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的技术问题。 其实,这也是我在面试中的一种感觉,Google 的人 都轻松、友善、快乐,但他们对自己的技术却守口 如瓶,小心翼翼地保守着自己的商业秘密。
面试了一整天,我有些疲惫地回到所住的酒店。 一进门,一束鲜花放在茶几上,花香四溢,一个超 大的篮子在房间的正中放着,里面是各种美酒和美 食。鲜花中有一张署名为艾瑞克的小卡片,上面写 着“欢迎到加州来看我们,希望你有一个好心情。” 篮子里也有一张艾伦署名的小卡片,上面也写着类
似的话。
当我第二天回到西雅图的家中时,一个超大的 包裹也寄到了,是 Google 的人事部门寄来的。打开 一看,让我很惊讶,几乎是 Google 的所有玩具。 Google 的笔、Google 的篮球、Google 的 u 盘、Google 的 T 恤、Google 的椅子,这些还不算什么,最酷的
是一个投币的糖果器。
我把 Google 玩具大箱子“藏”在了自己的衣橱 里,却被小女儿德亭发现了,她坐在我的腿上,扬 起稚嫩的小脸儿,奶声奶气地问我:“Daddy,你是 不是要去 Google 工作啊?”
“你觉得爸爸去 Google 工作好不好啊?”我问。 小德亭兴奋地说,“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当我 还是一个小孩的时候,我就很喜欢 Google 啦!”
“哈哈,你现在也是小孩啊”我忍俊不禁。 “爸爸,你忘了,我三岁的时候给你做过一张
生日卡,那里面有一坨大便?” “我记得啊,你自己做的。”
“那时候,你一直不让我养小狗,可是我特别 想养小狗,所以在你生日的时候,我就在 Google 里搜索了一幅小狗便便的图片,贴在生日卡里送给 你。你看,我早就开始用 Google 了,我觉得世界上 最酷的公司就是 Google”
哈哈哈,听了小女儿天真的语言,我忍不住大
笑起来。
而这个时候,来书房找东西的大女儿德宁也跑
过来加入了我们的讨论,她虽然只有 13 岁,却已经 是一个天天离不开电脑的小网民了。听到我和小女 儿的讨论,她说,“Daddy,我觉得微软也不错啊, 像 word、Excel 什么的。”
小女儿大声反驳,“谁要用那些东西啊,我觉得
还是 Google 最好”
看着两个女儿热火朝天地讨论,我又开心地笑
了。
尽管两个女儿对我的“新工作”充满了憧憬和 猜测,但即使在这个时候,对是否真正加入 Googte, 我也没有定论。第一,我并不知道面试的结果如何, 也不知道对方会给一个什么样的 0ffer;第二,对 于一个打算进入中国的互联网公司,Google 是否能 够真正放权并理解中国的国情,我没有丝毫把握。
在书房里,我轻轻按下了鼠标,把那篇公开发 表过的《如何在中国成功》一文发送给了 Google 的 CE0 艾瑞克·施密特,其中是我对跨国公司如何 在中国运营的理解,也是我对 Google 在中国运营的
期待和要求。我知道,知易行难,所以我只能耐心
等待 Google 对我的答复。
“开 复 ,我 们 被起 诉 了”
在等待 Google 的 offer 时,我准备把在微软积
攒的 6 个星期长假休完。
在微软,每当工作满 6 年就会有一次休长假的 机会,如果员工没有在第 7 年休假,假期会自动作
废。2005 年,正是我进入微软的第 7 年,此时我激 情褪去,身心疲惫。我想,我正好可以有一个机会
深呼吸。
5 月 30 日左右,我到我的老板艾瑞克·鲁德 (Eric Rudder)的办公室,提出了希望从 6 月 9 日开 始休长假的要求,并得到了批准。
在 6 月初的员工会上,艾瑞克·鲁德宣布:“开
复从 9 号开始要休 6 个星期的长假他的工作会有人 暂时接管。”在工作会议行将结束时,老板半开玩笑
地把头转向了我,“开复,你不会像好多人那样,休
了假人就不见了吧?你是会回来的,对吗?”此时,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
我知道艾瑞克·鲁德的意思。确实,在美国公 司有一种现象,就是很多高级管理人员休了长假后 就不再回原公司继续工作了。因此,休假很多时候 被猜测为“离职”的前奏。
在此刻,我确实在考虑去留的抉择,但是绝无 出走的“定论”,而且我想就算我有走出微软的意愿, 我也会按照职场规则,在假期结束后,回来做好工 作交接再走。于是,在当时众人瞩目的情况下,我 本能的反应是轻轻地回答了一句:“yes.”
