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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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澜-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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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阿拉应声。
  这对,柏敏让樊玲来叫阿拉吃饭,阿拉没去。
  一会。几个外国人邀阿拉一起进餐,阿拉略一犹豫,看了看艳丽迷人的外国女孩,鬼使神差般答应了。
    吃过饭,阿拉慷慨大方地用信用卡付了款,方才告辞。外国女孩临别轻轻吻了阿拉一下,阿拉呆愣了半天方才醒悟过来,回去之时大赞西方少女迷人。邝妹撇撇嘴,不屑地哼了声。
    下午,幕容从长沙回来,见了阿拉自然格外高兴。初时有说有笑,后来说起那西方女孩来。阿拉沉默了许多,再后来干脆不开口了。柏敏生气,不好明着说他,只与慕容说:
    “人啊,整天在变,譬如说罢:自从邓小平提出改革开放,有几个人不受影响?人人讲市场,一毛钱的东西要价50元。天!这还不是小事,有那出类拔萃的,像是阿声,做了大经理,也不知哪里来了那么多心思,搞开了‘市场女人’!”
    她这话本是说阿拉的,慕容却以为她在讽刺自己,脸红了,拿出为阿拉买的礼物。匆匆告辞。
    第二天,阿桂从香港赶来给阿拉过生日。似乎热闹了许多,阿拉却少了神儿,邝妹拉他去歌厅,本来打算请些人,阿拉忽然又不同意,便算了。几个都是平常熟识的。到歌厅坐了,要了几杯咖啡。台上的小姐满倾感情地在唱一支粤语歌曲,阿拉低眉垂跟,一声不吭。
    阿桂看着他那样子,很关切地问:“阿声,你不好受?”
    “哪里,分明叫洋妞迷住了。”邝妹在一旁不无讽刺,忽然看见阿拉眼睛亮了许多,忙回头看了眼,原来台上换了外国姑娘,半裸着胸,风情万种。阿拉目光直视,散出贪婪的欲望,邝妹叫他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点歌时,阿拉现出无比的热情。跟一位五十多岁的广东佬较劲。初时,邝妹对阿拉鄙夷,后来,迁怒到广东佬头上,大叫:“你认识吗?这是我们经理阿声。”几个月来阿拉已是名声大噪。
    “阿声!”那广东佬过来亲热地拉着阿拉的手说:“我让了,我让了,多有得罪,尚希海涵。”
    那外国小姐唱了阿拉点的歌《我心永恒》过来在阿拉身边坐了。登时香气扑鼻。半裸的胸,扭动的身子,突显的曲线凝满了诱惑,阿拉坐立不安。邓萍和慕容对阿拉生气。干脆两个提前走了,其他女孩也纷纷告辞,最后只剩柏敏一个人在看阿拉演戏。
   初时,阿拉只是喝酒,后来借着酒意,在那女孩光滑的肩上摸了一摸。女孩“咯咯”一笑,使他吓了一跳,他掏出一把美元给那女孩。柏敏一惊,刚要说话,见阿拉往这看了一眼,竟是忍了。挨到天黑,阿拉吩咐柏敏先回去,柏敏此时伤心如焚,抹着泪起身,阿拉只作不见。
    哪知,过不多久,那许多离开的女孩又回来了,后而跟着满面流涕的柏敏。原来她们都在外面等阿拉,见柏敏一个人哭着出来,便明白怎么同事,怒气扑外地回来了,邝妹大骂:
    “阿声,你臭不要脸的,你要跟婊子上床吗?”
