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华盛顿州最高法院有一项判决曾清楚阐 明,即使有竞业禁止协议在先,一个公司也不能随 便阻止员工更换工作。这个案件的名称叫做 Perry V.Moran。该判决明确指出,公司不可用竞业禁止 协议来阻止其他公司使用某员工个人的独特品质来 与其竞争。公司对前雇员工作上所能设置的限制是 极为有限的。
那么回到我的案件当中,在微软美国,我从事 的 工 作 是 在 语 音 识 别 以 及 自 然 语 言 方 面 。 而 到 Google 工作,用不到以前从事的任何关于语音识别 或自然言语处理方面的知识。
而议论纷纷的搜索引擎方面的竞争则更是没有 任何直接的冲突。我在 MSN 时期,微软所做的搜索 引擎完全是外包业务,完全没有核心技术可言。即
使在今 天,也 没有一 家公 司可以 在搜索 技术 上与
Google 相提并论。在从事几个月外包工作以后,我 很快就被调离了那个 MSN 部门。
而最 后 我在 微软 的 工作 项 目中 ,有 一 个名 为 help system(帮助系统)的项目,当用户需要帮助的 时候会出现一个帮助框,当你打人一个需要帮助的
要求时(例如:“放大字体”或“压缩照片”),Office 就会把你请求帮助的具体要求与它能够帮助你的所 有内容作一个比较。这是一个在软件之内的查询功 能,与真正 Google 所做的互联网搜索绝对是两个不 同的技术和概念,因此,也绝不构成真正的竞争。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非技术人员很难弄懂的概 念,成了微软频频向法官提交的混淆视听的概念, 成了外界一时间无法搞清的真相。同时,也成为我
和 Google 很难用三言两语解释清楚的原因。
但我和 Google 坚信,真理掌握在我们手中,获 得工作的自由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知道这是一场艰苦的战斗,也是通往自由的 必经之路,我必须走下去。7 月底,我的两个姐姐
分别从台湾和美国东部飞到西雅图。我的家人开始
全力以赴地帮助我渡过难关。姐姐们每天都在打包 家里的东西,准备帮助我们搬到加州。而我一个人 则往返于加州和西雅图之间,为我自己的官司奔走
着。
在这个时期,我经常飞行。而一个可悲又可笑 的现象是,当我随便走进机场的书店想挑选一两本 杂志在飞机上阅读时,在杂志架上看到的几乎全部 是我的头像。在每一本商业杂志上,我几乎都是封
面人物这时候我总是赶忙离开。在航班机舱里,随 便翻开一本杂志,又是对我的报道。
在媒体轰轰烈烈的炒作下,2005 年 7 月 27 日, 华盛顿州法院在技术资料过于繁杂、法官一时无法 弄清大量事实的情况下,作出了暂时性判决:到 9 月 13 日之前,我不能到 Google 去上班。这个判决
将被 9 月 13 目的判决所取代
面对暂时不利的判决,面对轰轰烈烈的媒体争 论,面对咄咄逼人的起诉者,我终于体会到一种“四 面楚歌”的感受。那段日子,我的生命中没有阳光,
只有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那段时光,所有的快乐都
被删除了,睁开眼睛,感觉到的只有悲伤和痛楚。
人生 中 最艰 难的 60 天
一个人如何面对挫折?一个人在最艰难的时候, 应该采取什么样的人生态度?一个人的情商究竟如 何在最艰难的时候拯救他?一个人如何在巨大的压 力下进行情绪自控?
确实,诉讼是我经历的最痛苦的“当头棒喝”
而随后铺天盖地的虚假报道,也是我最无法承受的
一种委屈——被冤枉。
在那段时间里,随着事情的不断演变,各种不 实报道也越来越多。我们发现微软对我指控的“罪 名”也越来越多,它强大的新闻机器一经启动,就 从来不会自动停歇
后来在官司结束一年多以后,一名微软公关部 门离职的人给我描述了当时的真相:在那段时问里,
公司有一间专门的小屋子,里面挤满了策划撰写与
我相关新闻的员工。她就是具体执行者,主要是逼 迫这个团队找来各路写手和记者,向他们灌输微软 是受害者,李开复是不诚信的。当时在这个团队里, 有许多人曾经跟随过我到大学里演讲,和我并肩工 作过,也曾看到我为微软出面道歉,安抚客户,协 调与政府的关系。现在执行这种指令,对他们来说 非常痛苦。曾经有一个女孩觉得完成那样的工作违 背了自己的价值观,在听到指令后哭着跑出了办公
室。
当时,微软的声音主要有:我曾经负责过搜索 业务部门,因此掌握微软的搜索机密,还常在搜索 方面指导比尔·盖茨,甚至声称最近 l2 个月就和他
开过 3~5 次一对一的搜索技术探讨会议。另外,微 软声称因为我曾经在微软中国工作过,并且蓄意将 我的职责夸大为负责后来微软中国的全面业务、政 府关系和研发集团,所以掌握了微软中国的机密。 甚至提出由于我在微软中国进行过招聘,所以连在 Google 的招聘工作我也不能做。
另外,微软还在媒体上大肆渲染一件事,那就
是他们在我休假之前问我是否打算回来,我说的是 “Yes”但我最终离职了。微软自称内部有规定, 员工休长假的时候,一定要承诺自己会回来工作。 可是为什么我在微软的七年中从未听说过这个规定? 是为了栽赃我刚刚制定的吗?
