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 第11部分

钱那，无论我怎么了，都别让洛世知道……默唐缓慢地开口说道，她只能慢慢说，否则很快又会没有力气，我……不想她……变得更孤单。看着默唐苍白的面庞，钱那再也忍不住地落泪，哽咽得无法开口，只俯在床边紧紧握着默唐的手，静静地听着默唐自顾自地说着那一番像是遗言的话。默唐，你……你别胡说！不一会儿，钱那听不下去地打断默唐，这不是有Janet吗？他不会让你有事的！眼看好友泪水决堤，默唐心如刀绞，却是说不出一个字安慰。

银爽不一会儿便赶了回来。看着默唐的脸色更是不如早晨，慌得坐立不安。

默唐！默唐！一直焦躁不安的银爽突然站定在默唐床前，再也忍不住地哭喊道。斐然正好也从医院赶回来，一进门便看到银爽哭喊的样子，心下一沉，变得异常不安。默唐……斐然急急地走到默唐床前，单手抚上默唐冰冷的脸，指尖滑过她冰凉的唇，泪滴再也控制不住地从眼睑中滑落，滑过美丽的脸庞，冰冷地落下。默唐……你这是怎么了啊……斐然心痛。斐然……抱歉……我终是……没能爱你……默唐说着，仿佛感觉到自己真的再也坚持不下去，默唐吃力地从枕边拿起记事本递给斐然，这个……一定要收好……这……是我……用生命去……守护的人……说完疲惫地闭上眼，眼角流下苍凉的泪。

默唐！银爽和钱那大吼道。两人拼命地呼喊着，然而默唐留给大家的，终是只有怎么也抹不去的安静。

就这样了么？我们之间，就是这样分别的了么？斐然疼痛地想着，默唐啊，始终不爱我，而且还选择了让我亲眼看着你在我面前不安地死去吗？是啊，那疲惫的面容上泛着的，是不安的神情啊，是因为即将死去而不安吗？抑或是在这世间，你留下了某些不解的牵绊呢？

默唐啊默唐，你不在了，我要怎么办呢？不像钱那和银爽，斐然竟已是心痛得流不出泪。




第十八章　万物重生芳魂逝

北京。

那那？叶阳接起电话，那边却没有一点回应，叶阳看了看手机确认了一下，确实是连通状态啊……

叶阳……正当叶阳以为是钱那手机出了问题准备挂掉自己再打过去的时候，钱那悠悠地开了口，声音飘渺得连钱那自己都感觉好像自己根本没有出声。第一次听到钱那这样的声音，叶阳全身一阵寒颤，微微抖了一下。那那……怎么了……叶阳困难地开口问，一手紧紧地抓住洛景的衣角，身怕自己稍微不注意会倒下，叶阳不安地偎着洛景，试图寻求一丝力量支撑自己站住。那边，钱那也是控制不住自己了，只长话短说，给了叶阳报备——叶阳……以后……我们身边……再不会有个……叫……石默唐的人……

以后……我们身边……再不会有个……叫……石默唐的人……

窗外的晃眼的新绿此时在叶阳看来不过是在猖狂炫耀着自己的美丽，让人无端生出厌恶的感觉。手机悄悄地从手中滑落在地，摔得几乎粉碎！叶阳满脑子只充斥着钱那强忍住崩溃吐出的这句话。她失神地看着窗的方向，喃喃地重复着钱那的话，问，洛景，那那在说什么呢……什么叫……再也不会有个……叫石默唐的人……洛景，那那她都在说些什么呀……

听到这句话，洛景明显地也是浑身一震，向来玩世不恭爱笑的眉眼间竟也透出了让人一时难以察觉的悲戚。

小阳……小阳？洛景看叶阳失神得有些不大对劲，担心地喊了喊，依旧不见叶阳有任何回应，便伸手力量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叶阳的侧脸，叶阳却像是魂魄完全游离了这世界似的。洛景心下一急，使劲地把叶阳的身体扳过来，捧着叶阳的脸强迫地让叶阳正视着自己。叶阳眼里有泛红的血丝充斥着，却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小阳！你哭吧小阳！快，小阳，你哭啊！你快哭出声来啊！！洛景见状真的被吓到了，他拼命摇晃着叶阳，极尽其力大声吼着，不一会儿，叶阳总算是被洛景粗暴地摇晃和喊叫带回了现实。叶阳一回过神来，看着洛景便毫无形象地哭得昏天暗地。洛景看叶阳哭了出来，一颗心总算放下了一半，他把叶阳紧紧抱在怀中，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他一个男人尚且心痛得不行了，更何况是叶阳呢……洛景加重了抱叶阳的力道，是安抚叶阳，也是拼命安抚自己。

