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张心心把剑拔出来了,他却没有找到出剑的机会。
张心心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慢,很小心,但她的每一寸肌肉都摆在最合适的位置。如果胡三刀拔剑,只怕张心心会抢先刺出。他请张心心先拔剑,本意是等待张心心陷入自己布好的陷阱,但现在,他自己却陷了进去。因为张心心先拔剑了,而他还没有碰到自己的剑柄。在整个拔剑的过程中,张心心没有犯任何错误,哪怕是最细微的错误,那么,能够先出剑的一定是张心心,而不是他胡三刀。
这可不是他所了解的张心心。如果以现在张心心的水平,他的爱徒刘青云绝对在张心心手下走不过三招,更谈不上把张心心刺成重伤。
他知道自己错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错。因为他实在料不到,被张心心一剑穿心的白猿教徒弟的水平比他强太多了。虽然白猿师傅最后是被张心心徒弟一剑穿心的,但这个徒弟的确出徒了。而且远胜她的白猿师傅。
张心心手腕轻轻一动,剑尖指向胡三刀。“请拔剑。”张心心也同样客气。
胡三刀的冷汗顺着脖子往下淌。
张心心不但拔出了剑,而且已经布好了攻击的阵势。她的剑在空中只轻轻动了几寸,但这几寸却无比凶险,如果她的剑在空中稍有偏差,胡三刀都会趁机立刻拔剑。
所以张心心的剑一点偏差都没有的摆在攻击位置。
现在胡三刀的全身都在张心心剑的笼罩之下。胡三刀不敢乱动,只要他一动,任何一个破绽被张心心抓住,他都会立毙当场。但他又不敢不动。如果不动,张心心会继续慢慢向前逼近,直到他来不及反应的距离再发起攻击。
所以他只能站在那里冒冷汗。
他不动,有人先动了。
欧阳立先动了。
欧阳立武功差,但那是他潜心医术而只把武术当成一个副业导致的,不是因为他智商差。现在的局面,即使他武功再差也看得出,这两个人已经随时准备拼命,正在全神贯注的戒备着对方。
趁着现在逃跑吗?
都说了,欧阳立智商不差。他不会笨到现在逃跑的程度。如果现在逃跑,只不过是把痛苦的时间延长了几天,等到张心心再找到他时,他这条命仍然不是自己的。
所以他决定从背后袭击张心心。
无论那个胡三刀的武功怎么样,至少,现在张心心的注意力不在他欧阳立身上。哪怕他只是干扰了一下张心心的注意力,胡三刀也可以趁机出手。两人合力,总可以打得过张心心了。
高手和庸手的差别就在这里。高手算的是水平,庸手算的是人数。
欧阳立双手成爪,向张心心后心猛抓过去。
胡三刀也出手了。他手一扬,两粒铁莲子击在小巷的墙壁上。
铁莲子在墙壁上一弹,绕到张心心身后,正中欧阳立双臂,欧阳立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他双臂的骨头都被铁莲子打断了。
看来那半丛接骨花易夫人是无福享受了,不给钱公子用上也要给欧阳立用上了。
张心心暗叫可惜。
她并不在乎欧阳立背后的偷袭,她已经做好攻击准备,胡三刀的全身都在她长剑的攻击范围内,只要她向前一冲攻击胡三刀,欧阳立的偷袭就化解了,在当前的情形下,她有足够的信心可以保证胡三刀挡不了她一击。杀掉胡三刀,欧阳立就不在话下。
但现在胡三刀却出手解救她,这样一来让她无法趁机下手,只能眼看着胡三刀铁莲子一击出手就立刻放在剑柄上。
毕竟她现在不再是杀手了,她的心也没有那么冷酷,不会再不择手段的杀掉对方。虽然明知胡三刀这一下其实是借机摆脱困境,但她仍无法趁着胡三刀解救自己的机会下手杀他。
胡三刀赌的就是这个。他心里其实也深恨张心心背后这个男人。这不是帮自己,是害自己。如果这男人不出手,张心心可能还会再等一等,寻找最有利的机会,但现在这一出手,逼着张心心立刻发起攻击,自己的这条命只怕就交待了。所以胡三刀一点也没客气,直接把这混球的双臂打折。他也知道这一赌十分危险,如果张心心趁机出手,他一点的机会都没有,但他赌的是高手不会个个和他的宝贝徒弟一个样儿,毕竟还是有道德感的人多,他希望张心心是大多数中的一员。
还好,他赌对了。
