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福英见她们两人泪眼相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能无语,默默坐在一旁用膳。
用完膳后,关燕燕先行离去,铁福英又与薛蓉襄相谈了一会才起身告别,才踏出庙门,即有一名乞儿拿了一封信给他。
“是一名男子要我交给公子的。”乞儿指着一个远去的背影这么告诉他。
又是信?铁福英望着那道走远的背影,只跟小喜交代了声:“你先回客栈。”连信都来不及看便先追了上去。
才追了几步,就听见他身后传来另一人追赶的声音,本以为是小喜没听话跟着追上来,一回头,没想到竟是戴着斗笠隐住脸的卫子商。他跟踪他吗?铁福英不觉稍停了脚步。
追经他身旁的卫子商只说了声:“快追,有事待会再说。”不稍作停留,继续追上距离愈拉愈远的背影。
铁福英经他提醒,回过神,两人施展轻功,一前一后渐渐追上了前方的那名男子。
卫子商绕至男子前方挡住他的去路。“请留步。”
那名看起来非常普通的男子被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包夹,有些受到惊吓,莫名其妙地问道:“请问两位有何事?”
铁福英拿出信问道:“这封信是你请乞儿转交给我的吧?”
没想到男子完全不否认,马上就点头承认确实是他请乞儿转交的。
“其实我也是受人之托,代为转交而已。”
刚刚他从寺里上香出来想打道回府,谁知才走没几步就被人拉至暗处,他吓坏了,以为遇上抢匪,还向对方求饶,没想到对方从身上掏出了一小袋银两跟这封信递给他,要他将信转交给一名从寺里出来、身穿白衣、脸上有胎记的公子。他掂了掂那袋银子,感觉还满重的,没想到竟有天外飞来的好运,只要代转封信就能得到一袋银两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就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在寺外等待之时,心中突然想起交代他转交信的人一副神秘不想让人认出的模样,不禁想这封信的内容究竟写了些什么?为何那人不亲自送交对方手上,反而请人代为转交?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正犹豫着要不要干脆不转交信直接拿钱走人,但想想那个人看起来似乎不是好惹的人物,若是拿了人钱财,却没有帮人做到交代之事,会不会引来杀身之祸?想想不妥,突然看到一旁正在乞讨的乞儿,心生一计,给了乞儿一些碎银,要他将信转交给眼前这位公子。
前因后果就是如此。
“托你转信之人,长得何等模样?”卫子商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那个人隐在暗处又蒙着脸,刻意离了一段距离,压低了声音说话,根本无从辨识他的模样。”
“信里写了些什么?”卫子商问铁福英。
铁福英这才想起自己根本还没看信,一拆开信,只见信上写了几个潦草的字,似是故意要让人辨识不出书写者的原笔迹。
哪里来就哪里去,物归原位。信上这么写着。与第一封信一样令人难解,不知对方究竟意欲为何?
“我可以走了吗?”代转信的男子问道。
还在思考信上句意的两人并没有再强留他,他见状,快步地离开,不想给自己惹祸上身。
“你来京城后有与人结怨吗?”卫子商看着信上的句意,似乎是在说铁福英取走了对方什么东西,对方要他物归原位的意思。
铁福英摇摇头。就是没有,他才想不通啊。难道……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一直注意他神态的卫子商察觉到了他眼神的变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铁福英没有对他说明,收起信,反而问他:“你是在跟踪我吗?”
卫子商闻言,没有否认。“信可以给我吗?”
铁福英这才想起,第一封信似乎也被他拿走了,至今尚未归还。他留这些信做什么?算了,他想要就给他,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是将信递给他。
接过信的卫子商又仔细看了一下字迹,才将信收起来。
“最近这几日,夜里最好不要随意出门。”他觉得似乎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他怎会知道他夜里常出门?难道他一直都在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铁福英心中微讶,不动声色地问:“京城的夜挺平静的,应该不需要太担心吧?”
卫子商莫测高深地看着他。“无事自然就平静,但什么时候会出什么事谁又能预料得准呢?你说是吧?”
