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告诉我吗?我妈说过,人在伤心的时候,你把它说出来,会减轻不少。你试斌呗,憋在心里多难受……”
小女孩哇地一声哭了,边哭边叫命苦,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别逗了,你是郝楚楚呗,我才……哎,咋回事,什么叫你不知道自己是谁?”
楚楚哭得更厉害了。这一次罗瑞没开口,耐心等待着。果然,楚楚哭够了,哽咽着告诉罗瑞,可能郝景波不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她还应该有一个亲爸爸。
“我也有个秘密。”惊奇之余,罗瑞*地说道,“其实我是家里的养子,他们捡来的——没看我和弟弟长得一点不像吗?”
楚楚在愕然中止住悲声,以为罗瑞是为了安慰自己才这么说的,怎么可能呢?罗瑞急了,趴在她耳朵上说,老爸亲口告诉他的,当时全家人都在场。
“你只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我是爸爸妈妈全不晓得,你比我强多了。”
“这么说,咱们俩是同病相怜了?”
罗瑞不由自主拉住楚楚的手,伤感地点点头。
“哎,我刚才说的,你可谁都不许告诉,你弟弟也不许。”楚楚忽然说。在她心目中,这无疑是件丢人的事。
“那当然,这是属于咱们俩的秘密。不信咱们拉钩。”
两人的小手指刚勾在一起,罗琦忽然冒了出来,“你们在这儿猫着啊,我说找不着呢。”
“你偷听!”楚楚对罗琦的鬼鬼祟祟出现大为不满。
“谁知你们说什么呢,”罗琦狡黠地笑着,“还拉钩上吊的。”
章节187
186.一纸协议
离开学校,罗瑞发现楚楚的情绪明显好多了。在家门口分手时,楚楚悄悄把他拉到一边,“从今以后,我和你第一好。跟罗琦第二。”
由于女儿放学回家,陈果和丈夫的正式离婚谈判刚一开始就打住了。陈果安排好楚楚的晚饭,建议谈判易地举行,郝景波勉强同意了。
地点是离家不远的咖啡屋。地方不大,灯光幽暗,加上正播放着萨克斯独奏曲,说是浪漫情调可以,说是气氛悲凉好像也合适。两个人拣靠窗的一张桌对面而坐,谁也不看谁,且久久沉默着。
“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陈果沙哑着嗓子,“这种伤害,对你是永久的。可那时候你的病越来越重,我作为你的老婆怎能看着不管?我是不可饶恕,只希望你能想一想,我那么做是为了谁,我又得到了什么……”
郝景波置若罔闻,顾自在昏暗的光线下书写离婚协议。
“我不懂太深的道理,但我知道生命高于一切,任何牺牲都值得。不领情是你的事,反正我无怨无悔,因为,生活中没人可以替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说到这儿,她无声地流下眼泪。
“我理解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心需要。”郝景波生硬地打断她,“但不能容忍老婆为了某种目的去出卖自己,哪怕是出于救我这条不值钱的命。”
“我心甘情愿啊……”
郝景波冷笑道那是你的事,生命诚可贵,可是一个人如果不懂得还有比生命更宝贵的,还配做人吗?这一通石头砸得陈果哑口无言,只剩下嘤嘤啼哭的份儿了。
协议书写好,郝景波推之过去,要求她签字,“我不觉得固守这桩名存实亡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
陈果看都不看,问他今后怎么生活,她放心不下。
“还有楚楚。”她清清嗓子,清楚地说。
郝景波顿了顿,答非所问:“我欠你太多了,既然还不清,分手该是对你最好的回报。”
“她才9岁。”陈果继续道。
“实际上你的女儿并不需要我。”这一次他被迫回答了。
“她需要!她需要!”陈果突然低叫起来,直视他的眼睛。“一个9岁孩子需要一个完整的家,这是至关重要的。一个破碎的家庭会对孩子造成多大伤害?楚楚不能没有父亲。她那么弱小,该需要多少来自亲恃、责任的喂养啊。就算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求到你头上,乞求你的帮助、关怀,你能无动于衷吗?何况楚楚真的是你女儿啊……”
郝景波终于瞥了她一眼,他没料到,这一眼给了陈果极大的信心和鼓励。
“景波,别走这一步了。你可以不在乎我,骂我、唾弃我都无所谓,怎么着我都能忍受,孩子成吗?昨天你说的话楚楚听到了,你这么一走了之,我怎么跟孩子交代?这道阴影搞不好会终生罩在她心头,这不公平啊。”说着,她大胆地抓住郝景波不停搅动咖啡的手,“作为父亲,我不指望你做什么,只希望你能留在家里。留在女儿身边。”
