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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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带我走-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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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阿姨推开厨房门,说:今天的面条软些,鸡汤要淡,你大爷今儿胃不大舒服。
芝麻嗳了一声,埋头揉着面团,然后把面团分成三份,拿出擀面杖开始擀面。
凭良心说,芝麻觉得刘伯伯和李阿姨一家,待她还真是不赖。每个月的工钱,到日子就一分不差的给了;毛衣外套裤子鞋子还有袜子,全是丹妮给的,虽说旧些,都不用花钱去买,芝麻自打来了刘家,自己就没买过衣服,省下不少钱呐;吃饭分餐制,李阿姨给她夹的菜,总是满满的一大盘,常把芝麻吃得撑着了;刘伯伯对丹妮说,郭芝麻的工作不叫保姆,叫家庭服务员。家里来了客人,刘伯伯给人介绍说:这是小郭同志。来人还伸出胳膊要跟芝麻握手,芝麻把手藏在身后,臊得脸都红了。刘伯伯是个老干部,说话办事可讲道理,他从不说农村如何如何,只说“基层”如何如何,芝麻觉得“基层”两个字儿怪难听哩,可刘伯伯叫得顺嘴。这三年多,芝麻在刘家可长不少见识,脸也白了人也胖了。芝麻去年回家,连喜树都说:在城里享福啊,还惦着回来干啥?



5.挣钱机器



白面团在芝麻手下变成了一张薄薄的饼,就像燕儿写字的纸那么薄。撒上饽面,叠成几摺,就可以切成细面条了。芝麻在煤气灶坐上煮面条的锅,打开煤气,只想快些把晚饭弄完了,好腾个功夫给喜树打电话。一台拖拉机得花多少钱?少说也得是芝麻一年的工钱。这么大个事儿,你喜树连跟人商量都不商量,自个儿就作主买下了?芝麻若是站在那台拖拉机的车轮子跟前,跟它比一比个头,芝麻真就成了一粒掉地找不见的芝麻了。老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喜树你能知道人在外头的难处么?就说这吃饭吧,老家的人吃饭都是端着碗,满村儿转悠着,要不就蹲在墙根儿底下,大伙儿边聊边吃。可城里人吃饭都围着桌子坐着吃。芝麻刚进城那会儿,坐在凳子上把碗放桌上吃饭,怎么都别扭,怎么就像吃不饱似的,心里就想要站着吃再不蹲着吃,又怕人笑话。起先遇上个主家是南方人,一天两顿米饭一顿大米粥,芝麻连一口米饭都咽不下去。换了一家,那家人不吃米饭,就爱吃玉米糊糊玉米窝头、蒸白薯煮白薯白薯粥,还有小米饭小米粥,说粗粮是健康食品,减肥还降血压。把芝麻吃得脸儿都青了,嘴里一天直反胃酸。芝麻打小就吃玉米白薯,那时候除了玉米白薯没别的吃,实在是吃怕了呀。如今农村人没钱归没钱,可谁家不是顿顿白面的,只把玉米白薯用来喂猪。没出来之前,芝麻想过城里的种种难处,就是没想到,在城里干活,反倒吃上了猪食。你喜树能信么?芝麻在家政介绍所等了好多日子,直到等来了刘丹妮。刘丹妮开口第一句话就问:你会做面食吗?芝麻这一回才算找对了地方。
面条刚出锅,丹妮一家三口也进了门。芝麻把饭菜端上桌,招呼刘伯伯和李阿姨吃饭。今儿也真是的,不是汤洒了就是筷子掉地了,芝麻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成了一锅面糊糊。李阿姨用筷子挑起面条,放进嘴里尝了一口,眉头就皱了。她说芝麻我不是告诉你了么,今儿的面条要细要软,你瞧瞧,这都什么呀,凉菜也拌咸了……
芝麻看着碗里的面条发愣,她也不知道,自己咋就擀出这样宽的宽、窄的窄的面条来。
李阿姨说;郭呀,今天去孕检,遇着啥事儿了吧?
芝麻吃一惊,问:你咋知道来?
李阿姨笑笑说:我还不知道你,你这傻郭,只要有一点事儿分心,干活就出纰漏。
芝麻低下头不说话了。埋头扒了几口面条,还是没忍住,就把遇见凤、凤说喜树买了一台拖拉机的事儿说了。她的话还没说完,丹妮就嚷嚷起来:这喜树也太不像话了,家里买大件儿,得集体讨论通过,哪能他一个人自作主张呢?
芝麻问:你说啥?啥叫——讨——论?
讨论嘛,就是大伙儿一起商量的意思。刘伯伯回答。家里的事,怎么能不商量着办呢?
