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琮卿走了以后,小伍才爬出来,沈榭好心地拉了他一把,“小伍,回去罢,以后别来了。”
小伍挠挠头,“真人,这琮卿想要逼迫你认罪?”
沈榭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小伍愤愤地说,“真人,我信你,你绝对没有对陛下做出什么!”他说完之后自己都犹豫了,又呐呐地说,“那真人你又怎么会进来?”
看着一时半会,沈榭要是真的不说出一点话来,恐怕小伍是打死也不肯走,他于是只能敛眉说,“贫道只是被人摆了一道。”
小伍睁大了眼睛,“该不会是陛下逼迫你做了什么吧?”
他眼中流露出自然而真诚的眼光,但是在下一刻又变得自信满满,“不过真人,你都有了《春宫十八式》,你还怕什么?”
沈榭总觉得和小伍说话,要费脑子,原因是小伍和常人不同,理解能力有限……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小伍赶走。
——
自从那只白狐跟着齐卿回来以后,那只白狐竟然就赖着齐卿不肯走。在齐卿受伤昏迷的时候,白狐比倾姮还要着急地守在一旁,一等齐卿醒来,它就窝在齐卿的怀中撒娇。
白狐的伤好得很快,现在已经是基本走路无碍,却依旧跑不起来。
因为齐卿的伤,队伍又耽搁了快十日,才启程回南碧。
正如琮卿讲得一样,回到南碧之后,沈榭的待遇便大不如从前,他也从原本住在司天台改为了住在了潮湿阴冷的牢狱之中。
倾姮像是忘记了他这个人一样,竟然几天都没有搭理沈榭。
但是牢狱之中自从多了沈榭,犯人都变得活泼多了……
隔三差五,就有狱卒跑到沈榭这边,眼巴巴地让沈榭给他算命、测字之类的活,能让沈榭嘴巴里吐出吉言,他们更是会高兴半天。
还有人来找沈榭测测这几天会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一般狱卒都会在过后跑到沈榭的面前千恩万谢,“真人,您说的事,全应验在俺身上了,你就和城门口的二麻子一样厉害呀。可惜,俺没钱,不能让二麻子给我算算。”
也因此,沈榭再牢房之中,享受的待遇确实比平常犯人还要好上几倍。住的地方必定是牢房当中最舒适的一间,到了饭点必定是准时送来,就连平常的狱卒见了他也是恭恭敬敬地,不敢得罪一份。
这样说来,他倒是也舒服。
女官曾经把这事说给了女帝听,却没想,女帝却没有任何反应,而是问了她,“最近哪些人有了异动?”
听见女帝问了正事,女官也不敢怠慢了,“陛下料事如神,有一批人已有所行动。”
女帝低头,女官继续说道,“他们都试图将案件的线索引到清玉真人的身上。”
女帝点头,不再言语,朱砂在奏章上一顿,便有了一个刺目的红点。
第十九章
大隐宫之中,一只白狐腻歪在齐卿的怀抱当中。
倾姮看见白狐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只是看见齐卿怀中的白狐依旧会觉得不愉快。齐卿怀中那位置,本来应该是倾姮自己的才对,却被一只白狐给霸占住了,她又怎么会愉快?
看见倾姮敛眉看着他手中的白狐,齐卿略感尴尬。但他屡次想要甩开白狐都不成功,白狐就是不离开他的怀抱。只要他将白狐扔在地上,白狐没过多久就会缩回他的怀抱。
且,这只白狐当真和倾姮说的那样,是个有脾气的,寻常人都碰不得。一般侍婢见它可爱若想碰一下,后果无疑便是手上或者脸上多了三道红痕子,导致了后来除了齐卿再也没人敢去碰这只白狐。
白狐对倾姮的态度算是非常好了,它从来不随意招惹倾姮,就算倾姮碰着它哪里,它也只是躲着倾姮。它似乎对倾姮有些忌惮,等倾姮盯着它的时候,它给了倾姮一个眼神,倒是晃晃悠悠地跃下齐卿的怀抱,然后施施然地离开了正殿。
齐卿的伤还没有大好,平常还需要多加注意。
等那只狐狸一走,倾姮便让齐卿将后背的伤口露出来。
每次看到他的伤口,她便是一阵愧疚。那一天,他本不应该随着自己去冒险,不过好在,齐卿总算是性命无忧。
倾姮的情绪有些低,她亲自拿着芙蓉膏,在齐卿的伤口上仔细地擦拭。
听到背后的倾姮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齐卿的脸上带笑,将自己的衣服穿好,“陛下,臣已无大碍,陛下又何苦每日过来探望?”
“启之是不想看到朕?”倾姮挑眉,躺回贵妃椅当中,她摇摆了一会,听了齐卿的话,心中也有了些郁结。
“自然不是,臣只是不想陛下担忧,”他坐在倾姮的身旁,“陛下三年前曾中毒,臣日日照料,自然知道这滋味不好受。”
三年前,曾有朝堂当中的激进派在她的饭菜中下毒,让她昏迷了整整三日。她中毒之时,为了不让朝堂动荡,硬生生地将这消息压下去,就连后宫当中也是一点风声没透,除了当时陪着她的齐卿,而那三日却是齐卿没日没夜地守着。想到这一点,倾姮心中也有了些感慨。
倾姮对齐卿感情深厚,又岂止是因为这一点?