出乎陈果的意料,他的手并没有抽出去。于是她趁热打铁,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打印纸。那是一份婚姻合同书,最重要的款项是要求郝景波在这个家庭待到楚楚18岁,等她长大*再谈他们之间的分合。
“在这期间什么都不要你管,一切由我打理,到时候去留悉听尊便。留下,你还是丈夫和父亲;离开,我会送一笔钱保证你日后的生活。还有9年,为女儿你不肯做出这点牺牲吗?如果信不过,我们可以去公证。9年,我只要9年。”
郝景波不动声色听完,回应的却是:“情夫给你出的主意吧。”
陈果躲开他的如电目光,深深低下头去,“随你骂吧,我只有这一个要求,因为符合女儿的切身利益。除了待在家里,你享有绝对自由,不会受到任何干涉。”
犹如等待一个世纪,陈果看见他终于拿起了笔。
“你也一样,”郝景波写下自己的名字,站起来,“想干吗干吗,今后权当没我这个人。”
接到陈果的电话,张士贵长出口气。下班后他一直待在,力公室等她的消息。
走到二楼,看见黑暗的走廊里有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司机告诉他,那是劳服公司党办。张士贵想起陈果的入党问题,信步走了过去。
“张总,您还没走?”罗正民脸上是一团十足的惊讶。“哦,您说要提前,我怕来不及,开个夜车。”
他接着告诉张士贵,自己负担这一块差不多了,等陈果把申请书交上来、填好志愿书,支部拿出意见后即可上交党委。张士贵点点头,说支部那边让老康处理,有问题商量解决,并让罗正民找陈果交换交换思想,多给她一些帮助。
“上边的事你不必管,有麻烦直接找我。只求一个字:快。”张士贵且说且走,忽然停在门口,“这几天在下面跑,听到些什么?”
罗正民说很多,好坏都有,不知张总想听哪方面的。
张士贵笑了,“我刚发现,你挺滑头啊。改天吧。别搞得太疲劳,不然我没法跟怡芳交代。”
送走张士贵,罗正民抹一把头上的虚汗,暗自庆幸刚才锁了门。屁股没等坐稳,又有人来了。
“谁?”
外面的人不吭声。罗正民离座开门,首先看见的是一个饭盒,接着是笑嘻嘻的江怡芳。她告诉丈夫,一路上饭盒一直在她怀里捂着,怕凉。罗正民心头一热,早晨的气也消了三分,嘴上仍埋怨老婆黑灯瞎火不怕出事。
“我一个快当奶奶的人,满脸褶子都能把小流氓吓晕菜。哎,刚才在门口碰见表叔了,表扬你一番,说你懂事,脑筋知道急转弯了。”说着随手翻起桌上的材料。
罗正民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警告她别乱动,翻乱了还得重新弄。晚了,江怡芳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陈果的入党手续下面是罗正民在重新整理的举报材料。
“真不禁夸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行啊你!”江怡芳眼冒冷风,抬手要撕。
罗正民立刻跳起来,做小伏低地乞求千万别撕,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江怡芳义正词严:“解释个六你解释!这里有亲情,有利害关系,贪污腐化、搞破鞋是人家,有你事吗?你能得到什么?咱脚跟还没站稳呀……不行,今天我非给你撕了不可,还要去表叔那儿告你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罗正民上前不是,不上前也不是,索性坐下来,“好,你撕吧,去告吧,回头我跟你离婚!”
这一嗓子果然奏效,江怡芳怔着,好半天才喊出来:“罗正民,你狼心狗肺!”
“你说是就是吧。”罗正民哼着,“不对他们狼心狗肺,我也会成为走狗,看看你表叔让我干的肮脏勾当吧。不这么着,我作为一个党员干部的心理平衡哪找去?”接着他向江怡芳描述了方桂荣的家境和她患血癌的女儿,痛陈建材商店那些地位低下、没多。少文化的职工们投告无门,“本来按聘用合同每个职工工资之外能拿几百元奖金,商店账面也有盈利,钱却没了,哪儿去了?全进了陈果腰包!这里面有一个浅显的道理,贪污腐败,直接损害的正是老百姓的利益。怡芳,你也是党员,这个理儿应该懂得呀。”
看他说得极认真极严肃,江怡芳嗓门没那么高了,但仍坚持事不关己。
“如果腐败分子是我们经理你的校长呢?往直接点儿说搂得咱们都开不出工资、下岗待业才喊疼?那时候太晚了。现在,恶果已经在建材商店造成,这样的贪污犯不收拾我还留着她!”
