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信你能直接就走的!’
一群使臣在心里歇斯底里。
‘不用顾忌我们,真的!’
孟王后来到贺穆兰的面前,眼神却穿过贺穆兰的肩膀直接看向了后方骑着马对她摇摇摆手的儿子,露出一丝鼓励的微笑。
“花将军,别的话我也不多客套,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了……”她对着贺穆兰盈盈下拜,“请保护好他的安全。”
“您放心。”
贺穆兰对这位王后一直有着好感,赶紧去扶她起来。
“我一定保护好世子。”
贺穆兰扶起她,才发现这位传说中武艺惊人的王后身子骨强健的很,个子甚至比自己还高上一寸。
若她没有生在凉州,若她晚生一点,若她曾经为拓跋焘征战,说不得这世上就没有花木兰,只有“孟秋霜”了。
世事真是造化弄人,孟王后活生生的例子告诉了她进入宫廷能把一个女人逼成什么样子,让她对后宫产生了更大的敬畏。
哪怕做保母都不行,那地方根本不是人呆的。
沮渠蒙逊则说的大多是客套话,而且对身在魏国车队的女儿表示了极大的关切。在他的话语中,兴平公主活似个冰清玉洁被男人看了都会死掉的圣女,虽然为了取得魏国的信任将兴平公主的安危置于虎贲军的保护之下,但是还是希望魏国能够体谅她的名声不要过多接触云云。
要不是贺穆兰隐隐打探了一些兴平公主的往事,恐怕真的要被这位“贞洁贤明”的公主所隐瞒,不敢让任何护卫靠近她的车子。
而此时,贺穆兰只能敷衍地点了点头。
“您放心,除非公主传唤我们,否则我们都会退避一席之地。何况有菩提世子在,和兴平公主寸步不离,不会有您担心的事情。”
谁会没事冲撞和亲公主?
嫌陛下的刀不够快吗?
沮渠蒙逊只是担心女儿在这么多男人之中难掩本性,反复叮嘱后状似无意地看了看贺穆兰的队伍。
“源将军为何不在?”
“他代替大行驿的工作,提早去前面探查道路了。”贺穆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开口说道:“现在只有他熟悉路径了。”
到了明天孟玉龙就会发现队伍里少了个副使,不过那也没关系,孟家和魏国结了盟,是不会多说的。
源破羌曾是姑臧人,南凉的王子,他认识路是自然,沮渠蒙逊心中虽然十分疑惑,但也只能按捺下心中的不安,先送走这群魏国人再查。
沮渠牧犍是等王后和国主都寒暄完后才跟上来的。
他之前一直被幽禁在无人的东宫之中,唯有李敬爱随侍身旁,大概是因为过的不太好,又做了蠢事惹了麻烦,北凉的官员许多都装作看不见他,他的气色并不是太好,但神情却不见往日的阴郁和沮丧。
硬要说的话,他眉宇间似乎还豁然开朗了一点。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有些人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但他也毫不为意地继续上前,走到了贺穆兰的面前。
“怎么,教训不够,还要来挑衅吗?”
贺穆兰对这个人实在是半点好感都无,她已经准备回国后对拓跋焘把他的恶心狠狠控诉一番了。
这样的男人居然娶了李敬爱那样识大体的女子,简直就是好白菜被一头猪给拱了。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孟王后。
她想错了,是两颗好白菜被两只猪拱了。
“以往是我想岔了,以后不会做了。”没让贺穆兰想到的是,沮渠牧犍毫无遮掩地就服了软。
“我来是想和我弟弟说几句话,可以吗?”
沮渠牧犍当然不觉得难堪。
无论别人如今怎么嘲笑他,看不起他,或者认为他画蛇添足差点弄砸了这一切,他都不会再恐惧和愤怒了。
因为他将会是北凉的王,所有人以后的主君,他们将会拜伏在他的王座之下,请求他的仁慈。
这些靠和亲、交出人质所换来的和平,只会是假象。所有人等待的和平根本不会到来,只是暂时延缓了一些而已。
到最后,北凉还是要靠他苦苦支撑。
花木兰再怎么嚣张,他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将军,而他将成为一个广袤国土之上的国主……
他何必……
“不可以。”
贺穆兰看着他,吐出三个字。
……和他计较……
呃?
他刚才听见了什么?
他是不是听错了?
‘你还不是凉王呢,别想指挥我做什么。’
他发誓他在贺穆兰的眼睛里看到了这样的东西。
只见贺穆兰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对着沮渠牧犍轻笑着说道:“真是抱歉啊,三王子,我们耽误的时间太多了,没办法让你过去……”
她看着身后早已经浑身躁动的魏国人们,露出今天第一个开怀无比的笑容,朗声高叫了起来。
“现在启程!”
