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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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澜-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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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孩意识到气氛不对,便不再说下去了。
“我还说了什么?”阿拉问。
“你说对不起她,我姐哭了。”阿建说。
王姐哭了起来,阿拉有些坐不住,便索性站了起来,葡萄藤新伸出几条嫩嫩的须子,阿生摘几条送进嘴里,竟未尝到滋味。
终于一个女孩问,“明天,明天就要走吗?”
“嗯。”王姐答。    。
“为什么不多住几天?”
“只给了这么几天假。”阿拉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怨气,“他们还在加班,赶一批货。”
接下便没有人说话了,王姐又是哭。阿拉拉上阿建出来,转了一圈,阿建开了口:“姐夫,我姐很爱你的。……”
回来时,几个女孩都走了,王姐兀自在那里发呆,阿拉吻吻她的脸,“上屋里去。”
王姐慢慢站起来,随他进了屋。
“阿声,告诉我,”王姐忽然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哭吗?
“会的。”阿拉惑然看着她。
“失去的才会珍贵?”
“也许吧!”
“你失去了柏敏?”  ,
阿拉的眼神变得惊讶。
“没有,”王姐说得斩钉截铁,“她才是你的,我不配!”
 阿拉剧烈地抽了一下,再看她时,她已起身去烧饭了。
 时值中午,但太阳光并不算刺眼,阿拉呆呆地看了一半天太阳,直到王姐喊他吃饭,他才进了屋’。
他吃得不多,仅吃了些竹笋。王姐说:“怎么,不好吃?快吃,晚上咱们便回去。”
“我不想回去了。”
“怎么?”  
“我……不,这是不可以的。”
 王姐母亲和阿建疑惑地看着他。王姐淡淡—笑:“没什么,凡有本事的人,都有些神经质。”说完她吃了几口,拉阿拉走了出来。
沁人心脾的花香飘进了鼻孔,王姐心情好了许多。数日埋在心中的一句话吐了出来,她轻松了许多。不管怎么说,她终究爱过,可以看得出,母亲喜欢阿拉,姐妹们也羡慕她,她们对阿拉的评价是“帅、多情”。有经验的姐妹说“这种人错不了。—旦把他心拴住,万无一失。”王姐忽然发觉自己错了。让给柏敏?她确实心有不甘。她的心在隐隐做痛。“我什么都不要,除了鲜花和爱情”,她忽然想起这么一句诗,阿拉就在身边,也许永远在身边。透过那片痛楚,她看到阿拉心里毕竟有她,她欣慰于此,她再—次看着阿拉。
阿拉是个性格粗犷的北方汉子,却又秀气得像个南方女孩。他的眉毛弯而秀,眼睛清亮,不时眨一下,透出智慧的光芒,他的鼻子特别好看,好像那位明星?对,童安格。王姐在上中学时是一名执着的“追星族”成员,狂热地迷恋童安格。现在提起来,仍怦然心动。阿拉嘴唇红红的,显得他牙齿洁白如玉。
阿拉不说话,王姐知道他又在想柏敏。
在一片花圃里,沙地上排满了秋海棠叶子,不少已长出了小苗,叶背上扎了根。阿拉叹了口气:“落叶生根,何似于我?他不知道哪来的兴致,跟花农要了—一株,小心地捧回了家,栽在一个竹花盆里,要带回深圳。
晚上吃饭时,阿拉只是动动筷子便停下了,王姐的母亲很担心,逼着他吃了些。王姐整理了行李,叫了辆出租赶向码头。
“姐夫,春节你们能来吗?”阿建问。
“也许能吧,问你姐。”看得出,虽然阿拉一直冷淡,但他对阿建却很留恋。
王姐的母亲始终没有说话,船快要开时,她忽然说:“阿秀,你要照顾阿拉唤!”
 “妈,我会的。”
 “唤,年青人!”