默唐走了，谁都万分悲痛。可是，洛世又该怎么办呢……

洛景一直以来的担忧果然成真了。

一个月后。法国。巴黎。

那那，我们，也该回北京了吧。银爽静静地站在窗边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着。嗯，是啊。我都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你这两天把机票订了吧。钱那也是一样淡淡地回道。一阵深呼吸后，银爽露出这一个月来的第一个笑容，和两个多月前，默唐死之前，一样灿烂得没心没肺的笑容！钱那先是一惊，只是一瞬间，就平复了心情。钱那没有笑，但是神情，说话的语气，也是恢复得和过去一样，丝毫不差。钱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咱们跟斐然告个别再走。说道斐然，银爽眼光又微微暗了一下，有些担心地说，是啊，斐然她……这世间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斐然，那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呀？银爽不安地看着钱那。钱那把衣服收进行李箱，叹了口气，说，银爽，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斐然了，任何时候对斐然能起一点什么作用的都只有……钱那说到这便停顿了一下，显然，虽然表面装出没事的样子，但就算是钱那，也做不到真的忽略掉已经发生的事实，钱那抿了抿唇继续说，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谁都帮不了斐然，银爽，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因为就算做了，也是无济于事的。钱那说完看了银爽一眼，表示你都懂我不必再多说。

除了还不知情的洛世，这一个月以来，是几个人的世界末日。洛景，叶阳，钱那，银爽，斐然，还有Janet。Janet自默唐死到现在都不愿接受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事实。一直被大家成为神医，他也一直当之无愧地受着，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能力，但现在默唐真的就是在他手下不治而死的，当然，这不算什么，顶多就是自己医术不精愧对了神医这个称号了；可是，为什么死的人会是默唐……Janet是个医生，看过不少生死别离，可是看着默唐在自己眼前那么苍白地逝去，他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有生以来，Janet第一次想痛骂自己的愚蠢无能！

那究竟是什么毒，究竟是谁非要置默唐于死地？Janet苦苦思索。其实他不知道默唐不过是死于下手之人的无心错伤。要是知道默唐竟因为一个误伤而丧命，那可真的是没人能够接受，包括默唐自己。她至死都是抱着自己救了洛世的满足感的，要是这可笑荒唐的真相一出，所有人都不知将作何感。

北京。

洛世再次请了假没去上班。首先是引起了公司八卦群小小骚动，毕竟洛世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向来是认真严谨的，这短时间内突然连续着这么两次地告假，自是引起了关注。但这也不过是些无聊八卦，并不值一提。洛景现在担心的是，洛世还不知道默唐的状况，或者该说是她压根就不知道默唐曾经有状况过！难道自己要一直瞒下去吗？到最后洛世发现了就理直气壮地告诉她当初是你自己什么都没问的，我们也就没告诉你了吗？还是，该趁早招了，找个时间把事情始末巨细无遗地好好跟洛世汇报汇报？洛景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心下真的是杂乱如麻！洛世这几天来明显地焦躁不安，他虽然是无神论者，也不相信什么心灵相通之类玄乎的东西，会觉得是默唐的死影响到了洛世了，但是这一切都是这么合拍，默唐一死，洛世明显地浑身都不对劲了，这是不是代表什么？可是他又不能直接跑去问洛世默唐的死是不是直接影响到你任何时候的心情了！

其实如果可以，洛景是希望洛世就这样单纯地认为默唐是离开了北京而已，只是离开了自己而已，这样一来，最起码洛世就不会知道默唐死了，并且还是为救自己而死，姑且不论洛世到底爱不爱默唐，要是她知道别人为自己死掉怎么说也是会于心不安吧？更何况洛世对默唐又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好吧就算只是曾经，那也是爱过吧，既然爱过那么默唐的死就绝对不会洛世没有一丁点儿的影响！

胡乱地推敲了一些有的没的，洛景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这比当初刚知道默唐的死讯那一刻还要让人觉得煎熬得难受！现在洛世什么都不知道，按说她知道自己受伤，昏过去前看到最后一个人便是默唐，就算是彻底不想跟默唐有什么关系了，但是从身体恢复一直到现在，近两个月过去了，她怎么一点都没有问过默唐的事呢？洛景的脑海中突然地又冒出了这么一个疑问来。懒得思考这个了，洛景摇晃着头，现在要紧的是，到底该怎么给洛世一个交代？百思不得其解，洛景郁闷得低吼出声，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拼命警告自己冷静下来。

啊……随着玻璃杯摔碎的声音，洛世小小地惊呼一声。

这些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定又是什么东西被自己弄坏了。洛世懊恼地想着。她走到厨房拿了扫帚不以为意地清理着地板上的碎玻璃。打理完后，洛世静静地走到客厅的沙发上，沉沉地坐下。靠着沙发背，洛世微微仰头，侧过脸，看着外面澄澈的天，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抽痛。