现在他已经摆脱了困境,他的手已经握在剑柄上,身体也摆好了姿势,至少和张心心已经重新回到互不相下的局面上。
两人静静的对立了片刻。
胡三刀摇了摇头:“我打不赢你。”
“但你也不会输。”张心心回答。
胡三刀的手慢慢放下:“我已经输了一回。”他转身,慢慢走开。地面的青砖上留下两个半寸深的脚印。
张心心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连胸口都是汗水。
她背起手,并不去看欧阳立,冷冷的说:“下次再想偷袭我之前,你最好想清楚,我是一个杀手。”
欧阳立的额头冒着汗,他咬紧牙关一点点蹭着墙站起来。他的双臂痛的厉害。
“我们现在要做三件事,”张心心好象在给下属布置工作,“第一,拿回接骨花,第二,去你的家里找点东西把你的胳膊治一下,第三,今天天黑之前我们必须到城外的一个山谷里给一个女人治伤。”
至少前两件事都打了折扣。接骨花没有全部拿回来,因为已经有一些被用在钱公子的腿上了。但钱公子只怕不但七天之内好不了,七十天内能好都是走了大运。因为直到张心心把钱公子的双腿都狠狠的抻了一回,钱老爷和钱公子才肯交出接骨花。第二件事,欧阳立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让刚刚被打折的双臂完好如初,只能双臂敷上药物,再打上夹板,带上他自己配的接骨汤他是一点也不指望用接骨花了。
接下来的三天对夜魈、对张心心、对易夫人、对欧阳立都是巨大的折磨。
夜魈和张心心耳朵里不但要听着易夫人夜以继日的痛骂声,还得忍受重新给她接骨时她痛苦的哀嚎声。最惨的是夜魈,张心心实在受不了硬生生的按着易夫人让她在自己手下挣扎哀嚎,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夜魈。结果,夜魈三天里吐了四次,吐的连胆汁都出来了。现在他听不得任何东西折断的声音,连风把树枝刮折都让他直出冷汗。
欧阳立也没好到哪里去。接骨可不是人人能做的。他只好忍着自己双臂的剧痛,由夜魈帮助去给易夫人重新接骨,他不敢有一丝的闪失。虽然张心心没有多说什么,但他心里清楚,如果他治不好易夫人,他也不必再担心自己的双臂了,连命都不用再担心了,一定没命。
易夫人就更不用说。她不但要忍受失去丈夫的痛苦,还要忍受重新接骨的痛苦,如果她能动,只怕她早就自尽了。
不管怎么说,易夫人的骨头终于重新接上。十二天后,易夫人神奇的站了起来。
不得不说,接骨花的确够神奇,而欧阳立的医术也的确了不起。
现在,夜魈、张心心和欧阳立三个人远远的站在易夫人所住草屋的外面。
他们回不去了。
易夫人一确认自己已经能够站起来,甚至能够弯腰,虽然仍不能拿太重的东西,不能干太重的活,她仍毫不犹豫的把这三个人赶了出来。
她并不感谢张心心让她重新站起来。她宁愿自己仍受着痛苦,只要自己的丈夫仍然活着。
夜魈看着张心心:“杀了他?”
张心心犹豫了半天,叹了口气。
夜魈也叹了口气。
连欧阳立都叹了口气。
张心心叹气,是因为她实在不忍心杀掉欧阳立。毕竟欧阳立一点没有折扣的把易夫人的伤治好了。
夜魈叹气,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杀欧阳立,一定会有更多的麻烦。但他也无法要求张心心杀掉欧阳立,他甚至有一点高兴,他知道张心心现在越来越不象杀手,越来越象一个真正的女人了。
欧阳立叹气,是因为他终于把自己这条命捡回来了,这中间的艰苦辛酸,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那么,走吧。”夜魈看着张心心说。
“走吧。”张心心看着欧阳立说。
“走。。。吧。”欧阳立看着夜魈和张心心说。
欧阳立终于回家了。
他已经十二天没洗澡,没换衣服,没吃过一顿好饭,他的双臂肯定会留下永远的残疾,因为十二天里根本没有有效的医治,反而不断的活动。
他回到家里,第一件事不是洗澡,不是换衣服,不是吃饭,也不是医治自己的手臂。他叫过自己的家人:“把家里的银子都拿出来。我们需要找一个厉害的杀手。”他说,“再去告诉钱老爷,我知道抢走接骨花的那两个强盗的行踪,只要他肯出钱,我一定帮他找到报仇的办法!”