再说了,钱是小郭在外头辛苦挣的,盖房的债务还没还完,又借钱买拖拉机,喜树倒是超前消费呀,都成美国公民了。丹妮又说。嗳,小郭你挣钱养家,可是一点儿财权都没有,你这不成了你家的挣钱机器了嘛……
话也不能这么说。甜甜的爸插话。喜树这么干,也许有他的道理,小郭你先别生气,打个电话问问清楚再说。
这顿饭,芝麻吃得没滋没味儿,不知道自己吃的是啥。“挣钱机器”?甜甜的妈说话像一把刀子,在芝麻心里割肉。以前在家时,芝麻当家不作主,说话不算数,喜树啥都好,就是脾气暴,芝麻要是有一回敢不听他的,他抄起手里的家伙就揍人。一次芝麻牙疼得脸都肿了,公爹上乡医院给她捎回点儿消炎药片,芝麻打小没吃过药,喝下去一大缸水,那药片还在舌头上。芝麻一生气,悄悄把药片给扔床底下了。没几天喜树上床底下找鞋,那白白的药片就在鞋帮子上沾着。喜树骂芝麻糟践东西,扑上来就是一拳头,芝麻不干了,挠破了喜树的脸,两口子打成一团,还是婆婆来拉架,喜树才住了手。可自打芝麻来北京打工,这几年没少往家捎钱,芝麻一年回一趟家,发现喜树像是换了个人,望一眼芝麻,满脸上都是笑,再没跟芝麻动过一指头,也知道疼芝麻了,芝麻还真以为喜树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哩。可就这一台拖拉机,让芝麻的心凉了半截,原来喜树还是那个喜树、芝麻还是那个芝麻,日子还是那个日子,芝麻就是买彩票中上个几十万元大奖,这个家还是得由喜树说了算。
芝麻去洗碗,手下一哆嗦,打碎了一只盘子。李阿姨没说啥,芝麻心里别扭。她说李阿姨你扣我钱吧,损坏东西要赔。李阿姨说得了得了,你快点干完活儿,去我的屋里打电话吧。别忘了先拨17931啊。
芝麻洗净了手,就惶惶地往李阿姨的房间走。老家的电话号码早都在心里背得烂熟。其实,平常没事,芝麻不咋愿意给喜树打电话。村儿里的电话,哪有一家一个号码的,都是好几家串在一起,一拨通那个号码,同时有好几个人一块儿接,乱七八糟的响成一片,谁也听不清谁的。有一回,在外打工的砖头给他媳妇叶儿打电话,砖头说:叶儿,我想死你了。叶儿说:我也想着你哩。忽然耳边响起一片嘻嘻嘎嘎的坏笑,两人才想起那电话是有人听着的,叶儿吓得把话筒摔了就跑。那以后,砖头回村,走哪都有人冲他涎笑着说一句:我想死你了!弄得砖头讪讪的抬不起头来。芝麻记下这教训,每回给喜树打电话,一是一二是二,半句多余的话没有。其实,和喜树那样人,有啥话怕人听呢?芝麻问他:家里好吧?喜树答:都好。喜树问:你好吧?芝麻答:好着呢。芝麻想想又问:家里人都咋样啊?喜树答:还那样。芝麻就不知咋往下说了。这电话打着有啥意思,还白花钱。倒是燕儿有句话,好几年过去了,还让芝麻一想起来心里就乐得不行。那还是燕儿4岁那年,村儿里刚有几户人家安了电话,芝麻给那家打电话,让人家去喊喜树来听。喜树带着燕儿来了,让燕儿也听听芝麻的声音。芝麻对着话筒,长一声短一声喊着燕儿燕儿,燕儿抱着电话说:妈呀,我咋看不见你哩,你在哪儿猫着呢?那个傻丫头,真能把人笑死。
芝麻收起了嘴边的笑容,只听见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再拨一遍,还是嘟嘟个不停。也不知是线路繁忙,还是老家那几家人合用的电话,正有人在打着。芝麻等了一会儿,再拨,心慌慌的倒把号码拨错了;重又拨一遍,还是不通。她叹口气,只得把话筒放了回去。她想喜树咋就不给她来个电话呢,几千块的拖拉机他都敢买,可打个电话几块钱都舍不得花。这么一想,芝麻就有些气恼起来,她想还不如不给喜树打电话哩,看他以后咋跟她说!



6.河南天气预报



芝麻走到客厅里,见一家人正看足球。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新闻联播,天气预报也播完了。今天错过了天气预报,芝麻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刚想起该给甜甜洗脸洗脚了,只见丹妮对她招招手,把她叫到了厨房里。
丹妮说;跟你说了多少回,每天晚上剩下的饭菜都得倒掉,你怎么又留下了呢?尤其是蔬菜,隔夜就会产生有害物质,明白不?
