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谁能够在清晨的阳光下,看到陆暻泓,也一定会如她一样,产生梦幻的错觉。
苏暖望着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中的男人,缓缓地忽闪了下眼,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种人,让你看一眼便永远不再忘记,应该就是陆暻泓了吧。
撇开他性格上的那些缺陷,她相信他会是上帝遗落在人间的天使,没有被人世间的**困扰,那样的清冷孤傲。
她想起昨晚和他亲密站在一起的女人,也想起了他脸上罕见的温柔,她转开眼,怔怔地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内心寂寥惆怅。
细匀的呼吸声流转在病房内,苏暖忽然偏过头,盯着陆暻泓没有转开眼,她也看到了她那只双肩包,被摆放在床柜上。
陆暻泓本就是浅睡,在听到轻微的“咔嚓”声时,他就很快地睁开了眼,然后他的视网膜捕捉到苏暖略显的闪躲的眼神。
她已经醒了过来,倚坐在床头,她的姿势有些古怪,她的右手藏在被子里,左手别扭地捏着床单,泄露了她不紧张的情绪。
“谢谢你昨晚送我来医院,给你添了麻烦,不好意思。”
苏暖道谢的样子落在陆暻泓眼里都有些不自在,她的眼睛一直飘忽不定,陆暻泓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他起身俯视着苏暖:
“我去叫医生。”
“哦,好的,麻烦你了。”
陆暻泓看着她鬼鬼祟祟的样子几秒,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顺便合上了门。
苏暖听到脚步声渐远,才松弛了紧绷的身体,掀开被子,她拿出掩藏在里面的相机,探身扯过双肩包,迅速地将相机藏了进去,拉上拉链,放回原处。
然后,重新躺回床上,像个没事人似地,等陆暻泓去叫医生过来。
----《新欢外交官》----
苏暖老实地呆在床上,任由那个五十开外的医生为她做检查,陆暻泓一直安静地站在床边,默默地注视着她,让她莫名地心跳加速。
她还不习惯被一个男人这样专注地盯着看,虽然过去也有人这样看过。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苏小姐的身体很健康,我看等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昨晚她明明疼得晕倒过去,怎么可能没事?主治医生吊销医生执照的事也不是没见过。”
苏暖没料到陆暻泓会说出这么不客气的话,睁大凤眼望去,只看到陆暻泓阴沉冰冷的脸色,倒是医生还是极好的态度:
“我做心外科的医生已经三十几年了,苏小姐这样的病人也见了多了,怎么还可能误诊,这是昨晚拍的心电图。”
医生从护士手里接过一个袋子,慢条斯理地拿出几张图,然后慢慢地笑着,看看脸色不豫的陆暻泓,又看看满脸不解的苏暖。
陆暻泓眉头皱得更紧,语气更加不佳:
“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从医三十几年,作为一个合格的医生,就该给病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医生抬眼看看陆暻泓,复而低下头望着苏暖,温吞吞的语气浑然不见紧张:
“苏小姐,昨晚你在见到这位陆先生前是不是还安然无恙的?”
苏暖吸了口气,有些不明白医生这样问的企图,蹙着眉心,却还是诚实地点了下头,顺便瞄了眼陆暻泓,他和她一样,都被医生的问题弄得不知所解。
“那苏小姐,当时你的心脏疼起来是不是有些发麻,就像……不稳定的电流一样?”
苏暖沉默了片刻,眉间的褶皱更加浓郁,她转而望向陆暻泓,她的心跳竟真的猛然一怔,这样怪异的感觉令她不安。
她的心脏真的没问题吗?
医生思忖了几秒,忽然笑眯眯地颔首,将心电图递给护士,一边看着满脸困惑的苏暖解释道:
“啊,没事没事,苏小姐只是恋爱了而已,因为过度压抑自己的情绪,所以才会心痛,以后习惯了就好,呵呵,能心痛是好事。”
第七十五章节 一起去看猴子
医生慢悠悠的解答掷地有声,苏暖顿时难堪起来,病房内安静得能听到银针落地的声音,她不敢去看陆暻泓的表情,这是一个令人尴尬的时刻。
她被窝里的双手纠结成拳,她不断地扪心自问,她怎么可能恋爱,她只不过是旧病复发,不可能在对爱麻木后再次爱上人。
除非是上帝搞错了,不然怎么会忽然发生这样的事!
即使是一只猫,也不可能在一念之间变成老虎,更何况是人,怎么可能在几面之后爱上一个男人?
“你以后越爱他,这里就会疼得越厉害,所以别压抑自己的脾气,要是不开心了就发作出来,本来嘛,恋爱了就容易伤心。”
“你个为老不尊的臭老头,胡说些什么啊!”
苏暖的脸彻底挂不住,她的脸好比煮熟的龙虾,连带着衣服里面的皮肤都开始发烫,她羞恼地一声吼,打断了医生的循循善诱,掀开被子套上鞋,拎过自己的包就想要落荒而逃。
她喜不喜欢谁她自己难道会不清楚?她曾经也有过心爱的男人,虽然那场爱情悲剧收场,但她也知道什么叫心动,怎么容许这个老头指手画脚!