这个他怎么会知道呢?“卫兄似乎太过忧烦了,既然很多事都料不得准,又何必多想呢?不如及时行乐快意一些。”
“若铁公子是去及时行乐,卫某倒也不劝阻你。”似乎话中有话。
他又用要笑不笑的眼神看自己了!铁福英自然明白他所谓的及时行乐指的是什么事。
“如果我当真要去‘及时行乐’,一定不会忘了邀卫兄,谁叫我们是行乐伙伴呢?你说是吧?”伶牙利齿地回应他。
卫子商笑了,不像平时只是微撇了嘴角,他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这倒稀奇了,他说了什么笑话让他笑成这样?还是他认同自己的说法?不过,话说回来,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平日不苟言笑的脸部线条柔和了许多,不再那么令人难以亲近。
“我脸上长了什么吗?”嘴上的笑意仍未褪去。
看着他的笑脸有些发呆的铁福英因他的问话回过了神,脸上竟有些微红,回避他的眼神,打开手上的扇子扇凉。
“没什么,天气太热了,应该是有些中暑吧。”
见他似乎真的有些热过了头,猛摇着扇子,脸还发红,卫子商拿下了头上的斗笠戴在他头上。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铁福英又微怔了下,有些发傻地跟着他往回程的路走去。
“你为何跟踪我?”先是夜里故意在客栈外等他,今日又跟踪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是在怀疑些什么吗?眼神看向他已回复到面无表情的脸。
“如果我真有心要跟踪你就不可能现身,是你多想了。”
真的是他想太多了吗?但他觉得并不是这样,最近只要他所到之处,几乎都会碰见他,不可能每回都是巧合吧?真是令人费疑猜。
算了,不想了,既然他不肯明说,自己胡猜瞎想又有何用。
“假若你心里有什么难以决定、不知该如何处置的事,或许可以说出来,说不定我能给予一些建言。”有意无意地试探着。
铁福英眼神闪了闪,学他莫测高深地回道:“卫兄认为我心里会有什么事呢?我近来无忧,哪来什么需要烦心的事。”
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对他说的话不完全认同。
“无事就好。”
表面无事的两人,一路上有问有答地闲聊着,但心中却各有所思。待解的疑问实在太多了,看来待在京城的日子应该不会太无聊。
第六章
夜里睡得正香甜的铁福英被一道轻微的声响惊醒,已醒来的他并没有马上起身,而是半闭着眼微微转动脸环顾了房内一圈,昏暗的室内让他看不真切,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对劲,屏住声息小心翼翼地缓缓起身。
“别动。”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冷的音调,制止他轻举妄动。
“少……少爷!”是小喜惊慌的声音。
铁福英随手取了一物弹击过去,敲开了房间的窗子,月光直射而入,照出了一名蒙着脸、身穿黑衣、身分不明的人正挟持着小喜,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小喜脸色惨白,身子微微颤抖着。铁福英定眼细看,发现他并没有受伤,只是吓坏了,才稍松了一口气。
再看了眼挟持小喜的黑衣人,心中有些了然。原猜想的某些事得到了证实。
“放了他。”
黑衣人嗤笑了一声。“你叫我放我就得放吗?东西在哪里?快交出来。”架在小喜脖子上的刀威吓地压低了一些。
“想要拿回你的东西就先放了他,我跟你走。”举高双手以表明自己绝不会有所反抗,慢慢站起身,走近他。
“少爷不可以……”
惊恐的小喜被黑衣人推至一旁,原架在小喜脖子上的刀已改架上铁福英的颈项上。
黑衣人出言警告:“别想耍任何花样,你若敢轻举妄动,小心刀锋无情。”
语毕,压着铁福英慢慢退出房外,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又停住脚步转向小喜,威胁道:“你若敢报官或是惊动任何人,休怪我下手不留情。”
小喜吓得直保证:“我不会报官,也不会惊动任何人,请你放过我家少爷!”说着就哭了出来。
黑衣人警告地看了小喜一眼,小喜忍住了哭声,就怕他家少爷有任何闪失。
不再理会小喜的黑衣人架着铁福英消失在黑暗中。
怎么办?该怎么办?要是少爷受伤或是……小喜被自己的想法吓哭了。
黑衣人究竟是谁?为何会在深夜里偷偷潜入他们房里?他跟他家少爷有什么冤仇?看他似乎不是什么善类,不行!他不能在这里等着,必须要快点救少爷才行,但又想起了刚刚黑衣人要胁的话,心中挣扎着,最后还是决定求救。
撑起有些发抖的双脚,走至隔壁房用力敲着房门。
“卫公子,快醒醒!”大声喊着,已顾不得会不会吵醒其他人了。
过了一会,冉德申一脸睡意地打开了房门,一看是小喜,有些不悦地抱怨道:
“这么晚了不睡吵什么吵?是想找人吵架吗?真是……”
才想继续骂人,没想到小喜竟然放声大哭,冉德申被他吓着了,怎么回事?平时怎么骂就怎么回嘴的人,怎么这会才说他两句就哭成这样?面对这样的小喜,他竟不知该怎么应对。
“卫公子呢?请他快去救我家少爷……”说完后又哭个不停。
“我家头儿今夜有事不在客栈,你家少爷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在哭些什么也不说个清楚,一个男孩子这样哭哭啼啼的像话吗?“究竟是什么事,你快说。”
“我家少爷被一个黑衣人架走了……”要是少爷有个三长两短,叫他怎么跟夫人交代?