 这几句便足够了,母爱的暖流顿时洋溢在阿拉心头,他忍不住哭了。
船渐渐加快,把泉州远远地抛在后头,阿拉手里提着他的秋海棠,久久地站着。
“外面风冷,进去吧!”王姐说。
阿拉随她进了房间。
不知何时,海上起了风,船开始颠簸。阿拉小时未坐过船,经不起摇晃,再加上他昨天刚浸过酒精的身体尚未复原,晚上也没吃多少东西,这时,不由得感到头晕得厉害。王姐扶他到床上躺下,仍旧头晕,后来呕了起来。王姐慌了,忙叫船上的医生过来,给阿拉打了针,才渐渐止了呕。他的脸白得吓人,王姐抱着他,直哭。
 阿拉软软的,在王姐怀里摇晃着,颠簸着,他只感到这世界有些模糊,他的灵魂在挣扎着要出窍,只有鼻息尚存,微弱的呼吸证明他尚还活着。他知道自己躺在王姐怀里,却又感觉她要离开,他想伸手抓住她,但连动的力气也没有。王姐俯在他的耳边叫了几声,方缓缓睁开了眼,已是中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伏在王姐怀里,紧紧靠着她,哭了起来。这时他才感到,王姐对他是多么重要。
风似乎停了,浪也似乎小了些,阿拉脸上渐渐泛起了红色,王姐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下午,又起下风,阿拉仍旧头晕,王姐仍旧哭。
又是一夜挣命,船到了广州。
天已亮从海洋上升起的曙光映着越秀山上的铁塔和木林,清新的、微甜的空气吹得阿拉清醒过来,也兴奋了许多,他执意步行去车站,虽然他走得东倒西歪。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过来帮他们提包。
街上光洁如镜,皮鞋敲打的声音特别清脆。骑楼下的商店密连,摆满了各式的亚热带水果。
—到车站,邓萍像一只跳跃的蝴蝶般飞了过来,后面跟了李子辉,大伟、二伟。阿拉给那提包的少年一些小费,便一起回了厂,由于是星期三,邓萍没能来。
许多人迎了过来,阿拉看看周围,似乎少了什么,终于,他问:“李子辉哥,阿水呢?”阿拉曾同李子辉闹过别扭,对她心怀芥蒂,但后来自己同地痞闹翻,几次都多亏了李子辉相助,才不致吃亏,这使他和李子辉要好起来,可要阿拉原谅他的过去,打心底喜欢他,阿拉总是心里疙疙瘩瘩,有些别扭。
“哦,他没来。”李子辉回答阿拉,“这些天他和二伟在一起,今天跟柏敏不知去了哪。”
“柏敏!”阿拉叹息地自语。
许先生走了过来,“阿声哪,这些天你不在,厂里乱了套,搁下了不少机器,你快来看看。噢,别了,休息吧。好好休息一下。
 阿拉跑到楼上车间,女孩都欢迎起来,有个女孩忽然大叫:“怎么瘦了,精神也不好?”
   
便有许多人笑了。
阿拉捉住那个女孩,把秋海棠递到她手里:“看好,死了我找你。”女孩提着跑了。
一会儿,阿拉又与女孩说笑打闹起来。有人指给他搁下的机器,他便一一地修,给吕红调机针时,偷偷摸了一下她的大腿,吕红脸上一红,笑了。
一会儿,阿拉觉得心烦起来,扔下了螺丝刀,跑到一号楼去找柏敏,恰好在。
柏敏正在低着头跑车,已经听见他的声音,她的手指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想是让机针扎了。
阿拉叫了半天,见柏敏没应,叹着气走了,柏敏却伏在案板上,无声地痛哭起来。
 
十七
    阿拉出来,便到王姐宿舍睡了。醒来时,阿水已然回来,站在阿拉跟前“嘻嘻”地笑,阿拉看看已经下班,便拉他回家,他却不肯,而让王姐去,后来竟举出例子:“像张孝泉大哥和吕红姐一样。”
    阿声和王姐相视一笑,阿拉给自行车充了气,带王姐回了自己的那间小屋子。
    屋里很潮,王姐打开电褥子,电是由阿拉买——个电瓶,从厂里充的,又去打些水,洗了一下,便上床睡觉。阿拉睡了一下午,似是不困。王姐没睡,今天又打着精神累了一天,早已睡着。阿拉翻来覆去,脑里一会是王姐,一会是柏敏,终睡不着,索性睁开眼看着王姐,方渐渐睡了。
 
    阿拉醒来,见王姐坐在沙发上梳头,白臂秀发,别有一种天然美态,阿拉侧着头,躺在床上盯着她。王姐一抬头见阿拉正傻呆呆地看,便娇嗔:“憾睡虫,现在才醒。”放下梳子,她端过来牛奶。
    “方才送牛奶的老太太来,打量着我,惊讶极了。”
    阿拉笑问:“她喊你什么?”
