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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硬的水泥地让他膝盖跪得生疼,但是这种小小的痛楚已经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只见撼天笑着,在他们几步之外向冯宇衡张开了怀抱:“儿子,能看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冯宇衡:“流玥在哪里?”
相对冯宇衡的冷,撼天笑得非常亲切,较一个真正的父亲有过之而不及:“你可以现在马上去看他,他一直在等你,来,过来吧,让舒嵘带你去。”
那句轻轻的“过来吧”只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冯宇衡低头复杂地看了纪冉一眼,最后还是移开视线,径直走了上去。
当他从撼天身边走过的时候,撼天笑着,突然冷不丁问了句:“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冯宇衡顿时停住了脚步,底下的拳头拧得紧紧,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了了句:“是为了父亲。”
对于他的回答,撼天的笑容显得很满意,又问:“那你准备好了么?”
在所有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中,冯宇衡就这么慢慢地转过身,而后,屈膝在撼天的脚边跪了下去。
他平光镜片后那原本锐利的眼神此时低垂,沉声说了四个字:“誓死效忠。”
听到这四个字,撼天满含笑意的目光落在他肩膀上,说:“你是我的好孩子,去吧。”
冯宇衡站了起来,跟着舒嵘走了几步,撼天突然又开口了:“说起来,这次回来还没见到我们家老四呢。”
这句仿佛随口说出的话,让冯宇衡他们再次停住了脚步。
心中有几个疑问,冯宇衡看着前面舒嵘那挺直消瘦的背脊,眼神里出现了一抹深思。
撼天也没回头看他们,就接着问道:“你们谁见到他了吗?”
一点不显得心虚,舒嵘淡淡地回答道:“没有,父亲,莫狄并没有出现。”
撼天:“哦?老三,前段时间,他不是去过你们那个什么……小苏,那个叫什么来着?”
苏槿卿:“电台节目。”
撼天笑着说:“对,电台节目,他不是去过你们的电台节目吗?”
冯宇衡观察到,因为这个问题舒嵘垂在低下的手细微地抖了一抖,心中大概有了谱,他随即回答道:“那一次之后我就没再见到过他,父亲。”
“我的小儿子就是这么让人操心。”
叹了口气,撼天用宠溺的口气如是说着,最后终于说,“好了,你们可以走了。不过老三,晚点我们父子俩一定要好好聊一聊。”
对于这番诡异的热情,冯宇衡能做到的只有点头,而后就这么被舒嵘带走了。
冯宇衡刚走,纪冉就感觉到那个老男人的仿佛有重量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出所料,下一刻老男人用格外温柔的声音对他说:“来,抬起头我看看。”
纪冉兀自闭了闭眼睛,随即慢慢地抬起了头,以坦然无惧的眼神看向撼天。
当看到他的眼睛,撼天的嘴角立即神经质地抽出一个笑容,就这么以令他非常不舒服的方式,把他脸上每一个细节打量了个遍,半晌才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真是漂亮。”
——真是变态。
这声夸奖给纪冉带来的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虽然和小苏长了一样的脸,可是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撼天慢慢走近他,在他面前蹲了下去,平视他的眼睛,好奇地问了,“你害怕我吗?”
当撼天在试图搭讪的时候,柯冕就这么站在苏槿卿身旁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似乎完完全全作为一个旁观者,没有人发现,他的眼神里隐约多了什么东西。
纪冉稳稳看着撼天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说了两个字:“我怕。”
因为他的回答,撼天笑了,粗糙的大手突然抚摸上他的肩膀,在他肩膀上暧昧地划着圈摩挲着,说:“真的?可我怎么觉得你不怕我?说说看,你怕我什么?”
尽管这个老男人所带来的感觉让纪冉感到万分恶心,柯纪冉还是扬着高傲的下巴,一双眼眸泛着点点寒光,冷冷地回答道:“应该被关进精神病院的变态不小心跑出来了,还自以为是地在正常人的世界里走来走去,是人都会害怕。”
他这答话让一旁柯冕忍不住眨了眨眼,说了句:“真有意思,我认同他。”
闻言,旁边的苏槿卿眼睛眯了眯,没有说话。
“牙尖嘴利的小美人。”
被这么骂,撼天却还是甚为欢喜,并且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和他深深地对视了起来。
毫无怯意地迎视他,纪冉的眼神里不存在任何破绽,就像有一堵坚|硬冰墙。
——王八蛋变态老男人,看什么看?
两人就这么不分胜负地对视了半晌,撼天突然转过头对苏槿卿说:“不如,今晚把他送去我房间吧?”