显然,这些指控都是莫须有
对于我有关搜索技术的指控,更是丝毫没有根
据。
我离职以后,一位搜索部门的员工发出了这样 的电子邮件,“李开复根本和我们的技术无关,但是 我们要把他卷进来,这样诉讼才有戏。到时候他就 知道,他被栽赃了。”而这封内部邮件后来被提交成 为法律上的证据。
对于微软说我“和盖茨讨论搜索引擎并且多次 开会”的指控,真的是子虚乌有。事实上,自从我 寄出一封邮件表示我对微软搜索完全失望以后,我 再也没有参与过任何有关搜索的讨论。盖茨的会议 记录里也证实 2004 年以后,我和他从来没有开过一
次会议谈搜索。
微软甚至指责我掌握微软的招聘机密。但是后 来,当我的律师问起“李开复到底掌握什么招聘机 密”时,微软的“专家”资深副总裁也只能说出: “Hire Peoplesome experienced,some less experienced(雇用一些有经验的人,雇用一些没有
经验的人),Hire tens,hundreds,or thousands of people(雇用数十个、数百个、数千个人),Hire them from universities(可以雇用大学毕 业生),Hire themfrom within Microsoft(在微软内部进行招聘), Hire them based on referrals(在推荐的基础上进
行招聘).”
招聘了几百个人就成了机密了?太匪夷所思了 吧因此,当微软指控我知道招聘的机密时,我绞尽 脑汁也想不出,我究竟知道哪些机密。
刚开始的几天,我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 是打开电脑,然后看着负面新闻充斥着屏幕。当满 心的委屈倾诉无门时,我变得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我的体重迅速下降,面容十分
憔悴。
我不敢告诉母亲发生了什么,我不希望年事已 高的她还为儿子操心。但就算家里人都瞒着她,也 不可能瞒得住。台湾电视也在天天炒作这件抢眼的 大新闻,母亲打开电视后,总是能看见儿子的照片 和影子满天飞。
有一天,妈妈终于按捺不住了,从台湾打电话 给我。对于官司,她一句都没有提,只是简单地对 我说,“儿子,妈妈相信你,要按时吃饭,保重身体 啊”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在电话这一边,我 已经无法抑制地泪流满面。
在面对质疑和困难时,唯有家人的支持能成为 我迎接挑战的精神支柱和动力之源。
我终于意识到,失去勇气就意味着丧失了面对 挑战的机会,不但于事无补,还可能让我悔恨终生。 我今生的座右铭就是:“人生在世,我们要用勇气改 变可以改变的事情,用胸怀接受不能改变的事情, 并用智慧分辨二者的不同。”内心的声音开始告诉我, “不能这样,我要振作起来”
某一天早上醒来之后,我作出了决定,我不能
浪费一秒钟在我不能改变的事情上。我要专注在我 可以改变的事情上,为打赢官司而全力以赴。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我给自己立下了一个规 矩。把订阅的报纸停掉,不再上网看有关诉讼的任 何新闻。因为这些都是我“不能改变的事情”,需要 用胸怀接受,在这些新闻上浪费时间,除了给我增 加痛苦以外,什么正面作用也没有。
我静下心来,开始和 Google 的律师团队努力合 作。在真正的判决来临之前,我要将全身心都投入 这场艰苦的战斗,以便增加自己的胜算,并说服法 官我没有错,这才是需要“用勇气改变的事情”。
在暂时的禁令颁布以后,Google 作了一个重要 决定,它放弃了以前的律师,重金聘请了全加州最 有声望的律师来协助我打官司。这个律师团队是一 支“梦之队”,他们的每一个成员都彰显出智慧与活 力,都是天才。对我来说,这 6 个星期虽然如同人 间的地狱一般难熬,但也是我人生中无比充实的 6 个星期。与这些律师朝夕相处,除了让我与他们结
下深厚友谊外,我也被他们的职业精神及毅力所打
动。
在这个时期,我的律师团队变成了 7 个人。我 们每天都在一起合作搜集资料、搜集证据,全心全 力地准备着这场战役。他们中问有首席律师兼资深 副总裁大卫·德拉蒙德,他坚毅而平静。
有娇小的、坚持原则的华人女 律师黄安娜
(Nicole Wong),她是 Google 的副首席律师。后来