    歌厅的人都骇然一惊。齐转头把目光投向面红耳赤的阿拉,登时,议论声“嗡嗡”大起。
    “你回去。”阿桂低声喝斥,她已愤怒得不能自已。”你别让我杀人。”
    这活似乎很有效,阿拉看了一会那外国女孩终起身告了辞,临末把身上所有的钱给了那女孩。经理陪着笑把这一行人送上车。
    阿拉显然受了惊。缩在座里四下看了一会儿,不敢出声,慕容不忍,安慰他几句,他却哭了,几个人又埋怨阿桂。
车进厂里,楼上楼下灯火通明,在准备为阿拉过生日,吕红还特意嘱咐了放一下午假(只要阿拉在,她的权力就特别大)。大家又准备节目,一来,年底了,过一次联欢,二来,可在上司面前表现一下自己。
    阿拉一下车,欢腾四起,“祝您生门快乐!”在说笑声里,他呆呆地上了楼,脸色苍白得很,脑里一片混乱,下面的一概不知,聚会开到一半,他便坐在那里睡着了。
     
二十三
    按照 “鸿达”的老惯例,厂里第二天评工作,放假,阿拉没有参加。面面相觑的工人对着面色呆板、神不守舍的几个女上司——慕容、邓萍、邝妹,鼓掌声很少,会议匆匆结束,发下奖金,便宣布放了年假。
    阿拉躺在屋里没有出来,他不愿见任何人。翻出那个日记本,还有最后几页,倾注了感情地写:
    在很久的时日里,我也曾后悔,就像一个无知的人在童年、青年的时光从眼前痛苦地滑过之后饮下了自己流出的、浸渍着酸涩、无奈、忧伤的泪水。终于一日发现自己长大了,于是离开父母的抚摸和怜爱,去找寻自己温情的伙伴。
    当阳光下再柔媚,当生活不再含情脉脉。当我爱的人要离开我。我辗转反侧,夜不成寐。扯过往日的欢乐与欣喜。撕得粉碎、粉碎,填充在自己已是空虚的心间,于是惆怅,于是迷茫,于是抹去泪水又盈满泪水。
    当世界轻声说“这不可能”,当代的心警告我“现实些”,我恐怖、胆怯、哀愁、彷徨,抬起手,妄图与年青的身体告别,可是我哪里能想象母亲哀伤的目光。哭过之后。抛却了这幼稚的念头,用—次次的伤心,在脸上雕出成熟的棱角。
    …………
    当我在成熟上再成热些,在伤痛直到麻木的时候;当有了我爱的并爱我的清纯如水,一双眸子清亮如诗的女孩;当真正不在母亲面前哭泣的时候;当我的理想变为现实的时候;当我做了爸爸的时候;当母亲白发鬓鬓的时候;当那美丽的女孩失去迷人气息的时候;当孩子们长大的时候;或许,这些轻轻地荡开了,如同一个小小涟漪儿,它的分量或许只和父亲的一声责备,母亲的一声叹息在心上留下的痕迹等同。
    …………
    拥护着无限眷恋的青春我们必须抛却——在不得不抛却的时候,否则,它留给我们的只有叹息、后悔,与青春告别,是一种残酷,是一种欣慰,是一种心的失落,是一种爱的承诺,是父亲最后一次叮嘱,是母亲最后一次抚摸,足与心爱的人临别一次足以窒息的长吻,是两人世界里温柔的倾心诉说。
    我们的阿拉是怕火的,他却喜欢用火烤肉吃;我们的阿拉是怕水的,他却能在水上驰骋;我们的阿拉是怕人的,可人一旦激怒他。他会奋起,扼住人喉咙。我们的阿拉是勇敢的,他敢于拼搏,他易怒,他能正视困难。然而,我们的阿拉又是脆弱的,他喜欢女人,他多情,他没有“厚黑”学中所需要的知识。
    我们的阿拉只是个孩子,他刚刚开始尝试,尝试初升的初阳,尝试疯狂的奔跑,尝试如火如荼的激昂。在一个温暖的天,他尝试交友,在一个阴晦的天,他尝试发泄;在一个邪恶的天,他尝试刺激;在一个积满泪水的天,他尝试离开父母……
    高大茂密的榕树伴着他的尝试,悠悠的乡土情挽着他的尝试,浑浊的慈母泪浸渍着他的尝试。浓浓的朋友情拥抱着他的尝试……
    泪水酝酿着他的尝试的甘甜,他搏起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尝试他的人生,尝试他的命运。
 
 

 
 
还 乡
   

