买早餐。”
西米盯着应曲和离去的背影,抓着残有他掌心温度的头发,心口似有蜜化开。她蹙眉望着杯中蜂蜜,闻着有蜂蜜的味儿,却无蜂蜜的甜。
护士进来给她取点滴,处理好手背伤口,她下床取来蜂蜜尝尝。
蜂蜜有油菜花的香,吃下去几口才有一点点甜味。西米皱眉努嘴,这蜂蜜也蛮奇怪。
应曲和带回一碗白粥,一个白水煮蛋,一小碟开胃的泡酸菜。西米往粥里扒拉了小半碟泡胡萝卜,萝卜颗粒爽脆,只是……
“这家早餐店有二十多年历史,泡菜绝对正宗,它的酸一般人或许受不了,你感觉如何?”
应曲和的问话让西米白了脸,她挑起一粒胡萝卜粒,递到应曲和嘴边,“你尝尝。我觉得,和你说的味道,差很远。”
他张嘴含住西米递来的食物,酸度正常,没有白粥冲淡味道,几乎连牙都跟着发软。
西米说:“我觉得它的酸味……很淡,几乎没有味道。还有蜂蜜,也蛮奇怪,我连尝几口,才有一点点甜味。”
应曲和剥开白水蛋,将一颗光溜溜的白蛋搁在她的餐盘边缘,“生病嘴里没味道很正常。”
西米略抑郁地点点头,嘴里没味的感觉挺难受。
她捧起碗,两口气喝掉余下白粥。
医生替她检查体温,烧已经退了,可以出院。
应曲和遵从医嘱,替西米取了几份药,内服外敷的药都有,她背上的外伤也需要抹药。那几棍下去,过于厚重,不上药可能会化脓。
回到家快九点,一夜暴风雨后,院里一片狼藉,树叶枯枝满地皆是。西米推开门,ulrica倏然从玄关扑出来,吓得她往后一躲,撞在应曲和怀里。
应曲和扶稳她,蹲下身揉了揉ulrica的脑袋,对西米说:“你先进去吧,后院估计也一团糟,我去打理一下,ulrica不能老待在屋里,狗屋更适合他。”
别墅面积太广,西米自住进来,也没去过后院,一来是因为后院有ulrica,没有应曲和陪同,她怕这只狗控制不住情绪,扑上来咬她。
二来是因为……毕竟这里还是应曲和的家,不好四处走动,所以每次活动的范围,只限前院、客厅、厨房和自己的房间。
西米将刚换的鞋又穿上,怯怯地看着ulrica说:“我……我陪你一起。”
“你身体还没好,进去休息。”
应曲和说着话,ulrica便从他手里滑出来,顶了顶西米小腿,昂首对她“汪汪”叫两声。她能感觉到狗狗没有敌意,甚至能感觉到……它是在为自己好。
她沉默片刻,说:“我……我想去后院看看,可以吗?毕竟来了这么久,没见过ulrica的领地。”
ulrica仿佛听懂西米要参观它的领地,嘴叼起西米裙边,拽着她往后院走。应曲和起身,西米住他的胳膊:“鳖孙道,快让它放开我的裙子!很贵的!”
应曲和沉声叫“ulrica”的名字,狗嘴立马松开,狗眼一斜,仿佛翻了个白眼。西米紧跟应曲和脚步往后院走,ulrica摇着尾巴前面带路,她扯扯应曲和的衬衣袖,小声说:“我觉得……你被这条狗给鄙视了。”
“它就这脾气。”应曲和故意慢了步子,与西米并肩同行。
由于青石板路过窄,两人并行距离极近。西米的肩不停擦过他的手臂,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莫名地,缠了一丝丝暧昧。
西米故意放慢步子,然而无论她走多慢,最终都会与应曲和平行,索性往旁边走,拉开两人间距,她一只脚刚落进泥土里,便被应曲和拽回青石板上,他清朗的声音传进她耳朵:“小心泥,走上面。”
“唔……”
一条青石板路仿佛有一公里那么长。
ulrica的狗屋里渗进水,放在里面的枕头被西米扯出来,柠出了一把水。西米将枕头搭在狗屋屋脊上摊开,晾晒,回身看见应曲和站在屋檐下,打量菜园。
西米没想到应曲和会在后院种菜,可惜菜园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全部破坏,积水严重,黄瓜丝瓜架倒了一片,水面漂浮着菜叶。本来打算亲自整理菜园的应曲和,看见这一片狼藉,顿时气馁,拨通了周明的电话。
菜园地势低,大约是土质原因,不太渗水,必须在旁边开一条小道,将水引出去。西米找来一把铁锹,脱掉鞋,将半身裙往上提,踩进了水里,开始挖小道引水。
“你在做什么?”应曲和将手机揣回兜里,皱眉道:“立刻出来!”