“好好个女孩,怎么尽爆粗口?”
医生瞅着苏暖踉跄地逃跑的样子,无奈地摇头叹息,但是脸上却是说穿别人心事的得意,冲着苏暖道:
“苏小姐,你要是真不信我说的,可以到六楼的心理咨询科去看看!”
“庸医,我要投诉你!”
苏暖恶狠狠地警告,企图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却在瞄到他身后那道身影时,心绪乱成麻线团,不再多说,转身跑出了病房。
她跑得过快,脚下一个不注意,绊上了门口的板凳,整个人极为愚蠢地摔了一跤,无暇顾及身体上的疼痛,狼狈地扶着门框爬起来,最终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医生笑呵呵地目送苏暖逃走,转而看向身边一直未出声的陆暻泓,陆暻泓只是敛着眉头,冷不防蹦出一句:
“现在再去看心理医生是不是需要再挂一次号?”
医生将手里的血压器交给护士,然后两只手插着白大褂上的口袋,兴味地打量着神色明显带着点困惑的陆暻泓:
“要是两个人都去看诊的话,估计至少也得挂一个号,不能过度压榨我们这些薪资人士啊。”
陆暻泓闻言才将目光从门口收回,眉心紧皱,看着惬意的医生:
“你真的是心外科医生?”
“不然昨晚谁给你小女朋友看病啊!”
陆暻泓眼神幽冷地瞟了眼这位医生,转身而去,只抛下两个字:
“庸医。”
医生无比郁卒地揉了揉眉心,望着自己身旁同情地瞅着自己的护士,讪讪地摊摊手,然后也跟着走出病房: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是有自虐心理!”
----《新欢外交官》----
苏暖疾快地跑到电梯门口,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因为医生扔在她心口的那一刻炸弹,炸得她急需要一个人好好地待一会儿。
刚才在病房的那一跤,摔得她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白皙的面容上沾染了污垢,她站了一会儿,电梯却迟迟没有上来,便转身朝着安全通道的楼梯口走去。
这一次她该自己付掉这笔医药费,她不想再和陆暻泓牵扯上该死的关系,她已经决定了好好过日子,就该履行自己的承诺!
苏暖的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她就看到了陆暻泓,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了楼梯口,目光深邃地望着她,不言不语。
他刚才还明明在病房里面的,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这里,难道是她的神经系统传到的错误信息吗?
苏暖拉开双肩包的动作一顿,她愣愣地思考了几秒,转眸看了看没几个人的走廊,然后转变脚步的方向,朝着走廊另一头的点头走去。
然而,她还未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跟随的脚步,一边告诫着自己那是幻像,一边加快脚步,却还是被不期然地一把抓住。
就像是猎人轻易地拎起了笨拙呆滞的花栗鼠。
苏暖有些猛烈地回头,就看见陆暻泓阴郁的俊脸还有紧绷的唇线,他的手紧紧地攥住她,紧得她疼起来,他说话的语气冷得让她打寒颤:
“现在是想装不认识我了吗?”
他的眼睛里有些红红的血丝,看上去仿佛已经好几个夜晚没有睡好觉,苏暖的身体僵硬,她用力地挣扎了下,被攥住的手腕立刻红了起来,好像随时都会流出血来。
“我们本来就不熟,见了面也不过是点头致意的关系,陆先生,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执着些什么,难道是因为我和别的女人对你的态度不一样,所以你觉得新鲜?”
陆暻泓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盯着苏暖的眼神更加冷冽,微微眯起的眼睛透露着无形地压力:
“不要一再检验我的容忍度。”
“我明白了,我会离你远远的,这样总行了吧?”
苏暖尽量让自己的语调保持镇定,她不敢去看陆暻泓的眼睛,害怕看到那里面的涡旋的幽深,她自认为不是他的对手,怕一对上眼就会手足无措。
陆暻泓看着苏暖,似乎没料到她的妥协这么快,只是改而捏住她的肩膀,那么地用力:
“你怎么敢这样子跟我说话?”
苏暖抬头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他只是异常深沉而平寂地看着她,没有审视,没有评论,也没有任何的内容,仅仅是单纯的看着。
或者说,是以她苏暖的平庸智商,根本看不清这样一个睿智的男人眼底的任何内容。
于是,她低下头去,不再言语,任由沉默在彼此间渲染开来。
陆暻泓,一个看上去就令人不敢在他面前耍花招的男人,即使不声不响安静地站着,也浑身散发着权威和冷漠。
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她是畏惧有着强大气场的男人,所以,她不得不承认,还未再继续话题,她就已经败下阵来。
她的双手揪紧了牛仔裤,不着痕迹的。
“如果……如果我再问你一次,你喜不喜欢我,你会诚实地回答吗?”