    柏敏她们一个劲地埋怨阿桂,会后也不许她去见阿拉,阿桂满腹怨气地回了香港。柏敏过去看阿拉,却见他缩在沙发里睡着,不忍叫醒他。
    天黑时,阿拉醒来,柏敏已送邝妹、慕容、邓萍她们走了。
吕红随张孝泉回家过年,临走时过来与阿拉告别,吕红看上去很是愁惘,张孝泉近来一直与她吵架,他爱吕红.对吕红与阿拉没日没夜地厮混看不下去,因而生出许多脾气。柏敏说阿拉正在睡觉,吩咐樊玲开车送他们去车站,阿拉已醒听见他们的谈话,因怕麻烦,也没出来招呼,和衣坐着,心里别别扭扭,只是感到窝囊。
    柏敏过一会进来,同他说话,他也不搭理,只是闷坐着。柏敏气恼他又在想那洋女孩,便也不理他,自己上楼去整理行李,明天回去。哪知,她刚打开衣柜准备拿几件回家换用的衣服,忽然听见刚才哄着秋儿睡觉的筱翠在客厅里一声尖叫,柏敏心里“格登”一下,连忙下楼,却见阿拉正把筱翠逼在屋角.胡乱地扯她的衣服,眼光似是喝醉一般的散乱,筱翠一见柏敏,脸上现出羞赧之色,叹道“柏姐,你快过来救我,他怎么会这样呢?”
    柏敏过去拉阿拉坐在沙发上,也不怎么说他,只是气愤。筱翠连忙穿好衣服出去了。柏敏靠在阿拉肩上哭了一会,起身为他调一些荔枝蜜,又拿些点心让他吃。
    阿拉呆立一会,站起身往外走,柏敏叫住他,“这么晚了,你上哪?”
    “吕红那里。”
    “不用了,她今天回去过年了,来向你告别过。”
    “哦,对。”阿拉拍拍额头,醒悟似的说。
    “你喝蜜吧,这是于妈送来的。”
    柏敏把杯子递过来,阿拉接过,沉默一会又放下了,说:“我必须出去一趟。”说得很坚决。
    “是不是去歌厅?为了那个洋女孩?”柏敏期期艾艾地问,泪水不自觉来了。阿拉不忍看她,把脸别过一边。
    “阿拉,你听我的话,不要去。她说不定有性病……”
    “你才有病呢!”阿拉忽然焦躁起来,瞪着眼咆哮,转身又往外走,柏敏失望无助,大哭起来。
    筱翠听见柏敏哭声,大着胆跑过来拦住阿拉:“少爷,瞧柏敏姐都哭了,你听她一回话,好吗?”
    “这不管你的事,你不要惹我心烦。”
    “可你知道柏敏姐为你付出的代价有多大吗?一个女人所能给予的,她什么没给你?你应珍惜柏姐的感情……”她的胆大得她自己也害怕起来,这话一旦让阿四听见,她死定了。“
    “可……”阿拉竞无言以对。
    筱翠见自己的话有些效,又怕再说也没用,便说:“我陪你去吧。”她忽然知道了,她在阿拉面前是个女人,而阿拉是男人,真正的男人,男人绝不会怪罪女人的,无论她做了什么。
    路灯发出白腻的光,带着一种芳馨,如同诗梦般的世界,蔚蓝的天空俯拥下的深圳显得恬然,忧雅。我们一时鬼迷心窍的阿拉走在这片恬然的洁净里恍惚找回一丝感觉,他意识到自己的荒谬性和伤害了柏敏心的错误性,他侧过头看看走在身边的筱翠。筱翠很严肃,“回去吧!”这话在喉头翻滚却吐不出。
    一辆小轿车无声地驶了过来,慢慢停下了,樊玲跳下车:
“果然是你们俩,我隔老远就知道,上车吧。”
    筱翠看了一眼阿拉,阿拉自动上了车。
    “怎么,你们俩半夜出来,romantic?”樊玲半开玩笑,筱翠隔着阿拉推了樊玲一把,樊玲仍是不觉,“筱翠你真能耐,没想到少爷会迷上你。阿桂姑娘若是知道了,哼,她非‘嘣’了你不可。你知道,阿桂姑娘早就迷上了我们少爷,这次特地从香港赶来与他幽会,哪知,被柏敏姐和邝妹他们看得严严实实,摸—把都不成,临走我去送她,还哭了一场,你想,她那样的女人,吃东西专吃那活蹦乱跳的猴儿的鲜脑(某些地方的一道菜,将活猴固定在铁架上,剖开脑膛舀鲜脑汁吃,这时每舀一下,猴尖鸣不已,场景极惨),杀人不带眨眼的,都哭了,唉,我都为她伤心呢!……”樊玲还在喋喋不休,筱翠终打断她:
“得,你怎么这般不识趣,少爷今天烦得很。”
    樊玲一惊,看一眼阿拉,不敢再说下去了。
    “你以前不爱说话。现在怎么了?”小翠数落樊玲,她却又想起自己,她俩怎么啦?