我这是怎么了……

洛世轻轻地问着自己。对洛氏的仇恨早就化解地差不多了，之后也一直留在洛氏上班，依旧是如初的冰冷面孔。这些天来，别人或许没有发现，但洛世自己是很敏感地察觉到了。每天出门前对镜梳理，洛世很明显地看到自己的表情发生了变化，虽然乍一看还是冷冷的样子，但其实，整张脸都显得柔和许多了。洛世不是对自己这样的细微变化感到厌恶或是不能接受，只是，这几天下来，她的心就时而痛痛的。

洛世端起面前矮几上的水喝了一口，靠在沙发上了闭了闭眼，突然地想起了自己刚出院那天洛景问了她关于树溦的事，洛世的语气听起来很疲惫，喃喃地叫着一声，小雨……洛世嘴唇微张，没有血色的双唇加上洛世的疲态，让人看起来，特别心疼。

……洛世……嗯，是个让人心疼的名字呢……

洛世突然想起初见时自己夸赞了树溦名字的美好，而树溦她就是这么评价自己的名字的。

树溦是第一个那么说的人，之后倒不是没人说过了，只是洛世从来不介意，她本来就是个意外，是上天疏忽了才把她放到这人间来的。她本来，就是个可怜的孩子吧，名字再稍微取得伤感些，又有什么关系呢？洛世想，这一生，自己已经那么累地活过了这些时日，什么时候可以变得放松一些？

想离开这里，但不是现在，最起码也要等到叶阳嫁给洛景。

洛世这么想着。




第十九章　世间残情相忘罢

法国。巴黎。

如果可以，我还是会作出和现在一样的选择，在那场宴会上，还是会让自己走到那个角落，遇见你之后还是会选择爱上你，到你身边之后会尽全力地守护你，只要是有关你的一切我都会保护得好好的……

你的一颦一笑都能牵制我，可是你不知道……呵呵……

你在难过，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自己难过。你不知道我会心疼……

今天，难得地，你主动地对我笑，虽然只是微微的，但看得出来你真的感觉到开心，感觉到幸福了，知道吗？那时候说的，就算后宫佳丽三千齐齐向我展示妃子笑，都及不上你唇角轻轻一撇。我是真心那么想的……

你不相信我，我以为，至少我能在你心中有点不一样，我以为，我已经走到你的心门前了，就算还没有进去，但我以为我已经在门外了……

这么多天过去了，你竟还是一点都不肯原谅我吗……不是第一次看到你那种冷漠的眼神，可却是第一次觉得害怕。你是真的不愿待在我身边了……

说过的，你让我摔碎自己，我却依旧是心甘情愿……

斐然轻轻地合上默唐的日记。泪水早已干涸，再也不会流。斐然坐在角落里，有些自嘲地轻撇唇角。

我爱了你这么多年，恋了你这么多年，你不是也一样什么都没有看到么？斐然有些恨恨地对自己说着。随后又像突然从梦境里清醒过来一样，喃喃地像是对自己说，我这是在说什么啊……默唐，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我没有怪你，没有怨你……你知道我爱你的，默唐你不要生气……斐然一直不停着重复着跟自己心中的默唐道歉。

斐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从头到尾都是最清醒的那个人，斐然知道自己脑子正常得很，她只是太累，只是想早点从已经失去默唐的事实中恢复过来。当然，要说斐然心中完全无恨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斐然恨的不是默唐，而是那个日记本里写满了的被默唐丝毫不敢碰上精心呵护着的人！

默唐没有告诉自己那是谁，写了那么多字从头到尾都只用“你”代替，却也正是这简单一个字狠狠地刺激到了斐然的神经。默唐明明没叫那个人的名字，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默唐对那个人的疼爱，那种恨不能以天下与的强烈的保护欲和占有欲，无一不让斐然震惊！她认识默唐这些年，从来不知道默唐还能这么爱一个人。最开始的时候，是自己先喜欢的默唐，在她绝望地想着这绝对不可能的时候，她竟知道了默唐也是喜欢女人的，她才没有放弃。知道默唐喜欢安静，所以从来不去打扰她，以为，只要肯静静地乖乖地守在身边没有一点怨言默唐就一定会接受她的。可是现在这样算是怎么回事？？斐然恨恨地盯着日记本的左上侧上写着的日期，眼神里更是散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斐然恨恨地低吼。她缓缓站起身，走到衣橱前，随手翻出了一件淡紫色长裙穿上，抱起床脚上的风信子花束，打算出门。蓦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走到梳妆台前无力地坐下，斐然轻轻抬手拢起耳鬓左侧散落下来的微卷碎发，别到耳后，透过落地窗，阳光微微映到斐然的左脸一侧，看向镜子里，和着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