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眼周微红,脸上还挂着方才被人说话逗出的笑,仔细想想,他人生里稍微浓墨重彩些的那几笔快乐,都是跟徐准有关。酒意上来,也就干脆点头道,“高兴。”
徐准把手伸给他说,“来,我带你去看烟火。”
别人看烟火都在院子里,就着红酒烤肉和生鱼片一起看,徐准则将人带到了屋顶,说,“其实我还想带你去看日出,去赛道上飙车,陪你做很多其它事。不过我想到你还是最怕孤独,所以带你来到了这里。”
宋承想说我不柔弱,去哪里都不需要你带,不过还是很感谢,你为我做这些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方才被灌下的那几杯过量烈酒,让他嘴唇发麻,头也微微眩晕。靠在防护栏边把手搭上去,仍然有些站立不稳。
礼花在他们头顶炸开,一朵一朵迅疾地燃放了然后又消逝,是美好得不属于人间的景致。酒吧只有两层,屋顶很矮,从楼下院子里传来的欢呼声,可以很清晰地传达到耳边。他们只需要从防护栏上俯身出去,就可以看到院中情景。今天A城空气质量好,可以挤到户外畅快呼吸,一群人就着走廊旁的照明灯,把架子鼓和其它几件电子乐器都搬了出来,普遍喝多,敲着鼓弹着琴,嗷嗷狼嚎。
他们这群朋友里面异性恋不多,同性恋也不少,很来了几对同性情侣,珍惜这良辰美景,当场抱着相互啃咬起来,惹得围观人员举高手臂作大猩猩状喝彩。宋承斜着醉眼看了一会,就不想看了,转过身来背着栏杆,仰望头顶烟花吐酒气。
这种大型礼花表演十五分钟是一个高潮,前一轮刚歇过,后一轮又起,烟火划破夜空,尖锐的呼啸声刺得人心脏痛,然后砰地炸开,落下那满天绚烂,真是美好,美得让人想要落泪。整座酒吧,甚至整座城都被这些火花带动,光从那种让人动容的气氛,你就能感到,有千家万户,还守在这座城市里的很多人,都推开了门窗,陪你一起惊叹,一起喝彩。至最高潮时,徐准也已把宋承逼到了屋顶边缘,一个晦暗的小角落里,“宋承,你知道接下来,我想要对你做些什么吗。”
宋承似笑非笑地看他,打了个酒嗝,“我知道。”
徐准接着问道,“那你允不允许?”
宋承摇头道,“不允许。”
徐准抓住了宋承手,“宋承,不要再躲了,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无论有多怨恨我,你终究还是舍不下我。那就不要舍下我,好好地抓住我的手,以后这下半辈子,都和我一起过。”
深情是一种品格,不是每个人都能具备,有些人就是没有这样的品格,徐准是其中典型。他的爱也许终其一辈子都不会有那么深,但是真挚,明亮,热烈,就像这漫天的烟火一样,在激情迸发出来的那一瞬间,足够诱惑人心志,使人心荡神摇。
可是宋承推开徐准说,“徐准,我们两个人是不一样的。如果我答应了你,这就像拳击场上,让两个根本不同重量级的选手去打架,太不公平。我们两人放在天平两端的东西太不平衡,在这场比赛中,你要是输了,输的只是一瞬,我要是输了,输的就是一生。”
“你看,我就是这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人。我这种人,其实挺没劲的,不值得你这么热烈地去追求,这么虔诚来对我。徐准,你很美好,哪怕你做错了事,你也是我养大的孩子,在我心中,照样很美好。你还有大把好人生,不值得浪费在我身上。我的感情和你的感情太不对等了,我的感情太重,会压垮你,那不公平。你永远觉得对不起我,背负着沉重的负担,不得不去对我好。而我永远患得患失,得到了你,又害怕失去你,始终没法百分百地信任你。这样的感情有意思吗?”
“所以我们两个是真的不适合在一起。你今天来问我这件事,问我答不答应,我觉得,不是我应该好好想想,我很久以前就想过了,想得很透彻。而是你自己,仍然想得过于简单,应该回去好好再想想,我究竟该不该答应。”
徐准眼睛里原本有着非常张扬夺目的光,随宋承讲话渐渐熄灭。他被宋承虐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要不是内心质地坚硬,也许真的会哭出来。他望着刚刚毫不犹豫拒绝掉了他的宋承,真地有些想要控诉般地说道,“爱你就好像把自己的心放到刀山上,一刀一刀地磨。宋承,你以为你对别人都很温柔,其实你最残忍了。”
宋承只是望着他,眼里波光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徐准乍被拒绝,受不了,背着手想要下楼,走到一半忽然回转身来,抓住头脑中那灵光一闪,跑到宋承身边,抓起宋承手腕说,“可是就算,就算我们最终会因为不合适而分开,就算你说的理由都很对,都很现实,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究竟想不想要这段感情?我不知道什么一瞬一生,我只知道,如果不能好好把握今晚这一瞬,我真的会从此后悔一生。你不相信我的爱也好,我不需要你现在就相信,只需要你在这一刻敢赌。我已经把我的尊严和感情,全都抛在你脚下了,那你究竟,又有没有这个胆量,愿不愿意,跟我赌这一生?”
