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走了?”
老谢想想,觉得当著员工这麽继续泡在这里也不合适,於是摘下毛巾擦擦,
“算了,冲个澡一起吧。”
可能是衣服脱了人比较容易说话,反正从健身房出来老谢得到了一句很有‘价值’的‘小道消息’,所里那个主任在联系其他合夥人准备对付自己。
当著小律师,他只是很云淡风轻的笑笑,
“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纷争啊…既然如此,待会儿分头走吧,要不被什麽人看见了可能对你不好。”
轻轻易易的收拢了一下下属的心,出了健身房的老谢也没急著回所里,而是信步去了附近的一家雪茄吧,选了支Corojo的高希霸,点了杯酒窝在一旁的沙发里慢慢的享受。
主任想对付自己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虽然自己能给所里挣回不少的钱,但毕竟不合群──最起码不合她的那个‘群’。以那个女人浅薄的观念来看,必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的确,相比较其他几个高级合夥人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的情形,表面上不占女色的自己的确像个异类。这个年头儿不怕人有什麽嗜好,哪怕有些变态的都可以。怕的是,看不出找不到嗜好的人──换句话说,就是找不到把柄的人。呷一口酒,把自己全身上下都分析一遍,想著什麽地方能适当的‘放’出去一点儿,最起码让那个笨女人自以为捏住了自己。可想了一圈也没找到:没办法,虽然自己缺点不少,但一想到让那样的人捏住,还是觉得别扭。只能长叹一声,自己还是放不开啊。
正在感叹自己的‘正直’,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微微直起腰,正在‘惦念’的女人踩著蛇纹高跟鞋引著一个男人进来了。老谢窝回去皱眉──什麽时候她连这种暴发户都开始招惹了。耳边听著那边财大气粗的要著最贵的雪茄,老谢在这边暗暗摇头,继续慢条斯理的抽自己的──他知道,这种人是以要了最贵的不抽完扔了当荣耀的。果不其然,那边没坐多会儿就走了。老谢招手叫人过来结帐兼寄存半支雪茄,漫不经心的,
“刚才那位女士,常来吗?”
侍应有些惊讶──谢先生是常客所以有一定的了解,以他的品位应该看不上那种女人的啊。
老谢看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麽,掏出小费塞在侍应手里,
“客户之间相互了解一下…”
“…以前没见过,最近来过几次…和不同的人。”
“…都是大款?”
侍应没再多说,只是微不可察的点点头,虽然是谢先生是贵宾,但这边的规矩也是不能随便泄露客户资料的。
老谢已经心满意足,握紧了侍应攥钱的手,半是保证半是卡油儿的。侍应走了,老谢叹口气,没说的,找资金支持准备洗牌呢。盘算一下,其实以自己现有的人脉和钱,另起炉灶也不是难事儿。只是自己不愿意处理那些事务性工作而已。揉揉脑袋起来回去上班,没想到楼道里就碰见了志得意满的主任,
“谢大律师,中午还想约你一起吃午饭呢,一转眼就找不到你人了…”
老谢微笑,
“您要是早说,我等到下班都成啊。”
主任笑开了花,
“知道你忙。”
老谢腹诽,面子上仍然一脸和气,
“忙什麽啊,都是小案子。还想著改天请主任吃个饭拜托下分我几个大案子呢。”──这倒是实话,最近分给他的的确都是些以前他根本瞧都不瞧的小案子。
主任刚想解释就被老谢下面的话截住,
“不过听说主任最近改口喜欢重口味的,又知道您不缺钱,所以一直不知道该怎麽拍您马屁呢…”
女人脸上的妆容僵硬起来,老谢装模作样的看看表,
“不早了,得赶紧干活儿去了,回聊哈。”
一般情况下,卢疼疼病房里出现的人都是有各自规律的──卢诘夫每周五下午放了学一定先过来,周末看情况,但是每天也必来待会儿;林涛要送饭,午晚餐时间来;而老谢,可能是也知道自己出现两个人都不会舒坦,所以秉承的是没事儿不怎麽来。
所以,当一大早老谢气势汹汹的赶到病房的时候,愕然的发现病床上竟然没人。出门找护士一问,才知道卢疼疼做检查去了──他本来以为像她现在的状况基本就是躺在床上等死了呢。