    “哦,记不得了,好像是太太。”王姐脸红了,
    阿拉冷冷一笑,把喝了几口的牛奶放在床头几上,又躺下了。王姐一把扯开毯子:“快起来,去晚了,人家笑话。”
    阿拉眯着眼睛,仍是不动。王姐使劲推着他,“快起来吧,中午再睡。”
    阿拉这才慢腾腾地起来,吃些饭,带王姐回到厂里。
    吕红中午过来说:“阿声,晚上到我那里去嘛。”
    “可这事万一让王蛆知道了我怎么交待?”阿拉有些色变,轻身就走。
    吕红一把拉住他:“就算可怜我吧。王姐那里我去说,
相信她一个女人能理解的。阿拉……”她的眼里盈满了泪水……
    中午饭时,王姐阴着脸和阿拉进了离厂不远的蛇餐店,正姐开了口:“阿拉,你和吕红那婊子睡过觉,是吗?”
    “你凭什么骂她婊子,他一直是很纯洁的。只是嫁了一个不喜欢的人。”
    王姐脸色剧变:“因此,你喜欢她,今晚要去陪她?”
    阿拉锁起了眉头,“谁说的?我又没答应,你想得太多。吕红怎么跟你说的?”
王蛆忽然举起手:“你说这只钻戒哪里来的?是不是她给
你的钱买的?”
  “是又怎么样?”阿拉“忽”地站了起,王姐对他的不信任使他特难受,“我讨厌你!”他喊。    …
    
王小燕特别害怕,毛毛给她的印象太恶劣,在那一刹那间她明白了什么叫男人,恐怖扎进她尚是幼小的心里。
    “这是为什么?”她哭着问那同样哭泣着的王蛆。
    “谁让我们是女人呢?”王姐的声音里只有怨恨。
    她更加地惶恐不安,双手捧着幼小的心躲闲着世界。又是周末她不想回家,缩在宿舍那个最黑暗的角落。
    “小燕。’有人在敲门,好像是阿拉。
    “你要干什么?”她喊,一手操起了竹竿,另一只手紧紧捂着那曾经受伤的部位。
    “你这是干什么?”阿拉趴在玻璃上惊讶地问,他扫了下她那奇怪的动作,“咦”了一声,更猛烈地敲门,“小燕,小燕,你怎么啦?”