宋承湿乎乎的眼珠盯着徐准,仿佛在思索,一直没有说话。忽然就笑了,一张嘴,那染酒的辛辣气味挺冲人的,“徐准,你以为我这些年来,都是为了什么?我早就开赌了,在十六年前,从我把你捡回家的那一刻起。”
徐准仿佛看见黎明最黑暗那一刻过后的曙光,满怀希望和不可置信,抖着身体紧握宋承手指,朝宋承靠近。两人最终接吻,宋承在徐准唇舌间,软软地呢喃道,“要跟我比胆量,徐准你还嫩点。”
第 52 章
那感觉就好像,你满怀期待去做一件可能没有结果的事,即使没有结果,但还是要孤注一掷,还是要去做。为此而马不停蹄准备了一年,依旧没有十足把握,最终验收时,你以为自己会失败,结果果然也是失败。可是失败了,最后,却仍旧有人愿意把你救上来,那死里逃生的感觉太好。徐准直接把宋承推到墙上,使劲按住了,没完没了去亲他。边亲边抓起宋承手,贴到自己胸口,“宋承,你摸摸我这里是不是跳的,我怎么感觉它快要爆炸了呢。”
宋承被徐准这一头热地吻着,吻得没法透气。在他看来,两个人之间热吻是很好的,他很喜欢。至于更多的,似乎就有些过于急躁冒进。然而徐准靠在他怀里,仰望着他说,“宋承,你让我尝尝,你得让我尝尝。我现在就好像掉进梦里,一秒钟都不敢把你放开,我怕你现在不让我做,就给了你机会,让你以后又可以反悔,从我身边逃走。”
说完又去吻他,因为过于激动,根本顾不上使用技巧,与吻技奇烂的宋承正好相配。两人牙齿和嘴唇经常磕着碰着。宋承也就松开手,由徐准去了,他纵容徐准的次数太多,简直没有底线。徐准把手伸进宋承衣服里面,轻吻着宋承嘴角说,“别怕,别怕,一会就好了。”
然后褪下宋承裤子,戴上套,抹了油,捅进去。具体怎么进去的两人都不太清楚,徐准只知道自己终归是进去了,然后眼神闪耀,说出来的,是很老套的男人初夜感想,“宋承,感觉到没有,我终于在你里面。”
他望着宋承,眼睛是湿的,身体是热的。不是他不想温柔,只是只有尽快地朝这个人的身体里捅进去,占有他,才能让他真切地感觉到这个人,是真正已经彻底属于自己。
“嗯。”宋承有些含糊地唔了一声,低下头,咬住徐准下巴。他不会叫春,只好极其小声地呼气。徐准粗壮的抽动,配合不间断落下的吻,像一针不断注入宋承心脏的毒品,温暖而引人沉迷。他对于性没有多大反应,唯独抗拒不了徐准的吻。从以前到现在,徐准一共亲过他很多次,玩笑般的,耍赖般的,不依不饶,要往宋承舌尖心上缠。宋承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其实每次那嘴唇一靠近来,都会止不住地心动。
人都只是人而已,不是雪人,也不是圣人,人心都是肉长的,是血肉筑成的。宋承这种节制感情又禁绝欲望的人,像一潭死水,也只有徐准能反反复复撩动他,将他拖入泥沼,用世俗生活的温暖蒙蔽他,诱惑住他,叫他不得清明。
因为是野合,这一小片角落里只有徐准的喘息声,下面的水声和撞击声,宋承全部神经用来忍疼,根本顾不上说话。不知怎么,还是被楼下院子里的人发现了。大概是大家都察觉到,他们两人已经避开人群消失太久。有几个眼尖又站在院中高台上的,发现他们两人在拥抱,远远地扔过酒瓶来骚扰,酒吧老板也跟着起哄,虽然看不见,但是凭着恶趣味大喊大叫,“你们做完了要负责给我扫屋顶啊,别撒得满地都是套套。”
徐准抚着宋承背,厚颜无耻安慰宋承说,“没事,他们只看得到我们在拥抱,看不到我们在做些什么。”
宋承忍得满头是汗,脸色发白,两腿发抖。在这个角落虽然避风,但仍旧有些冷,全凭徐准一腔热情支撑。热空气升腾起来,形成一个笼罩他们两人的小空间。宋承一条腿被抬高,露出来的皮肤靠徐准的双手和大衣遮挡,撞击间两人碰触得更紧密。他是很冷感的人,不热衷于做这种事,以为无非是让徐准在自己身上盖个戳,让徐准稍微有安全感一点,就够了。没想到徐准一进去就再也不出来,没完没了想要做下去似的。
徐准自己的情绪,也不太对,沉浸在那种嗑药般的快感中,只顾一个劲地亲吻和抚摸宋承。性亢奋和心理上的极度狂喜,让他失去感知其它事件的能力。尤其是亲嘴,亲得宋承舌尖都快碎掉。然后俯首贴在宋承耳边,魔咒一般反反复复说,“宋承,我好喜欢你。宋承,我没想到我们还能有这一天。宋承,以后你也让我做下去好不好。以后每一天,你都让我对你像这样做,好不好。”