在病房坐下等了会儿,万俟推著卢疼疼回来了──她现在除了上厕所外已经不怎麽自己下床了,有专门的护士每天两次来为她擦身避免长褥疮。
卢疼疼瞄了一眼老谢手里的文件,不等他斟酌好这些事该不该当著万俟的面儿说自己先开口了,
“我知道你过来要说什麽,没关系,这件事万俟也知道,你就说吧。”
老谢隐忍的看了一脸平静的万俟一眼,尽力控制著自己的暴怒,
“你给我发这文件什麽意思?‘行使一般监护权’?我是卢诘夫的父亲!我应该行使的是亲权。”
“我经过仔细考虑,还是觉得由你行使监护权比较恰当。毕竟,亲权涉及更多法律上的义务。这点你也很清楚的对吧。”
“我当然清楚。法律上的义务每一条我都清楚。不管孩子姓什麽,我毕竟是他生理学和法律学上的父亲,之前你我那些事儿让你成了单亲权人,不过现在你面临著不能履行你义务的情况,由我接手成为亲权人符合对卢诘夫的最大利益考量。”
卢疼疼笑笑,很假,轻声细语的,
“谢之棠,你应该明白,我这麽做也是为你好。亲权的义务规定了亲权人不能随便解除关系,依你现在、以及未来可预期的情况而言,这是不想把绳子套得太紧…”
老谢当然明白她说的是什麽,脑海中瞬间闪过林涛的身影,以非常肯定的语气,
“我有能力行使完全的亲权人义务…”
“…这件事我也和卢诘夫讨论过了。其实你又何必这麽坚持呢,反正再有不到三年他也就会去留学了,你想行使你的权利意义也不是很大。”
老谢的脸板了起来,
“我说这些年都没在一起呢,敢情你早就跟他说好了我也就是一般监护人了吧?!在你的教育下‘爸爸’对他而言是什麽?一个称呼?你就是这麽教育他的?把我这个亲爹和他作为未成年人留学出去现找的监护人混为一谈?!啊,你是不是认为我是在觊觎你的遗产啊,如果是这样你可以另拟文件分出财产照护权,我会有选择的签字。”
卢疼疼收起笑容,
“我知道你比我有钱。的确,这是我考虑的一个方面,监护人没有被监护财产的受益使用权。不过,我还是坚持我的决定。”
老谢真急了,再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
“你愿意坚持就坚持你的,大不了我等你死了再收养卢诘夫,无非是多走道法律程序,这‘身上照护权’我要定了。”
卢疼疼冷笑,
“‘收养’…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拥有完备的法律知识呢。谢之棠你别忘了,我还活著呢,如果提到收养的话,我可以在我咽气之前指定比你更合适的人来做。”
“你还有什麽人啊…”
话没说完忽然想起这屋里一直没出声的那位,讶异的回过头,万俟好脾气的微笑、点头。
“万俟结婚多年没有孩子,而且经济能力也允许,如果你不签,我可以指定她来做诘夫的一般监护人。”
“卢疼疼你疯了吧?!你看我不顺眼可以干嘛要在这种问题上设这种绊子?你要是真不想让我跟诘夫走得近当初干嘛找我来带他?天天躺床上闲的没事儿整人玩儿呢?!”
卢疼疼没理他,只是对著万俟说了声,
“不好意思,接下来我和他需要有些沟通。”
万俟理解的站起来,
“好的,那我先走了。谢先生,再会。”
老谢皱著眉头看著万俟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要不是看到她手上戴著婚戒真会怀疑你俩有什麽,连这个忙都肯帮。”
卢疼疼冷冷的,
“别以你的思维方式去揣度别人…再说,手上戴著婚戒的出去乱搞的也不少。”
老谢撇撇嘴,索性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心里很清楚,这两个女人是在唱双簧,目的就是逼自己就范。可这件事上他绝对不能让步,不然回去对著林涛都没法交待:那孩子肯定又得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扯了什麽後腿…想远了。
“事情没这麽巧的,你一大早把文件发给我就知道我会来找你,所以特意安排了万俟也等在这里,就是为了在你胁迫我的时候出来点个头对吧,最佳女配角,我是不是该鼓个掌。”
卢疼疼没理他的讥讽,
“随你怎麽想。不过我不怕告诉你,你做民商的案子,应该多少也能知道点儿一个女人单独带著一个孩子会遇到什麽。我以前出差什麽的时候,诘夫经常在万俟那里的,他们感情很好。所以我奉劝你,别想什麽侥幸,如果真闹到法庭上你未必能占到什麽上风。而且律师这行的圈子就这麽小,你自己就是做这个的,要是让同行知道你连自己孩子的亲权都争取不下来,你以後怎麽混?”