登基后的压抑,在遇见齐卿之后,神奇的是她竟然觉得有人和她分担了。
“启之,朕因权衡贵族势力,将琮卿纳入后宫。丞位之上的许多人,朕也是带着目的让他们入宫,而其他人,他们不过是来宫中享受荣华富贵。”她静悄悄地说着,攥紧了齐卿的手,“那么启之,你呢?启之为何会自愿进宫?”
齐卿乃清贵家族当中的庶子,就算资质平平,但有了这样雄厚的背景,不见得不会再官场朝堂中有一番作为?再说,倾姮也知道,齐相的嫡子从小娇生惯养,流连花丛之地,绝不是一个可造之材。齐相若是想要子孙依旧能够享有如今的荣华富贵,当初的齐二公子便是最好的继承人。
倾姮细细回想,在入宫之前,齐二公子在南碧是怎样的声望呢?有了大哥“恶名远播”,当初那个不及弱冠的少年确实低调得很,不过呀……南碧多少少女见了齐卿之后,不是春心萌动了呢?
齐卿低头看着倾姮,“陛下,臣说出来,恐怕陛下会不信。”
他优美的下巴就在倾姮的眼前,倾姮捏着他的下巴,“朕准你说。”
他低下头,墨色的鬓发就落在了倾姮的脸上,“南有佳人,见之不忘;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他说的‘南’,不就是大初国的皇城南碧?他在南碧当中,看见了万民敬仰的女帝,当时她一袭红衣,风华绝代。
倾姮抓着他的鬓发把玩,齐卿则继续说道,“及弱冠,愿终成,何其幸哉?”入宫,正是他弱冠后不久。
听到齐卿的话,倾姮忍不住扑哧笑出声音,“启之的嘴,越来越甜了。”
不过,她确实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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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傍晚的时候,宫人匆匆忙忙地进了大隐宫。
“陛下,琮卿大人让人打了清玉真人的侍卫小伍。”他进来就是一个磕头,等女帝让他平身,他才敢说话。
“严重吗?”
“琮卿大人派了十余人,现在小伍已经昏迷了。”宫人恭敬回答。
“让太医医治一下,下去吧。”
女帝和齐卿正在享用晚膳,听到了这个消息,便吩咐让人多看着点,不要让小伍死了,宫人便出了大隐宫。
齐卿没有多问一句,若是平常是事情,女帝便也不会多嘴。但是她因为齐卿为了她受伤,心中还有些愧疚,这件事又是关于他的案子,便想要解释几句。
“朕昨日查出,清玉真人的侍卫恐怕和刺客有关,他素来和宫中的禁军走得近。这一回刺客会入了狩猎场,便是和其中一个位高的禁军有关,他将小伍拉下来水。”饭毕,倾姮向齐卿开口,解释这桩案件。
“陛下,认为清玉真人是真凶?”想起之前遥遥和那风神俊秀的人的一次见面,齐卿忍不住皱眉,压住了心中的异样。
倾姮摇头,“启之,你不会怪朕不帮你揪出真凶的吧?”
“怎么会?”齐卿诧异,女帝之前,从来不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虽然不明说,齐卿也知道,女帝一定不喜后宫之中的人参与朝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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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榭入狱第十四个夜晚。
沈榭从小小的窗户当中,看见了空中几颗璀璨的星辰。
有一个狱卒站在他的牢门外和他唠叨家常,狱卒想来也是无聊得彻底,话异常多,让沈榭想起了同样唠叨的侍卫小伍。
“真人,我听说你这里还有《春宫十八式》,这是不是真的?”
沈榭听到这个问题脸似乎红了一下,他不摇头也不点头,让这个狱卒以为他是默认了,于是他继续说道,“真人不也用否认了,我只是想问下,你看你在狱中也那么快活,我只想你出去的时候给我一本。”
沈榭低沉地笑了一声,狱卒几乎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笑,呆呆地忘记了反应。
沈榭的声音在狱中有些暗哑,配合上墙边的火把,倒不让人觉得难受,“你如何觉得我会出去?”他最近听到《春宫十八式》便不自在,也只是想要让狱卒转移话题而已。
狱卒听了他的话之后大大咧咧地一笑,“真人,我和你相处了那么久,也知道你不是一个坏人。我们陛下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干嘛杀她呢,是吧?”
他还说,“我们陛下那是真的好,不会冤枉你的。”
沈榭微微点头,笑得高兴,“那便承你吉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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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在东启阁当中,女帝拿着手中的密件。
女官在旁挑了一下灯芯,让火光更加明亮一些。这几天,需要调查的事情渐渐展开,女官也变得越发轻松了起来,她看着女帝,等女帝将手中的密件放下,低头问道,“陛下,我们已经掌控了这些人,下一步该如何?”