纪冉顿时浑身一僵。
同样的,这句话让柯冕的眉头不自觉猛抽了一下,这一刻他的心脏就好像被什么尖物刺到,一点一点抽着痛,可他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没有一点头绪。
面对撼天的提议,苏槿卿没有立即回答,冰冷的视线在纪冉脸上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不行,我无法想像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被你压在床上是怎么样的,恶心。”
撼天不怒反笑地摊了摊手,说:“有什么关系嘛,小苏你总是这么严厉。”
苏槿卿:“他是重要的祭品,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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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宇衡是在地下室其中一间小屋子里见到罗楠的。
此时罗楠身穿染血的衣服,靠在墙边坐着,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墙壁,发着呆。
这个场景让冯宇衡想起很多年前他倚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个酒杯,抬头望着夜空上皎洁的明月,月光洒在他白瓷般美好的肌肤上,一双金色眼眸,岁月静好的模样。
物转星移,如今明明换了个环境换了穿着,在这犹如地牢一样阴暗的地方,受着伤,他却还是那个高贵的狐王,从容而淡然。
冯宇衡迫切地靠近他,在他面前蹲了下去:“流玥……”
听到这声呼唤,罗楠才把视线从墙壁移到了男人的脸上,淡淡地开口了:“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两个人?”
这个问题让冯宇衡一时哑然了,看着这张憔悴得令人揪心的面容,一时之间无法给予任何回答。
罗楠靠着墙壁,就这么面无表情看着他,突然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是两个人。”
冯宇衡脸色凝重地沉默了良久,突然抓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说:“我知道他是你最重视的朋友,我这么做你可能永远不会原谅我,甚至会看不起我。但是我想告诉你,只要能换你一个人平安无事,其他任何人的命在我眼里通通不值钱!”
罗楠不动声色盯着他的脸,眼神令人捉摸不透。
死寂在他们两人之间蔓延,在冯宇衡几乎觉得绝望的时候,这个憔悴的人突然倾身抱住了他,鼻尖蹭着他的颈窝。
罗楠这个举动令他僵了僵,下一刻,他听到怀里的人轻声说:“封衡,我好冷,抱我……”
116自由
“封衡;我好冷,抱我……”
罗楠的这句话;让冯宇衡在下一刻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了他,怀中的力度就像是要将这具脆弱的躯体完全嵌入自己的灵魂里;永世不再分离。
罗楠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觉得身上的骨头简直都快被这个霸道的怀抱勒断了;皱眉失笑道:“你弄疼我了。”
听到这话;冯宇衡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赶紧放开怀里的人;握着他的手紧张地上下打量他:“你哪里受伤了?让我看一下。”
看着这个为自己着急的男人;罗楠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嘴边挂着幽幽的微笑,说:“没什么大碍,不过也就腿折了。”
尽管他表现得如此若无其事,冯宇衡从他苍白的脸色还是看得出他的情况并不是那么好。
“我先带你出去,我们出去再说。”
冯宇衡这么说着,不再浪费时间,直接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然而就在他打算往外走的时候,囚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只见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拿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装满黑红色液体的红酒杯。
男人低垂着视线以示卑微,用听不出感情的口气对冯宇衡:“主人说,封衡大人应该口渴了,封衡大人要走之前先请用。”
那酒杯里到底是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眼见着情况罗楠狠狠皱起了眉头。
冯宇衡看着那个杯子却仍旧面不改色,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亲昵地在他耳边说:“流玥,帮我把杯子拿来,我没手。”
看他态度从容笃定至极,罗楠低声道:“你疯了?”
冯宇衡笑着说:“不喝完它,我们今天恐怕连这个门都出不了。”
再无法像刚才那般淡定,看着这个男人的脸,罗楠目光甚至泛着惨然:“喝了也一样出不去,他根本没打算让我们出去。”
“相信我,流玥。”
冯宇衡的目光尤为坚定,“我一定会带你出去,拿过来。”
“封衡大人,请。”
在对方没有一丝起伏的催促之下,罗楠颤抖的手终于还是移过去,拿过了杯子。
他看着手中那满满一杯对这个男人而言是剧毒的液体,又看着男人的眼睛,迟疑着,没有任何动作。
真的能出去吗?我们能够一起出去吗?那个人真的会放过我们吗?不……当年那件事会再一次重演吧?