    小燕慌慌张张地回顾一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可阿拉已经撞开门进来了。
    “怎么回事啊?”他大吼,目光投向她拼命捂住的地方,忽然脸色剧变,“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她浑身猛烈的抖着,早已怕得说不出话。
    突然,王姐发了疯般地冲了进来。“你不要逼她,我什么都告诉你I”她放声痛哭……
    阿拉愣住了,他不敢相信面前站的是王姐,他希望自己没有听见她的活,但她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耳里:
  “那天,小燕不舒服……”
  “不!”阿拉一声狂叫,歇斯底里的跳了起来,眼前一片昏暗,他跌跌撞撞冲了出来……
    风在挣命吹着,挟带着很重的水滴,是王姐的泪?是阿拉的泪?不,是阿拉的心在滴血,是他的脑浆接住了沉闷的一击,他要爆炸了,他向着天地吼一—我杀了你!报应!我肮脏!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瓶酒,转眼空了,他的眼睛瞪得血红,狞笑着,在大街上搜寻着死神。儿辆汽车擦车而过,摔下了司机的虚汗和最污秽的怒骂。终于他跌倒了…。”
    有人扶起他,他便歪歪斜斜地走,后来就趴在一条石凳上。
    他的浑身开始发热,心里的苦恼剧烈地翻腾,他真正明白厂王姐对他的重要,他后悔了,所有感觉又在后悔里颤抖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和疲乏。
他睡了过去。
 
十八
    他终于醒了过来,脑袋都像块木头,丝毫没了记忆,他四下打量着……
    田芬跪在榕树下那幽暗的荫里,散乱的头发遮住她的面孔,木呆呆地,期待着过往行人几个怜惜的钱币。她的面前摆着—只铁锈斑斑的小盒,行人偶尔扔下的硬币碰在盒上便发出极不规则“当啷”的音,她在没落。她哭了,不时抽泣一下,瘦弱的肩膀随抽泣颤动着。
    苦恼的,心碎的阿拉见此情景,晕住了,“这不是从前的我吗?”他想起自己曾经沿街乞讨的情景,顿时,起了侧隐之心,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放下二十元钱。
   “谢谢,谢谢先生!”
    先生?阿拉苦笑了,十六岁,尚未成年,只因走上了社会。便成了所谓的“先生”,那声音回响在耳边,蓦地,阿拉的心颤抖起,好热的口音啊!家乡人!不由地停下了脚步:“山东人人?”那小姑娘猛地抬起了头。阿拉吓了一跳:苍白的脸,灰垢满面,惊恐而又欣喜、噙着泪的睛睛,嘴唇动了几下,终于垂下了头。“嗯!”
    “天!”阿拉惊呼,心里一阵酸楚,鼻子也酸了起来,“怎么落到这个地步?”
“我从‘鱼蛋档’逃出来的。我要回家,他们让我挣钱,说钱够了就让我回家。”
“你跪在这里多少天了?”阿拉问。
“两个月了。”
“糟了!”阿拉心里暗道:“这‘他们’肯定指的是流氓团伙,今天恐怕带不走她。”
    他情急生智,去不远的街上叫了一辆车,想尽快地带田芬离开这里,可田芬信不过他,死活不肯上车,这时,便有七八个人过来了。
    “你小子勾引少女?”其中一个抓住阿拉领口说。
    “你看错人了!”阿拉怒视着他,抓住他的手腕,不卑不亢。真不知这次李子辉能不能赶到。
    这里,田芬忽然要跑,被一个抓了回来。
    另一个人趁阿拉不注意猛地一拳把他打倒在地,喊:“站起来!”阿拉站了起来,“嗖”,他又是一个扫腿,阿拉伸倒了。
“站起来I”阿拉站了起来。他没有还手。这是徒劳,也没有兴趣。
    一个打累了,另一个接着,再累了,第三个接着……待到第五个人上,出手最狠,专门往要命的地方踢,只一下,阿拉就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了。又一个人抓住他的后领,拽了起来,猛地—拳打在他的胸口上,阿拉早已承受不了,这一拳直打得他眼冒金星,喘不过气来,又一人既了起来,飞起一脚,踏在他的胸上。阿拉重重地摔在地上,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接着后背又挨了—脚,昏死过去……
    醒来,却是躺在医院,身边坐着一位美丽的姑娘。她见阿拉醒来,欣喜地说:“你终于醒了,我也该走了,过些天,我会找你的。”
    她走下,留下一股香水气息。
    不一会儿,就有人敲门,阿拉毫无气力地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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