“今日,是第十四天了罢,明天把真人放出来吧。他这样护着祁国,这半个月,便是一个教训。”
“是。”女官知道,女帝对于沈榭将那刺客一箭杀死、让他们少了一条线索这件事,还耿耿于怀。但是凭心而论,杀死了这刺客,虽不能让祁国和初国的矛盾减少,却能暂缓,让初国祁国继续保持虚假而脆弱的和平。这也无怪乎沈榭要让那刺客一箭身亡,可是,初国的女帝又是怎能让人任意摆动?
女官等了一会,没见女帝有其他吩咐,疑惑地再问,“陛下,对于西荣的奸细,我们又如何处理?”
此间,一直往沈榭身上泼脏水的,便是西荣的奸细。
女帝将刚刚阅读完毕的密件烧成灰,“不必处理,放长线钓大鱼罢。”
三国鼎立,发一而动全身,对于西荣的奸细,女帝不打算先行处理。再说,就算是处理了又如何,恐怕西荣那边会有其他手段。
百余年前战争爆发,原本的齐朝分裂,徒留下元气大伤的三国。而如今,百年过后,祁国最先恢复强大,初国不再弱小,西荣同样不容小觑。
是有人又蠢蠢欲动,又是谁想要搅浑这一趟水?
女帝将面前的冷茶一口饮尽,才觉得有些冷了。
女官看着陛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不自觉的宽慰道,“陛下,又快到了新的一年了,该开心一些了罢。”
倾姮听了这话,苦着脸说,“那我岂不是又要老上一岁了?”
听了她的话,女官却被逗笑了,“陛下,到了双十年龄,还不老呢。但是……如今陛下还没有子嗣,是该养育一双儿女了。”
听到了繁衍后代的话题,女帝咬着下唇,倒是有些不知所措,“母后也是在二十二才生下朕,朕又何必那么早……”
可是倾姮却突然想起前几日在大隐宫中,齐卿墨色的发就落在了她的脸上,让她痒痒的。
女官看倾姮没有动怒,又大胆说了一句,“陛下不想早写有了小太子或者公主吗?”
女官震惊地看着眼前她崇敬无比的女帝似乎是娇羞地笑了一下,就算是只有一瞬间,她觉得她这辈子都可以偷着笑了!
女官咽了咽口水,“那陛下,以后还需要日日喝避子汤吗?”
“这……待我去大隐宫时,便不用送上避子汤了。”
女官激动地记下了,确实,怀上齐卿的孩子最适合当今的朝堂局势。
第二十章
次日,沈榭终于重见天日。
他出牢房时,外面有三名宫人迎接他。宫人手中拿着一方帕子,她先是对沈榭鞠躬行礼,站起来后脸还有些红。
没有想到沈榭就算是在狱中呆了几天,除却发丝有些乱之外,却依旧清秀俊朗,姿容过人。
几名宫人本来就在豆蔻年华,见了沈榭便呐呐地说,“真人,请随我来。”
她们一路将沈榭牵引至他原本居住的司天台,为了不让气氛尴尬,这些妙龄的女子便在路中讲了许多话,其中也包括了他出狱的原因。
“真人,陛下已经查清楚了狩猎场出现刺客的原因。原是禁军当中有人疏忽,竟然把这些个刺客给放了进来,还累得真人受苦了。”
“那些禁军也都受到了应有的处分,陛下说,真人的冤屈现在已经刷白,从今往后依旧是住在司天台当中。”
“且陛下为了补偿真人,以后都会有侍婢服侍真人。”
她们三人说了很多,却一点也没有说为什么当初沈榭会入狱。看来她们虽然被沈榭的美□□了,也知道哪些可以说,哪些不可以说。
等回到司天台,那几名工人脸上还有些红潮,其中一人低头娇羞,“真人,我们姐妹便送你到这了,若是真人还有什么事,以后都可以找我们帮忙。”
沈榭疏离客气地点头应和,“多谢几位了。”
他回到自己日前暂住的小阁楼,果真如那几个宫人所言,已经有两名侍婢在等着沈榭。
沈榭没有进门,她们则恭敬地站在了阁楼外,低垂着头等沈榭归来。
等沈榭出现在她们的视野之外,两人都像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俱都抬起脸庞笑着迎接沈榭。
若是旁人看见这两名貌美的侍婢,定然要惊讶一番,女帝恐怕是下了手笔才会找到相貌顶尖的可人儿。之间她们一个妩媚不做作浑身都透出一股诱惑的滋味,一个清秀矜持却让人想要呵护在手心。
看见沈榭,两名侍婢当中妩媚的那一个开口了,“大人,奴婢两人奉陛下之命服侍大人,奴婢名月季。”
月季语罢后,另外一名清纯的奴婢紧接着说,“奴婢是海棠。”
沈榭扫视她们一眼后,突然想起他最后一次看见倾姮,当时她拿着一把刀对着他的喉咙,脸上透出冷清。那一刻,寒气、逼人。
如今却是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