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一幕也会成为将来法庭 上争论的焦点。一场灾难,已经开始向我走近。
接下来,我开始完全身心放松地享受 6 个星期 的长假,我回到台湾看望家人。那是官司之前的一 段心无旁骛的放松时光。妈妈看到我回到台湾非常 高兴,每天给我做我小时候爱吃的红油水饺。姐姐 们也像小时候一样,从士林夜市给我带回路边小吃,
一家人享受着其乐融融的天伦之乐。
6 月初的某一天,我正在陪家人逛街,口袋里 的电话开始震动,Google 的电话到了,还是艾伦·尤 斯塔斯。在电话那头,他的声音温和中透露着激动, “开复,我们知道你是很适合这个工作的,我帮你 争取了一个我相信你无法说不的 0ffer,我们会让 你负责整个 Google 的中国业务,并给你最大的空间, 放权让你负责一个可以长期发展而不是只注重眼前 利益的公司。”
“开复,我们考虑了你的薪水问题,我想你会 满意的,除了每年的固定薪水外,这四年都会有相 应数量的股票。你如果任期做满,那么股票加现金, 不算涨幅也将肯定超过你在微软的收入。来吧!”“你 知道在讨论你加入的时候,我们的资深产品副总裁
乔纳森·罗森伯格(Jonathan Rosenberg)是怎么说
的吗?他说:‘我坚持我们必须像狼一样地尽快让他 加入,他是一颗巨星”’
没什么好说的,我决定加盟 Google
提前结束了长假,7 月 2 日我只身飞往西雅图,
准备辞职并完成最后的工作交接。准备离职的前一
天正好是 7 月 4 日,晚上我和好友张亚勤在家小叙, 我第一时间告诉了他自己对未来的打算。那一天是 美国国庆日,送亚勤出门时,焰火表演刚刚开始, 灿烂的烟花不断升上天空,我在窗前伫立了很久。 “明天就要和老板辞职了,我的生命即将开启新的 篇章,它是不是也会和焰火一样璀璨?”我默默地思 索着。当时我根本不可能想到,接下来的两个半月 我将经历生命中最具有挑战的时光。
7 月 5 日早上 9 点,我走进了艾瑞克·鲁德的 办公室。我对他说,“艾瑞克,很抱歉,我已经考虑 了一段时间是否离开微软。我在微软工作了 7 年时 间 , 但 是 我 现 在 依 然 还 是 想 回 到 中 国 工 作 , 而 Google 正好在中国开设了机构,因此我决定换个工 作,回到中国。今天,我是来向你正式辞职的,我 会留下完成工作交接。”
听到这几句话之后,我的上司沉默了几秒钟, 空气似乎已经凝固。我能感觉到他有点惊讶,但随 即他对我说,“开复,你要离开,我个人是没有意见
的,但你至少要让盖茨和鲍尔默有一个机会挽留你。
别急着谈离职的事,好吗?你一定要与比尔和鲍尔默 见上一面,比尔和你的关系很不一般,比尔现在正 在休假,如果他度假回来,我告诉他开复走了,他 是不会接受的。”
“那好吧,”我对老板说,“那我从今天开始不 看微软的邮件,也不再接触微软业务方面的事情。” “没有关系,我们相信你”艾瑞克说。
2005 年 7 月 8 日,我和鲍尔默见面了,他已经 知道我 想离开 的意愿 ,而 且去的 是微软 不喜 欢的 Google,当然首要想法就是让我留下。鲍尔默说, “开复,如果你的理想在中国,你可以自己在微软 选一个设在中国的职位啊。”我对鲍尔默说,“斯蒂 夫,我不认为微软在中国还有适合我的职位。”“那 你想在总部做什么业务?你想做什么都行啊”我面 露难色:“斯蒂夫,我在微软工作的这 7 年真的感谢 你,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不过现在,我认为在微软 工作已经激情不多了。我想,失去了激情的工作很 难表现出色。”
斯蒂夫·鲍尔默是一个很强势的人,他的强势
在此时显现了,“开复,如果你真的去 Google,我 们只有采取法律行动,希望你不要认为是在针对你。 你在微软的贡献很大,我们不是要制裁你,而是要
制裁 Google”
我感到震惊,“可是,我在 Google 从事的是完 全不同的工作啊”鲍尔默说,“还是别走了, 在微软,你可以任意挑选工作,想想吧,这几天, 我就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职位,好吗?”
此时,我沉默了下来,我忽然意识到,想离去 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个时候离职,似乎已经碰 触到了微软那个最敏感脆弱的部分。因为近来越来 越多的微软人去了 Google,很多人都已经开始认为, 硅谷最 牛最热 的公司 不再 是微软 ,而是 后起 之秀 Google,越来越多的天才已经对 Google 趋之若鹜, 这已是不争的事实,而这是微软最无法忍受的。
我对鲍尔默说,“好吧,斯蒂夫,我很感谢你的 挽留和对我的重视,那我再等几天吧”
走出了鲍尔默的办公室,我闷闷不乐地走进了
研究院资深副总裁里克·雷斯特的办公室,他是我
的老师,也是我后来做微软中国研究院时代的老板。 我把当天的对话描述给了这个曾经和我友谊甚笃的 朋友,他听了之后很着急地对我说,“你别走了吧, 你要是走,鲍尔默可能真的会把你推上法庭”
对于鲍尔默提到的敏感字眼——“诉讼”,我开 始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现在经老师提醒,我吓出 一身汗,不会是真的吧?离开雷斯特的办公室以后, 我急匆匆地到了一位律师朋友那里。我认为职业的
变迁应该是我自主的选择,是在不违背原则下“追 随我心”的行动。难道这次离职真的有法律风险?