关于 Google 回应微软诉讼的博客,全部是由她来撰
写的。
有工作狂一样的韩裔律师迈克尔·权(Michael
Kwun),他负责所有诉讼的细节。
还有“梦之队”的带头人,性格豪爽如西部牛 仔一样的约翰·柯克尔(JohnKeker)。约翰被评为旧
金山最好的律师,他过去处理过很多著名的案件, 包括里根总统时代的“伊朗门”事件。
另外,约翰的团队还有两员大将,一位是印度 裔的拉加什·唐格里(RageshTangri),他是技术和 法律的双重专家。所有的技术问题,他都能掌握得
很清楚。我甚至觉得他可以在高科技公司做一个称
职的技术经理。
另一位是经常帮我练习在法庭上如何回答问题 的苏珊·哈里曼(Susan Harri—man),她是一位刚 柔相济的女律师。一方面,她可以温婉地和你交谈, 悉心地倾听你的顾虑,让你觉得她仿佛是一个最好 的心理治疗师。同时她也有刚强的一面,她的职责
是模仿微软严厉的律师向我提问。当她扮成微软律 师跟我过招时,那咄咄逼人的架势经常让我觉得她 瞬间换了一个人。
最后一位,布莱德·凯勒(Brad Keller)是我的 私人律师。他和其他的律师不同。如果说前 6 位是 咄咄逼人、智商超高的典型,那么布莱德·凯勒就 是一位绅士,他总是彬彬有礼,人人都喜欢他,因 此 Google 的律师认为由布莱德代表我更合适。
正是这样一个“梦之队”,在整整 6 个星期的时 间里与我风雨兼程。这 7 个人都是非常重视自由平 等人权的美国人,和他们讲话,我都会感到一种勇 气,一种正义感和非常强烈的自信心。
在搜集证据资料期间,我们向微软提出,需要
收集我在微软期间的一些工作邮件作为证据,我们 希望通过这些邮件来证明我的清白。但就是这样简 单的事情,也往往会变得很复杂。
邮件如何起到证实清白的作用呢?比如微软提 出,我曾经多次和比尔·盖茨交流微软的搜索机密, 那我就需要从既往的邮件和会议记录中查到,我们 自从某个时问点后就再也没有谈论过搜索。比如微 软提出,我雇用了很多资深的人做微软中国区的领 导,如陈永正就是我主导雇用的。那我就需要在以 往与微软人事经理的往来邮件中找出证据,证明我 只是参与了对陈永正的面试,而不是最初的推荐者, 也不是最后的敲定者。
顺便说一句,在美国的司法程序中,Email 的 复印材料是被允许作为证据被接受的。在微软多次 的反垄断案件中,都因为员工写工作邮件时总是不 谨慎地出现“捆绑”一词而导致对微软不利的影响。 因此,微软最后甚至出台了“邮件手册”来教导员 工们如何写邮件。而微软也会告诉员工,在必要的
时候,要用电话而非电子邮件的方式来交流。
在美国的公司工作,大家都会知道,所有的工 作邮件都是公司可以随时调用的,也随时可以在法 庭上作为证据出现。就算以前的工作邮件被删除了, 从技术上也可以从过去的备份中将已删除的邮件恢 复。因此,当我们提出需要工作邮件作为证据时, 微软有义务为我们提供。
本来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律师接到微软 提供的证据以后惊呆了“开复,他们给我们提供了
30 万封邮件”当我听到这个消息也大吃一惊。 但是,等我看到了实物以后才知道,微软在每一项 邮件请求方面,都罗列了大量相关的邮件。因此邮 件的数量达到了 30 万封,而最惊人的是,这 30 万 封邮件不是普通的电子文本文件,而是以图片格式 的文件压缩在 20 张 DVD 里,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不 可能通过搜索的模式来找到需要的邮件。
“这是多大的工作量啊,我们是不是分头来一 封一封地读?”律师们无奈地问我。
这无疑是对方在有意给我 fiqDtl 大工作量,这
样就算十个人做一个月也做不完。我条件反射般地 问,“平时你们律师是不是在电脑上都用 OCR 软件 (字符识别,也就是从图片到文字的转换),我们是 否可以把图片格式的文件全部扫描成电子文字版?” “确实,我们都在用这个软件,但是 30 万封邮件太 庞大了,我们的软件数据库无法承载这么大的工作 量”
我思索了一会儿,淡淡地对律师们说:“我来处 理吧。”
我绞尽脑汁地寻找解决方案。我对团队里的律 师说,“我想,我们应该可以用更好版本的 OCR 软件, 把 图 片 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