他的脸扭曲着,变形着,愤怒着。
、第二十三章 色狼的故事
张心心和夜魈走在路上。
夜魈显得心事重重。他的心里想着许多事。
“我们要快点走了。”夜魈看了看已经西斜的太阳,“天黑前我们要翻过那座山,否则我们就有麻烦了。”
“山里有狼吗?”张心心问,其实她想问的不是狼,而是蛇,一想到那一大群蛇她就不寒而栗。
夜魈的脸上又出现了可爱的小酒窝,“当然有,这山里每到夜间就有狼,色狼、银狼、猛狼,领头的是独狼,所以这山叫恶狼岭。”
色狼今天很不高兴。十分不高兴。特别不高兴。
他很不高兴,因为他本来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都忘记很久了,但昨天晚上,他抓来的一个女人居然叫出了他的名字。“白学文,你这个畜生!”当他撕开那女人的衣服时,那女人突然脱口叫出他的名字。
他的兴趣一下了没了。白学文,这名字让他深感耻辱。他叫色狼,人人都知道他叫色狼,没人知道他原来叫白学文。自他十二岁偷看隔壁李寡妇洗澡时起,大家就都知道他叫色狼了,自从他被独狼大哥从一群小媳妇的棒子底下救上恶狼岭时起,他就忘记了自己原来的名字。但现在,居然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特别是这人是一个女人,更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形下。
他杀了那个女人。那女人断气前好象说她自己叫什么花,是他白学文儿时的玩伴。
这没有用。他还是要杀了她。他不要玩伴,他要女人。因为他是色狼,整个白家庄一百多户人家都知道他是色狼,所以他干脆就让周围的四乡八村都知道,他是色狼,恶狼岭上大名鼎鼎的色狼。
他十分不高兴,因为独狼大哥传下话来,居然让他和银狼、猛狼排班,轮流看守恶狼岭的路口。“一看到这两个人立刻报告!有人出十万两银子要他们的头!”猛狼做为独狼大哥的传话人给了他一幅画。画上是一男一女,并且标着名字:张心心,夜。。。。夜什么?他不认识。字认识他,但他不认识这个字。他已经很久很久不用“字”这个东西了,现在他用的最多的是下半身的一个东西。
他没去问独狼大哥那个字念什么,因为他知道,独狼大哥也一样不认识。但无论认识不认识,他只能听独狼大哥的,这几天他没办法再去找女人了,只能和银狼、猛狼排班。好在,这两个人里有一个是女人,而且是一个年青漂亮的女人。
现在,他特别不高兴。因为今天轮到他的班。一个人坐在树林里看着道路,身下没有女人,只有蚂蚁,眼前也没有女人,只有树木,他真的难受死了。最糟糕的是,独狼大哥居然让他自上午太阳一升起就开始值班。他不知道有多久没看到过太阳了,他的白天就是黑夜,他的夜晚就是白天,只有在夜晚,他才放心大胆的去挨个趴那些草房或者大宅的窗户,去寻找已经脱下衣服的女人。白天让他神经紧张,让他无法提起偷看女人的兴趣。
他已经在路边坐了整整一天。他不敢随便离开,就算是解手时眼睛都看着道路。独狼大哥的话从来没有人敢不听的,不听的人都已经不再是活人。
现在,他感觉无聊的要死。这一天里一个人都没有,不要说女人,连男人都没有见到过。再这样下去,他只怕对男人也会起兴趣了。他的手伸进自己的裤裆里,打算为自己找点乐趣。
这时,他看到了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他立刻认出了这两个人,这两个人加在一起,是十万两银子。
张心心和夜魈一路走来,山间的景色让人感觉十分舒服,所以他们的脚步并不是很快,虽然不能说很慢。
夜魈突然站住。他向四面望着。
张心心的手立刻握住剑柄。“敌人在哪里?”她真的没看到,也没听到,只好问夜魈。
夜魈吃惊的看着张心心,他的手向自己下身一指:“在这里。我要去解个手。”
夜魈忍着笑意走开了,只留下张心心鼓起嘴站在路上生气。
色狼蹲在草丛里,他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应当立刻回去报告给独狼大哥还是自己来处理。最后他决定,自己一个人处理这件事。如果报告给独狼大哥,这十万两银子他只能和其他三人平分,如果他自己处理,结果就好的多。何况,那个美丽的小妞儿实在让他动心,这件事绝对、绝对只能由他自己处理,况且现在就有一个大好的时机,那个男的,叫夜什么的,居然离开了张心心走到离自己不远的草丛里了,甚至有意避开了张心心的视线,这样的好机会如果不利用,色狼就要改名叫白痴狼了。
色狼十分小心的轻轻分开草丛,极慢极慢的向前走着。他虽然有勇气自己来处理这件事,但并不鲁莽,如果这两个人没什么本事,是不会有人花十万两银子要他们的人头的。他想拿下这两颗人头,但不想自己的头被拿下。
色狼离夜魈已经很近了,近到了只要一纵身就可以攻击的程度。
夜魈丝毫没有察觉,他痛快的解了手,并没有急于提上裤子,反而解开上衣,低下头整理自己的内衣,一边整理一边转过身来。
与此同时,色狼已经跃起!在空中色狼的剑已经出手,只待一接近夜魈就一剑刺出去,这一切只需要极短的那么一瞬间。
夜魈听到了身前的响动,他急忙抬头,立刻看到了空中扑过来的一个人,一把剑。
色狼失败的可能只有千分之一。他根本不必换任何招式,现在他只需要保持着扑击的姿势不动,就可以把夜魈刺杀当场除非他自己收手。
他自己收手了。他一看到夜魈的胸口,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就在最后那一刻他的剑收了回来,整个身体僵硬的撞向夜魈。
夜魈捡回一条命。同时,色狼也丢掉一条命他自己的命。
夜魈立刻拔剑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