黑衣人?冉德申冲进隔壁房一看,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是趁夜闯入的吗?检查了一下房门,门上有被撬开的痕迹。
“你们跟人结怨了吗?”是仇家找上门吗?
小喜摇着头。他们才来京城没多久,怎么可能跟人结怨?但是那名黑衣人一副凶狠的模样,莫非少爷真的跟他有什么过节?不可能,少爷的为人他很清楚,他绝不是那种会得罪人的个性。
看他除了摇头就是哭,对于提供线索一点帮助也没有。
“他挟持铁公子往哪个方向走?”
小喜傻住了,他不知道黑衣人往哪个方向走,他刚才吓得一直待在房里不敢多望一眼那名黑衣人,所以根本不知道他挟着少爷往哪走了。
“怎么办?我没有注意他往哪个方向去!”他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心里只想着只要有人能救回他家少爷,要他作牛作马他都愿意。
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先追上去再慢慢寻找线索。“我出去寻找一下有没有什么头绪,你待在客栈等消息,如果我家头儿回来了,再将此事告知他。”
如果头儿在,一定能找回铁公子的,但偏就这么不巧,今夜他刚好有事不在客栈,只好自己试着找人了。
※※※
“还有多远?”黑衣人冷冷问道。
“就快到了。”铁福英表面上依顺地回答他的问题,领着他绕着远路拖延时间,心里却在思考该怎么摆脱他。
又走了好一会,仍然没有停脚的迹象,黑衣人略显不耐。
“你可别想骗我,要是今晚我没有拿回东西,你也别想活着回去。”
其实他心里早就不打算让他活着回去。既然知道了他的秘密,还想活命是不可能的事,手中的刀不自觉压紧了些,在铁福英颈上割出了一道小血痕。
铁福英略皱了一下眉头,心里明白若不想办法逃脱,恐怕难以活命。
借着明亮的月光看了一下四周,是他前几日曾走过的地方,他记得下一个转弯处有个小窟窿,上回路经时还差点跌倒,于是心生一计,领着黑衣人往小窟窿的转弯处走去。
“过了前面那个弯路就到了。”
黑衣人闻言,嘴角满意地上扬,眼中尽是杀意。
走了几步,终于到了有着窟窿的转弯处,早有预备的铁福英趁黑衣人稍松了防备,用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往后用力一击,黑衣人一吃痛,拿刀的手稍离了他颈项,铁福英矮了一下身,脱离了黑衣的人箝制。
黑衣人反应极快,反手在他手臂上用力划上一刀,当想再往前追上时,却被窟窿绊住了,险些扭伤了脚,等他脱离了窟窿再回过神,已不见铁福英身影。
这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走远的,一定是藏在附近的某处,黑衣人开始仔细捜寻四周可供藏匿的地方。
躲在一片芦苇丛里的铁福英用力挣脱了绑住双手的绳索,没受伤的那只手捣着被划伤的手臂,流出的血已染红整个手掌和伤口旁的白色芦苇花,显见那一刀划得极深,失血的他眼神开始有些涣散无法集中,看着离他愈来愈近的黑色身影在眼前晃动,变成了好几个,他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但似乎一点用处也没有,他好像快要失去意识了。
难道今日他就要在此结束一生了吗?脑中闪过了好多画面,一切要来不及了吗?他以为他还有时间的,所以才会一直迟疑。尚未做的事已无法完成了吗?他有些不甘心,有些无奈,在他快失去意识之前,似乎听见有人在喊他。
“铁公子!”冉德申循着在路上发现的双人脚印,一路追至此地。
黑衣人听到叫唤声,停住了脚步,眼神闪烁不定,似乎是在考虑着留下来硬拼还是走为上策,衡量了一下情势,最后还是决定不冒这个险,转身消失在另一个方向。
奇怪?脚印到这个地方变得有些杂乱,冉德申拿着火把仔细看着地上的脚印,发现弯路上的窟窿旁不只脚印交错,还滴落了许多血滴,心中暗惊,铁公子该不会遭到不测了吧?赶紧举起火把往四周察看,并未发现任何身影,眼神一闪,在白色芦苇丛中看到很显眼的红色血迹,提起脚步往芦苇丛走去,看到其中倒了一个白色身影,正是他在寻找的铁福英。
他蹲身抬起他,发现了他手臂上血流不止的刀伤,先撕下衣袖帮他止血,再将他的身子扛在肩上,打算先找个地方清理他的伤口。
才起身就见到头儿已追至此,他有些讶异。
“头儿,你怎会这个时候回来?这么快就追上来?”一定是小喜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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