不管过了多少年,他根本不可能会放过我们……
看出了他极度的不安,冯宇衡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用下巴指了指酒杯示意他拿近点:“喂我喝,来。”
“……”
罗楠用力咬了咬下唇,把杯子慢慢地送到他嘴边,开始一点一点地喂进心爱之人的嘴里。
喝下第一口的时候,冯宇衡的身子就像被狠狠打了一拳,猛地一震。
但是,他强忍剧痛站得笔直,更用力把怀里的人抱紧。
死人血流入他体内对于内脏的无情侵蚀使他太阳穴上的青筋绷得暴凸,可是他却没有停下来,一口一口接着喝。
固执地不允许再对等待自己多年的爱人言而无信,他用意志强撑着,喝光了整整一杯。
当那满满的一杯见了底,他棕色的瞳孔已经变成诡异的蓝色,尖锐的獠牙无法再藏起,一张脸像纸糊一般惨白。
绝望笼罩着整个阴暗的牢房,空空如也的酒杯被罗楠脱手打碎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响,接着,他就听到冯宇衡在他耳边沉声道:“抱紧我,我们走了。”
罗楠分明心如刀割,还是点了点头,目光里透着无比的坚定,抱紧了爱人的脖颈。
看着那破碎的酒杯,还有喝了一整杯剧毒却仍屹立不倒气势逼人的男人,那拿着托盘面无表情的人此时不禁也有点动容,匆忙地往旁边退开,给他们让路。
冯宇衡抱着他心爱的人,忍着噬骨之痛,挺胸跨步走出了这间囚室。
每一步都艰难万分,但是每一步都离自由更近。
然而,他们在那条狭长过道中仅仅前进了数米,又有一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说:“封衡大人,主人说您走累了,请歇息一会儿,顺便用一杯酒。”
“谢谢父亲。”
丝毫不显得狼狈,冯宇衡笑得优雅无比,对怀里的罗楠说,“亲爱的,又要麻烦你再喂我喝一次。”
罗楠兀自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抬起头,一双美眸水光流动,嘴角一抹笑竟是风情万种,他看着自己的男人,说了一个字:“好。”
这么说着,他拿过酒杯,又一次将剧毒的液体喂到冯宇衡嘴边。
冯宇衡的视线和他分外默契地交缠着,下一刻,毫不犹豫地仰起头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待到他喝完,深深看着他,罗楠用如玉的优美手指擦拭掉他嘴角边蹭到的猩红,他们对视着微笑。
而后,罗楠随手啪地将酒杯砸碎在一旁的墙面,手里攥着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目光冷洌,对挡在他们面前的人说了句:“让开。”
——这一条路纵然艰难险远,只要你想做,我便奉陪。
此时冯宇衡的手已经开始发抖,冷眼看那人往旁边退去,他紧抱怀里的人继续往前走。
尽管每走一步都像双脚铸了铁,就像是行走在沼泽地里面,可他仍然没有一丝迟疑,坚定往前,没有驻步更不会后退。
罗楠紧紧勾缠着男人的脖子,玻璃碎片割破他的手心,血从伤口里流出来一点一点滴落地面,他用笑容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紧紧盯着面前那双坚毅的眼。
从那个地下通道到一层,一分钟的路程他们走了将近十分钟,冯宇衡陆续喝下五杯对他来说剧毒无比的死人血,他走的速度越来越慢,上楼梯时每一步都那么艰难,似乎前路永无止境。
平光镜后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连罗楠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都无法看清,所以当终于到达一层,看到站在大门口背光的人影时,他根本认不出对方是谁。
他用意志支撑自己,潜意识里他只知道自己要信守承诺,带着罗楠走出那道门,离开这里。
撼天站在大门口,看着冯宇衡抱着爱人拖着脚步艰难地迎面走来,嘴角是藏不住的深深笑意:“我的儿子,真是好样的。”
这个丧心病狂的声音冯宇衡当然认出来了,于是他偏头迟疑了一下,停下了脚步,皱眉隐约看到撼天手里——似乎拿着又是一个红酒杯。
罗楠看着这个场面,已经再也笑不出来,只能无望地转过头,叫冯宇衡的名字:“封衡……”
冯宇衡却还是说:“我没事……不怕,我会带你出去……一定带你出去……”
这么说着,他不再停留,而是继续缓慢而艰辛地向前,一步步走到了撼天面前,和这个恐怖的男人面对面。
看着他惨白的脸,撼天举了举自己手中的酒杯,极端残酷地笑着,温柔地说:“这是最后一杯,爸爸亲自敬你,我的好儿子。”
“……流玥。”
冯宇衡叫爱人的名字,示意他拿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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