律师分析了所有的情况,然后对我说,“开复, 你加入微软的时候签订了‘反竞争条约’,承诺一年 之内不到别的公司从事同样的工作。但是如你所述, 你将要在 Google 中国开始的工作,与你在微软从事 的工作不重叠,因此没有问题。另外,从历史上看, 在 Google 的微软员工已经有 400 多人了,级别从低 到高都有,可是微软从来没有诉讼过任何人。所以, 开复,你不必担心”
听了专业律师的见解,我悬着的心轻轻地放下
了。离开微软的决心已定,只不过,我希望能等到 鲍尔默慢慢地想通。我知道,这对于他们来说,也 许一时之间很难接受,但我想这只是时间问题。
2005 年 7 月 13 日,鲍尔默再次打电话给我“,开 复,我们想了想,可以给你新设一个‘微软中国研 发集团董事长’的职位,同时提高你的待遇,再给 你一笔股票,别走了”
我能感觉到这是很有诚意的挽留,不但满足了 我回到中国的愿望,还提高了待遇,虽然我从来没 有透露过 Google 给我的待遇,但是微软增加了这笔 薪水后,已经赶上了 Google 给我的报酬。可是,选 择一个工作,金钱的多少并不是衡量它的唯一标准。 微软这个新职位的致命缺点是,没有足够发挥的空 问,也没有我学习成长的空间。
我对鲍尔默说,“斯蒂夫,谢谢你的挽留,但这 个职位依然不是我心中想做的,对不起”
鲍尔默仍旧在想尽办法说服我。
2005 年 7 月 15 日,比尔·盖茨终于结束休假
回来了。15 日当天,我们就在办公室里见面了,比
尔没有那么强势,但他也很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态 度。他说,“开复,鲍尔默一定会提起诉讼的。你知 道,以前几百个工程师离开,鲍尔默都没有告他们, 只是因为他们的资历没有那么深,而人们又都同情 弱者。但你是副总裁,斯蒂夫认为我们只有告你才 可能遏制 Google 的大肆挖脚”
噢我感觉到,我曾经服务多年的老东家正 在软硬兼施地阻碍我跳槽。但原则告诉我,我不能 妥协也不应该妥协。因为,我反复倾听了我内心的 声音,我坚信自己没有做错
和比尔谈完,我再次心情低落地飞到加州。落 地以后,我开车直奔 Google 首席律师兼资深副总裁 大卫·德拉蒙德(David Drummond)的办公室,在他 的办公室已经聚集了一批律师。大卫说,“微软的人 已经几次打电话给我们,要求我们不要雇用你,并 希望双方能够和解,让你继续待在微软。我们正在 谈,估计诉讼的概率是不低的”“你知道,你在中 国,尤其学生方面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如果中国
的人才都开始追随你到 Google,结果将不堪设想,
这才是微软最不愿意看到的”
我陷入了沉默,然后说,“我实在不希望看到和 老东家对簿公堂的场景”对方说,“开复,你放心。 首先,你的案子有胜算把握,我们是站得住脚的。 何况,微软在华盛顿州,Google 在加利福尼亚州, 而加州根本不承认‘竞业禁止协议’。”
其实,我和德拉蒙德并不知道,当我连辞职信 都还没有交的时候,微软在开出条件挽留我的同时, 一系列的诉讼准备工作已经暗中启动。他们已经做 好了最 坏的打 算,也 准备 开始用 最犀利 的手 段对 Google 宣战。我当时以为鲍尔默和盖茨所说的诉讼 只是表达强势的一种方式,它始终不会发生。但实 际上,一轮又一轮准备诉讼的会议已经在暗中紧锣 密鼓地进行,各种收集材料的工作已经在微软展开。
2005 年 7 月 17 日是我正式辞职的前一天,我 在这一天去办公室用电脑写完了我的辞职信。而极 富戏剧性的是,这封辞职信从来没有从我的发件箱 里发出,一直到今天,我还依然保存着这封信。
在辞职信里,除了表示我要离开以外,我还写
道,“我意识到你们对我的离去并不高兴,我希望我 们能有一个友好的离别。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 已经陈述过,我将遵守加入微软时签订的保密协议。 另外,我的新书也将于今年 9 月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