芝麻有些不好意思,笑笑说:今天晚上的面条我没做好,剩下不少,看着怪可惜的,就想留着明天中午我吃。
丹妮说:你这人可真是的,又不是花你的钱,在我家,你吃剩的也不行,我就得让你改改这毛病。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农民了……行了行了,倒了吧啊。
说完她就走出了厨房。芝麻端起碗,掀开垃圾桶的盖子,刚要往下倒,手却停在那里。
甜甜的妈比芝麻小不了几岁,可芝麻常常觉得她和自己,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丹妮两口子的工资加起来,一个月万把块钱都有了,还总吵吵钱不够花。买下东西不合适,转手就送了人,芝麻看着都心疼。丹妮从小在城里长大,哪里会知道粮食的金贵。芝麻从打生下来,就像是为粮食在活。种地打粮,种地打粮,一年到头村里人惦记的就是这么点事儿。可年年不是天旱就是地涝,在芝麻10岁以前,生产队分下的粮食,从来也没有够吃的时候。她3岁那年,养牛的二大爷,将生产队的牛料填了一把在嘴里,就被村里的人活活打死了。李阿姨有时候对她开玩笑,说小郭你这人可有点笨,教会你一件事儿真费劲啊。芝麻在心里应着说,自己的脑袋是玉米面糊糊喂大的,能不笨么。芝麻只记得11岁那年,大概是1981年前后吧,生产队把地都分到各家各户了,全家人从早到晚在地里干活,巴望着能多打点儿粮食。那年年成也好,6月收小麦,晒场上的麦子流得像条河;秋收打下玉米,粒粒都像金豆豆。芝麻打小也没见过这么多的粮食,粮食堆在仓房里,冒尖冒尖顶到了房梁上,像座滑溜溜的小山。家里堆起了粮食,芝麻爹娘的脸上就堆起了笑容,笑得嘴都歪歪了。那些日子芝麻领着弟弟妹妹,成天在粮食堆上打滚儿闹玩儿,吃饭端起碗就坐在玉米堆上吃,晚上睡觉也不回屋,就躺在麦子堆上睡觉。晒干了的粮食上,有一股子太阳的香味儿,暖烘烘的、干爽爽的,吸一口就觉得肚子都饱了,呼一口又觉得肚子饿了;芝麻和弟弟妹妹在粮食堆上唱着跳着,脚丫子陷在粮堆里了,再蹦再跳,身子就钻进粮堆里了。满囤的粮食能当被子盖,比刚翻的土地还软和。等到芝麻的娘把他们一个个从粮堆里拽出来,芝麻的头发上、脖子里、鞋壳里,全都沾满了麦粒。有一粒麦子钻到了芝麻的肚脐眼里头,把芝麻弄得怪痒痒的……
李阿姨总说芝麻记性不好,可芝麻的脑子再不好,也清清楚楚地记得,生产队集体种粮那会儿,一年也就给芝麻一家分下三、四百斤小麦;可分了地之后,一家就能打下三、四千斤小麦,差有十倍多了。分地后的那几年,芝麻一家的日子最好过,春荒时候,再不用东家西家借粮,顿顿吃白薯干了,锅里三天两头有了冒热气的大白馒头。馒头就是比白薯干好吃,就连村东头的那个傻子坯头,你若给他馒头和白薯干两样东西选,他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抢了馒头就跑。刚出锅的白面馒头,咬一口那叫香啊,软乎乎的没留神就咽下了,可不像窝头那么拉嗓子。一个馒头吃完了,就跟没吃完似的,舌头上一天都留着甜味儿。芝麻进城后,在刘伯伯家吃过不少鸡鸭鱼肉,可芝麻觉得,这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除了馒头,还是馒头。
芝麻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啥从打嫁到喜树家,农村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粮食打再多,卖完了刨去成本,就管了自个儿家的几张嘴。打下粮食挣不下钱,花钱还得指着用粮食去换。那时芝麻生下赵刚,又奶孩子又下地干活,不吃饭咋顶得住。芝麻能吃,婆婆就不愿意了。芝麻端起碗出溜出溜喝粥,婆婆在一边叨叨说:磨不大,瞎咋呼呢。芝麻撇了碗不干了。不干了还能咋样?又过了几年,芝麻下了狠心走人,芝麻走了以后,家里的粮食松快不少,油盐酱醋都指着芝麻的口粮去换。
芝麻给甜甜洗完了让甜甜睡下,李阿姨从电视上抬起头问:你给喜树的电话打了没有?芝麻说打不通,不打了,他睡得早,我明儿再打吧。李阿姨说那你来看会儿电视吧,歇歇。芝麻说歇啥哩,又没下地干活,累不着。说着就打了个哈欠,却在电视机前站着不走。刘伯伯拿着遥控器在调台,说要看晚间新闻。屏幕上忽然就跳出来个天气预报,芝麻一下儿就精神多了。
芝麻这才明白,自己原来一直是在等着重播天气预报呢。芝麻也奇怪,李阿姨交待的那些家务事儿,一天总是记了这个忘了那个,可咋就忘不了这天气预报哩。芝麻在城里这些年,别的毛病没有,就落下个看天气预报的习性。说实在话,北京的天气有啥可惦记的呢,刮风下雨都在屋里呆着,下雪天有暖气,就是下雹子也砸不着她,芝麻看天气预报,不是瞎耽误功夫么?其实刘家的人都知道,芝麻压根儿不看北京的天气,芝麻看的是河南的天气。半个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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