    “你让她说,干什么,你?”阿声横了一眼筱翠。
    樊玲却再也不肯说了。
他们回来时,柏敏仍是大哭,秋儿也在内屋啼哭不止,看来又尿下了,樊玲过去给他换尿布,筱翠随后也去了,柏敏看见阿拉进来,含泪惊喜地问:“怎么,你没去?”
    “咱们明天回去过年,我爱你。”
    “我也爱你。”柏敏哭着抱住阿拉,把满脸的泪抹在他洁白的西装上。
 

    东方微现一抹惨淡的绯红,阿拉他们早已回到鼎湖柏敏的家了,他们一夜没睡。柏敏想带樊玲、筱翠一起来,可她俩不愿意。秋儿在柏敏怀里睡得很甜。
    柏敏父母已起床了,阿拉按了两下喇叭,他们便迎了出来,嘴里说着:“怎么今天才回来?”笑容在这一刹那为迷惑、惊讶所凝固——柏敏怀里的秋儿,迷惑在脸上表现为一种呆滞。
    “妈——”柏敏撒娇般地喊。
    “噢,快进来,阿声,快进屋。”柏敏母亲慌慌张张地说,伸手从柏敏怀里接过秋儿。
    “怎么今天才回来?”柏敏父亲已明白怎么回事,为消除这种气氛,随便地问了一句。
    “啊,昨天我们有些事耽搁了。”阿拉确实有些反应不过来,进了屋接过柏敏父亲递过的竹凳,说。
    “这孩子到底怎么来的,阿惠?”柏敏母亲急着问女儿。
    阿拉尴尬地笑。
    “当然是我生的。”柏敏满不在乎。
    “是阿声的?”柏敏父亲也问。
    “哎哟,这个可麻烦了!现在计划生育这么紧,弄不好要诛连九族的。”柏敏母亲说,“那阿曼刚结婚就流了产,现在上边查得可紧了。阿贞家也被罚4000多块!你阿爸是村干部……”
    “你喊什么!”柏敏父亲瞪了她一眼,抱过秋儿,“瞧,多好的孩子。多像阿声!”
    “阿妈,秋儿有户口,光明正大,你不用操心,阿声想得可周到了。”柏敏说。
    “怎么,你们给他落下了户口!”柏敏父亲惊喜地问。
    “嗯。”柏敏点头答应,“我们还有证明呢。”
    “哦,”柏敏母亲舒了一口气,“可吓死我了。”过一会儿,她又说,“可咱不能不防着点,要是‘计生办’的人查下来怎么办?给他们送点礼吧。”
    “不用那么麻烦吧。”阿拉素来讨厌这一套。
    柏敏母亲还是送了礼,结果也没什么事。
    柏敏父亲又主张给他俩结婚:“总得让亲戚朋友知道这么回事。”结果,便请了许多人,喝些酒。有人见过秋儿,也只是夸奖。
    一切事情都很勿忙,阿拉只是昏昏沉沉的,柏敏父亲说他身子骨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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