后方终究是有些痛,然后慢慢地升起快乐。与徐准不停落在自己舌尖上酥麻的吻,相互呼应,冲击得宋承两腿发软,身体倚在水泥墙上,不住往下滑。他一把抱住徐准,哆嗦着嘴唇道,“好。”
徐准后来搀扶着宋承,顶着一帮人口哨起哄,豪气地在酒吧要了个单间。他一踏进有暖气的屋子,有了张床,又能脱衣服,简直如虎添翼。到后来宋承就记不得,自己到底是怎么睡过去,只知道第二天早上六点半,生物钟将他准点叫醒时,徐准还躺在他身边。在他们自己家里,宋承卧室的大床上。徐准把被子全踢到一边,宋承稍一起身,他就哼哼。宋承只好垫高枕头,从床上坐起来,把熟睡的徐准大半个身体,拖到自己腹部上枕着。
昨晚剧烈性爱的身体记忆犹在。宋承很不习惯,但那种燃烧自己,彻底释放的感觉叫人印象清晰。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理想化,又容易心软,在感情的定夺上,总是过于草率和天真。从前草率地决定和前妻结婚,后来轻易地和高健定下关系,而现在,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一次做错。
宋承想着想着,也想不明白,就决定推开徐准去洗漱。脚沾上拖鞋刚一下床,身后一阵大力就将他扯回去,“老师你要去做什么呢。”
宋承撑着疲惫的身体,抬眼去看徐准,不确定徐准到底是睡着没有,能不能听明白他说话。“徐准,你放开我,我要去洗漱。”
徐准也没睁眼,动嘴说了两句含糊的话,这就确实仍然是在梦里。只是不愿放开宋承。反而变本加厉地把宋承拉下来,扯到自己怀里抱好。
宋承是很安静的人,性格被动,被这么弄,也没反应。贴在徐准胸口听了一会心跳,听卧室墙上的钟表一分一秒地走动,很久以后,再次跟徐准说,“徐准,你放开我吧。”
徐准张开眼皮看了看宋承,把宋承松开,也不知道此时他到底清醒了没,只是那脸上满满地写着“我不愿意”,宋承看得想笑,又有些心酸,从地上捡起被子,给徐准盖上。
徐准昨天在昏睡的宋承身上奋战到凌晨一两点,又开了一个多小时车,把两个人送回来,在浴室恋恋不舍地折腾了最后一阵,胡乱给两人洗了澡,才睡下,实在疲累得很。一直到早上八点才起床,宋承早已洗漱完毕,在厨房洗碗池边整理他一个人吃早饭剩下的碗碟。徐准从卧室探头,确定了人还在,到浴室略刷牙擦了脸,出来直奔厨房,从背后搂住宋承就吻,“在想什么呢。”
宋承洗碗的手一顿,没有答话。
徐准说,“宋承,你后悔了吗,不准反悔,不然我真会把你剁成一块一块吃掉。”
宋承说,“徐准……”
徐准把头埋到宋承颈间,“你别反悔。”他单手挡住宋承想要朝他回头看的眼睛,“别回头。我求你不要反悔。”
“我没反悔。”宋承扯下徐准手,放缓了声音跟他说,“徐准,你先放手,我给你煮点吃的,不然你又胃痛。”
那之后宋承对待他非常温柔。徐准缠着宋承要求做爱,宋承全都答应。反倒是徐准自己不好意思起来,没爱过的人大概不会懂,把真心真正交到另一个人手上,任由别人去揉捏,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徐准害怕宋承会因此而伤害他。他有种自己那层壳终于被撕开的无力感,在某回又一次逮着宋承要求行欢之前,眼神躲躲闪闪,十分扭捏地说,“老师,你不知道我在外面是多么威风的人。我这么软弱的时候,全都被你看见了,你要对我负责。”
宋承凝望着徐准,眼神柔和得像一湖春水,“嗯,一直都在负责呢。”说着伸手去搂过徐准头,抚慰着他短发说,“别担心了,别害怕。”
徐准不说话,只是把宋承抱得更近一点,把自己顶进去,默默埋头抽动。他想对宋承说你别伤害我,别到最后才告诉我,你要辜负我的爱情。虽然我的爱不是什么宝贵的东西,和你的付出比起来一钱不值,但是那也是我的东西。你选定了就不要别后悔,别不要我,更别再离开我,别要完了我的爱,又把它一手扔到地上。
爱情像泥沼又像流沙,对徐准这种恋爱人格缺失的人来说,不但不安全,反而充满了危险。他好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