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了三四天之后,温璧潇发现,卓紫月每天下午都会带着孩子来这里玩很久,于是,在慎重考虑后,他选择在这里和她见面。
两岁的烈焰,精力十分旺盛,刚学会走路没多久,还很不稳当,不时就会因为走的太快而跌倒,卓紫月一路跟着儿子,和他在花间穿梭追逐嬉闹。
玩了一会儿,小烈焰累了,搂着卓紫月的大腿,一步也不走了。卓紫月抱起儿子,一边轻拍着他的小屁股哄他睡觉,一边朝花园中的那颗大榕树下走去,榕树下有一张藤木制成的长椅,是她特地要人放在那里的,以供她休息之用。
抱着熟睡的儿子,卓紫月坐在长椅上,怔怔的盯着儿子漂亮的小脸发呆。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的神志才是完全正常的。
这个时候,她会想很多事情,想很久之前,和温璧潇的那些短暂的快乐时光,想自己对他的怨恨,甚至想,现在的他怎么样呢?是不是已经彻底忘记自己了呢?也是,他应该已经完全从自己带给他的阴影中走出了,完全恢复他以往平静的生活了吧。
没有了自己,他只会过的越来越好,现在应该也已经成家了吧,说不定也已经做了父亲了呢!她应该为他高兴才对,怎么可以因为想到他的幸福生活而心中闷痛呢?为什么过了三年,她还是无法忘记他呢?甚至,随着时间,她对他的怨恨慢慢的淡了,变成只剩下了思念。
这三年来,烈风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把她的感受放在了第一位。她有时候也想,还是原谅他算了,就跟他这么过下去吧!可是,她又不甘心,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怎么会跟温璧潇走到这一步呢?所以,她还是要继续折磨他。
温璧潇站在榕树上,透过浓密的枝桠和树叶,看着下面坐在长椅上的卓紫月,他的心在颤抖,手也在颤抖,好想好想立即就这么下去,站在她面前,问问她现在是不是很幸福?问问她心里还有没有他了?
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他真的很怕,如果她告诉他,她很难幸福,那么,他要怎么办呢?如果她说她已经忘记他了,让他不要再打扰她的话,他要怎么办呢?他该如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呢?
想了很久,温璧潇终于开始慢慢的往树下挪着,当他慢慢的下到大榕树最底层的分叉时,他颤抖着手,轻轻摘下了一片树叶,然后,缓缓的向下丢去。
树叶被他用巧劲,正好飘落在卓紫月的脚下。卓紫月没有理会,依旧还在发呆。
温璧潇又丢,不断的丢,直到卓紫月的脚前已经有了十几片树叶后,卓紫月才微微仰头,向树上看了一眼,心中奇怪,今天的树叶怎么这么奇怪,一直往自己的脚前落,还都落得是同一个地方。
随后,一张白纸缓缓的飘下来,落在了那堆树叶的上面。卓紫月随手捡起白纸,当她的眼睛看到白纸上的东西时,她震惊的几乎差点将怀中的孩子摔到地上。
白纸上,画着两个奇怪的人像,头大大的,身子好小,那是出自她手的QQ画像,是她亲手画的,温璧潇和自己的QQ版画像,曾托温诗雨送给温璧潇的,为什么在这里出现了呢?难道……
树上的温璧潇将那张他一直珍藏在怀中的画像丢下去之后,眼睛就没眨过,紧盯着树下的卓紫月的身形,他的心也似乎停止了跳动,屏着气等待着。
卓紫月终于慢慢的仰头,望着树上,她抱着孩子的手不断的颤抖着,连带着她的身子也是颤抖的。她的眼中氤氲着朦胧雾气,以至于并没有一眼就看到温璧潇,而是,在仔细的找了一遍之后,才发现站在树上的那个她以为永远也不会再看到的人。
温璧潇从树上跳了下来,站在卓紫月的面前,近距离的仔细的看着她,他的眼中也渐渐湿润起来。
三年未见,她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皮肤微微晒黑了点,呈健康的蜜色,而不是之前的细白如瓷。温璧潇颤抖的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卓紫月的脸。
卓紫月双眼痴痴凝望着眼前的人,他为什么在这里出现了呢?难道是自己不小心睡着了,所以做了一场梦吗?
在温璧潇的手抚上卓紫月的脸时,卓紫月终于颤抖着开口问道:“潇……是你吗?我……在做梦吗?”然后,她眼中的泪终于滚了下来,滴在怀中儿子熟睡的小脸上。
“傻瓜,怎么会是梦呢?我……找了三年,终于找到你了!”温璧潇上前,轻轻拥着卓紫月,两个人的身子都是微微颤抖的,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激烈的心跳。
“让我看看你,好好看看你!”卓紫月轻轻推开温璧潇,双眼痴痴的望着温璧潇,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脸。
温璧潇的心终于完全放下了,看来卓紫月并没有彻底忘记他,他看得出来,她还是爱他的,这就足够了,分别了三年,他也需要好好的看看她。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盯着彼此,一眨不眨的看着。
第四章——再也不放手
卓紫月蓦然伸手抚向温璧潇的鬓角。颤声尖叫:“潇……你你……你的头发?”