第412章第一次□□
这一趟出使收获的成果很大,除了大行驿和李顺的死以外,魏国人已经得到了他们之前都没有想象到的胜利。
原以为和亲后重压之下才会敞开的商路、北凉送出的世子、超过之前预期数倍的嫁妆、以及西域诸国派出一起前往平城的使臣,都表示出现在北凉即使不被魏国所灭,他们能够被压榨的东西也没有多少了。
除了北凉的人口,魏国需要的东西现在都可以随便从北凉索取,无论是牛羊,还是财富。
对于北凉的人来说,他们这群魏国人可能都是吸血鬼、抢劫犯,但对于魏国人来说,他们这一天圆满完成了预期外的任务,都是大大的英雄。
由于回程需要赶时间,贺穆兰没有同意那些想要依附的商队们跟随的请求,无论他们愿意支付多少钱都不行。
大行驿不在了,回程的安全就全依靠贺穆兰的判断和虎贲军的实力,为了把稳,回程的路线和来时一样,但从孟玉龙那里,贺穆兰知道了沮渠牧犍的话也不是全是危言耸听,因为秋天的沙漠随时都有沙暴来袭。
带的人越多,变数就越大,贺穆兰甚至没有让北凉带那么多仆役去魏国,在她看来,那纯粹是拖慢行程,兴平公主的队伍从一千人锐减到三百多人,所有护卫的力量都由铁卫军和虎贲军来完成,剩下的纯粹都是会骑马的奴仆。
兴平公主当然对此是敢怒不敢言,可如今身不由己,她再怎么想反对也只能认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着钦汗城的方向进发,孟玉龙是北地羌人,也曾数次护送过当年的夏国使臣,对于这条路熟悉无比。
等到了钦汗城,就会有魏国的官员迎接他们,倒不需要孟玉龙指引道路了。
“世子,外面酷热,你还是跟兴平公主一起在车里避暑吧。”
好歹还有人扇扇风什么的。
菩提摇了摇头,被晒得通红的小脸简直能蒸包子。
“女孩子才坐在车里,男人要骑马。”
对于这一点,似乎这个时代的男人都有着自己的坚持,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在魏国,贺穆兰只见到残疾人坐车,哪怕耄耋老者和垂髫童子都是骑马或者骑驴,最差也是步行,很少坐车。
但是贺穆兰很怕细皮嫩肉的菩提就这么晒的中暑晕眩过去,只能脱下身上的斗篷,往菩提头上一罩。
宽大的斗篷对于菩提来说和被子没什么两样,被罩的怔愣了一下的菩提莫名地看向贺穆兰:“花将军这是做什么?”
“你别觉得闷热,这样的天气多穿一件斗篷或者少穿一件斗篷都没有区别,但是不穿的话,你会被晒出毛病。你的斗篷呢?”
他记得孟玉龙像是照顾自己儿子而非表弟一般的照顾他,不但准备了许多件轻薄的斗篷,还准备了许多防蚊防中暑的药品。
“我嫌它又重又闷,丢阿姊的车上了。”菩提不自在的把斗篷罩上,看着整个身子都被骄阳照射,以至于不得不眯上眼睛的贺穆兰,呐呐地说了句谢谢。
他大概知道阿母为什么对花木兰评价那么高了。
长明殿里那场“玄衣木兰”而引出的骚动到现在还是许多人的谈资,也许阿母不只是因为他有着正直而坚持的一面那么信任他。
“这里去平城有多远?”
菩提想要掩饰住自己的不自在,开口和贺穆兰询问。
“我们来时用了五个月。”贺穆兰心头也很焦急,“回程的路更麻烦,又多了公主和这么多陪嫁,不可能走快,至少要半年吧。”
菩提张了张口,还是合上了。
他发表什么言论才好呢?他又不会真的跟他们半年。
贺穆兰很少和小孩子接触,阿单卓那样的熊孩子更是敬谢不敏,此时见菩提裹着斗篷乖乖的跟在她的后面,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跟在开道的孟玉龙身后一直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而去。
一路向东,一路向东,直到天色昏暗,所有人才终于找到今日要扎营的绿洲,开始安营扎寨。
这样的经历对于所有人都已经是熟到不能再熟,可对于养尊处优的兴平公主与从小宫中长大的菩提来说,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兴平公主还好,贺穆兰让人先把她的大帐布置好,就先请了她进去休息。因为沮渠蒙逊的嘱咐,兴平公主的大帐附近除了她的帐篷一个男人都没有,而贺穆兰已经做好准备就近保护兴平公主和沮渠菩提了,反正她是女人,别说只是住的近,就算住一起,回去拓跋焘也不会说什么。
兴平公主看着两个挨的极近的帐篷心中又惊又喜,简直快要高兴的叫起来了。
要是这位将军真是什么正人君子,哪里会和皇帝的未婚妻住的这么近呢?瓜田李下,应该把她安置在孟玉龙那边的营地里才对啊!
菩提却无所谓的很,他答应过孟王后要跟在花木兰身边,就差没有撒泼打滚想要和贺穆兰一起睡了。
郑宗防着这小男孩像是防贼一样,他几次开口想要说怕黑想要住在花将军帐里都被打断了话头,菩提只能退而求其次,住在贺穆兰旁边的营帐。
菩提身边跟随的侍卫无一不是高手中的高手,比起他,贺穆兰更加注意兴平公主的安全,对于菩提在营地里乱晃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这是什么?”