西米用铁锹铲开一条小道,积水开始往外流:“这点小事不用叫人,挖一条小道把水引出去就好。”
她执意而为,应曲和也顾不得积水和淤泥,一脚踩进菜园,泥水漫过脚踝,皮鞋里顿时涌入冰凉的黄泥水,他几乎已经能想象到待会鞋里会多么恶心,惨不忍睹。
他从西米手里夺过铁锹:“你上去。”
西米怔怔望着他,指指他手中的工具:“这个……你会用吗?”
在应曲和凌厉的眸光注视下,西米光脚走上去,与ulrica一起蹲在水泥台阶上,看应曲和在菜园里笨拙地劳作,大约是第一次用这种工具,他操作不是很熟练,原本一铲下去就能解决的泥土,他得连铲三次。
放掉菜园积水,应曲和走上台阶,低头看着满腿淤泥,感慨一辈子没有这么狼狈过。他将铁锹随意靠放在紫藤花架旁,抬眼看见西米抱着双腿与ulrica面对面,女孩穿着碎花半身裙,光着脚丫蹲在地上,小腿以下是干涸的黄泥。
西米脚拇指微微一卷,紧叩地面,小心翼翼伸手过去:“狼王……我就摸一下,一下下。”
ulrica坐姿端正,昂首挺胸,用一派威严的眼神看着她。
明朗的阳光像透明的水晶柱,在西米身上折射出淡淡的温暖,仿佛连她那双满是黄泥的纤细小腿,都留存着自然气息的美感。
这样的自然而接地气的纯粹美感,就像舌尖滚过最自然的醇厚风味。应曲和顺手撇断一串花枝,编制成两个花环,走过去,一个搁在ulrica的狗头上,一个给西米戴上。
西米的脑袋忽然被花环一压,想抬头看应曲和,却被喝止住:“别动。”
这一声喝止让原本想甩头的ulrica也停止了动作。
“咔嚓”一声。
女孩与狗被相机定格,背景是红色的砖墙,一人一狗头戴紫色花环,狗爪与女孩腿部的黄泥颜色相呼应,画面温馨接地气。
应曲和很喜欢这张照片。
西米凑过来,踮起脚看照片,“这张照片拍的不错,发给我。”
“好,先洗干净你的腿。”
应曲和打来一盆干净的水,让西米坐在台阶上,把双脚放进去。西米用手搓干净双腿的泥,水立刻变得浑浊,应曲和又替她换来一盆清水。
西米一双脚刚踩进清水里,ulrica一双沾满黄泥的爪子也踏进来,脑袋在西米小腿之间拱拱,痒的西米直发笑。
应曲和蹲下身将身体强壮的狗拎出去,沉声下令:“坐好。”手却摁在盆中……西米的一双脚背上。
被他摁着双脚,西米一动不敢动了,就那么直勾勾看着他和狗。
ulrica吐着舌头,端正坐好,被应曲和怒视,它撇过头,躲开他的视线。就在西米以为应曲和教训完ulrica会收回手的时候,他转过身,居然顺手握住她脚踝,从水里捞起来,用指腹摩挲她的脚踝凸出的骨头处,“流血了。”
“嗯?”西米将裙子往下拉了拉,低头去看,脚踝内侧的皮肉被划出一道殷红,本来没觉的疼痛,被应曲和这么一致命,刺痛感顿时漫上来。
应曲和替她将凉鞋拎过来:“鞋穿上,回屋。”
一瞬间她会以为应曲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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