平静被打破,随着卓紫月的尖叫,在她怀中熟睡的孩子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温璧潇立即飞身跃上树,卓紫月看了一眼树上的人影,然后,低头拍着怀中哭闹的孩子。
只是因为她的心不在焉,孩子似乎也感受到母亲起伏不定的心情,哭闹了几声后,睁开了眼睛,随后,微微皱着眉,不解的看着母亲。
“娘,不哭,焰儿乖!”孩子奶声奶气的说着, 然后伸出小手,擦着母亲脸上的泪珠。
卓紫月急忙绽开笑脸,道:“乖焰儿,娘没有哭,那是树上的露珠掉下来了!”
小烈焰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看了看头顶的榕树,又看了看母亲。突然笑起来:“娘笨,现在,现在没有露珠啦!”说完,小手指了指天边灿烂的晚霞。
卓紫月尴尬的笑了下,连声道:“焰儿好聪明,是娘太笨了!乖焰儿,你帮娘摘一朵最漂亮的太阳花好不好?”
小烈焰因为母亲的夸奖,双眼晶亮,咧开笑:“嗯,好!”说完,就从卓紫月的怀中爬下来,跌跌撞撞的往远处奔去。
树上的温璧潇望着远去的孩子,长叹一声:“孩子……好可爱!”
卓紫月仰天,盯着坐在树干上的温璧潇,继续刚才的问题:“你……你的头发?”
温璧潇低头,温柔的凝望着树下的卓紫月,摸了摸自己的鬓角,笑道:“那是,对我的惩罚!”
卓紫月呆了下,随即黯然的低头,闷声问:“你……这些年过的好吗?”
温璧潇略呆了呆,反问道:“你呢?幸福吗?”
卓紫月抬头望了一眼温璧潇,随即又低头,然后慢慢的走到榕树的树干前,背倚着树干,轻叹了一声:“幸福是什么呢?我不知道!曾经我以为和你在一起,很幸福。很希望可以永远那么下去,可是,现在看来,那只是一个梦而已!我本不该介入你的生活的,介入后,只能让我们都痛苦不堪!”
温璧潇忍不住闭了闭眼,强忍住心中的刺痛,他颤声反驳道:“难道,你认为我们的过去都是错误的吗?你后悔吗?后悔和我相识,相爱吗?”
树下的卓紫月,背倚着树干,紧闭着眼,从眼缝中不断沁出泪珠来,她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然后,才缓缓道:“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当年在我的茶中下药的人是烈风,就是现在的赤摩王。我一直是他用来离间你和圣天瑜的工具,可是,我们都不知道。还好,最后,你选择放弃我了。要不,真要如他所愿,你和圣天瑜势成水火,那么,我的罪孽就更深重了。还好,你放弃了!”
温璧潇身子一震,几乎从树上滑下去,他努力控制自己,却还是难忍气愤,颤声道:“这就是你躲避我的理由吗?就因为这样,你就要否定我们之间的一切吗?为什么嫁给他。?难道是因为不想我和圣天瑜起争执,所以,宁愿远走他乡,彻底消失在我眼前吗?”
卓紫月双手紧紧的抓着树干,忍不住哽咽道:“我哪有避开你?我开始根本就不知道,我和烈风在小树林外面,看到你和圣天瑜有说有笑,两个人突然之间和好如初了,一时气愤,就离开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 我想找你问明白,可是,你们却都走了!我追到盛京,你却去替皇上守卫边疆去了,你……你叫我怎么办呢?我也是有自尊的,既然你已经如此明显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我又何必去自取其辱呢!”
“不……不是的……怎么会是这样呢?”树上的温璧潇双手紧抓着树干,支撑着自己虚弱的身子。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之间竟是这么错开的。“我……我和圣天瑜和好如初,是因为他诚心悔改了,我们在小树林等了七天,寻遍了所有从盛京到小树林的路途,还有周围的山上,可是却没见你的丝毫踪影。一起离开,是因为我想回盛京,从帮你离开皇宫的人那里追寻线索,我从来就没放弃过找你!这三年来,我几乎翻遍了圣域,一直就没间断寻找你,我怎么会放弃你呢?你为什么会以为我会放弃你呢?难道在你心里,我的感情就这么廉价吗?这么不值得信赖吗?”
“我……”卓紫月张了张嘴,还是没把自己当初濒死的身体状况说出来,她只是不断的摇着头,不断的哭着,她什么也不想说了,不管如何,他们之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又如何能回到从前呢?