菩提好奇的看着一个士卒在铜做的炊具上烙着胡饼。
“这是锅吗?”
有这么扁的锅?
那士兵咧咧嘴,将手中的铜锅翻了过来给菩提看。
“这是鸣金收兵的锣啊,要烙饼,洗一洗正好用来做胡饼了。”
菩提瞪大了眼睛。
“原来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世子殿下。”
那士兵熟练的把烙饼又摊了上去,笑着解释。
“出门在外,没有那么讲究,有什么吃什么,能埋锅做饭已经是好的了。”
***
“拿走拿走,我不吃!”
兴平公主服用五石散的时间不长,也就两年而已,但她已经和大部分长期服散的人一样,很少吃肉食,而是用冷食、服好酒,内衣必须是极为柔然的旧衣。
更别说自她疑似怀孕之后,一闻到肉食的味道就想呕吐了。
今日舟车劳顿了一天,这马车里就像是蒸笼一样,即使有侍女扇扇子也是酷热难耐,她白日在马车了都不管不顾的把外衣都脱了,只穿着素纱小衣坐在马车里还是热,可想而知下车回帐休息后有多痛苦。
她甚至怀疑要不是自己的身体底子很好,光路上的舟车劳顿就能把她腹中的孩儿和她的命一起折磨掉!
在这样的情况下,晚膳端上来的却是烤肉和硬邦邦的干饼,这让没有什么胃口的兴平公主更是喉间翻滚,差点没吐出来。
“我让你拿走,你没听到吗?!”
兴平发火叫道。
“再端着肉杵在那里,我就把你丢回国去!”
那可怜的侍女端着肉抖了抖身子,还是含着眼泪把肉端下去了。
另外几个侍女看到后心中不安,兴平公主已经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晚上再不吃,恐怕就要饿坏。
她们不敢大意,立刻指了一个宦官跑去寻找魏国的主使花木兰。
他们找到贺穆兰的时候,贺穆兰正在和孟玉龙讨论第二日的路线问题,连晚膳都没顾上吃,等那宦官将兴平公主一天都没有怎么吃喝,晚上又闹脾气的事情说出来后,孟玉龙和贺穆兰齐齐皱起了眉头。
贺穆兰皱眉是怕兴平公主惹出什么事情,而孟玉龙则是觉得有些丢人。
“这位公主在宫中一向锦衣玉食……”孟玉龙想起姑姑说过她有在服食五石散的传闻,顿了顿道:“也许热了一天吃不下去,端些瓜果干脯应该会开开胃口。”
五石散需用冷食,吃瓜果绝对没错。
在行军的路上,瓜果和蔬菜都属于奢侈品,好在他们从姑臧而出,目前瓜果都没有腐烂,想要几碟子瓜果蔬菜还是容易的,贺穆兰点了点头,立刻去让几个亲兵准备瓜果,亲自带着那个宦官去问候“佳人”。
兴平公主是真的恶心又难受,倒不是作态,所以当她听到贺穆兰来了以后第一个想法便是慌张,担心对方认为自己是个娇生惯养不识大体的公主。
可事实摆在面前,如果一直不吃这些东西她就会饿死,与其这样,还不如装装柔弱有“点餐”的权利,兴平两厢权衡之后,只能装作身体不适的样子想要去迎接入帐的贺穆兰。
贺穆兰人未进帐,一股清香的瓜果之气先卷入帐中,应当是被切开的蜜瓜和波瓜,兴平一闻到这个味道,只觉得精神一震,浑身都又有了力气,看到端着瓜果进来的贺穆兰和宦官立刻笑着道;
“我这一闻到油腻就直想吐,今天一天都快闷晕过去了,现在闻到瓜果的清香,总算是活过来了!”
贺穆兰让人把瓜果放在案上,一听兴平公主说的这么严重,顿时一愣。
“闷成这样?莫非是中了暑气?”
闷在车里,说不定真会有事。
贺穆兰关切的走过去想要观察一下兴平公主的身体状况,而兴平正苦苦寻找接近贺穆兰的方法却不可得,见他主动靠近,顿时心中一喜,脸上柔弱之色更显,就等着他一靠过来就嘤哼一声……
呕……
不对!
这酸臭的味道是从哪里来的!
刚刚准备软倒的兴平公主,闻到了靠近她的贺穆兰身上所发出一阵阵酸臭汗味,刚刚才被瓜果熏的舒服点的喉头又开始翻滚。
“你离我远一点!”
兴平公主不由自主的尖叫了起来。
“你身上怎么这么臭!”
可怜贺穆兰连兴平公主的气色都没看清楚,却被这女人的尖叫声吓得顿足,随后满脸涌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很臭吗?”
太阳下晒了一天,斗篷又给了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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