在楼梯口间,上面也是台阶,下面也是台阶,他将她困在她的怀里,然后,语气轻柔地问了这样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苏暖睁大狭长的凤眼,看着他的眼睛,他在等着她的回答,只是,他为什么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她也不是已经给出过答案了吗?
他不是高智商的外交部精英吗?怎么可以问出这样幼稚的问题!
“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男女游戏,我还想要安稳地过完余生,如果你需要一个女人……你干嘛!”
苏暖忽然一声惊呼,因为陆暻泓握着她的手用力地一推,使得她的后背重重地撞上了冰冷的墙壁,然后,他的身体包围了她。
他们两个人的身体几乎只要一靠近,就会轻轻地颤抖起来。
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颚,冷执的眼神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他的俊脸缓缓地凑近: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我。”
他突然变得固执,然而,陆暻泓即使固执也带着他专属的颜色,静寂的,白色的,无声的,却流淌着清澈的黑色。
他就像是一个干净的诱惑,苏暖感觉到自己心跳的紊乱,因为他的唇近在咫尺,他清冽的气息萦绕着她不稳的呼吸:
“你会诚实地回答我,对么?”
在他的唇触碰到她的唇角之前,苏暖霍然低下头,她的额头不小心撞到他的下巴,她低声否决:
“不会!”
“那你喜欢我吗?”
“我不喜欢你!”
苏暖蓦然睁大眼,她瞧见陆暻泓忽而扬起的眉梢,还有他嘴角那云淡风轻的弧度,她瞬间明白过来,毫不迟疑,推开陆暻泓,拔腿就跑。
挣扎间,她的动作幅度过大,刚才拉开口子的双肩包往一边晃动,摔出了里面的相机,苏暖一怔,折回来俯身去捡,手腕却被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扣住。
他取代她拿起了地上的相机,她发现自己在病房里的失误,她忘记了关上相机,液晶显示屏还亮着,她比谁都清楚屏幕上的照片是谁。
她刚才偷拍了眼前这个男人,她只是遵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偷偷地拍下了他闭上眼时最安宁生动的表情。
“你撒谎了。”
他举着相机,让她的视网膜上倒映出屏幕上的照片,他的视线在她惊慌的脸上逡巡,除此之外,无处安放他的眼神:
“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从来没有这样被一个女人控制思维,也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这样纠缠不清,你让我害怕,知道吗?”
苏暖看着陆暻泓纠结的眉头,听到他的话语,觉得酸涩无比,曾经有两个男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但结果却都一样:抛弃了她,无论是生还是死。
所以,当她再一次听到时,有种反胃般的剧痛冲击着她的心脏。
她有些站不住,挣扎地摆脱陆暻泓的束缚,只是未逃开便被他一扯,他紧紧地抓住了她,一个被吓坏的孩子,阻止她逃避他。
“你想要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将激动的她圈到了怀里,然后退到墙壁上,扣住了她晃动的脑袋,他的吻立刻跟着降临,激烈得隔绝了空气。
生活在他这个阶层,太过严谨自制的构造,太过完美冰冷的人,飘荡太久的灵魂,冷到僵硬的身体。
苏暖对他来说,太温暖,活生生的温暖,仿佛胸膛里沸腾的鲜血一样温暖可以触及,虽然平凡,却格外的真实。
让人守不住自己的心,不知道可以守护多少,也不知道可以坚守多久。
这个孩子和他一样,无法抗拒内心对温暖的渴望,却又害怕被温暖吞噬了心魂,太过渴望,也太过压抑。
“我不会让你现在离开我的视线,一秒也不行!”
他清冷而低沉的嗓音从他们交叠的唇上传来,苏暖放弃了挣扎,却忽然笑了,干干地笑了,她的情绪转变过快,或许,她根本不在意他的话。
“这听上去像一句情话,你再大几岁就可以当我父亲了,你觉得我还会像上次婚姻一样傻吗?”
陆暻泓身形一震,离开她讥笑的唇瓣,严肃了神情,眼神过于认真而深邃:
“留在我的身边,做我的女人。”
“你在开玩笑吗?”
苏暖脸上的嘲讽有些僵硬,她静静地呆愣了表情,这句话令他们的环境变得尴尬而沉默,沉默过后,是她疲惫的低声恳求:
“拜托你别在这种时候开这样的玩笑。”
如果连宁儿那样的天使都可以被他冷眼相待,苏暖又有什么理由令他垂怜青睐?
况且像她这样的人,爱情早已经枯竭了,爱一个人的方法,她早已经遗忘,她只会不断伤害爱她的人,就像曾经的少晨。
轻轻地推开困住她的陆暻泓,苏暖朦胧着双眼,拿过他手里的相机,寂静地放进书包里,不去看他的神色,朝着楼梯门走去。
混乱的思绪令她疲惫,瞬间转身的诧异,还是暴露了她的心。
陆暻泓几步上前,拽住了她,一个旋转,在楼梯门口,捧住她的脸,轻