江怡芳打个冷战。结婚十几年,罗正民的脾气秉性她最清楚不过,发作起来谁劝都没用,眼见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既然这样,不如咱们离了吧。”江怡芳低低道,她实在不堪设想后果是什么,罗正民在部队折腾事的一幕幕历历在目。也许丈夫是对的,但她和儿子需要稳定正常的生活,不能跟他担惊受怕,“离了婚,你干你的英雄事业,我过我的庸人日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真的正民,照你的活法我看着都累,享受不起。”
章节188
187.举手投足间不经意的诱惑
见老婆眼里湿润,这回轮到罗正民发蒙了,他知道这不是气话。
“怡芳,实话跟你说吧,我只是在帮助建材商店职工搞搞文字材料,上告主力是他们,我并没有冲在第一线。这算给你在表叔那儿留了情面吧?我是有勇无谋总犯傻,总还不至于舍了老婆孩子。没有你们,那我成啥了。不信你去问成刚,他也这么劝我来着。”
江怡芳将信将疑,临走时把材料往桌上一摔,“你看着办。往后,再管你的事我不姓江。”
吃完早饭上学,郝景波主动帮楚楚把她的自行车扛下楼。
楚楚也不说话,骑上自行车刚要走,被父亲抓住车把。“楚楚,”他的声音*的,眼睛也闪躲着,“那天和你妈妈吵架,我是气急了顺嘴乱说,说些什么爸都忘了。”
小姑娘闭紧嘴巴,一脸的不相信。
“别往心里去。有些事,等你长大了才会明白。”
你不是我爸爸。楚楚在心里说。以后再也不叫你爸爸。
罗正民先是打电话约陈果到劳服公司党办,自己却赶往建材商店,使了个小小的调虎离山计。
捧读由罗正民重新执笔的举报材料,方桂荣连连叫好,认为比她以往搞过的好上许多。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方桂荣突然提出这次她要具名举报。罗正民没来得及劝阻,陈红领着七八个商店职工涌进仓库。
“方姐,大伙知道你要署名上告,都坐不住了,也要签名。”
“对,我们都要署名,人多力量大。”
“万一不行,法不责众,黑锅不能让桂荣一个人背。”
方桂荣苦口婆心,打官司上法庭不是儿戏,谁都有家有口,劝大伙没必要冒这个险。
“你没家小啊?你不怕我们就不怕。”一个老职工说。
“啥也别说了,让我们签吧。”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嚷道。
群情振奋感染着方桂荣,在她的带领下,每个人都在举报材料尾页认真地签下自己的名字。一支笔手手相传,最后竟传到了罗正民手上。
“罗主任,你签不签?”陈红问。
这一问把大家的目光全吸引过来了,罗正民等于被将了军。签与不签,他还真没想过。不签吧,大伙看着呢,眼神中有期望,有鼓励;签吧,旁的不说,老婆那一关就过不去……正迟疑着,方桂荣一把将笔夺过去。
“罗主任还是免了。”方桂荣说。她私下以为,举报陈果,归根到底和罗正民没有丝毫利害关系,上头人际关系复杂,她不想因此给他带来不利影响。罗正民肯在背后为大家指点一二,她已是求之不得了。
罗正民一脸的不自在,一方面感激方桂荣的解围,一方面感到自愧弗如。
“罗主任,东西什么时候送检察院合适?”劝走众人,方桂荣问。
“我托战友联系了,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们,到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去。别忘了带上相关证据,原件、复印件都准备好。”
回到单位,陈果果然老老实实在等他。
“对不起回来晚了。陈经理早过来了吧。”罗正民一脸歉意地打着招呼。
老康替他打圆场:这几天忙坏了,昨晚还开一宿夜车呢。其实罗正民为何迟来他根本不知道。
“罗主任的工作热忱真是让人钦佩。”陈果坐在罗正民对面款款地笑着,“于情于理我早该过来,怎奈商店那头总有事儿,不容分身啊。这是我的入党申请书,请罗主任指教。”
在罗正民眼里,这是个相貌近乎完美的女人,举止优雅、得体,娇小的体态给人一种特别的玲珑感,这让他觉得,美丽的有时也意味着有毒。他同时想到,从男人的角度,很难抗拒她举手投足间不经意的诱惑,譬如他自己,就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超过三秒。晕。
心里胡乱想着,嘴上仍是一派客气:“陈经理找我们康主任谈一样,他的水平比我高。”
老康这回来了谦虚劲儿,“净扯,我的文字功夫照你差远了。陈经理知道报上常写杂文的司马一孔不,就是他。有这把刷子给你把关,保证锦上添花,滴水不漏。”
开了一会儿玩笑,陈果主动谈到正题。她以坦率的口吻说,眼下这事多少有些违反常规,自己也很被动。也曾有过加入组织的念头,只是一直觉得做得不够,所以始终没敢提出来。接着又说自己文化水平低,历来胸无大志,不求上进,除了埋头苦干云云,既诚恳又堂而皇之,“这次组织上对我提出新的要求,有点赶鸭子上架了。没办法,服从上级安排吧。”
老康不失时机地恭维:“瞧瞧,陈经理不光人长得漂亮,还有谦虚的美德……陈经理,中午给个面子留下吧,我安排。”
趁老康出去,陈果像换了一副面孔,身体前倾,以至于罗正民嗅到了她头上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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