老谢抿起深深的法令纹──这点他自然也很清楚,之前当著万俟的那些剑拔弩张其实也有一些做戏的成分在里面,希望那个女人能不掺和进来吧。如果卢疼疼真的要在近期解决这件事,以自己刚训完卢诘夫的余波、以卢诘夫和万俟多年的感情和万俟的经济实力──这点不用卢疼疼强调,以自己的阅人无数看一眼就知道一个人的经济水平、以卢疼疼作为现单一亲权人的看法、再加上自己所里近期的暗流涌动…自己的确是占不到什麽便宜,更何况自己还是个GAY,而这又是在中国。真闹起来,仅此一条,就够左右法庭判决了。
老谢开始觉得头疼,也放软话音,
“卢诘夫不是小孩子了,他这个年龄需要的不仅仅是吃饱穿暖,有人给念故事书…你也知道,多多少少的,他已经在开始早恋了。当然我今天不想就这个问题的定义跟你讨论什麽。我只是想说,他到青春期了。你我都是受过教育的,都很清楚对男孩子而言,青春期期间父亲的存在意味著什麽。”
卢疼疼深深的看著他,思考半晌,
“是,我知道。所以我才在知道病情之後首先想到你,然後把诘夫送到了你身边。”
“对啊。”老谢俯过上半身,做出深切讨论的肢体语言,
“万俟是你的密友,我也相信你看人的眼光,但是她丈夫那边呢?那是从来没做过父亲的啊,对著这麽大一个男孩子,他能给予孩子足够的关心和指导吗?再说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彼此也都知道。你真的相信送卢诘夫去那边会是好选择吗?”
“我没有说我一定要送诘夫去万俟那边,我表达的很清楚,那只是备用选择。如果你签了这份协议,这种情况就不会出现。”
“可你明知道我不会签。”
“可这的确是现阶段对诘夫好的最佳选择,说实话本来我是想让你和万俟作为共同监护人的,现在的这份文本已经是考虑了你的心情。”
“你用不著考虑我的心情,你只要能无私的考虑怎样对孩子更好就够了!”
“诘夫是未成年人,在这个问题上只能被动接受。我当然要考虑多方的变数。”
卢疼疼寸步不让。
“什麽变数?你是说林涛?那也是你费尽心思接触了很久的,别跟我说你不相信他,像他那样的小白兔现在打著灯笼也难找了。”
卢疼疼莞尔,
“我真不是不相信林涛,我是不相信你!”
老谢顿住了,过了许久才阴沈著脸,
“你这话什麽意思?”
卢疼疼组织了一下措辞,
“就像你说的,我整天没什麽事情可做就是躺在这里思考。我想象了一下如果就这麽把亲权转给你的後果:一开始,你可能会有点儿新鲜劲儿,会上心一些。但是慢慢的,当你认为你已经控制住了局面的时候,新鲜劲儿消失了之後呢。你会觉得养育一个孩子也不过如此,他要上他的学,你不吝啬零花钱就好了。但那毕竟是个人,他除了物质上的东西以外还需要你的关爱和付出…”
“你怎麽知道我就不会给他关爱和付出?”
“我说过,自从我知道自己得了乳癌之後就已经在为今天的局面做考虑了,准确的说,就是在搜集你的一切信息。不得不承认,你有做律师的天分,再加上勤劳和…手腕吧,一路以来顺风顺水。到了今天,於你来说这世上几乎已经没什麽不可以轻易得到了,而轻易得到的东西往往是人可以轻易舍弃的。既然你提到林涛,那我们就来说说他,在我出现之前,林涛才跟你相处了多久?如果不是我的缘故你需要一个挡箭牌的话,恐怕他也会如你之前那些情人一样很快消失的吧…别那麽看著我,你做的那些,你希望我能看到的那些,我都看到了。林涛可能不会察觉什麽,但是从你大张旗鼓的过去找我宣告你的‘主权’,到後来答应让林涛来照顾我,这其中有多少是做给我看的成分我很清楚,你心里当然更清楚。就像你说万俟是外人一样,林涛也是。无论是监护权还是亲权,最後我要托付的是你,不是你的情人。”
老谢沈默了一会儿,
“我知道你是在暗示我现有的这种家庭模式可能不会长久,但到了今天、现在,我仍然可以肯定地说,林涛是我的人,我叫他向东他绝不会向西!”──他隐约听出了卢疼疼话里的威胁,做出这种确认,一是自己非常肯定;二,也是提醒面前的女人不要想著做什麽手脚。
卢疼疼微笑,
“是,所以如果你叫他走,他也绝不会留,对吧!”
“我为什麽要叫他走?难道你非让我现在办快速移民上哪个国家跟林涛领个证儿你才放心?不会吧?!”
基於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关系,老谢说出这话不无讥诮。
卢疼疼没有动怒,继续那麽四平八稳的,
“因为你本性自私,因为你根本没做好承担一个家庭的准备。於你来说,开心的时候,谁在那儿都没问题;不开心的时候,尽可以要他们都滚蛋,反正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再找人。”
老谢无语了,卢疼疼的话点中了他的命门──的确,他这些年过的就是这种生活。
卢疼疼端详著他的脸色,知道自己的话全中,心里叹息一声,
“一个家庭里人与人的关系要像太阳,朝起夕落有一定之规。不能升上来几天後面没影儿了,也不能是跳跃性的。所以我考虑再三还是希望转移监护权,最起码在诘夫那里,不会期望太大以致失望太大。”
老谢坐直身子,考虑半晌,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你就那麽不信任我?你就那麽武断的相信我和别人处不长?卢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