“小月儿,你……你爱我的,对吧!”温璧潇颤声问。他屏着呼吸等待着, 只要卓紫月回答是,他就立即带着她离开这里,从此再不分离。
卓紫月呆了下,仰头望着树上的温璧潇,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她一直望着他,清楚的看到他眼中急迫的等待,和隐藏在眼眸深处的患得患失,她低下头,叹道:“爱又能如何呢?我们终究是无法回到过去了!只要你以后过的幸福就好了。我们就这样吧!”
“你让我如何幸福呢?没有你之后,你要我怎么幸福呢?”温璧潇终于忍不住,从树上跳了下来,抱着卓紫月,又跃回树上,然后,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忍不住心酸道,“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我不断的寻找你,如果一直找不到你,我会穷一生去找你。现在,你却叫我自己一个人去幸福,你告诉我,我要如何幸福呢?”
卓紫月默默流泪,不知该说什么。
“我知道我错了很多次,我不该一直不顾你的感受的,那次,诗雨泄露了我们的计划,圣天瑜抓了温家所有人逼我,要我带他去找你。我……我的头发是……是在那时候白的!我真的很痛苦,我不想放弃你的,从来就不想,可是,我没法眼睁睁看着一百多的人命就在我眼前,被圣天瑜一一杀死,所以,我……”
“别说了,我一直知道你有苦衷!”卓紫月仰着脸,伸手轻柔的抚摸着温璧潇的鬓角,她的心慢慢的动摇了,她一直知道自己爱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做出如此的决定,绝不为过,他本就是个很善良的人。想到他曾经的痛苦煎熬,卓紫月心中一阵闷痛,忍不住手臂环抱着他的腰。
“我本来打算,等他找到你。放了我家中的人之后,就去重新带你出来,然后,再杀了他,以绝后患的,可是,却没找到你,而他也最终后悔了!所以,就放过他了!”温璧潇继续解释当年的误会。然后,他感觉到卓紫月身子颤抖了下,“怎么了?”
“没什么!我……我是在兴庆,你不曾杀了圣天瑜,兴庆因为我的没出现,你们没有自相残杀!”卓紫月心中感慨,然后,将烈风的身世告诉了温璧潇。
温璧潇听后,出神了很久,然后,长叹了一声,道:“这件事,我也知道。烈风他恐怕不知道,自从一百多年的那次大屠杀之后,没过多久,宣阳帝就暴病而死了。外界只知道他是暴病而死的,其实,是当时的太子觉得父亲太过残暴,所以,逼宫要父亲退位,然后,宣阳帝在被儿子夺得皇位后,一气之下,自杀了。太子登位之后,深觉自己的父亲做的太过分了,于是四处寻找烈家后嗣,希望能弥补,可是,却找不到一个。所以,他就教导自己的儿子,以后要善待臣民,切不可再作出满门抄斩的事情。这也是,后来的文政帝没有杀死萧家人的原因。”
“可是,烈风不知道!如果不是,他后来对我存了心思,故意将我骗到了苍鹭山上,不想我和你重新聚合,恐怕,他的计划就真的实现了!那时,我就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了!”卓紫月忍不住唏嘘道。
“小月儿,我知道你还爱我!你……还愿意跟我走吗?”温璧潇忍耐了很久,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我……”卓紫月心中颤抖了下,然后,眼中又涌出泪来,“我……对不起你,后来,找不到你之后,烈风怕我寻死,所以……所以就又给我茶中下药,我……和他,……后来就生下了焰儿,我……我……”
温璧潇轻柔的抹去卓紫月脸上不断涌出泪,他柔声道:“我不在意,我什么都不在意,只要你好就行了。记得吗?我以前也这么告诉过你,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所以,不要怪自己了。只要你说,你还爱我,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从此之后,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卓紫月痴痴的凝望着温璧潇眼中的深情,她张了张口,嗫嚅道:“我……”
“娘,娘,你看,花花!”远处,小烈焰手中捧着一大捧太阳花,正在往这边跌跌撞撞的跑来。
卓紫月急忙推开温璧潇,跳下树,迎向儿子。
树上的温璧潇心中突然起了不安的感觉,他知道卓紫月还爱着自己,可是,那个孩子呢?她舍得下吗?
第五章——相约离开
卓紫月搂过儿子。将儿子抱在怀里,慢慢的往榕树下的长椅走来。小烈焰忙着将手中的花儿插在母亲的头上,他小小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晶亮的黑眸中满是对母亲的依恋之情。
卓紫月不断抚摸着儿子柔顺的黑发,抚摸着他精致可爱的眉眼,抚摸着他小小的身子,她脸上依旧还是慈爱的笑容,只是,心中早已苦涩不堪。趁着儿子没发觉,她仰头望了一眼隐藏在树上的温璧潇,却对上他满是深情包容的眼眸,他的眼中赤luo裸的向她表达一切尊重她的决定的意思。
但是,她却从他眼中发现了他深埋在心里的悲伤和绝望,他似乎已经做好了被她放弃的准备。心中一阵绞痛,那样脆弱的眼神是她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